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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森博嗣S&M08《永劫回归》

_10 森博嗣(日)
  “我也有一个想法耶,你要听听看吗?对于密室的看法……”
  听到这里我犹豫了,入山的头前倾,弓着背瞪着我,右手拿着空杯子,左手搔着耳朵。
  “没办法,我是没什么心情啦,不过还是陪陪你吧。”我叹口气,回到酒柜前又帮自己倒了一点白兰地。“如果是会让我很好睡的话题就算了。”
  “一定合你的胃口。”入山刑警坐在沙发上。
  我坐在他对面,靠着沙发翘起脚,但很不凑巧没带烟在身上。
  “不会啦,我这样跟你讨论真的是特例中的特例喔。”入山放下空杯子,摩拳擦掌的靠过来。“如果你认为我的话毫无意义可言,大可忘记。”
  “应该没有意义。”我嗤之以鼻。
  “说到杀人动机,大概属桥爪跟他的儿子最有可能。”入山刑警一针见血地说,我被他单刀直入的措辞吓了一跳。“他们以前就对被害者别有意图,所以之后会有什么纠纷都不值得大惊小怪,大概是朝海姐妹其中的某个人变成眼中钉,所以才杀了她。”
  “很简单的动机。”
  “没错。”入山刑警微笑。“没有因为复杂的动机才杀人这回事喔,不过先不谈这点。”
  他抓抓耳朵,然后继续说:“我的假设跟西之园小姐对你说的假设类似,站在门外听的时候,我也吓一大跳啊,那位小姐还真敏锐,很聪明,笹木先生就是喜欢上她这点吧?”
  “你离题了。”我喝着酒。
  “你在门外动手脚让门开不了这一段的确很有趣,但有点……该怎么说呢,就是风险很大吧,不是吗?说不定有人会用力开门,桥爪也可能不是敲坏门,而是用蛮力打开,这样一来,不就一下子揭穿没有上锁的事实,那就糟了。”
  “我想西之园小姐这时候会说我可以带头确认门有没有锁,就不会被揭穿。”真是微妙的立场,我居然维护起这个指称我是凶手的假设。
  “想要在那么厚重的两道门穿洞,这想法不会不自然吗?”入山刑警看着我。“放映室和视听室的门加起来需要花很多时间不是吗?要是我,就会用螺丝起子之类的道具伸进门缝里,这样锁就翘得开吧。”
  “门缝小的很,而且现场没有螺丝起子。”
  “滝本拿过来的是铁锤吗?还是铁撬?”
  “拔钉子用的,应该是铁撬。”
  “谁说要拿那么大的工具过来的?”
  “桥爪。”
  “他怎么跟滝本说的?去拿合适的工具吗?”
  “我记得他是叫滝本去拿铁锤吧。”
  “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把门敲坏。”入山刑警又是窃笑。“说不定他把铁撬放在车库最显眼的地方,也就是说桥爪早就想好要把门凿出一个洞,手再伸进洞里开锁。”
  “因为这是他家啊。”我靠在沙发上。“其他人没办法那么做。”
  “我来告诉你一个不用V型道具或钉子就开不了门的方法。”入山刑警怪腔怪调的说:“首先在门内直接靠墙的位置用钉子钉上木板,木板大概二十公分长就好,把木板像这样,一半钉在墙上,另一半靠在门上,因为人还在房里,如果靠在门上的木板也钉上钉子,人就出不来了。”
  “难道你要在门外钉上一排长长的钉子?”
  “不是不是。我是说不钉靠在门上的木板,而是钉靠在墙上的,因为门是朝走廊开启,开门的时候,木板虽然会突出来但不会阻碍通行,还是出得去。”
  “然后要怎么样?”
  “用黏着剂啊。”入山刑警拽着耳朵。“在突出来的木板贴近门的那一面涂上大量黏着剂,关上门的时候,木板就会牢牢地粘在门上。”
  “这样就开不了门吗?”
  “没错。”入山满足地笑着。“最近的黏着剂粘性都特别强,真的打不开喔,你看,是不是从外头看不出破绽?也不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拆掉V型道具或钉子。”
  “嗯,不过这么大费周章会留下痕迹吧?”我笑着说,入山刑警的办法真是可笑。“那该怎么办?门内的木板又是黏着剂、又是钉子的,况且门本来就上锁打不开呀。”
  “门上的确会留下木板,手法上不算细致,但如果把这部分敲坏,你觉得呢?”
  “咦?”我立刻发觉。“啊,原来如此!”
