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岚坐下，一脸平静地看着"太后"--她的眉毛慢慢地皱了起来，看起来有像"太皇太后"发展的趋势。
"你在业务部……也有三年了吧，表现一直很好……我个人非常看好你。""太后"扯出一抹笑容，"我已经为你向总部申请了一个培训名额，应该很有希望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又何必皱出一张苦瓜脸？
程岚配合地微笑，"谢谢领导！"
"太后"愣了下，似乎对程岚没有感激涕零地道谢而感到有些失望，"业务部最近增长很快啊，营业额比上半年增长了百分之四十……而且国内的大环境也很好，离年底还有一个月，行业营业额已经比去年全年的成绩高出了10个亿。"
程岚点头，"是啊！"
一看程岚油盐不进的样子，"太后"明显开始郁闷了。无奈工作还要做，她只好调动情绪道："我们博纳有着业内最强的业务部和企划部，而真正的盈利部门就是我们业务部了。Stella一直对大家赞不绝口，所有的成绩都和你们的努力分不开。"说到这里，"太后"很有职业技巧地停顿了一下，"所以，明年大家的薪酬都会有较大幅度的上调，这一点我已经跟人事部确认过了，总体来说是5%到8%……"
第三十八章领导的平衡法则(3)
看来娜娜没有说瞎话，那么……程岚的上下牙死命地抵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太好了！"
"咳咳！"
"太后"开始咳嗽，程岚静候转折，比如"不过"或者"但是"。
"不过呢……""太后"满脸的痛苦，"我很快就要调去香港了，要从你们四个人中选出一个来接替我的位子，实在是很为难啊。"
"公司经过了业绩的考核，再加上综合考评，决定让曹丽担任业务部的经理。她能力强，也很懂得与别人沟通，高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曹丽当然懂得与人沟通，她和Frank不是天天在"沟通"吗？
"……你有什么想法吗？""太后"有点儿气喘吁吁，似乎不一口气把话说完就会遭到半路拦截。本来这事儿交给人事部去宣布就好了，可上头偏偏要她在临走前的一段时间帮助曹丽，不管是在业务上还是在同事关系上，都要带一带曹丽。
这可是烫手山芋啊！"太后"不傻，知道这是得罪人的活儿，虽然她拍拍屁股去香港，这里的事情都跟她没关系，可平心而论，她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曹丽那个女人的。像"太后"这样职场得意情场失意的女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像曹丽这种靠吹枕头风往上爬的人了。说实话，业务部的四员女将论能力都不差，但曹丽的为人实在令人鄙夷，"太后"个人还是倾向于甄珍或者是程岚的，可高层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
然而Frank似乎想要避嫌，竟提出给业务部的四名专员全都做综合考评。之前"太后"还以为曹丽一定会栽跟头，谁知她居然得了最高分！而程岚的得分只排在第三，因为其中有一个单项的考核是负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太后"叹气，若是程岚能够拿到展腾的长期合约，那么别说曹丽是Frank的女友，就算她是Frank的老婆，这个经理之位还得是程岚的。经理的手中掌握着最大的客户资源，这是一条铁律，业绩胜于雄辩，你给公司挣钱你就是老大！
过去"太后"将业务平均分配，是为了稳定军心，不厚此薄彼。现在看来倒是便宜了曹丽。
"领导……"
"嗯？""太后"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儿感慨自己居然谈着话就走神了，莫非真是老了？
"我没什么意见。"程岚异常平静地道，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喝一声彩了，原来自己是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
"呃……哦，好的，那就好！"太后如释重负，"那行了，去工作吧，加油干！等培训名额批下来我会通知你的，估计月底前就有消息了。"
"好的，谢谢领导！"程岚站起身，语气轻松地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目送程岚走出办公室，"太后"几乎要对她肃然起敬了，平时一直当这个女孩好胜又要强，想着她听到曹丽接任的消息反应一定会很激烈，可万万没想到程岚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什么时候她的城府变得这么深了？难道是她看走了眼？
