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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森博嗣S&M08《永劫回归》

_11 森博嗣(日)
  萌绘也把自己的杯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坐在折叠椅上的她变得几乎跟桌子的高度一样。
  “也好。”犀川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回答了一句,而且还过了十秒才回答,这里声音的传播速度真的很慢,他又看回膝上的那本书。
  “这有什么好看的吗?”
  “你说书吗?”犀川低着头回答:“没有,这本书没什么有趣内容,非常无聊。”
  “不要看就好了啊。”
  “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都看了一半。”
  “可以聊聊吗?”
  “你已经在聊了。”犀川抬起头看着萌绘。“什么事?”
  “就是我花了好几个小时跟你说的事。”
  “啊,对喔,那件事啊……”犀川抽起烟,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可是,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嗯,没错。”萌绘点头。
  她有一番看法,但她也弄不清楚是否正确,所以才决定要和犀川讨论。
  “这样就没必要讨论喽。”犀川老实不客气地说,微风吹散烟雾。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真相啊,姑丈和姑姑也是。”萌绘摇着杯子,冰块碰撞着发出声音。
  “我只能把希望放在老师身上。”
  缺乏表情的犀川盯着萌绘,他今天的心情很好,萌绘知道这点。
  “放在我身上?”他用好笑的语调反问。
  “我真的很想弄清楚,就算不是真相也没关系。”
  “世界上的科学家也用相同的想法使用电脑喔,明明知道真相仍在远处,却只会一味的计算,一味的确认。”
  “可是科学家有好伙伴,单独一个人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平心静气下来对吧?犀川老师没有这种经验吗?”虽然是问句,但萌绘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犀川身上。
  “是吗?一个人的话……我都是一个人呀,思考的事情几乎不能辨别真伪,不过这种人比较正常,至于不能平心静气……我不会耶,这个世界上一开始本来就是复杂的,人类一开始也是一个人。”
  “只要你写论文,世界上就有很多学者会拿来阅读不是吗?这样都不能满足吗?”
  “满足?你说我吗?”犀川笑着。“没有绝对的满足,我不曾因为研究感到满足,反而越来越接近空虚的境界。”
  “这种道理……”
  “咦?”
  “没事。”萌绘摇摇头。
  这种道理不就是知足常乐嘛,萌绘想这么说,她眼中的犀川就是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每天知足的生活着。绝对是这样。
  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不多看她一眼,萌绘想到就有点生气。
  她发现自己的思考已经天马行空起来,脸颊一阵躁热,叹了口气。
  犀川可能是满足于不满足的现况,矛盾中的矛盾。
  这时她该说些什么好呢?
  “你说我写的论文有很多人看……”犀川拿着烟,淡淡地说:“可是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了解呢?有没有一个人可以从中提出新的理论,站在同等的立场跟我对话?这跟遭遇未知的机率差不多,和见到UFO的机率并列。”
  犀川喝着可乐继续说:“用相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件事,用同样的手法排列组合的人,说不定在某时某地看我的文章,但是我知道的又有几个?”
  “你说的话又变得很难懂。”萌绘嘟着嘴耸耸肩。
  “你不喜欢困难吗?”
  “最喜欢了。”她微笑着。
  “嗯。”犀川还是一样的表情点头。“虽然还要看‘解决’的定义是什么,我认为这件事大抵上已经解决,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不过这样就够了,这种情况也经常发生。道理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肤浅的,大部分的情况下,不愿外显的道理本身是从经验和历史之中生成,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道理这么回事喔,不,或许道理是隐藏的,或者道理的定义是隐遁的。没错,例如所谓的真理必定伴随某个内向的意向,向量往中心,也就是所有事物的内部移动,这种情况通常是用‘深奥’来形容吧?一定要隐藏在深处才行,因为表面是不存在真理的。”
  “好哲学的说法,老师你在说什么?”萌绘微笑着说。
  “人类不是机械,应该更加崇高,却还未臻完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类明明很卑劣,却又充满空隙,然而人们还是辛勤工作,累积可观的财富,支撑集体意识的是人的数量。因为群体的力量是必要的,这是一般论。我们往往告诉孩子们‘团结就是力量’这类空泛的言论,但是历史上有名的功业全造就于个人,无一是来自群体的力量,而是从斗争中产生,听好,我的重点是人类如果不意识到多数人的话,就无法成就个人,说的更专业一点,就像化合物里面的元素,西之园,你又要说我离题了吗?”
  “没有,老师。”萌绘笑着摇头。“不过,有一点点……”
  “这个事件也是,已经得到最妥善的解决,但并不是最适当的意思喔。”
  “妥善和适当有什么不一样?”