  “对呀,桥爪破坏门的位置刚好就在木板的那一部分,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计划的,所以绝对是那个位置没错,他把门凿出一个洞,也顺便把木板敲了下来,说不定黏着剂的威力太强,敲的时候连带也把钉在墙上的木板一起带下来,至于木板上掉落的木屑早就和凿洞掉落的碎屑混在一起,谁也看不出来,清理之后就不会留下证据了。”
  “所以他才会叫滝本立刻去整理干净啊。”
  “恐怕滝本也知情。”入山刑警难得表情严肃。“而且你也是。”
  “我?”
  “是的,这个方法可以让房间变成密室,但不可能把门上锁,也就是说之后的步骤就和西之园小姐提出的假设一样,如果你没将手伸进洞里去锁上门,就无法完成伪装。”
  “连我也是共犯?”我微笑着,让他知道我还是老神在在。
  “桥爪不只拜托你锁门的事吧?”入山刑警用锐利的眼神注视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交易,但我相信你跟杀人事件没有关系,我想我这么说你一定能理解。”
  “不。”我摇头。“我不知道,桥爪没有拜托我,而且我的手根本没抓到视听室的门锁。”
  “门锁上有你的指纹。”
  “因为我有稍稍碰到,指尖而已,但拿门锁没辙,开门的人是西之园小姐。”
  “放映室的门呢?”
  “那道门也锁得紧紧的呀,我有抓到门锁,所以可以确定。”
  “可是除了你,没人确定过。”
  “如果是这样,我干脆不要开算了。”
  “操作放映机的手法,是否也和西之园小姐的假设一样呢?其实你选了西之园小姐当你的不在场证人,根据她的说法,那时候桥爪也在厨房吧?时间都那么晚了还聚在一起未免太凑巧,西之园小姐是不是成为你和桥爪不在场证明的人证呢?”
  “桥爪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到。”我边回忆当时情况边说:“是清太郎先到的。”
  “就算这样,为了在黏着剂风干以前不让其他人无故上楼开门,所以才故意使用放映机,假装房里有人正在看电影,这样就不会有人去打扰了。”
  “可是电影不会发出声音,所以不可能。”我纠正他。
  “这样啊。”入山刑警认真地点头。
  “刑警先生,那个墙壁上留下的钉孔,还有打扫的时候混在其中的木板,这些你们都确认过了吗?”
  “明天一早我会派人调查。”
  “现在也可以调查啊,拜托你不要只出一张嘴,调查一下答案就揭晓了。”
  “我负责用脑袋做事情呀,而且这个假设,我才刚想好不久。”
  “是在门外偷听西之园小姐说话的时候吗?”
  入山不回答。
  我拿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白兰地,站了起来。“抱歉,我先回房了。”
  “你打算保持沉默吗?”
  “我刚才不是有说吗?”我愣住。“我说的是真话。”
  “只有你可以把门上锁。”
  “但不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包庇桥爪?”
  “我没有,晚安。”我把杯子放回酒柜,接着往门口走,入山在背后叫我,但我没有回他,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离开客厅。
  2
  什么说了会变得很好睡,根本是个谎言,堂堂一个刑警,却跟诈欺的人没两样。
  回到房间的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后马上钻进被窝,之后果然睡不着了,明明灌了两杯烈酒,此时体内的酒精却好像已经完全挥发掉,一点都不剩了。
  入山刑警的话越想越令人气愤,听的时候,我把这些话当成无稽之谈,所以还算镇静,不过现在仔细思考,当时我竟然还附和他的说词,悔恨的心情像是流行性感冒席卷我的身体,此刻的我像个刚和别人吵完架的小学生。
  此外我担心自己冷淡的态度是否恰当,他铁定对我留下很糟的印象,警方该不会捏造事实,陷我于不义吧?这样的被害妄想,在我心里逐渐膨胀。
  连西之园小姐也当着我的面,提出我是凶手的主张,虽然两个人的语气多少有点不同……不对,是差很多,但表面的陈述是相同的,内容上和入山的说法并无差异。
  即使如此,我却完全不会生她的气。
  这是当然的,不过,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西之园小姐,这就是答案,我对她的心意无可动摇,虽然是怪异的比喻,但就算我真的是凶手,我也不会对她生气。
  原来人类的情感并不理性,对话的本质其实和对话的内容无关。
  我的单身生活将就此完结?不,终究是要……
  脑中有许多念头跳来跳去,就是这个厚颜无耻的刑警,阻挡我这条玫瑰色的浪漫之路。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对他的怒火,完全支配着我,脑中萦绕不已的思绪,就像是旋转木马一样回旋。
  西之园小姐、入山刑警、朝海姐妹、桥爪、清太郎、滝本、神谷,还有真梨子,都坐在木马上从我眼前经过,时而上时而下,并用手拍着我。
  我也坐在木马上吗?