不对啊，这太违背常理了。"太后"咬着嘴唇使劲儿琢磨，忽地眼前一亮--莫非……程岚已经找好下家，准备跳槽了？
第三十九章我要出国！(1)
第三十九章我要出国！
雨后的空气非但没有变得清新宜人，反而又湿又闷，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绝不适合出门约会，现在是七点钟的黄金用餐高峰，可不少沿街的饭店连一半的上座率都不到。倒是高架上拥堵依旧，像肠梗塞一样排着队慢慢往前挪，在这个城市存活必须得有极好的耐心和修养才行。
程岚慢慢地沿街走着，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细致地观察过这个城市。眼前整条街的灯箱广告都被某可乐品牌给占领了，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策划，不仅仅需要强大的资金做支撑，更关键的还是他们长期与政府保持着良好关系。在这条全中国都闻名的街道上做如此长期而疯狂的推广，其背后的运作过程值得所有PR学习。
也许有什么地方是Lotus可以借鉴的……程岚一这么想，立刻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人家什么都没有给她，她却还念念不忘如何推广人家的产品，真是傻啊！
可是，她真的是厌恶自己的清醒。
不管是失恋还是失意，遭受打击的人不是应该痛苦得好想自杀吗？疯狂购物、暴饮暴食、见什么砸什么……有N种发泄方式供她选择，可她却只是这么默默地往前走，步伐丝毫不乱，甚至连行走的方向都是她那有着黑铁雕花阳台的小窝。
她不想疯狂购物，因为她还知道心疼钱包；她不想暴饮暴食，因为33-23-34的好身材一直让她引以为傲；她更不想见什么砸什么--破坏公物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或许唐硕会带着一碗鸡蛋面到拘留所看她……
那么她想做什么？
程岚认真地想，然后得出结论，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从小她就是一个富有计划性的人，进重点高中，考上大城市的大学，进入前景极好的朝阳产业--之前的二十五年，她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目标清晰，一步也没走错过。
而二十五年后的今晚，她头一次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程岚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为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有调查说，这个城市百分之八十五的上班族都患有心理疾病，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处于精神上毫无寄托的状态，从而导致空虚、寂寞、厌世，进而患上严重的忧郁症，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不如归去。自杀率在中高收入人群中逐年递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来我要得忧郁症了。程岚暗自思忖着，她的胃病是物质层面的疾病，而忧郁症则是精神层面的疾病，这样算不算物质与精神双丰收呢？
"程岚！"
清脆的声音响起，程岚定睛一看，居然是安琪，她穿了件亮黑色的长风衣，衬得一张脸白得惊人。
"呀！真是巧合！"
"什么巧合？我等了你好久了。"安琪不满地嚷嚷，"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程岚有些呆愣，继而发现原来转个弯就是家门口的那条街了。她不以为意地耸肩，"也许是没电了，也有可能是进水了。"
"拜托！我的程大小姐，"安琪拉着长声儿，"你不是一直标榜专业PR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stand by的吗？"
"我想我不够专业。"程岚异常诚恳地说。
安琪瞪大了眼，伸手来探程岚的额头，"你受什么刺激了？我看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不行，我们今天得好好聊聊。"她转身向四周望去，皱眉道，"怎么这么好的地段，连个咖啡店也没有？你平时如何发挥你的小布尔乔亚情调？"
"葛先锋想开一个的。"程岚没头没脑地回了她一句。
"啊？开啥？开咖啡店？"安琪没好气地挥手，"别逗了，说正事儿要紧……"她原地跺脚，"要不去你家吧？暖和也自在些。"
两人一前一后朝程岚家走，安琪心急，老是回头催促慢慢悠悠落在后面的程岚。