  “能够容许不适当就是妥善。”
  “是。”萌绘愉快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我想那几天里,很多人都有一样的观感。”
  “嗯。”萌绘表示同意。
  “我手中的资讯皆得自你的口中,也不用去追究真相。不过你要怎么想都是理所当然,你在我解释的时候早已在心里想好答案,所以你会自然的顺着你的想法告诉我。”
  “嗯,或许是这样。”
  “而且我的结论也会跟你的结论相同,这是一定的。”
  “所以我的情况也可以这么说喽?”萌绘总算明白犀川的意思。“对喔,就算是我……”
  “没错,这就叫做传承,根据传承衍生的推论,是地球上只有人类可以掌握的绝佳思考模式之一。”犀川玩弄手上的香烟。“所有资讯都无法逃离其发讯本体【发出信息的本体(录入者注)】,头脑的思考也会受限于过程,简要的说,说话会花时间,意识到说话这个行为也需要时间,现象是并联,语言则是串联,现象和语言相互传递的过程中,发讯本体的意图介在两者之间,此时也会加入设限条件,虽然语言和现象间的对应模糊不清,也会受到收讯者的影响,但鲜少跨越发信者所控制的范围以外,根据此一特性加以应用,产生所谓传承的理论。”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萌绘微笑。“但还剩下一点点不懂。”
  “那我再举个例子,你虽然想跟我对话……”
  “不只是对话。”
  “不过思考本身就是对话之下的产物。”犀川不管萌绘说的话继续说:“也就是为了传达意念,所以思考,因为传递,所以我存在,应该没有一种思考是不为了传达所做的。”
  “可是也有传达不了的思考对吧?”
  “有。”犀川点头。“但是这种情况基本上还是期待传达的,对吗?总有一天会出现接收对象,也就是假设未来会出现一个能够理解的人,或者在内心创造这样的人格。”
  “嗯。”萌绘低语。“艺术也是如此吗?”
  “没错。”犀川点头。“我想应该一样。”
  “可是……”萌绘把杯子放下耸耸肩,想要回到正题。“为什么没有人提起呢?”
  “对,就是这点。”犀川捻熄香烟回答:“唯一能解释的只有这个了吧。”
  犀川沉默了一会儿,萌绘看着他的脸,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但他什么也没说。
  “咦?什么?老师,刚才又是新的笑话吗?”
  “不是,听好了,数字的信号是on和off,也就是用0跟1表示,其他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传达,不用传送信号就能成立,换句话说,这就是传达。”
  “所以,就算沉默也可以传达信息?”
  “已经传给我们了。”犀川微笑。
  “可是你总是说‘不说清楚的话我不知道’,这两者是互相矛盾的。”
  “我说的话本来就充满矛盾。”
  “太奸诈了。”
  “没错,我很奸诈,不矛盾的事情等于不存在,包含矛盾才是洗练,就像包含微量碳元素的铁比较有价值。”
  “老师,你该不会是将错就错吧?”
  “对。”犀川认真地点点头。
  “老师,你很开心耶。”萌绘微笑。
  “还不错。”
  外面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好像有人到了,但是从阳台看不到北边的停车场。
  “啊,一定是姑姑,她来得真早。”萌绘站起来,这是她熟悉的引擎声。“对了!我想到好玩的事,老师,我们来恶作剧。”
  “恶作剧?”犀川皱着眉头。
  “好不好?拜托你!”萌绘走近犀川,双手合十。“老师,你什么都不用做啦。”
  “什么都不用做还拜托我,我不懂?”
  “我们来猜猜姑姑会说什么好吗?‘唉呀,大白天的,你们在做什么’……”她高声的说。
  萌绘坐在发呆的犀川腿上,双手抱住他。
  “你……”身体僵住的犀川小声的说:“西之园,你……我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啊。”
  “拜托,不要说话。”萌绘就在犀川面前眨眼。
  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
  “唉呀!”姑姑睦子大声叫着。“唉呀,你们在做什么!大白天的……萌绘,我该拿你怎么办哟!”
  “姑姑午安,你来得真早。”萌绘老神在在地坐在犀川腿上,从容的说:“啊,好漂亮的洋装。”
  “萌绘!不要闹了,真是……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没规矩也要有个限度,你真是……怎么会这样?”
  “午安。”犀川微笑着打招呼。“那个……”
  “犀川老师,亏你还是位老师!”姑姑睦子滔滔不绝的说:“年轻人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羞耻心,那也没关系,要做什么是你们的自由,可是难道社会上不需要同理心吗?萌绘,你没听见车子的声音吗?你这样对我还有没有礼貌?你怎么解释!”
  “姑姑,我有听见。”萌绘举起双手。“对不起,我是故意开你玩笑的。”
  “啊?唉呀……”姑姑睦子还是一样大声。“故意的?”
  “对,恶作剧。”萌绘耸耸肩。
  “岂有此理。”
  “对不起,太生气血压会升高喔,不要……”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血压升高还不是你害的?你这是什么口气?真是的,我哥如果还活者,他会怎么说?”