  在半夜的游乐园里,四周明明都这么暗,摩天轮和云霄飞车都没有运转,只剩忽明忽暗的霓虹灯点缀着黑暗。
  然后第一个推论射上天空,就像是烟火一样。
  我最初想到的主张……凶手躲在放映室里,但这颗烟火一下子消失无踪。
  第二个推论发射了,是真梨子点燃的引线,姐姐越过墙壁上的小窗,勒死了妹妹,这颗烟火也在瞬间消逝。
  第三颗烟火是清太郎放的,凶手逃到窗外,将窗户上锁,再顺着烟囱爬下一楼,这颗烟火发出细微的闪光,然后又消失了。
  继续是第四颗烟火,由桥爪施放,和真梨子放的烟火类似,却更大更美丽,凶手取下放映机的镜头。
  这颗烟火就像夜空中的一轮火光,最后还是慢慢落下,直到消失不见。
  西之园小姐和入山刑警几乎同时放了第五和第六颗烟火,天空瞬间明亮无比,前提都是我假装打开门内的锁,但其实我是锁上它的。
  其他人可能都认为这颗烟火才是真的,这是个再真实不过的完美论调,比之前任何一个假设都来得有说服力。
  但很抱歉,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没有声音的烟火就没有意义,因为我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人认为记忆是片段的,但现在我只有抱持否定态度。
  我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没有杀人,知道门锁的手法与自己无关,而且那天晚上我没有去三楼。
  我知道自己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所以这就是属于我的真实,无须证明。
  但真实又是什么?如果我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连自己都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或许我该相信西之园小姐或入山刑警提出的第五或第六个理论,然后对笹木这男人的说词充耳不闻。
  客观上来说会是如此,但现在的情况绝对是主观的,所以什么才是真实?
  是谁、为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方法杀人,然后布下密室的骗局呢?
  任何人也无法料想到的第七个推论存在吗?
  我不相信有那种东西,有的话,肯定超乎人类的想象,虽然至今没有人提起,或许那是科学尚未接触的领域,现代物理学无法说明的现象。
  明明不想相信这些的,我苦笑,此刻我的神智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睡是醒,我躺在床上,手伸向边桌找香烟。
  清晨五点半,我点燃香烟,吐出来的烟停留在我的头上。
  外面的鸟叫声吵个不停,今天也是晴天。
  事件发生后到现在,地球都自转了一圈以上,我们仍在五里雾中。
  3
  之后我大约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了。
  我起床,一边抚着沉甸甸的头一边走到窗口,看见南侧的院子里有个穿着白色洋装的身影。
  我用眼神捕捉她,不会错,那是西之园小姐,我像个消防员快速换上衣裤、穿上鞋子,飞奔出去。
  才跑下楼,便在大厅遇到滝本。
  “早安。早餐时间是八点。”
  我举起手,开朗的向他示意说好,然后从客厅走到阳台。
  早上的阳光刺眼,昨天还是潮湿的天气,今天已是爽朗的秋天气氛。
  我一口气跳下木制台阶,眺望庭院,然后发现了她,于是我快速往网球场方向前进。
  地势较低的地方,有一栋类似仓库的小屋,其实是当成交谊场所,看来鲜少使用。我沿着别墅正门停车场的石板小径来到这栋小屋,西之园小姐就坐在小屋的矮墙上。
  “早。”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西之园小姐吃惊地看着我。“早安。”
  “你起得真早。在散步吗?”
  “对。”
  我走下石阶靠近她,拿出口袋里的香烟抽起来。
  “关于我的名字……你想得怎么样?”西之园小姐一副戏谑的表情,笑着露出一边的酒窝,她好像脂粉未施,也许因为这样,她看起来更年轻了。
  “嗯,现在我就开始猜吧。”我吐着烟站在她面前。
  “请说。”
  “早苗?”
  “错。”西之园小姐笑了出来。“这是某个耕耘机的牌子吗?”
  “那……千春?”
  “千春?”她摇摇头。“还是错了。”
  “那……”
  “等等。”西之园小姐说着,轻巧的从矮墙上跳下,站在我面前。“我太不小心了。”
  “什么事?”
  “这个赌注真的很有趣,很吸引人,没错,我从早上就一直很开心很开心,就像德古拉伯爵可以飞起来一样,可是这个赌注并不公平。”
  “咦?哪里不公平?”
  “因为你赌的是跟我结婚,其实也没有什么赌注啊,对不对?就算你都没猜对,你没有损失,我也没有收获。”
  “也是,真的很不小心。”我点头。“不过我会获胜的机率真的很低。”
  “嗯,你说的对。”她走了起来。“可是这样就不好玩啦,你可能私下去查我的名字,说不定问了警方。”
  我跟上她的脚步。“西之园小姐,你问过警方了?”