"说吧！"程岚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地上凉！"安琪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扔了个垫子砸在程岚腿上，"唉，我真是郁闷死了！"
"为啥？"程岚以为这句话应该是她说的，现在从安琪嘴里先说出来很有喜剧效果。
"你以为和Gary分手，我就真的能若无其事地逍遥自在吗？"安琪叹气，"毕竟相处很久了，也并不是说感情出了问题，唉……总是有些难过的。"
"所以你穿了一身黑表示哀悼？"程岚毫不客气地挑眉道。
安琪嗔道："哎呀，你现在怎么这么刻薄呢？你明明知道原因的。"
"就为了能出国吗？"程岚皱眉道，"以前我都觉得你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我真的忍不住要问你一句，出国……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葛先锋就算是在中国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你何必那么执著于移民？！"
第三十九章我要出国！(2)
"那是我的一个梦想，程岚！"安琪幽幽地道，"我一直觉得，我可以在国外实现我所有的愿望。而Gary……你不知道，我觉得他的想法跟我已经背道而驰了。我认为人应该是不断处在上升势头里的，这样才有冲劲儿，有奔头，不断地挑战自我，去所有没去过的地方看看，尽可能创造最好的生活……"
"而Gary正好跟我相反，他才三十几岁，就想着过退休的日子。"安琪苦笑，"你以为他留下来是因为他发现了世界经济的未来在中国？不是的，他是发现这里的生活方式很迷人，物价低，他不用太努力就可以过很安逸的日子，就好像许多外国人打半年工，剩下半年跑到海边晒太阳……程岚，那样的生活，我光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不要说去亲身经历了。
"所以那天他又一次跟我描述他的提前养老计划，我便直接提出了分手。长痛不如短痛，我离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钱多或者钱少，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可以吸引我的特质了，就算他带着我出了国，如果他还是保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是只好离开他……你明白吗？"
"明白了！"程岚撇撇嘴，"你说得已经再清楚不过，简而言之，是你们俩的价值观与人生观已经完全悖离了。"
"对！"安琪点了点头，"但是任何一段感情的结束，总是难免要痛苦一阵的，Gary痛苦，我又何尝不是？唉……理智与情感啊！千百年都解决不了的选择难题！"安琪重重地躺倒在沙发上。
"既然你都想好了，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儿伤春悲秋？还不赶紧寻找下一个目标？"程岚戏谑，脑海中倏地闪现出那日游艇上，安琪与人拥吻的情景。是了，按照安琪的性格，没有找好下家，她又怎会与Gary那么爽快地分手？
若是换了往常的安琪，早就大声嚷嚷了起来。可她现在却只是呻吟了一声，将一个靠垫捂在自己脸上，"我现在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啊！"
程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现在可是广告明星了，所以那最后的一句倒也能用，做名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啊！"
"切！我算什么广告明星啊，现在想在娱乐圈混出头，都必须是二十岁以下的才行。每天看着那些小丫头片子在摄影棚里晃来晃去，唉，我觉得自己好老。"安琪嘟嘟囔嚷地道，"时不我待啊……当明星没希望，我只好另辟蹊径。"她拍了拍程岚的肩，"亲爱的，你不觉得咱们一直这么耗着、漂泊着，真是挺惨的吗？"
程岚眉毛一挑，"不是吧，我怎么觉得你安大小姐的日子一直过得有滋有味儿的呢？倒是有不少男人被你整得够惨的！"
安琪也不理程岚，自顾自地道："人总是得有个目标的，我的目标就是移民，你的目标呢？"说到这里，安琪转过身来，"对了，前面在街角，我看你好像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情啦？"
程岚神情一黯，"公司的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的目标……现在困难重重啊，离彻底没戏恐怕也不远了。"
"怎么啦？公司的事情？你们那个'太后'欺负你啦？"