  “我爸会慌张的关上门。”萌绘小声地说。
  “哼!”睦子哼了一声,却又立刻微笑。“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无可奈何啊,话说回来,你刚刚说什么?你是故意的?你的行为不就像小孩子一样,难道不这么做就没办法抱到犀川老师吗?啊,我真为你担心,你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要摸摸看?”
  “姑姑!”萌绘手掐腰大喊。
  “你看看,这么爱玩把戏,会变老喔。”
  “我才二十二岁。”
  “无所谓,我原谅你了,你现在就光明正大的抱给我看吧。”
  “不要你管!”
  “好好,我不管你。”睦子露出胜利的笑容,接着走到犀川身边小声的说:“老师你慢慢来。”
  “啊?”犀川终于也目瞪口呆。
  萌绘叹了口气,打开门左顾右盼。
  “咦,姑丈呢?”
  “他啊,在搬行李。哇,天气真好。她这个人平常的行为就很奇怪,刚才就是最好的证据吧,犀川老师,你心情好不好呀?”
  “还不错。”犀川把手放在书上。“我还把书带来了。”
  “有时候也配合一下我们家萌绘吧,真的拜托你了,如你所见,她还是个孩子。”
  “嗯,我已经配合过了。”
  “唉呀,真对不起,如果我再年轻一点会说得更过份,不过那种程度的生气,该不会是嫉妒吧?”说着,睦子吃吃笑起来。
  “姑丈,午安。”萌绘在门口唤着。
  “啊,萌绘。”白发绅士来到阳台。“犀川老师您好。”
  “他好久没放假喽。”睦子跑过去,给他一吻。
  萌绘心想,这一定是姑姑在报复她,她一边微笑,一边和犀川交换眼神。
  最终幕
  科学事件和社会上各种关乎博爱的行为,果真能像一步步重返纯真率直那样令人钦羡吗?
  (Les Illuminations/J.N.A. Rimbaud)(彩图集/兰波)
  1
  我把车停在西之园家别墅的停车场,刚才一路上我和西之园小姐都闷不吭声,一方面是为了在多弯道的路上能专心驾驶,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心情欣赏偶尔浮现眼前的连绵山峦。
  我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最好她就这样下车离去吧,我心想。如果再跟她多说一句话或再看她一眼,我的决心一定会动摇,想到此,我就直视着前方默默不语。
  车子引擎空转着。
  “笹木先生?”西之园小姐看着驾驶座上的我。“你怎么了?”
  “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我的双手握着方向盘。
  “啊?怎么回事?”
  “明天还有工作,我想尽早回东京。”
  她没有出声,我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西之园小姐确认了我的心意之后,下车背对副驾驶座,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在心里谴责着自己。
  但无可奈何,我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别人这样看我也是理所当然。
  时间仿佛永远静止,沉默持续着,空转的引擎偶尔还伴随风扇的声音,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脑中竟浮现两天来的种种。
  这样啊……原来如此。
  不过这些都已经……已经结束了。
  西之园小姐突然靠过来,她又坐回副驾驶座,然后关上门。
  “如果是这样,我也要去东京。”
  “啊?”我惊讶地看着她。
  “请带我一起去东京。”
  “咦?”
  “笹木先生,你要去东京对不对?”
  “带你一起去吗?”
  “现在还有别人吗?”西之园小姐微笑着。
  那个赌局,莫非……她当真了吗?