  “对,刚才问的。”她回头微笑。
  “真是设想周到。”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游戏吗?”
  “不知道。”
  “那还好。”
  “对我来说还是你来说?”
  “可能两边都是。”她仍是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么我们想个赌注吧,赌什么好呢?”
  “对呀。”西之园小姐走着走着抱起手臂。“嗯,好难想。”
  我走在她身旁,然后走上石阶,反方向绕着小屋,往返回别墅的小径走去,这条柏油路两侧的砖瓦略为高起,草坪向四周蔓延开来。
  然后我们来到游泳池畔,由于前天台风的侵袭,水面上浮满树叶。
  “啊,不行。”西之园小姐叹口气说:“想不出好办法。”
  “你想要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对了,你比诹访野还会下西洋棋吗?”
  “你不用指望我了。”
  “你有什么专长吗?”
  “啊,在这座游泳池来回游一圈呢?”
  西之园停下来,看着我笑了出来。“你很会游泳吗?”
  “跟旱鸭子差不多。”我撒了谎。其实跟鲔鱼或海豚比起来,我的确算是旱鸭子。
  她的笑容更开怀了,看来她早上的心情很好。
  “好啊,就这样。”西之园小姐笑着说:“如果你输了就在这里游泳,我特别准你用游泳圈。”
  “好吧。”我点头。
  “为此你还可以再多猜三次。”西之园小姐靠近我低声说:“因为这种紧张的感觉很有趣,我就大发慈悲,再多给你三次机会。”
  “我的荣幸。”
  “还有,你看一下……”她说着摊开手帕。白色的手帕上有着一圈刺绣。
  “手帕怎么了?”我问。
  “你仔细看。”
  刚开始没注意,原来刺绣的部分是由符号组成。是英文字母M和N 。
  “M和……N吗?”
  她侧着头没有说话。
  “N代表西之园(Nishinosono)是吗?”
  她眼睛向上装傻。
  “M的话……”我低语。
  我是故意的,好戏就要上场了。
  “美雪?”
  “错。”她笑不可抑地摇摇头。“危险、危险喽。”
  “真梨?”
  “错。”她一直摇头笑着。
  我的心跳加速,就是现在了,神啊……
  “萌绘?”
  西之园小姐止住笑容,像是关掉开关的玩具。
  “萌绘?”她抬起一边眉毛,楞楞地看着我。“为什么你会……”
  “你说有两个汉字,所以我想大概是萌芽的萌,既然是很难猜的字,第二个可能就是绘画的绘吧?”
  “可恶,你这个人!”西之园小姐叫着抓住我。
  我抱住她,然后吻了下去,但就在下一秒我突然无法呼吸,耳边传来一阵巨响,周围的景色一变。
  我可能有叫,可是叫不出来,西之园小姐的尖叫声也没有了。
  我在水里?我真的在水里!我掉进游泳池了,是她把我推下去的,我终于搞清楚状况了。
  从池畔掉到水里,大概只花了二点五秒,往上看是镜子一样的水面,好刺眼但是很美,树叶像是黑影一样悬浮其上,泳池不深,但我已经接近池底。
  对了,我来假装溺水,好好回敬她一下,这个想法太有趣了,我抓住水底的一块金属零件,假装我的身体浮不起来,忍住呼吸,让她担心的要命。
  其实游泳是我的专长,我在海边长大,有自信比平常人潜得更久,如果刚才吸更大一口气,大概可以维持三分钟之久。
  唉呀,她一定吓得不得了,口袋里的香烟没办法抽了,这点有点可惜,原来我还满冷静的。
  我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动,想着西之园小姐会不会脸色发白啊?真想看看她的样子,唉,用想的就够了。
  或者她会为了救我一跃而下,那这个恶作剧就太成功啦。
  我抓住的金属零件似乎是其中一个排水口,二十公分宽的排水口上是网状的金属盖子,我抓住的就是那个。
  网子里面好像卡了一只塑料袋,那是什么?
  有一包小小的东西,跟网子缠在一起,原以为是垃圾卡在网子上,但塑料袋在网子下面,所以不是卡住,而是有人为了不让它被冲走,特地用细绳绑在网子上。
  有人故意这么做,我看着它想了一会儿,然后放弃恶作剧,浮上水面。
  “笹木先生!天啊,谁来救他!”