"不是……"程岚低了下头，"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期待的没有得到而已。以后我要在曹丽手下讨生活啦。"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饿了，你也没吃过吧？叫外卖好了。"
安琪一骨碌爬起来，"曹丽？就是你说的全身人工合成的那个？她要当你们经理了？"
"你想吃什么？"程岚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方圆五公里以内提供外卖服务的餐厅。
"随便！"安琪不耐烦地道，"为什么是她不是你？"
"我记得你喜欢吃辣……"
"程岚！"安琪气恼地将她的肩膀扳过来，"我看你很不对劲儿，别装得若无其事的，就算你没当上经理，那个女人又能做长久吗？再说了，天下难道就只有博纳一家公司不成？他们埋没人才，猎头公司抢着要你呢。你的能力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第三十九章我要出国！(3)
"我没能力！"程岚转身异常平静地望着安琪，"不管曹丽是不是有资格当经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我自己，如果我拿到了展腾的合约，那么这个经理之位无论如何也是我的。但问题是我没拿到，所以我连一句为自己申辩的话也说不出。"
"你没拿到展腾的合约？"安琪张着嘴吃惊极了，"你天天在展腾上班，没有拿到合约？我还是你介绍的呢。"
"那只是一个半年的短期合约。"程岚回过头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桂林米粉好不好？我要一个烧鸭粉，你呢？麻辣牛腩？"
"哦……行……"安琪似乎还没有消化程岚所说的内容，"那……现在怎么办？"她两道精致的眉毛打成一个结，"你能受得了曹丽那个女人吗？"
"实在受不了就走人，还能有什么办法？"程岚熟练地拨通电话，"……对，尽快啊！烧鸭粉不要放辣！"
"他们家效率很高的，估计一刻钟就能到。"程岚转过身来望着安琪，"干吗这么看着我？傻了啊你？"
"你想跳槽？"安琪的神情有点儿古怪，"不如再等一等啊，或许还会有转机……我是说，你们不是还没有正式宣布吗？"
"当然要等啦，这都要年终了，我说什么也得忍到拿完年终奖再走啊。"程岚自嘲地撇嘴，"其实我今年的业绩，就算没有那笔合同，也绝不会比其他人差的。可惜当初搞得轰轰烈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乐极生悲。"
"展腾为什么不跟你签约啊？我觉得……他们公司的人不是对你都很器重吗……"安琪带了些忸怩，忽然"呀"的一声，"对了，孟凯不是展腾的总经理助理吗？他为什么不帮你……"
"谁都没用！"程岚冷笑，"还有，我跟孟凯以后也没什么来往了。"
"这样的？！"安琪刚要说什么，一阵悠扬的丝竹声响起，她连忙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我接个电话。"立即跑到阳台上去了。
程岚望着安琪袅娜的背影，不由暗中摇头。安琪果然还是作风依旧，新的男友这么快就找好了，但愿葛先锋不会痛苦太久。
安琪很快就跑了进来，向程岚赔笑道："不好意思哦，我有点事儿，得先走一步……"
"嗯，去吧！"程岚找了根皮筋把头发胡乱地一绾，开了鞋柜给安琪拿鞋子，"你手机铃声换了啊。"
"啊！哦……是的，刚下载的。"安琪一只脚正往靴筒里伸，忽然她抬起头来看程岚，身子一歪，硬皮的直筒长靴顿时就被踩得折了起来。
"没事儿吧？"程岚皱眉看着安琪单脚跳，端了个小凳子给她，"坐着穿吧。呀，挺深一道凹痕！"
"不要紧！不要紧！"安琪似乎心急火燎的，好不容易把鞋子穿好了，急匆匆地就推门，"哎哟！吓死我了！"
门口站着一个外卖小弟，一只手勾着一个塑料袋支棱着，被安琪撞了一个趔趄，却还是高高地举着两只胳膊，满头大汗的脸也涨得通红，"我是来送米粉的。"
安琪尴尬地回头一笑，"你多吃点儿吧。"
程岚"嗯"了一声，付了钱将两份米粉都拿了进屋。
程岚估计是饿得狠了，三两口就消灭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烧鸭粉，然后瞪着另一碗麻辣牛腩粉蠢蠢欲动。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吃很辣的东西……可是真的很想吃啊。程岚将筷子伸进嘴里嚼着，难怪人家都说人遇到挫折会容易走极端，要么是什么也不想吃，要么就是见什么吃什么！她之前还以为自己是能够减肥的那种人，没想到却是后者。
不能浪费呀！程岚给自己找理由，然后又风卷残云般将碗吃了一个底朝天。
真辣！真够劲儿啊！程岚灌了几口凉水，然后擦了把汗，将房门保险锁了，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
不出五分钟，她的胃就非常默契地疼了起来，程岚将床单拧成麻花塞进嘴里，然后把台灯给关了。