  这时我因为心里的念头感到紧张而颤抖,瞬间我的身体发热,同时也烦恼着该怎么处理为了赌局我做出的犯规动作。
  我慌张得不知所措,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偶然间听到诹访野讲电话,所以一开始赌局就不成立。
  我骗了她,我对她做了个轻微的恶作剧,但她竟然把游戏当真,实在不寻常。
  可是我不知道这位小姐的教养如何,但应该不至于一板一眼到那种地步,还是……
  不,是我会错意吧,就算这样,至少要把我的行为告诉她。
  “西之园小姐,我……”
  正当我要解释时,玄关的门打开,诹访野冲出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诹访野向我打招呼。“笹木先生,非常感谢您,一路上辛苦了,快请进……”
  看着西之园小姐,她叹了口气之后微笑,她的微笑拯救了我。
  然后我们双双下车,顺着诹访野的邀请,我走进西之园家,从这里开始,我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一片恍惚,可能我一直想着要顺其自然吧。
  途中西之园小姐上楼换衣服就消失了,那时我正通过的地方,好像是个大起居室。
  我回复观察四周环境的能力,西之园家的别墅是一栋木造、颇具现代感的建筑,起居室挑高的天花板,清楚可见二楼的穿堂和几扇门,厚实的横梁交错在房屋上方,悬吊其上的灯饰,灯罩的部分是蜻蜓模样的彩绘玻璃,我旁边有一个木制长椅,长椅上覆盖高级的戈贝林【Gobelins,一种独特的织布方法,可表现出丰富而细腻的色彩,织作中途纬纱可以随时中途切断,再接上其他颜色的纬纱,或是在同一束色纱里加减更换纱色比例,这种能让织造者完全掌握换色的自由,正是能创造丰富色彩及轮廓写真的主要因素之一,欧洲的宫殿城堡通常都会悬挂以此种织法而成的锦织画,以表现其气派】,长椅对面是砖瓦建造的暖炉,暖炉上的照片井然有序,大部分都是西之园小姐的笑脸。
  窗外是坡度和缓的草地,阳光照射下闪耀着绿光,上面散落几个小朋友的玩具,我听见小狗的叫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声。
  诹访野端着冰咖啡出现。“请坐。”他向我行了一个礼。
  我站在起居室中央,座位散落在四周,我困扰着该坐在哪里比较好。
  等一下到底会有什么事发生呢?我坐在位子上,不安的情绪让我身体僵硬起来。
  “请问……她的两位双亲都过世了吗?”我走出起居室问诹访野。
  “啊,是的。”诹访野回答。“老爷和夫人,也就是小姐的叔叔和婶婶等一会儿就下楼,请您在此处稍候。”
  是那位跟西之园小姐争吵的婶婶,我应该跟她该说什么才好?这种事我实在很不拿手,这时候的我对西之园家一无所知。
  喝了几口冰咖啡,却觉得没办法清清喉咙。
  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我顺着声音的来源回头,有一只狗靠近窗户边,不清楚是什么品种,但看起来是一只外表精悍、类似狼犬的中型狗,毛色是咖啡色,狗站在门廊、隔着玻璃瞪着我,没有吠叫。
  过了一会儿出现两个年约十岁的小男孩,之后又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他们把狗挤到一边,也站在门廊和我对看,像是看着关在动物园里的凶猛动物。
  小男孩们穿着吊带短裤和白色袜子,小女孩则是一套鲜红色的小洋装,白皙的脸庞像极了西之园小姐。
  我举起一只手,对他们微笑,此时楼上传来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我立刻端正坐好。
  首先出现一位身材高大的绅士,接下来是一位妇人,两位的年纪都比我大上许多,他们有礼地注视我,我吓得发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最后西之园小姐也走了进来,她穿着飘逸的百褶长裙,和之前一样是白色的,但我却不是平常的我,此时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注视她的美丽。
  “这位是笹木先生。”西之园小姐介绍我给他们认识,我低头致意。“这两位是我的叔叔和婶婶。”
  “我是西之园,侄女受您照顾良多,非常感谢。”这位绅士向我伸出手,我走向前和他握手。
  “请坐。”西之园小姐说着,对我微笑。
  四个人坐下,诹访野早就为每个人准备了饮料,并在不知不觉中放在桌上,我面前还没喝完的冰咖啡被换成一杯新的饮料。
  “您住在东京是吗?”西之园先生问。
  “是的。”
  “请问您从事什么工作?”轮到西之园小姐的婶婶提问,她是一位戴着眼镜、充满知性美的女性。
  “我是公务员。”
  “在哪个单位服务?”
  “通产省【通商产业省的简称。类似台湾的经济部】。”我回答。
  接下来我遭受各种询问攻击,陷入不顾一切的攻防战,这种情况简直跟口试没两样,他们的问题涵盖我的家庭、学生时代、工作内容、兴趣、血型和星座等等。
  西之园小姐的婶婶提出的问题比较多,她还曾一度站起来走到窗边,温柔的向那三个正在往里头看的小朋友和狗说:“你们去那里玩哟。”
  谈话到了一半,诹访野端来一个蛋糕,我对甜食没辙,现在却又不能抽烟,我只有耐着性子吃下它,对我来说,所有的甜点都一样。
  此时我的自我是否即将崩坏殆尽?西之园家的策略是否已经攻陷我的防备?
  “我们决定要结婚。”西之园小姐这么说。
  唉呀,果然没错,我心想。
  对,为了抵抗家族安排的婚姻开始两天逃避之旅,为什么我可以那么冷静地接收她的话语?
  她的微笑不是很甜美吗?这两天我也非常快乐,所以我没有抱怨,为了表现我的绅士风范,我还是保持微笑吧。
  但是西之园小姐起身,走过来坐到我的旁边,她的裙摆轻轻触碰到我的膝盖,我看到细致的百褶样式。
  她握住我的手,说了一句话:“叔叔、婶婶,我要和笹木先生结婚。”
  阿门。
  2
  我的心跳大概停止了,刚刚勉强吃下的蛋糕卡住喉咙,使我停止呼吸,这是我一生中遇见最大的危机,肉体上最危险的状态,我只能不停咳嗽,眼前一片空白。
  我没有夸张,这还是我拼命忍耐的结果。
  “没事吧?”