  我听见西之园小姐惨叫,但吸了一口气就潜进水里。
  穿着衣服就是绑手绑脚,游不太动,我又回到原处,张开双脚使劲站在池底,然后用手拉扯网子,网子看起来很重,但意外简单的就被我拉起来,然后我拿着网子回到池边。
  “笹木先生!你没事吗?”西之园小姐跑过来。“对不起,我为什么……”
  我看着她,西之园小姐跪在池畔,双手伸向我。
  “抱歉,等我一下。”
  “你说什么!难道你是故意的?”她歇斯底里的大叫,手却还是伸得长长的。
  不顾她的援手,我自己游回到池畔,全身湿透的感觉很糟,而且我拖上来的网子在地面上还真重。
  “对不起,我不是……”西之园小姐偷看着我,开始道歉。
  我坐在池畔的长椅上,看着绑在网子上的东西,因为包了好几层塑料袋,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里面确定有装东西。
  “那是什么?”西之园小姐问。
  “我也不知道。”我抬起头。
  她站在我面前,然后入山刑警跑过来,他的裤子是穿好了,但衬衫的扣子有一半没扣,领带也没打。
  “发生什么事?我听到尖叫……”一头乱发的入山刑警差点儿在池畔湿滑的地方跌倒。
  “笹木先生掉到游泳池里。”西之园小姐解释。“是我害的,我把他推下去。”
  “为什么?”入山刑警终于注意到凌乱的衬衫,扣起扣子。
  “没事。”西之园小姐吞吞吐吐地看着我。
  “我发现这个。”我交出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双手接过网子。
  “游泳池排水孔上的铁丝网。”我回答,水从我的头上开始滴落,西之园小姐拿着那块手帕擦着我的脸,但我没有看她。
  入山刑警蹲下来,慎重其事的解开网上的细绳,拾起塑料袋,把铁丝网留在原地。他打开最外层塑料袋后,再继续打开其他层,最后拿出好几个小袋子排在地上。入山刑警拿起其中一袋朝光亮处看,并摇晃袋子,接着他看看脚下的网子,又回头看着游泳池。
  他站起来,将袋子戳了一个小洞,鼻子凑上去。
  “原来如此。”他低着头,眼睛往上盯着我。“这个应该是古柯碱。”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古柯碱?”西之园小姐小声问。
  “是真梨子。”我表情认真地喃喃自语:“不对,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入山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过来游泳的人是石野小姐和神谷小姐吧。”入山点点头。
  “刑警先生。”我垂头丧气的说:“能不能……”
  “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是你找到的。”入山微笑。“老实说我对这种东西也没兴趣,那是别的单位该管的。”
  我看着西之园小姐无奈的摇头,其实我有感觉到,来到这里以后真梨子就变得怪怪的,说不定很早已前就这样了吧?她最近不太对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是……
  “我去打通电话。”入山扣上袖口便往回跑。
  “笹木先生……”西之园小姐又要拿手帕帮我擦脸。
  我接过她的手帕,自己擦着,然后感觉体力突然尽失,暂时不要游泳好了,我心想。
  4
  我回到房间换下衣服,接着立刻决定去真梨子房间一趟。
  她好像还在睡,开了门她对我微笑,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我有些迷惑了,不过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
  接下来的对话是什么,庆幸的是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想我一定是下了决心。
  我不能跟你结婚,我说。
  总之我说的是冷酷的句子,这跟我在游泳池底发现的毒品没有关系,那不是我不能跟她结婚的主要原因,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西之园小姐吗?
  不是,顺序恰好相反,应该是……
  我想跟真梨子分手的时候,还没遇到西之园小姐。
  应该是这样。
  找寻森林铁路遗迹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所以我才会在那时遇见西之园小姐呀。
  我把事情合理化,那我想怎么样?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真梨子意外的冷静,我却格外痛苦,如果她生气地向我乱砸东西,或是抓住我猛捶一阵,我还乐得轻松。
  我没有告诉她任何理由,她也没有问我,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滚!”
  我按照她的指示,滚出房间,每一次,我都对她言听计从。
  每一次……
  我和真梨子结束时刚好交往一年,去年夏天我们经由朋友介绍认识,进而变成男女朋友,刚开始我跟她个性并不合,为什么到最后却有了婚约呢?唉,希望不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本来是不婚主义者,但在那个时机被下了蛊吗?看在真梨子那么积极的份上,我也从善如流,这也是借口。
  当真梨子拿出毒品的时候,我很平静,所以我相信我跟她的分开,跟毒品或是西之园小姐都没有关系,但也不是绝对无关。
  我只是觉得和真梨子的关系慢慢变得浑沌不明,为了不再优柔寡断,即使是本能上的防备也好,至少我要亲手结束一件事。
  以后回想起来,这也会变成借口之一。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就算没有和西之园小姐相遇,我确信和真梨子终究没有未来,真梨子应该也有相同的预感,两个人故意忽略这一点继续交往,然后结婚,最后还是会步上相同的绝望。
  就在刚才,一切结束了。
  无论是多么有趣的会议,结束的时候都会高兴不己,如同无论多么痛苦的爱情,结束的时候都会感到寂寞。
  八点到了,我没有下去吃早餐,我坐在房间窗边的椅子上,双脚伸向茶几抽烟。
  外头传来车子引擎声,但我已经失去兴趣,应该是又有警察来了吧。
  今天回得了东京吗,我恍惚想着,一定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我,不过我觉得今天可能还走不了。
  有人敲门,我应了一声后,入山刑警走进来。
  “你没来吃早餐啊。”他站在房间中央说:“我们决定带石野和神谷回署里。”
  “这样啊。”我放在茶几上的双脚慢慢踏在地上,为什么我会对她们感到抱歉呢?
