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18号 作者:右耳
第一章从一杯咖啡开始公关
挑高三层的穹顶，宽大柔软的意式沙发，温度适宜的冷气，淡而慵懒的钢琴曲……程岚舒服得几乎想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了。
"程小姐，您的手真漂亮。"
程岚倏地清醒过来，连忙笑道："是吗？顾先生您不知道，这个城市里的女孩可都是不做家务的啊！"
"哈哈哈，程小姐真是风趣！"举止儒雅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让程岚看得几乎有点儿妒忌了。这些在国外长大的人，从小就看牙医，人人都有一口漂亮的牙齿。反观自己，牙疼得死去活来时吞两颗止痛片也就过去了。
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
"顾先生，这次的年会，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博纳呢？"程岚轻轻地拨弄了下长到腰际的卷发，用最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今天的目标客户。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约到这位展腾新贵，咖啡已经灌了足足两杯，再不言归正传就有点儿过头了。
"去年我们用的是起亚，上下的评价都很好，市场部的人跟他们也都熟悉了。换了程小姐你，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也不会随便换别的人家吧？"中年男人的微笑隐藏在镜片后面，看起来狡猾而深沉。
程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我们的长处是在创意，起亚的风格大家都了解，比较墨守成规。年会每年都开，总是一成不变，这样操作起来固然是容易，却让人觉得了无新意。"
"程小姐觉得怎样才算是一次成功的年会呢？"
"一次成功的年会，不仅能在召开的半年之前，就让员工们无比期待，"程岚字斟句酌，"还能在结束后的半年之内，让员工回味无穷，同时又开始期待下一届的节目。"
"哈哈哈，程小姐真是好口才！"中年男人笑着扶了下眼镜框，"不过……光有创意可是不够的。"
"其实，我们公司最大的优势，在于与世界各大航空公司和酒店连锁企业极佳的合作关系。"程岚自信地说道，"如果由我们来承办年会，至少比起亚的预算再降低两个百分点。"
"嗯……"中年男人沉吟不语，像是在心里做着比较。
程岚也不催他，只是耐心地微笑。预算低自然是强有力的竞争点，但很多时候客户做出的选择，并不是因为稍微便宜的价钱或更加新颖的创意--许多隐在台面下的东西，程岚懂，但是要看时机。
"你们公司是不是就在对面？"中年男人突然伸手指向前方的落地玻璃窗，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程岚迅速回过神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由莞尔，"是，就在外滩18号，在三楼。这里有些远，看不清楚。"
"选那里做办公室，很有眼光，也很有实力啊！"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其实我一直觉得，对岸的那些老建筑，比这边的高楼大厦要有味道得多。历史的沉淀终究是不同的。"
"原来您也这么觉得。"程岚有些兴奋，外滩的那些老房子一直是她所挚爱的，难得遇上同道中人，忍不住想多说几句，"这里的每一栋楼都有好多故事，比如那栋绿顶子的大楼，您看，那是和平饭店，卓别林、萧伯纳都在里面住过。隔壁的南楼，是蒋介石和宋美龄举行订婚仪式的地方……"
她突然发现自己扯得太远，不由得脸红了红。
"我来了还不到半年，很多地方都没逛过。听你说得这么好，不如下次有机会，请你去和平饭店喝杯咖啡怎么样？"
程岚一愣，有些尴尬地道："那个……和平饭店正在内部装修，听说要到2010年才重新开张呢。"
"哦？哈哈！"中年男子洋气十足地耸耸肩，"那我们就2010年去！"
程岚脸上笑着，心里也不由赞叹眼前的男人，要是所有的客户都是这样该多好！想起那些财大气粗的所谓农民企业家，程岚就只有叹气的愿望。
"我们刚刚买下了远大的冠名权，这事你知道吧？"中年男子话题转换的速度快得让人跟不上。
不过他说的这件事是这个月本城最轰动的消息之一，主营快速消费品的展腾集团买下了原远大足球队的冠名权，从此这个世界上没有远大足球队，只有展腾足球队！