  “笹木先生?”
  西之园拍着我的背,才让我好不容易又活了过来。
  此时的我头脑充血、满头大汗,呼吸和脉搏紊乱,所有的痛楚毫不留情的向我袭来,我的身体又痛、又痒、又热,乱成一团。
  西之园小姐好像又说了两、三句话,我根本没听进去,她的婶婶叨叨絮絮说着,我充耳不闻,只能感觉到西之园小姐握着我的手,像一位帮我诊断脉搏的护士,我的手被握在她手中已溃不成形,像一块软趴趴的蒟蒻【Amorphophalms konjac,魔芋(录入者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慢慢恢复意识,像是刚抵达终点的F1赛车手,还沉溺于速度感中而恍惚,又像生还的航天员,感到一股重力的同时失去自己的重量。
  这时候西之园家的人笑容满面地问起和我没有正面冲突的问题,这个家庭的成员都是外星人吗?愚弄地球人很有趣吗?
  西之园先生邀我留宿一晚,要我打通电话跟公司告假,西之园夫人则是口气像个十来岁的少女,聊起晚餐的菜色,而西之园小姐端坐在我身旁,没有开口。
  拙于表达的我,索性保持沉默,总之错过了告辞的时机。
  怎么回事?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当然,能和西之园小姐结婚如果是事实的话,我会非常高兴,而且毫无异议。
  这个要求本来就是我先提出的,尽管只是个游戏。
  但这样做好吗?真的好吗?对我来说是好的,但对她呢?
  她拉着我的手来到门廊,我缓缓吸着室外的空气,刚才麻痹的听觉、视觉和嗅觉好不容易得以恢复,应该是说如今我才意识到自己麻痹的状态。
  “我们走一走好吗?”西之园指着院子。
  我的右手仍握着她的手,回头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这种天气很适合散步喔。”西之园先生微笑着说。
  这简直就是梦境般的场景,向他们点头致意后,我和西之园小姐走下阶梯,沿着前往院子的小径漫步。
  一切都是闹着玩的吧,还是一种圈套?这样的疑惑逐渐变成影子,安分的潜伏在我身边,我一点一滴感受到巨大的喜悦。
  我或许会很幸福,不,是绝对会很幸福,但是她呢?
  “西之园小姐。”我站在庭前,点了一根香烟。
  “什么事?”她露出开朗的笑容,出神的看着我。
  她也很幸福吗?
  “我……说了谎,只有一个谎言,但现在我非说不可。”
  “你不会告诉我你有妻子了吧?”
  “不,不是。”
  “既然不是的话,再多的谎言我也无所谓喔。”
  “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你的名字,所以那个赌局一点也不公平,我欺骗了你,西之园小姐,这个……如果你是因为愿赌服输,我会负责,总之你要反悔我都毫无怨言,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愿赌服输?”西之园小姐睁大眼睛,高声的说:“你是说我选择和你结婚这个决定吗?”
  “不是吗?”
  西之园小姐笑了。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她反复说着,哈哈大笑。
  她一直笑着,一直到我抱住她后,她才停止笑意。
  然后我吻了她,似乎有个介在天使与恶魔之间的东西在我的手中,我希望我们能永远这么下去。
  此时,我们两个人的脚下好像碰到什么,所以慢慢分开,往下看,是一颗足球,看来阻挠我们的不是恶魔也不是天使,而是这颗足球。
  “叔叔,你把它踢过来。”小男孩说。
  两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他们就是刚才站在门廊看着我的男孩。
  我退后几步,用力往这颗可恶的足球上一踢,足球从男孩们的头上飞过去。
  “好厉害!”他们叫着,跑了起来。
  树荫下有个小女孩往这里看,就是那个穿着红色小洋装的女孩,她那双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盯着我,好可爱的表情,说不定正在生气,总之她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怎么了吗?”我走近问她。
  “不能踢那么用力。”小女孩说。
  “为什么呢?”我更接近她,对上她的眼神。
  “用力踢出去,球会不受控制喔,你不知道吗?”
  “我没有用力,只是轻轻踢一下喔。”
  “是吗?”她看着球飞出去的方向,觉得不可思议,男孩们踢着足球过来。
  “你长的好漂亮喔,今年几岁呢?”
  “五岁。”小女孩回答,然后抬头看着西之园小姐,面无表情的说:“姑姑,你要跟这位叔叔结婚吗?”
  “对呀。”西之园小姐也走近,牵起她的小手。“我决定了,他看起来人很好对不对?”
  “我不知道。”小女孩摇摇头。
  西之园小姐满是笑意地看着我。
  “笹木先生,其实是你输了。”
  “啊?什么输了?”