第四十章3W+H自我剖析法则(1)
第四十章3W+H自我剖析法则
清晨睁开眼睛，有那么一刹那，程岚以为自己睡过头了，因为她没有听见闹铃声。程岚一边在脑海中迅速组织着各种迟到的理由，一边朝床边的闹钟看去--六点半，她比预定的时间早起了半个小时。
在她将牙刷放到嘴里的时候，程岚终于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记起来了，就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娜娜、甄珍、曹丽还有"太后"，这四个人分别用不同的语气、不同的态度告知了她失去升职经理的可能性，而新任"太后"将会是她最看不惯的曹丽。
我该怎么办？
程岚任凭牙刷留在嘴里，呆呆地对着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满嘴泡沫的女人发起愣来。
这三年的公关生涯，她每天都忙着替别人出谋划策克服危机，现在轮到自己面临人生中的一个重大危机了，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安然度过？
还是那个"3w"原则，不过这里还要用到一个"h"。
Why？
其实，程岚是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都没有搞定，不能升职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冤。
业绩是硬道理，她没拿到合约就没有发言权。在任何一家公司里，金牌销售都能够横着走，大老板见了都得给人家留三分颜面，为什么？人家给公司挣钱哪！
曹丽的业务能力是差了点儿，可人家上层建筑牢靠啊。所谓PR，就是公共关系，程岚连自己公司的人际关系都没搞好，还能怪得了别人？！
程岚甚至都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鄙视曹丽，曹丽之于Frank和程岚之于顾若愚，都是三十六计中最香艳的那一招"美人计"，唯一的区别是曹丽使计成功了，而她程岚失败了。
原因想明白了，程岚心里渐渐地也就没那么憋屈了。
What？她能得到什么，又会有什么损失？
分析得失是程岚在接手任何一项Case的时候都会做的准备。如果她能当上业务部经理，那自然是让她的职业生涯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如果--她没有当上业务部经理，那么她又有哪些损失呢？
程岚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虽没有得到，却也没有损失--曹丽升任经理了，她依旧当她的公关专员，刘伊敏还为她争取到了一个海外培训的名额。这说明刘伊敏至少是相信程岚的能力的，并且将程岚看做一个需要安抚的对象，换言之，就是程岚依旧是一名非常有价值的员工。
程岚肩膀垮了下来，她发现自己很难将游艇事件准确定性。她是存了私心没错，顾若愚也是有心勾引这也没错，可现在回忆起来，她除了觉得那是一个错误之外，并没有太多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男欢女爱，半推半就--她并不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既然有勇气做，那就得有勇气面对。
程岚忽然记起某本书上曾经说过：当某种缺憾其实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时候，那它能产生的危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一晚的事……应该只有她与顾若愚两人知道吧？程岚努力地回忆着，可那一幅幅原本清晰的场景变得如同抽象派画家的作品一般，不断地回想只会令她的脑子变得一团乱，最后只能颓然放弃。
When?时机啊！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她抢入展腾的时机其实很好，正是在展腾高层换血的当口，实际上她是有很大的可能拿到那个合约的。但她最后还是晚了一步，顾若愚迟迟不松口，曹丽却已经成功拿下了Frank与Stella。这一先一后，分别实在太大了！同时她又将太多精力与时间耗费在了展腾那里，忽略了许多其他有可能成功的case，不能不说这也是一大缺失。
第四十章3W+H自我剖析法则(2)
程岚苦笑，有关时机的把握实在太玄虚了，当"事后诸葛亮"人人都会，可之前又有几个看得准的？
最后一个h，也就是"how"。
她现在，应该怎么做？是跳槽离开博纳，还是继续留下，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