"当然知道啦，签约的场面真是盛况空前！"程岚恰到好处地恭维。
"下个月初球队会去云南基地训练，而且会在那里和迈阿密巡逻者队踢一场友谊赛。所以，我们打算在比赛的同时，在当地搞一次产品发布会。你们公司想不想试试呢？"
"啊！当然啦！"程岚有些吃惊，产品发布会虽然只是小项目，但这已是在给他们机会了，"谢谢您，顾先生！既然时间不多，您看我们几时去您公司洽谈比较合适呢？"
"明天吧，我会叫市场部给你电话约时间的。"中年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程岚难以抑制的欣喜，似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我还有个会议，先告辞了。"
当程岚重新置身于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时，突然发现38℃高温居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她拼命地抑制住给上司打电话报喜的冲动--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拿到合约之前，连一丝口风也不能漏出去。
今天的这场会谈比她预想中的时间短，这就意味着她可以提前回她的小窝去了，刚才她手下的实习生娜娜给她发来短信，说曹丽那个女人也不在公司。很好，大家一起消失不见那是最好不过。
弯曲的街道，斑驳的梧桐，小巧的便利店，这就是程岚的居住环境。她花三分之一的薪水，来租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间，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间屋子是在一栋老洋房里。
程岚的死党--安琪总是嘲笑她骨子里的小资情调。可是没办法，七年前她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一片当年被称为"法租界"的街区。每当星期六的下午，她都会坐在自己那小小的阳台上喝茶，每当她看到楼下花园里的野花开得娇俏宜人，便会觉得这笔房租完全值得。
第一章从一杯咖啡开始公关(2)
程岚在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杯酸奶，算是充饥。程岚正在减肥，每次看到安琪那标准的"S"形身材，她都会产生把自己活活饿死的冲动。
回到房间，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空调，熟悉的乐声便响了起来，是那首《外滩18号》。这首歌一推出，公司里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将手机铃声换成了它。每次电话铃响，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自己的手机，场面是热闹又滑稽。
"喂，在哪儿呢？"
说话人的口气横冲直撞，一听就知道是安琪。只要身边没有异性，这个妖女就会用这种粗鲁的语气说话。
"刚到家，你呢？"
"我能在哪儿啊！那什么，晚上七点，黄埔会，记得穿少点儿过来！挂了！"
"喂！喂！！"
程岚皱眉瞪了手机半晌，又给她拨了回去，"琪琪，我今天挺累的，不想出去吃饭。"
"再累也得来，我介绍你认识我男朋友。"
程岚对天翻了个白眼，"见你男朋友为啥要我穿得少点儿？"
"呃……说习惯了。没事，我有自信！记得准时啊！"
又挂了！程岚无奈地摇头，黄埔会！可怜的男人，那地方多贵啊！
安琪是搞对外汉语的，大学毕业后受不了外企的压迫，就进了一个语言学校，专门教老外学说中文，一个星期才工作三天。她这人素来吊儿郎当的，从不把领导放在眼里，有时候想去某地旅游了，也不管手头有没有课，抬腿就走人。她倒也记得请假，不过那架势就跟发通知差不多。
照这种工作态度，老板早该炒她鱿鱼了，可偏偏就有一帮子老外学员爱上她的课，还死命地给她介绍新学生，所以安琪在那所学校里基本上可以横着走。
不过，程岚知道，别看安琪这人性子大大咧咧，仿佛什么也不在乎。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特执著的愿望--移民！用安琪的话来说，她出生在本国完全是一个误会！她这颗小小的种子必须撒在大洋彼岸的肥沃土壤上，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对于这种典型的"外国月亮比中国圆"的理论，程岚虽然鄙弃却也有几分理解。安琪从思维方式到行事作风基本上没有与国人接近的--就冲她大冬天的还喝冰水的习惯，国人谁能受得了？还是由她去荼毒外国友人吧。