  “你要跟石野说话吗?”入山看着我,抓了抓耳朵。
  “不用了。”我摇头。“她……想见我吗?”
  “她说不想见你。”
  “那就好。”我僵硬的微笑。
  “目前还不知道她们跟杀人事件有没有关联。”入山搓着手。“不过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应该没有关系。”
  “朝海由季子的死因确定了吗?”我捻熄香烟,问起别的事。
  “不清楚,目前认定为是休克性死亡,难以判断是他杀或自杀。”
  “刑警先生,你还觉得我是凶手吗?”
  “这……我也不清楚。”入山又把手放在耳朵上。“总之还在调查中,我真的不知道啦。”
  “我想回东京了。”我试探的问。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入山意外的干脆点头答应,像猫一样微笑。“这个案子大概要长期抗战啊。”
  “真的啊?”我像个旁观者般点头。
  入山刑警离开房间后,我又把脚放回茶几上,继续抽烟。
  这是最后一包烟了,下午就回东京吧,我已经累了。
  5
  中午的时候我又被叫去问话,新来的两个年轻刑警客气听取每个人的说词,这次多了一台录音机,其中一位刑警还负责认真抄录,利落的态度令人满意,看来调查工作逐渐上了轨道,跟昨天相比,这种情况就像手工业瞬间进步到自动化生产,今天又来了一批人,以屋外为中心,到现在仍工作不休。
  不过入山刑警仍旧对我们重复提起相同资讯,从尸体的解剖报告中似乎也没有进一步发现,放映室的妹妹耶素子是他杀,视听室的姐姐由季子是注射大量毒品造成的休克性死亡,死亡时间一样是昨天凌晨两点到四点。
  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也不知道凶手是屋里的人或是其他人,强风豪雨的缘故,早已不见足迹跟车痕,听说警方还派了几名搜查人员前往西之园家的别墅驻守,因为还有好几位西之园小姐的家人留在别墅。
  最初待在这栋房子的四名女性都不在了,两个人死了被运走,另外两个人被警方带回警察署,午餐时只剩下桥爪、清太郎、滝本,和我一共四个男人,女性只有西之园小姐一名。
  这段时间没有人说话,了不起的入山刑警不在餐厅。
  桥爪表示等警方发还朝海姐妹的遗体,就会择期在东京举行葬礼,其实我并不打算出席,因为我本来就不认识她们,而且讨厌这种场合,但我愿意献上祝祷,改天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为她们祝祷,也可以去她们的墓前看看,这是我的做法。
  此刻大家没有开口的原因,大概是终于感受到事件带来的种种打击,说不定因为昨天的极度紧张,现在每个人都绷紧神经。
  桥爪特别安静,他低着头,不看我或西之园小姐。
  我站起来,默默离开餐厅,上楼时,西之园小姐从身后叫住我。
  “什么时候回东京呢?”她看着我问。
  “等会儿就走。”我回头。“明天要回去上班才行。”
  “可以送我一程吗?我们约定好了。”
  “当然好。”我面无表情回答。“那么各自整理一下,等会儿大厅见。”
  她点头。
  我走上楼,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楼梯间的彩绘玻璃,以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再来到这里了,跟桥爪认识也是真梨子的关系,所以不会再来这里。我一面上楼,一面感受到西之园小姐正从背后看我,不过这也是我该忘却的事之一。
  换好衣服,我将行李胡乱塞进手提袋,掉进泳池湿透的衣服,我也先用清水泡过,拿了塑料袋装好后,一样往提袋里塞,系上久违的领带,刮刮胡子,整理一下仪容。
  一定会成为美好的回忆,我想起这个俗气的句子,兀自感到可笑,看着镜子,正在笑的自己真是愚蠢,而且我已不再年轻了。
  “要回去了吗?”走出房间,入山刑警一只手撑在墙上斜倚着,他大概是被巫婆诅咒,以至于无法立正站好。
  “是的,现在出发说不定傍晚前就能回到东京。”
  “路上小心。”
  “谢谢。”我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并肩走着,往下看着大厅,西之园小姐已经等在一楼玄关处,她抬头看着我微笑。
  “笹木先生,你打算跟她怎么样呢?”入山刑警在我耳边低语,我摇摇头。
  “我知道西之园小姐的名字喔。”入山继续说:“要不要告诉你啊?”