十二月绝对不是跳槽的好机会，年关在即，大笔的年终奖正等着她去领呢。她这会儿提出走人，只怕人事部与财务部都会拍手称庆，放鞭炮庆贺她的离开。更何况这会儿跳槽，业内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职位让她选择，她舍得年终奖，人家还不舍得呢。没人给她挪位子，她往哪儿跳啊？！
那就只能留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像甄珍那样铁青着脸实在太掉价了！程岚不由得庆幸自己面对"太后"时的镇定。
3w+h自我分析结束，程岚深深地吸了口气。"刚八代！"她对着镜子做了个日式的"加油"动作，跟着就想到那句"刚八代"的发音跟沪语中"傻八代"几乎一模一样，顿时又郁闷了。
当程岚再次走进气派豪华的十八号时，她所呈现出来的精神面貌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甄珍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她聊天，看来是对程岚没有表现出和她一般的失意而感到很不满意；齐又蓝还夸张地嚷了一句"程岚你的气色真好！"而一直在"太后"的江景办公室里流连忘返的曹丽，也在百忙之中不断地向程岚投来疑惑的眼神，像是对程岚脖颈上的新款Ferragamo丝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程岚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好到她开始怀疑早晨的自我心理催眠是否做过了头？
"师姐！我买了蓝莓派，吃一个吧？"还是娜娜最为乖巧，精致美味的法式甜点胜过千言万语。
程岚笑嘻嘻地接过蓝莓派，才咬下一口，案头的电话响了起来，程岚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你好，博纳公关。我是程岚，请问……"
对方飞快地打断了程岚的标准式开场白，"你好程小姐，我是Future Hunter的马斯。"说话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介绍完姓名来历后便停住了，像是在等程岚自己反应过来。
Future Hunter？当程岚意识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居然是猎头公司！！
Future Hunter是业内有名的猎头公司，以目光精准与办事高效而广受好评。猎头公司看上自己了？程岚感觉手心开始往外冒汗。
"程小姐……"
"哦……我在……"像所有第一次接到猎头电话的人一样，程岚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想往四周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她，却又立刻意识到那样子太过鬼祟，实在是欲盖弥彰。于是程岚清了清嗓子，像平时接听客户电话那样，礼貌地说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我能帮您吗？"
马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是，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程岚彻底无语，就听那马斯续道："电话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当面谈比较好。程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呢？"
"嗯……我看一看……"程岚想起有前辈说过接到猎头电话不可表现得欣喜若狂，便故意迟疑了一下才道，"晚上吧，我一般晚上比较空。"
"那就今晚吧！七点钟我在中山公园旁边的蓝岛咖啡等你，可以吗？"马斯用肯定的语气说疑问句，程岚又学了一手。
"好的。"既然马斯这么急，那她也不用拿乔了。
"我有你手机号码的，到时候联系。再见！"
放下电话，程岚只觉得心怦怦地直跳，难道现在的猎头公司都高效到这个地步了？按理说猎头公司在与被相中的人联络之前都是做足了功课的，莫非自己早就被他们列入选择对象了？她在博纳已经是资深公关专员，想要吸引她跳槽，除非是能升上一级，否则做生不如做熟，她也没必要跳槽。当然，如果因为人事关系上的原因，做得不开心自然也是得走人的。
可话又说回来，升曹丽为业务经理的消息并没有公告，程岚刚觉得郁闷想跳槽，猎头公司就把电话打到她案头，这也实在是高效得有点儿夸张了。难道猎头公司练成了天眼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师姐……"娜娜不知什么时候挤到程岚身边来，"刚才曹丽向甄珍姐借资料，甄珍姐几乎是给她砸在桌子上的。"