七点……程岚看看钟，也就两个小时了，连忙冲进了卫生间--去黄埔会那样的地方，总得收拾收拾吧。
第二章职场其实很小(1)
第二章职场其实很小
从出租车上下来，程岚一抬头就看到半倚在电梯口的安琪，一袭黑色紧身短旗袍，完全勾勒出她美好的线条来，只是贴得过于严丝合缝了，让人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怎么这么久？"安琪踩着细高跟鞋过来和她打招呼。安琪这人，就算站直了也还是给人一副懒洋洋的感觉，跟她说话的方式截然相反。
"久吗？还有一刻钟才七点呢！"对于守时程岚是相当有自信的，没办法，职业习惯。"倒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哦！我下课早，就先过来了，这儿凉快。"安琪歪着头打量程岚，"你干吗又把头发扎起来了？大波浪多漂亮！"
"现在是什么天气！"程岚瞪她一眼，"倒是你，穿成这样上课，你存心的呀？"
"哈哈，好不好看？"安琪原地转了个圈，"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为啥我班上的老外成绩总是最好的，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我穿旗袍啊！"
"是！你无敌！"程岚伸手去摁电梯按钮，"这么说你男朋友还没到？要我们两个美女等他一个，好大的排场！"
"哎呀！你看在他很快就要大出血了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安琪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说想吃中国菜，我就推荐这里了，怎么样？"
"歹毒！"
一出电梯门，就有小姐迎上来，安琪随口报了个名字，就有人引着她俩往里走。程岚总觉得这家饭店的装潢极有特色，很少有人能将红色和绿色搭配得这么好看。
"快看，顾若愚！"安琪捅了程岚一下。
透过半透明的隔断，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小包间里正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从她们这个角度望去，正好看见那儒雅的男人此刻正频频点头，像是在赞成别人的话。
"哦，是他呀！"看到几个小时前刚刚交谈过的人再次出现，程岚也不由有些意外。
"你认识顾若愚？我只在杂志上见过他。"
程岚将下午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却引来安琪的啧啧赞叹，"我就说，不单单房子是老的好，男人也是老的好啊！"
"他也不算太老啊……"程岚皱皱眉，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一向希望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快走吧，我饿了。"
"你不是减肥吗？"
安琪订的位子从来都是风水极佳，头一抬眼前就是无敌江景。不一会儿，就有个领班走过来笑吟吟地向安琪打了个招呼，让程岚这个做公关的都不由得不叹服安琪的人面之广。
"你不是白天做老师，夜晚就化身交际花的吧？"程岚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交际花，是猫女！"安琪朝程岚和帅哥领班一人抛了一个媚眼，随手翻开菜单，"点吧，他们的银鳕鱼和醉鸡都不错的。"
"我知道。"程岚边看边嘲笑道，"不过，万一你男朋友放你鸽子，你今晚就死定了，这里可是'福布斯二十五贵'之一。"
"他才不敢呢！"
"怎么不敢？他只要上网一查，便铁定放你鸽子。"程岚挥手叫服务生。
"行了，付不出钱也不会把你当在这儿的。"
她俩都是这里的常客，点起菜来驾轻就熟，只是正主没到，只能先点饮料。两人说说笑笑顺便看风景，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两位美丽的小姐，真是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洋腔洋调的国语突然响起，程岚和安琪同时回头，就见一褐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和一清秀斯文的年轻男子站在桌前。
安琪一笑，伸手便握住那洋人的手，"程岚，这是我男朋友。"身子自然而然地就靠了过去，小鸟依人地被那洋人搂个正着，那酸样看得程岚牙都倒了。