  “我来向你介绍,这是我的侄女,西之园萌绘。”
  完全多余的尾声
  无论支持哪种论调的物理学者,即使肉体陷入漫无头绪的懊恼,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觉得委屈。
  (Les Illuminations/J.N.A. Rimbaud)(彩图集/兰波)
  “你们觉得她少报了几岁?”佐佐木拨着前额花白的头发。
  萌绘姑姑睦子的先生佐佐木是现任爱知县知事,犀川见过他两次,他年近六十,但沉着稳重的态度,仍像一位充满自信的年轻人,犀川最近才知道,他的本名写作“笹木”,“佐佐木”这个名字是为了选举时的方便。
  “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对吗?”萌绘说。
  “嗯,她少报了七岁呀。”佐佐木笑嘻嘻地眨眼。
  “不,是六岁。因为我是九月出生的。”佐佐木睦子立刻说:“我那时候才二十八岁。”
  “姑姑和姑丈差了十一岁对不对?我和犀川老师差了十三岁。”萌绘开心的说。
  “你已经说了第六次喽。”睦子很快就回了她一句。
  四人围坐在顶着白色圆形遮阳伞的桌前,伞的影子遮住睦子和萌绘,而犀川和佐佐木的背后则沐浴在阳光下。
  “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呢?”犀川看着佐佐木。
  “离开桥爪家的时候吧。”
  “我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发现。”睦子没有表情的说。
  “那位刑警大概早上的时候就知道了。”佐佐木从容不迫的说:“不过他还是放手了,当时还跟我说要长期抗战呢,想想他真是位不错的人,现在他应该是大津市的署长了。”
  “姑丈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呢?”萌绘问。
  “小说?哈哈……”佐佐木笑着。“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啦,我只是活到老学到老,都这把年纪了,我还记得怎么用打字机,所以每天晚上当成是在练习打字,多少写一点而已,看过的只有你喔,萌绘。”
  “唉呀,我也看啦。”睦子在一旁说:“你还真不是写作的料,要不要我帮你改改?”
  “哪里有错吗?”
  “这……”睦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丈夫。“不过你好像故意把自己写成一个散漫的人,看了小说的人只会问我为什么会下定决心跟你结婚,这一点不会很奇怪吗?好像我是个轻率的女人。”
  “姑姑,为什么下定决心结婚呢?书上没写吧?”
  “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在人前说。”睦子抬起下颚。
  “到现在还是一个谜呀。”佐佐木笑着。
  “是推理小说吗?”犀川问。
  “嗯。”萌绘认真地回答:“说是推理小说好像也不太像,对啦,因为无解啊。”
  “有解的话就糟蹋喽!”佐佐木笑着说:“说难听一点,就是搞砸了。”
  “不过过程都是一连串推理耶。”萌绘说。
  “‘其实跟推理无关’这么说不就是一种把戏吗?”犀川说。
  “原来如此,既然是把戏,那么还是算推理小说喽。”萌绘看着遮阳伞。“是又好像不是。”
  “不是推理小说。”佐佐木说。
  “不是推理小说的话……”萌绘眯起眼睛。“到底是什么?”
  “言情小说吧。”佐佐木回答。
  “这里好像有点冷,我们进去吧。”佐佐木睦子站起来。“想讨论是什么样的小说没关系,但如果要提那时候的事情就算了,那件事还是不说比较好。”
  “说的也是。”佐佐木也站起来,轻轻牵起妻子的手。“犀川老师,我们待会儿见。”
  犀川点头致意,佐佐木夫妻进到屋里后,萌绘拉着椅子向犀川靠近。
  “老师,姑姑在姑丈面前简直判若两人对吧?”
  “会吗?”犀川不太了解,他认为佐佐木睦子没多大改变。
  “老师,操作放映机的人是滝本先生吧?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大概是因为朝海姐妹不知道放映机的用法吧,或许滝本先生先帮她们装好影片,开关则是后来她们其中一个人打开的。”
  “滝本先生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半夜一点左右。”萌绘又抬头看,这是她的怪毛病,但这里没有天花板,只有遮阳伞和一大片天空。“其他人还在玩牌。后来又发生什么事呢?”
  “去三楼的视听室。”
  “你说的是谁?”
  “西之园,凭空想象一点意义也没有喔。只会更复杂而已。”
  “可以跟老师讨论对我来说就已经意义重大了。”
  “以后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喔。”
  “好,了解。”
  “那么,虽然有点妄下断论,但我认为是姐姐由季子先上去三楼。”
  “打算自杀吗?”