"哦？"程岚这才缓过神来，"让她们闹去，你别管！"甄珍是业务部资格最老的人，这次反倒被曹丽捷足先登，面子上最挂不住的就是她。从早上进办公室她就板着一张扑克脸，跟她的那个小实习生被她当成了炮灰，这会儿吓得只敢用半个屁股挨在转椅上。
"我不管……"娜娜依旧附在程岚耳边说话，"不过又蓝姐忍功很好，还主动说给曹丽买寿司当中饭呢。果然是人才啊……啧啧……不过师姐也是人才，换了平时曹丽早就要来挑衅了，可师姐今天既精神又漂亮，曹丽反倒不敢来招惹你了。"
程岚使劲儿瞪了娜娜一眼，"我看你才是人才呢！没事情做很空吗？"
娜娜立刻很夸张地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儿忘了，展腾刚才打电话来，要我们把第一期的结算单发过去。"
程岚"嗯"了一声，心里却冷哼一声，展腾结算打钱倒是爽气，弄个长期合约却是至今都没下文。
第四十一章有猎头！(1)
第四十一章有猎头！
蓝岛咖啡是本城分布最广的连锁咖啡店之一，以其黑灯瞎火的环境与曲径通幽的布局而闻名。程岚只去过一次蓝岛咖啡，为了寻找一间小包厢她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跟头，因为膝盖流血，还没入座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敢进去过。咖啡店嘛，还是温暖明亮才对啊。
程岚推开门，立刻就有服务生迎了上来，"请问小姐几位？"
"哦，我的朋友已经在这里了，是B5包厢。"马斯果然能掐会算，程岚前脚刚出十八号大门，他的电话后脚就到。
服务生引着程岚朝楼上走，程岚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到了台阶的尽头还特意伸出脚试探一下是否齐平，以免重蹈覆辙。二楼是清一色的小包间，门口都拉着竹帘，隐隐约约的能看见里头坐的都是情侣，桌上一灯如豆，光线幽暗足以混淆视听。让人觉得这地方不像是咖啡馆，倒像是盘丝洞。
B5包厢的门帘依旧拉得很紧，但里面透出幽光，程岚知道那光来自手提电脑。
服务员训练有素地在门框上敲了几下，"B5有人找，请问可以进来吗？"程岚不由得暗自赞叹，若是不敲门就这么直接进去，还不知道要惊飞几对鸳鸯呢。
门帘哗啦一声被拉开了，"是程小姐吧？你好，我是马斯。"
程岚看见昏暗中伸出一只手来，连忙握了上去，"你好，我是程岚。"
这所谓的小包厢其实类似于港式茶餐厅里的车厢式座位，只是把卡座换成了双人沙发，又用磨砂玻璃做了隔断。两人既可以面对面坐，也可以坐在一张沙发上，外面竹帘一拉便自成天地。
程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借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才勉强看清马斯的脸，是个挺端正的男人，国字脸，笑起来右边脸颊上还有一酒窝，眼神很灵活。整个人看起来亲切中带着股精明强干，很符合程岚心目中对猎头的想象。
"程小姐想喝点儿什么？"马斯将一本厚厚的菜单递到程岚面前。
程岚随手翻着，却发现上面印的全是炒菜，川菜粤菜本帮菜样样俱全，直到最后一页才看到有饮料，咖啡倒是品种繁多，蓝山、哥伦比亚、圣多斯……一个个名字如雷贯耳，让人顿时肃然起敬。
马斯似乎看出程岚在想什么，笑道："要不就来杯蓝山吧？在蓝岛咖啡喝蓝山，也是挺有意思的嘛。"
第四十一章有猎头！(2)
"好啊！"看不出这个马斯还挺有意思的，程岚心想。
"要不要加块蛋糕呢？"
"哦，不用了，谢谢！"他的语气让程岚鬼使神差地想到：某知名快餐店里，营业员总是殷勤地问顾客，要不要加一份新出的XX鸡翅呢？
马斯抬头对服务生道："一杯蓝山咖啡，再来一份儿鸭脖子，要微辣的。"
"他们有小龙虾吗？"程岚故意问道。
"我们这儿的小龙虾分椒盐和原味两种，您想要哪一种？"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回答。
程岚无语凝噎，马斯已经大笑起来，挥手道："不用小龙虾，她开玩笑的。"
等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拉好帘子离开，程岚才说道："这个咖啡店也太神奇了，怎么什么都卖啊。"
"所以他们把各种口味的顾客全都一网打尽了，大家各取所好，你喝你的极品蓝山，我喝我的云南普洱，配上鸭脖子，绝了！"
程岚这才留意到马斯面前放了一套小小的茶盘，不由莞尔。
"这是我的名片。"马斯站起来，一躬身将名片双手递给程岚，程岚立马照着他的礼节也送上自己的。
马斯，Future Hunter福全国际猎头公司，资深猎头顾问。
程岚将名片端端正正地放在面前，笑道："我早就听说过你和Future Hunter的鼎鼎大名，不过今天接到电话还真是有些意外。"她下班之前还特地在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马斯在猎头圈子里很有名气，他英文名字是Mars，绰号"战神"。
