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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森博嗣V02《玩偶娃娃蒙娜丽莎》

_9 森博嗣(日)
  “现在一切归零。”
  “这是工作。”
  “那我就没义务听从你的命令。”
  两人沉默了一会之后,林刑警便挂断电话。
  红子也将话筒放下。
  9
  红子没有到外面,而是走向餐厅。大河内弘树正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电视。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谢谢您叫我接电话。”红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太太呢?”
  “啊,大概在睡吧。”看了一眼内部房间,大河内微笑说道。“该不会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吧?大约一小时前,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大河内先生,请问您刚才去哪里了?”红子问。她不能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硬是切换了话题。
  “什么意思?”
  “您有开车出门过吧?”红子问。
  “啊,是啊…因为旅馆公会有众会,我刚刚才回来。因为发生了人形博物馆的事件,所以我们在对策方面讨论了很多。唉,就算讨论再多也没什么用啦。”
  “大河内先生觉得麻里亚小姐是怎样的人?”红子出其不意地提出这个问题。
  “什么?”正要喝啤酒的大河内停下动作。“啊啊,你说她啊…嗯,她有点怪。”说着,他摇了摇头。“我老婆昨晚也说,陪了她一整天,感觉很可怕。反正她还那么年轻,又是个美女,快点离开那个家不是很好吗…与其留在那个家,当然是恢复单身比较好嘛。”
  “为什么您会觉得她离开岩崎家比较好?”
  “嗯,那是因为…”大河内仰躺在椅背上。“那个家太诡异了。那个奶奶原本就很诡异,岩崎雅代的后代子孙全都很诡异。”
  “您的太太不也是她的后代子孙吗?”红子疑惑地问。
  “对,我老婆也很奇怪。她身上流着魔女的血。我常常会觉得她很奇怪,就好像她活在一个脱离现实的地方一样。”
  “翔子也是吗?”
  “不…”大河内笑出声来。“血缘会越来越淡的。”
  “对不起。”红子低下头。“我实在没有办法再瞒着您了。警察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其实大约在一小时前,岩崎毅先生去世了。”
  “咦?”大河内坐起身,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我刚刚去了白桦第一医院。”红子开始向他说明。“岩崎毅先生在自家里死亡,被送到医院去了。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警察叫我不要说出去,所以我不能告诉您详情。”
  “为什么警察叫你不能说?”
  “对不起。”红子摇头。
  “这样啊…”大河内低头看着脚边咋舌。“岩崎先生他…”
  “太太会不会受到打击?”
  “不,我想应该是选好。”
  红子从椅子站了起来,对大河内鞠躬。
  “晚安。”说完,她便转身打算离开餐厅。
  “濑在丸小姐。”大河内叫住她。
  “是?”
  “警察该不会怀疑我老婆是犯人吧?”
  “咦?”大河内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红子不知如何反应。“犯人?”
  “我是指在博物馆发生的事件。”
  “为什么太太会被怀疑?”
  “因为她憎恨岩崎家…这里流传着这样的谣言。我老婆和中道先生的太太…是岩崎雅代跟别人之间的直系血亲。到处都有人在说,她们会不会争着分财产?刚才公会的人也当着我的面这么说。”
  “太太怎么想?”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本人完全没有分财产的意思…”
  “但是您今天一直和太太在一起吧?”
  “没有,所以我才会在公会的聚会上…”大河内这么回答,脸色突然发白。他将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难道…”
  “没什么,您不用担心。”红子回答。
  “刚才的聚会也一直绕着这个话题转。”他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很累,还是他喝醉了,他看起来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岩崎雅代死了,岩崎家的财产会怎么处理等等…这世上还真多杞人忧天的闲人。”
  “不用在意他们说的话。”红子说。
  “是啊…”大河内举起手,点了个头。“不好意思,竟然让客人听我说一些奇怪的事…晚安。啊,你该不会还没洗澡吧?”
  “不,已经洗过了。只是之后我又出门了…”
  “现在还可以淋浴喔。”
  “谢谢,晚安。”
  红子走出餐厅,此时练无等人正好从玄关进来。翔子微笑着与红子擦身而过,进入里面的房间。练无、紫子及保吕草则走上楼梯。
  祖父江七夏独自一人站在玄关。
  “抱歉,本来要喝续摊的。”红子说。
  “没关系。”
  “已经很晚了,晚安。”红子对她说,并打算上楼。但是七夏没有回应她,于是她又回头看着七夏。
  她直直凝视着红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红子朝她走回去,站在七夏面前。
  “我可以回去了吗?”七夏问。
  红子举起左手,打了她一巴掌。
  七夏张大眼睛,转头看着红子。她的右手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你敢打我吗?”红子问。
  “敢…”七夏回答。“现在的话。”
  “那你打吧。”红子闭上双眼。
  她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红子睁开眼,眼前的七夏眼中含泪。
  “怎么了?为什么不打?这可是大好机会呢。现在的我不同以往,相当脆弱。就算你打我,我也无法还手。快啊,让我看看你的斗志。”
  “我不想打你。”泪水从七夏的脸上落下。“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恨你不可呢?