"是程小姐吗？鄙人葛先锋，这是我的朋友唐硕，呵呵！小名唐唐，记得读第三声哦……"
没想到这老外还这么会调侃人。只见他左手搂着安琪的香肩，右手伸出与程岚相握，再一指身边的中国男子，最后舒舒服服地坐在安琪身边的座位上，还不忘向倒茶的服务生点头致谢。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倒是让程岚看得有些发怔。
那位唐硕先生看来是习惯了葛先锋的耍宝风格，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很腼腆的样子。不过程岚留心到他翻菜单的手，十指修长白皙，倒像是个艺术家。
"我听琪琪说她最好的朋友是位美女，所以我特意叫了唐硕一起来，这样程小姐就不会感到无聊了。"葛先锋洋洋得意地笑着，一口白牙十分晃眼。
安琪冲着程岚颇有深意地一笑，程岚也回了她一个"此男还行"的眼色。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悦，葛先锋本名"Gary"，在希伯来文里意为"冲在前方的人"，所以他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先锋"。他在一家商务咨询公司工作，是被美国总公司派驻上海的，主要是做客户和营销，而唐硕则是他的工作搭档，负责文案和策划。
"如果没有唐，我的生活一定是极其悲惨的。"葛先锋说话有着美国人特有的夸张，"刚来时，我连公司的门也找不到。"
第二章职场其实很小(2)
安琪嫣然一笑，撒娇道："那如果没有我呢？"
"没有你？"葛先锋眨了眨那一双碧眼，"没有你，我就没有生活了。"
他这个马屁拍得十分到位，两人自是一阵旁若无人的恩爱缠绵。
程岚心里好笑，转头去看唐硕，却见他只是慢慢地夹菜、吃菜。见程岚看他，他便彬彬有礼地笑笑，让程岚一阵郁闷，想不通他这么少言寡语的人怎么会跟葛先锋成为朋友。
安琪是美男当前，其余人通通无视的那种人。程岚太熟悉她的作风，随意吃了几口，便要了杯咖啡躲到长廊旁边的休息区坐着，那里的皮沙发比硬木椅子要舒服多了。
"程岚！"
"啊？"程岚回头，就见一个身着暗绿色丝质衬衣的男人正朝她走来。
"我真怕叫错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程岚勉强一笑，眼前的这个男人叫孟凯，是她大学时高她一届的学长，高大俊朗。当年叱咤F大泳坛，倾倒芳心无数，程岚也暗恋了他整整三年。两人同在校学生会，也算熟识。程岚对他的那点儿情意一路苦忍了三年，直到孟凯毕业时的散伙饭上，才悄悄地往他包里塞了封信，之后也没了下文。
两人有三年没见了，程岚想起自己那封写得半文半白的情书，便恨不得拔腿就走。
"你好，好久不见。"
"我陪老板过来见客户的。"孟凯回头指了指，居然就是顾若愚待的那间包厢。
"哦，我跟朋友出来吃饭的。"程岚懊恼自己的手足无措，急急地道，"估计他们在找我了，我先过去了。"说完，程岚像逃命似的跑了。
回到桌边，程岚见那对鸳鸯还在甜蜜，而唐硕则坐在原位翻看一本杂志，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定力。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琪琪，我明天还有事呢，我先走了。"
"哦？"安琪回过神来，"这么早？"
"不早了，快十点了。"程岚看向葛先锋，"很高兴认识你，哦，还有唐先生。"
"哈哈，本来还想着换个地方再坐坐的。"葛先锋笑得一脸灿烂，又冲唐硕道，"唐，你能送程小姐回家吗？"
程岚刚想拒绝，没想到唐硕居然点头说了声"好"，合上杂志便站了起来。
没办法，程岚只得向其余两人道别，跟唐硕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人往往是这样，越是不想见谁，就越是会见到谁。走出用餐区的时候，程岚再度迎面遇上孟凯。他正在跟餐厅经理说话，看到程岚两人，居然停下话头走了过来。
"程岚，这是你男朋友吗？"
程岚顿觉额头冒汗，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旁边的唐硕居然什么也没说，倒是叫她好生奇怪。
"难得遇上，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孟凯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程岚只得取出自己的跟他交换了。一想到孟凯是在顾若愚公司工作，没准儿以后还会碰到，程岚便觉得头皮发麻。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程岚急急忙忙地告了辞，朝电梯走的一路上都觉得心怦怦直跳，直到电梯门合上才稍稍镇定了些。她终于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抬眼瞧去，发现唐硕正好也在看她，眼神竟是颇有兴致的那种。四目相对之下，又慌忙同时避了开去。