"呵呵，跟程小姐这样资深的PR说话，我也是打了十二分的小心呀。"马斯爽朗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程小姐在博纳干了三年，有声有色，也到了该Level up（升职）的时候啦。"
这是在试探了。程岚不动声色地笑道："怎么说呢……三年的时间，在圈子里无论如何也谈不上资深，但经验总还是积累了一些的，当然，还有人脉……"
"对，公共关系，关系就是一切嘛！"马斯连连点头，轻拍着沙发扶手笑道，"我们做猎头的，从来不帮那些找不到工作的人找工作，而是帮那些从来不愁找工作的人找工作。程小姐的能力是毫无疑问的，而三年到五年正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小小的转折期，如果程小姐也有动一动的意向的话，那我们就是一拍即合了。"
跟这种专业猎头打交道是要斗智斗勇的，程岚侧首想了一想才道："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是哪家公司的offer？"
马斯抿了一口普洱，道："说实话，这件事其实跟我们平时的操作程序不太相符，你知道……在透露客户信息之前，总还是得对候选人有一番考察的，这也是出于对双方保护的原则……不过呢，这次的情形有点儿不同。"
程岚皱眉，这个马斯神神道道的，说了半天等于啥也没说。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听说曾经有公司派人假扮猎头去试探员工忠诚度的事情。程岚有点儿心惊，但转念一想那样的事多半是针对公司高层，自己不过是一颗small potato而已，公司犯不着跟她绕那么大的圈子。
马斯见程岚一声不吭，还在心中暗赞这女孩颇有城府，于是笑道："程小姐，如果我们假设，有一家很有实力与名望的公司，以非常优厚的条件请你去担任业务上的中层管理，你愿不愿意？"
程岚笑了，"那我想先了解一下，这家公司的实力是怎样？名望有多高？条件又怎么个优厚法……而且，我还想知道，这家公司又因为什么看中我了呢？他们是通过什么认为我能够胜任那个中层管理的职位呢？"
一连五个上扬声调，马斯额头见汗，都怪自己不好，说出来的话既不专业又没水准，果然被人家鄙视了。
第四十一章有猎头！(3)
"咳……我干脆跟你说了吧……"反正这事儿也不怕让程岚知道，传出去的话只会对她自己不利，"我的客户想请你去担任高级客户经理，具体福利待遇需要和你面谈，但绝对不会比同类公司的待遇低。我知道程小姐现在在博纳的title是公关专员，那么这家公司开出的条件真的是很优厚了，你考虑一下……"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是服务生来送餐点了。蓝山咖啡芳香扑鼻，程岚的脑子像装了马达一样迅速运转起来。
每家公关公司的内部职位结构都不太一样，博纳采用的是比较传统的构成方式，有业务部和企划部之分。而不少公司却是统一起来称为客户部，客户助理、客户主任、高级客户主任、客户经理、高级客户经理、客户总监一层一层划分得很细，纵向的职业阶梯非常清晰，而每个员工都会负责从媒体到客户到活动的所有流程，当中减少了业务与企划之间无谓的内部磨合。好处是责权分明，有点儿承包责任制的意思，论功行赏，能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也不会造成在处理项目时公婆太多的尴尬。坏处是员工因为事无巨细都得一个人或者一个小组负责，往往被累得半死，要是付出与报酬不成比例的话，那么人员流动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这种职业结构却是我喜欢的。程岚心想，她在博纳其实就等于是单兵作战，常常拿着一份工资却把业务部和企划部的活儿全干了，纵向职业阶梯构成过于简单，虽说只要能上一级就是一个质的飞跃，但因为领导职位少，要等到一个空缺只怕是已经地老天荒了。
跟博纳的实力声望不相上下的、公司级别构成里有"高级客户经理"这个职位的……程岚在脑子里把几家知名外资公关公司的情况都过了一遍，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性，却立刻又被吓了一跳，不会吧？
就听马斯再接再厉地道："据我所知，PR这一行里的高级客户经理，业内平均年薪是在十五万元左右，而这一家公司还能提供更好的福利与海外工作机会。"
"为什么看中我呢？"虽说这一行人员流动率高居不下，但成熟的大公司一般都喜欢从内部培养中层领导，这样在忠诚度和与各部门配合沟通上都会熟悉容易得多。像这样到外面招一名高级经理--俗称"空降兵"--除非是人员储备出了问题，否则不到万不得已或是有巨大的利益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