  “对,原因不明,方法可能是上吊或是注射毒品。”
  “结果耶素子上来阻止。”
  “对,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总之横梁上的绳子被切断了。”犀川点燃香烟说。
  “她们在那里吵架。”萌绘半躺着,一只手放在嘴边。“会跟清太郎有关吗?说不定由季子自杀的原因是以为妹妹跟清太郎有染,后来耶素子出现了,两个人就大吵一架。”
  “这些猜测都是多余的,自杀的理由也不是一句话就能交代过去,应该是她冲动之下的行为吧。”
  “我只是就我的想法解释这一切,就算不合理,只要理由说的过去,我就能放心。”
  “嗯,如果只是为了让你放心,我可以了解,好,那我就来帮你吧。”犀川吐着烟。“首先,两个人发生争吵,想自杀却遭到阻止的由季子,精神上已失去控制。也许是精神状态的关系,又或者是妹妹的缘故才促使她有轻生的念头,总之争执演变成扭打,最后她勒死了妹妹。”
  “然后呢?”
  “然后轮到你说。”
  “嗯……”她还是向上看。“在视听室里,由季子想着杀了妹妹该怎么办,她不停胡思乱想,后来她决定让别人以为她们是一起自杀,这个办法最恰当,所以她决定隐瞒自己杀死妹妹的事实。刚好横梁上垂着绳子,如果妹妹倒在这里,别人会以为妹妹是自杀的吧,虽然由季子这么想,但其实专家一眼就能判断到底是被勒死还是上吊,不过当时由季子没有多想,她认为这样就能天衣无缝。”
  “所以,她锁上门。”犀川边转动手中的香烟边补充。“虽然没有考虑清楚,但这样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嗯,她单纯的认为只要把房门锁上,大家都会认为她们是自杀,然后她再穿过小窗到隔壁的放映室,因为由季子害怕如果两人在同一个房间自杀,她会被怀疑是杀了妹妹之后再自杀,想从视听室不用辅助工具就越过小窗,需要不错的运动神经,她高中的时候是体操队的一员,所以这点对她来说不成问题,不过对普通人来说就难了,该不会她也想过这点,老师,你说对吗?”
  “嗯,但说不定她只是不想死在妹妹身边。”犀川说:“这种精神状态下,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反正自己死意坚决,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觉得这个说法比较接近她的想法,本来想一个人完美的死去,却受到阻挠,所以她杀了妹妹,可是她又不希望别人认为她是因为嫉妒妹妹才这么做的,或许她只是不想让清太郎这么认为。”
  “啊,这个我可以体会。”萌绘点头。
  “应该只是了解喔。”犀川微笑。“因为这些都只是我们无中生有的幻想。”
  “总之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萌绘继续:“由季子穿过小窗来到放映室,不过中途发现放映机很碍事,所以……”
  “她打开门,从走廊绕到放映室。”
  “对,她挪动放映机,好让自己穿过去,然后她又回到视听室,并锁上门。哇,好棒,真相应该就是这样吧,我觉得好紧张哟。”萌绘握住双手抖动着。
  “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解释,啊,没事,你不要在意,只要你愿意相信就好。”
  “由季子从视听室经由小窗一跃而过。”
  “我想你的姑姑一定也可以这么做。”
  “由季子来到放映室,把放映机挪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按下开关,影片就开始了,她是为了要确定影片有没有清楚地投影在屏幕上。”
  “这里我不太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的推断有错吗?”
  “她是为了确认位置才放电影的吗?我的看法是她想再看一眼放映室,她想再看一次放映机的光线和妹妹的身影。”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理由很多,或许是为了妹妹放的最后一部电影。”
  “好变态。”
  “属于两个人的电影之类的。”
  “哇,这是不好笑的笑话吗?”
  “我认为由季子打算自杀的时候,就已经放了电影,所以她之前才会拜托滝本帮她放上片盘,可能是想在死的时候,有自己最喜欢的电影可以陪伴她,结果耶素子上来,她也没有继续放下去,她在移动放映机时候应该是关机的吧,说不定她按下倒转,把电影卷回片头,这件事应该难不倒她。”
  “她有那么喜欢电影吗?”
  “拜托,我们又不认识朝海姐妹,正因为是推测所以我才说有可能呀,我们现在提出的推测可能只到真相的二又二十次方分之一。”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采用老师‘最后的电影’的说法,这个说法最美了。”
  “嗯……”犀川点头。“跟物理学家一样的判断。”
  “最后由季子在放映室自杀,她锁上门,为自己注射她之前就准备好的古柯碱,然后爬到机器上头,从抽风机的缝隙把注射器丢弃,所以后来才会被警方发现。”
  “为什么要丢掉?”犀川问。
  “咦?对喔,为什么呢?”萌绘嘟着嘴。
  “像跳崖的人把鞋子排好放在山崖上的意思吗?总之她不想把注射器留在房里。”
  “嗯。”萌绘低语:“应该希望大家都以为她是自然死的吧,所以才会这么做?”