  “不必。”我小声回答:“游戏已经结束了。”
  我独自下楼,和西之园小姐离开时,入山刑警站在楼梯上点头向我们致意。
  “保持联络。”他语带亲切的说。
  这是我和入山刑警最后的对话,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我的车在停车场最里头,附近有几位警察,所以我们在众目睽睽中驾车离开。
  “要去哪里?”我踩着油门问。
  “我们家的别墅就在附近,麻烦你了。”
  “你愿意回去了?”我有点惊讶,昨天她还坚持不要回去的呀。
  “嗯。”西之园小姐看着挡风玻璃说,她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可以见见我的婶婶吗?”
  “谁?”
  “你。”
  “我?为什么?”
  “笹木先生。”西之园小姐转身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双手放在膝上、收起下颚,姿势良好。
  “我说了谎。”她说。
  “是喔,该不会是你已经结婚了?”我笑着说:“抱歉抱歉,我无所谓啊,原来不是结婚了啊,唉呀,哈哈……”
  我看着她,立刻止住笑容。“什么样的谎?”
  “我,其实不是二十二岁。”
  我笑了,而且是大笑。
  我还是继续开着车,这个告白来得真是时候啊。
  在我的人生中,很多初次见面的女性会记错她们的年龄,但只有一个人,她会老实的订正过来。
  这个人多么美好、特别。
  6
  以上就是发生在桥爪家的事件,就这样结束也好,对于好不容易看到这里、想知道警方后续行动和真相的各位读者,在此谨致上十万分的歉意,因为我不想再写了,我想到此为止,不打算写得那么彻底。
  就这样。
  世界上有太多就算不知道也会很好的事,就算一切照旧也会幸福的事。
  各位曾漫步在秋天的山间吗?缤纷的落叶落在地面如同地毯,点缀在我们步行的路上,拨开一片片落叶,你看见什么?
  美丽没有理由,就像是所有令我们迷惘的事物都没有借口,为什么那么魅力十足呢?我一直百思不解,理由在思考的一瞬间早就逃窜无踪,但只要能感受到一丝美好就已足够。
  若人类主张没有理由就品尝不到魅力的况味,并且确定这就是人性,或许人类的感性反而不如猩猩。
  正因为人类是愚昧的,所以不认同没有理由的价值。
  但是……往后只要发生什么事,就留下记录吧,说不定有人想知道,调阅一下就知道了,所以我们尽可能的陈述,知无不言。
  现在我开始说明结果。
  警方没有逮捕任何可能杀害朝海由季子或耶素子的凶嫌,这个杀人事件变成一桩悬案。
  至于警方何时喊停,何时做出最后判断,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比我想得还要早开始缩减搜查人力。
  人们应该会渐渐忘记朝海姐妹,其实她们在生前也没有引发什么话题,虽然是演员,但充其量不过是某个小剧团的演员,演出时也只是担任小角色,曾有报导指出姐妹俩在一出神奈川上演的舞台剧中,取代某偶像女星出任重要角色,恐怕这是她们生前最后一个有价值的工作。
  我可以想象得到幼时的她们背负多少辛劳,母亲又二度离婚,最后(事件发生后数个月)病死在精神病院,朝海姐妹短暂的人生,绝非旁人眼中那般炫丽。
  当然身为旁人的我无权道人长短,我知道该如何评判他人的幸或不幸,她们一定有各自快乐或悲伤的时刻,所以对于她们,我就此打住。
  石野真梨子在事件发生三年后和桥爪怜司结婚,这件事是我听来的,听到的当下我真的很高兴,可以的话甚至还想送上一屋子的花,但是他们也许不能理解我的喜悦,所以最后我什么也没送,总有许多事情不能尽如人意。
  我曾好几次看到神谷美铃上了杂志封面,她还是一样的姿态,一样的面无表情。我还记得某次和某人开玩笑说,她的身体是塑料做的,不可能变胖,可惜我对时尚或演艺界的事情并无涉猎,无缘再听见她沙哑的嗓音。
  桥爪怜司后来也很活跃,他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关于他的事我也一概是听来的,说不定我周围的女性曾穿过他设计的衣服,但我也不会发现,我和他大概就只有这种程度上的接触。
  他在婚后几年死在国外,听说是因病过世,我从电视新闻得知这个消息时,很自然的想起真梨子,她又得回到自己的船上在大海中载浮载沉。
  后来我也没再见过桥爪清太郎,他应该成了一位了不起的医生。
  最后是滝本,我后来跟他见过好几次,结果反而是这位老人跟我最投契。
  故事到此全部结束,真的结束了。
  虎头蛇尾?对,你说的没错,我希望你这么认为。
  有人过着有始有终的人生吗?所谓结束就是某个人擅自喊停的意思,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
  不过……为什么故事会那么冗长?