黄埔会所在的这栋楼里全是高级饭店与会所，提供的各项设施服务也是一流的。门童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又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程岚忍不住道："这里离我家不远的，你不用送我了。"
"好！"唐硕答应得很爽快，却叫程岚没来由地感觉有些尴尬。
出租车很快启动，程岚最后一眼看到唐硕往那个门童手里塞了点儿东西。
是给门童小费吗？
这个唐硕，还挺有意思的。
第三章沟通就是一切(1)
第三章沟通就是一切
程岚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展腾市场部打来的电话。程岚一边和那头通话，一边朝实习生娜娜比画了个"V"字，眼角余光同时扫到旁边的曹丽。她也在打电话，眼睛却时不时地朝程岚这边瞥来，程岚不由心中暗笑。
博纳业务部一共四员女将，个个貌美如花。眼下甄珍远在首尔主持一个活动，齐又蓝去了深圳分部开会，就剩下程岚跟曹丽两人留守本部。
经理办公室的门紧关着，想必里面没人，难怪娜娜看起来精神十足。
"师姐，成了？"娜娜也是F大工商管理系毕业的，属于程岚的直系学妹。招聘时程岚一眼相中了她，就直接向人事部要了她来。这丫头人小鬼大，才几个月就将程岚分派给她的工作做得有模有样，公司里各门各派的八卦也是路路门儿清。
"一半吧。"程岚微笑着回答，"你去把我们公司做过的关于各种产品展销会的成功案例整理出来，记得，要中英文版的。"
"得令！"娜娜笑眯眯地挤挤眼睛。
"低调……"
轻轻拍了下娜娜的脑袋，程岚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一切与展腾公司有关的资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别看她脸上笑得轻松，刚才跟她通话的那位姚小姐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其实程岚也明白，展腾的市场部一向是与起亚合作惯了的，私下肯定没少拿好处，现在突然要换公关公司，自然不高兴。不过看来那位小姐还是个生手啊，殊不知就是两家公司竞争，他们才能坐收渔利，竞争得越厉害，他们就越是能压价，好处也越多。
生手好！程岚嘴角上扬，再次满意地微笑。
手机响了，是短消息。程岚拿起一看，居然是娜娜发给她的，不由得皱眉。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忍不住向她看去，她却是一副认真查资料的模样。
"可靠消息，太后要升职了！"
娜娜她们一批的实习生，有个是分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消息自然多。而这位"太后"，便是她们业务部的经理刘伊敏，美貌、气质、学问啥都不缺，然而芳龄直逼四十却还是孤家寡人。平常行事雷厉风行，抓业务时要求极其严苛，具备成为女强人的一切条件，下面的人都叫她"太后"。
现在"太后"要去当"太皇太后"了！其实这个消息程岚早有所耳闻，"太后"这两年带领业务部奋发图强，业绩连创历史新高，升职是早晚的事。
唯一值得关注的，便是谁来当这个新任"太后"。程岚抬起头，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太后"有一间极为豪华的办公室，能够直接看到江对岸华丽的天际线。如果有一天，她程岚能够坐在那把进口真皮转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倾听三部电话同时响起来的悦耳铃音，想必滋味不错。
"师姐，都在这儿了。"娜娜指了指她的电脑屏幕。
"嗯，发到我邮箱里吧，谢谢你啦！"
"师姐客气啥！"娜娜抻了抻胳膊，露出一截雪白的腰和一个可爱的小肚脐。
程岚瞅了她一眼，低声道："以后别再穿这么短的衣服和低腰裤，跟你说了好几次了！"
"哦！"娜娜慌忙坐下来。
公司自从去年来了个香港女人当大中华区CEO，便制定了更加详细、严格的着装规定，从套装的颜色到鞋跟高度，洋洋洒洒地用了三张A4纸才打完。这对于程岚这样有经验的公关专员来说完全能够理解，公关人员给客户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必须要显得专业而自信。刚入这一行，程岚就将大学里珍藏的十来条牛仔裤束之高阁了。然而新新人类们总是不太理解这些规定，一天到晚韩版小西装加低腰裤，妄图偷梁换柱混淆视听，却不明白若因为着装而被领导扣了印象分，真的是得不偿失。