  “这……”犀川耸耸肩。“本来就不是缜密的计划,用逻辑去推断她的目的也无济于事,可能她早就失去理智,或只是个意外。”
  “这样很怪。”
  “是很怪,但绝对不可能吗?”
  “好吧,总之自杀事件告一段落,姑姑听到的尖叫声,一定是朝海姐妹正在争执的时候,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一切就完成了。”
  “嗯,房间变成密室。”
  “如果就这样结束,马上就会被揭穿,可惜朝海由季子的计划过于草率,无论是谁都一眼看得出来,是她杀死妹妹再自杀的。”
  “滝本很早就发现了。”犀川说。
  “嗯,因为是自己的女儿呀,好壮烈啊。”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犀川嗤之以鼻。
  “滝本先生看穿由季子想自杀,以及她会锁门的原因,她想隐瞒杀死妹妹的实情,希望每个人都觉得她们是相偕自杀,滝本一定很快就发现这些事情了,所以……”
  “打算对调由季子和耶素子的尸体。”
  “没错,不过没有成功,滝本想对调他们的尸体,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认为放映室的死者是他杀,也就是滝本同样发现了姑姑想到的一方通行法则,如果把被勒死的耶素子移动到放映室,情势就演变成不可能犯罪,只能做自杀想,说不定还考虑过验尸可能有的误差,这种想法稍嫌天真,但思考时间实在有限,而且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结果成功了。”
  “是的。”
  “恐怕警方的报告上也只写着死因是自杀吧。”
  “滝本打算对调尸体,但对调之前其他人就亲眼目睹过,所以无法移动尸体,不然很快就会被揭穿,所以他对调了姐妹俩的上衣,然后把假发移到耶素子头上,他本来就知道由季子戴着假发,所以才会想到这个办法。”
  “因为他看过她们在舞台上吧。”
  “舞台,你说舞台剧吗?”
  “对,因为看过她们的表演,滝本知道由季子为了工作需要剪了头发。”
  “哇,好深奥呀,简直是臆测中的臆测、推理中的推理,太棒了,棒得让我快昏倒了,真令人眼花缭乱。”萌绘抱着肩膀摇晃。“我快不行了,真相好复杂……”
  “你神经有问题吗?”
  “滝本先生把她们对调身份后,为她们盖上白布,正在清理地上的木屑时,睦子姑姑才刚好上楼,滝本先生安全过关,后来没人发觉她们身份对调,就这么轻而易举,让所有的假设无法成立。”
  “或许吧。”犀川点头。“不过也可以说滝本先生的运气很差,反过来说他就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走进交换尸体的死胡同里,总之他大概是精神状况已经到达某种极限。”
  “姑姑的一方通行法则是不是很了不起?”
  “了不起?这种形容太……”
  “尸体的身份遭人对调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发现,警方又姗姗来迟,所以在取得正确情报前浪费了不少时间。她在没发觉之前就开始推理,身分对调这件事是否成为姑姑推理错误的最大原因呢?不过无论哪种假设都自有其道理之处。”
  “这是种妄想吧,看不到也捕捉不到事实。”
  “妄想啊……”
  “反正迟早会真相大白。”犀川微笑。“刑警、佐佐木先生,还有你姑姑已经发觉滝本先生的作为,然后各自理解了。”
  “滝本先生这么做算是遗弃尸体吗?”萌绘严肃起来。
  “不能算是遗弃喔,那是他可以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犀川说:“有人为此责备过滝本先生吗?”
  “嗯……”萌绘紧张的表示同意。
  “最后知道答案的人都没有开口。”
  “姑丈的小说里也只有轻轻带过朝海姐妹的生平。”
  “他没有写的还有很多吧。”
  “老师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去见滝本先生吗?”
  “你在想或许我会问他什么吧?”
  “嗯,至少会问一下。”
  “我说不出口。”犀川摇头。
  “我也是。”萌绘低着头,双手放在膝上。“看着姑丈写的小说,我就发现滝本先生做出的事,不过我也没向姑姑他们确认过,也不知道他们知道多少,我更不知道到底该追根究底,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这就是最好的判断。”
  “咦?”
  “‘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判断。”
  “嗯,可是这样继续下去,我会越来越想不开,非常……”
  “所以会拖累我。”
  “我哪有!”
  “你每次都是一样。”
  “嗯……”萌绘抬抬肩膀微笑。“可是就像老师说的一样,姑丈也是同样的考虑,因为小说最后没有结局,所以证明姑丈的想法,这是一种信息。”
  “是喔。”
  “没有传送就能体会的信息是吗?”
  “你姑姑也知道哟。”
  “对。”萌绘抬起头。“姑姑跟姑丈一定没再提起过那件事,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是呢?”
  “好羡慕他们喔。”萌绘的神情有些落寞。“我就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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