  我们来聊聊吧。
  因为……没错,除了发生事件的那个夏天,我的一生都没有任何惊人之处。
  我使劲爬上顶点(到底怎么回事),对这样的我来说,短短几十个小时内一口气switch back。
  对,你发现到了。
  Switch back。
  我在那个时候后退了一步。
  倒退了,所以……
  我恋爱了。不是黄昏恋爱,而是年轻人之间的爱情。
  然后接着、再次沿着斜坡向上攀爬,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属于我的道路终有一天会变成荒地,像那条铁路遗迹一样回归自然,但我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大概在死之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机会。
  所以我写下来。
  不为什么。
  可有可无的插曲
  太阳照耀在黑色锅炉的表面,也照耀在好几处沙滩。啊!形成光晕似的幻影,而我只注视其中一个。
  (Les Illuminations/J.N.A. Rimbaud)(彩图集/兰波)
  犀川坐在二楼阳台看书,虽说是来度假的,他还是把书带来,萌绘偷看到书名横写着《都市的再生》,萌绘心想这种书对犀川来说,是归类于闲书的一种吧。
  萌绘总在床上看书,从小她就常裹着棉被看推理小说,她从来没告诉任何人,她觉得盖着被子会有种毛骨悚然的刺激感,犀川平常在家会在哪里看书呢?也会盖着棉被吗?
  萌绘想起犀川曾说过一件有趣的事。
  他说因为人有两只眼睛,所以看书的时候两只眼睛会交替休息,一次只用一只眼睛的话,可以连续看书看上好几个小时,那是笑话吗?别人听起来一定认为是胡言乱语,但犀川会当真,甚至实际试试看,他相信只要多练习就有可能,萌绘一下子就能想象犀川使出这种招数,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两只眼睛还能同时看不同的书。
  萌绘左右手都能写字,她也会练习双手同时写不同的字,这其实不会很难,只要控制左右手的头脑能快速转换就好,也就是分时作业,连视觉都能训练,但为什么没人想挑战一下呢?
  萌绘考虑等一下就问犀川这个问题好了,可是犀川看书看得太投入,她只好放弃。
  她心里想着原来自己会这么在意别人的一举一动,这原本不属于她性格里的一部分,包括察觉会在意别人的自己,都不是她的作风。
  萌绘站起来往厨房走,诹访野在厨房里忙东忙西,他昨天已经先抵达别墅,今天会到这里的人还有姑姑、姑丈和他们的朋友,明天则是叔叔、婶婶以及几位表兄弟姐妹,为此诹访野正准备用西洋梨做甜点。
  “这里的火力不够。”难得诹访野会面有难色地喃喃自语。
  “唉呀,气馁喽?”
  “没有,我失言了。”他微笑着。
  “对嘛,就照这种心情继续完成吧。”萌绘从橱柜拿出杯子说。
  “愤怒的心情吗?啊,小姐你要喝饮料吗?请等一下,我来帮您倒。”
  “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她打开冰箱拿出冰块。
  “啊,小心手,很冰的哟。”
  “我知道啦。”萌绘微笑着。“我说诹访野,我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喔。”
  最后诹访野还是取走全部的东西,要萌绘退到一旁。
  “小姐不和犀川老师打打网球吗?”诹访野夹了冰块放进杯子,一副开心的表情。
  “我已经死心了。”萌绘摇头,嘴歪向一边。“而且,老师一定……比你还不会打网球。”
  诹访野在托盘上摆好装有冰块的玻璃杯和开罐可乐,然后满足的回到炉前。
  “刚才我跟犀川老师去探望滝本先生。”萌绘倒着可乐说:“他的身体看起来十分硬朗。”
  “滝本先生好像和我同年。”
  “哇,是喔,看不出来耶。”
  “小姐想说什么?”
  “没事。”萌绘微笑,端着拖盘离开厨房。
  她小心翼翼的上楼,走过横在客厅上方的穿堂,阳台门口有一扇玻璃门,门上有一个水平把手,她侧着身体推开门,犀川仍坐在遮阳伞下看书,表情像罗丹的雕塑一样严肃。
  她放下托盘,把杯子放在他面前。
  “啊,谢谢。”他说着,视线离开书本,因为远处射下来的日光有些刺眼,所以他眯起眼睛。
  “老师的心情怎么样?”
  “这里空气真好。”
  “等一下要不要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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