第三章沟通就是一切(2)
"好师姐，我现在干点儿啥？"娜娜将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凑了过来。
程岚哑然失笑，将一摞资料递到她手里，"这是时装周开幕仪式的企划案，先印二十份出来，周六要用。"想到又要加班，程岚心里连连叹气。
"好！一代影后娜娜去也！"他们这些实习生，做得最多的工作便是影印资料文件，因此一个个自封"影后"、"影帝"。
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程岚忽觉心神不宁，想到孟凯居然是顾若愚的助理，明天去展腾，两人极有可能遇上。唉，不是说这城市里有一千九百万人口吗？为何人海茫茫却偏偏就遇上了他？
深吸一口气，程岚努力集中精神，要是能拿下展腾，不光是业绩翻番，只怕"太后"那个位子也是手到擒来。孟凯也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总经理助理--展腾的总经理助理可不是一般的秘书、行政之流，那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啊！
唉！为什么总要想到他！
程岚将娜娜发给她的展腾资料转发了一份到企划部的公共邮箱，想到要去找企划部的那些仙女，就不禁头疼起来。
博纳的部门规划简单，最关键的部门就是业务部和企划部。业务部负责与客户联系、接案子，有销售指标的；而企划部则是负责创意和制订计划。说白了就是一个是做产品的，一个是接单子卖产品的，两者息息相关却又矛盾无数。
每次客户对提案不满意，两个部门就开始踢皮球，业务部埋怨企划部创意不好没新意，企划部指责业务部没有将客户的意思传达清楚，之后又没有将他们的创意向客户表达明白。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上层处理这种事情，也往往是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其实在程岚看来，企划部的那些仙女--博纳美女如云，都说企划部的全是仙女，业务部的全是妖女--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些。做创意时总会忽略人家的预算和成本，天马行空的也不考虑实际操作性。有时候不用拿给客户看，连她自己看都直接无语，又不好意思当场扔回给人家，熬个一天再委婉地去求某位仙女修改，还往往遭到仙女愤怒的白眼。
业务部与企划部，就好比房产商与买房人，那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啊！
不过博纳还算好的，有的公关公司还单立一个客户部，专门负责客户沟通反馈的，平白地多出一个环节，一件案子在三个部门间传来传去，到最后弄得一塌糊涂。
程岚踩着高跟鞋去企划部打了个转，光发邮件没用，还是亲自点明这个创意的重要性才好。业务部四个人里，她算是跟企划部相处得比较好的一个，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低调而本分。像曹丽那样成天搔首弄姿，对付客户还成，在公司也那样就有些讨人厌了。自古文人相轻，美女也不例外。
再次回到办公室，程岚发现曹丽居然在她的隔间站着，旁边还有娜娜，两人居然还有说有笑的。
曹丽抬头看见程岚，立即眨巴了下粘了假睫毛的迷人大眼，笑眯眯地道："程妖女，最近行情不错啊！"
"怎么了？"程岚不解地走过去，就看见娜娜也是冲她直乐，还挥舞着手，"当当当当……"
程岚吃惊地看到，在她的电脑前，赫然摆放了一大束洁白的马蹄莲！
第四章客户公司里的初恋情人(1)
第四章客户公司里的初恋情人
展腾国际的亚太区总部自去年由香港搬到本城后，业绩突飞猛进，规模也不断扩大。在这间租金高得令人发指的写字楼里包下了整整两层楼面，合同一签就是五年！所谓财大气粗当如是！
程岚急匆匆地走向前台，从她进电梯起就一直心神不宁，仿佛做贼心虚。
"您找市场部的林燕？"前台小姐示意程岚先在沙发上坐一下。程岚打量着她脸上的淡妆和浅粉色的衬衫，暗忖自己今天的服装风格再次正确，心情略宽。
"您好，是程小姐吗？我是林燕。"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走到程岚跟前。
程岚忙起身握手，一番寒暄后，便随着林燕往会客室走去。
从笑容到问候，再到言简意赅的开场白，这个女孩很职业。用一名专业公关的眼光，程岚对林燕作出了初步判断。精干利索的人，程岚喜欢，但深知不好对付。
果然，刚一坐定，林燕便将展腾对这次产品发布会的要求摆在了程岚面前。
程岚大略地看了看，笑道："一次成功的产品发布会，关键就是如何吸引眼球。我们公司的创意曾经拿过国际大奖，您只管放心。"
林燕挑挑眉，不置可否地道："没有多少时间了，也就二十来天，你们的提案要尽快拿出来才行。"
"嗯，这样吧，明天下午交初步方案，怎么样？"
"那再好不过！"林燕似乎有些吃惊于程岚的爽快，又取出一份文件道，"这是委托合约，你看一看，可以的话，就可以签了。"她终于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你们博纳的手脚还真是快呢。"
程岚微微一笑，心里明白林燕指的是什么，也不多言，就仔细地看起了合约。这份合约拟得很苛刻，价钱相信比起亚的要低将近一成。不过，既然是新产品的发布会，或许这笔生意还是可以长长久久地做下去的。
"合约我先带回去看，明天下午我会再来，到那时再签，您看呢？"
林燕显然是愣了一下，晚签合约先看方案，对展腾来说完全没有损失，按照通常的流程也应该是这样。其实若非这次是顾总亲自指示将发布会给博纳做，他们又怎会这么主动地拿出合约。
"没问题，这样最好！"林燕合上面前的手提电脑。
程岚知趣地站了起来，"谢谢你了，那明天见！"
站在写字楼门口排队等出租车时，程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从头至尾连一个小时也不到，自己居然还担心着会撞见孟凯。话说就算遇上他又能怎样？自己一个职业公关女，几时怕起男人了？
对于展腾的产品发布会，她心里也有了计划，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真想跟公司申请，将业务和创意都交给她一个人做，那该多省事。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来电显示的号码居然是展腾的！程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已经停在她面前的出租车让给了后面的人。若是有关合约的事，她再上去一次也来得及。
"程岚？是我，孟凯。"
温和爽朗的男声，让程岚的脖颈微微发僵，"哦，你好。"
"我看到你来公司了，本来想跟你打个招呼的，可惜突然来了个客户电话。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
上帝保佑那个客户！程岚深吸了口气，"谈得很顺利，所以速度就快了。"
"你应该没走远吧？一起吃个午饭，好不好？"
"不用了吧？我还得赶着回去做方案呢。"
"这个事情我知道，不急的，或许我还能给你一点儿意见呢。磨刀不误砍柴工，赏个脸吧！"
是啊，他可是展腾的总经理助理呢！和他吃饭，也算工作午餐吧？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啊。"孟凯不由分说地下决定，"我们楼对面有家日本料理，环境不错，我已经订好包间了。二十分钟后我就到，你报我的名字就行。"
"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程岚有点儿发呆，忽地背后有人喊："喂，你走不走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
程岚连忙走到队伍外面，向对面望去。果然看见一家日本料理店，三条巨大的鲤鱼幡迎风招展，极为醒目。
他居然连位子也订好了！这让程岚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家"和风"日式料理，午市相当有人气，估计主要是做周边上班族的生意的。程岚跨进店门时，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挂着门卡吊牌。
第四章客户公司里的初恋情人(2)
报出孟凯的大名后，程岚立刻被引进二楼的包厢。淡雅的日式壁纸，从桌椅到门窗都用的是原木色，精致的竹帘低垂着，一进来就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孟凯还没到，程岚从包中取出粉饼，镜子中的自己，妆容精致而不张扬，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让女士久等，真的是罪过。"孟凯带着一阵风刮了进来，包厢里的气温仿佛顿时上升了好几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