  我不懂。”
  “你爱自己的女儿吗?”
  “当然。”
  “女儿和林,你会选谁?”
  “我女儿。”七夏立刻回答。
  “我啊…”红子看着七夏,吸了一口气说:“如果是为了林,我可以杀了自己的儿子。给我记住这点。”
  “我知道了。”七夏点头。“我懂了。”
  “现在你有点恨我了吧?”红子微笑。“快啊,如果你想回去,就快点打我。”
  七夏举起右手,红子闭上眼睛。
  一股力量冲击上左脸。
  红子的脸向着旁边,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她张开眼睛。
  “晚安。”七夏低下头。
  “晚安。”红子回答道。
  祖父江七夏离开了,没有回头。
  好强烈的斗志啊,红子心想。
  七夏走到博物馆前,可能是想打电话吧。之后她会叫计程车回到湖畔饭店,林也回去了。
  两人在同一个房间,在同一张床上。
  红子甩甩头。
  当她回头一看,发现练无和紫子都在楼梯上。
  红子默默地上楼。
  两人像是腿软了一般,坐着往两边退。
  自己还拥有斗志吗?红子怀疑。
  她走在二楼的走廊上。在房间里准备好替换衣物后,便往公共浴室走去。
  浴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红子开始淋浴。
  是谁在骗我?
  左脸并不痛…那个女的有手下留情。
  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红子让水从她头上淋下来。
  她明明不打算洗头的…
  等一下要弄干头发会很麻烦。
  她刚才应该更用力打七夏的。
  到底是谁在骗我?
  我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对方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真是不可思议。
  左脸并不痛。
  她想要小狗。
  想去游泳池。
  想骑脚踏车。
  想拿着烟火。
  想跟男孩子玩。
  也许自己不是人类,只是有着人类的外表。
  自己究竟是什么?来自何方?
  父母知道我的真面目吗?
  他们了解我所思考的真面目吗?
  谁能了解我?
  谁在骗我?
  为什么这孩子不会哭?
  父亲经常这么说。
  这孩子好可怕。
  母亲时常这么说。
  热水在她身上流动。
  谁也无法了解我。
  谁也无法骗我。
  红子笑了。
  第6章 受沉默之邀,门扉逐渐开敌
  翌日早上九点,为了询问濑在丸红子事情的过程,长野县警署派三名刑警来到美娱斗屋。大家用完早餐收拾过后,小鸟游练无和森川素直便开始打扫玄关;保吕草在二楼走廊看书,香具山紫子还没起床。
  美娱斗屋今天谢绝所有客人住宿,也就是休业中。已经事先预约的客人也请附近认识的民宿帮忙吸收了。
  昨天半夜(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所以正确地说应该是今天早上)警察来通知他们岩崎毅的死讯,同时也告知住院中的麻里亚被人袭击而受重伤的消息。
  早报上也报导出岩崎家的惨案,身为亲戚的大河内家不得不休业。决定休业之后,老板今天一大早就打了几通电话。大河内也叫来了练无和森川,告知他们打工在今天中午结束。
  “抱歉…”大河内弘树对练无和森川低下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练无说。
  然而当两人离开房间后,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真伤脑筋,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练无喃喃地说。
  “再找其他工作吧。”森川简洁地说。
  “我本来想在暑假后半段去北海道的。”练无失望地垂下肩头。
  对红子的讯问约三十分钟就结束了,刑警们一刻也不停留地迅速离去。
  练无一直无法听她说昨晚的事情。
  他本来打算放完烟火后要问红子的,但是她和祖父江七夏起了冲突,淋浴过后就睡了。一点多的时候,紫子到练无他们的房间报告情况。
  “不行,完全是无法跟她说话的气氛。”紫子摇头说:“她已经钻进棉被里睡觉了。”
  保吕草有听红子提到一些—岩崎毅死了,岩崎麻里亚在医院遭人袭击。像这种不清不楚的情报一点用也没有。练无和紫子都很清醒,虽然保吕草在途中睡着了,但两人还是一直在谈论着事件及红子的事。话题源源不绝,到最后紫子离开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也因此紫子到现在都还没起床,而练无也只睡了两小时,刚过六点就被叫醒了,因为他还得准备早餐。现在练无的脑袋一片模糊,整个人也好像站得斜斜的。
  所有的打扫工作都在中午之前顺利完成。
  森川素直收拾好行李,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回去了;练无则是坐保吕草的车回家。红子和紫子也一起搭车,所以车上有四个人,其中红子的行李特别多,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所有行李到放到车上。紫子睡到十一点才醒来,三十分钟后,保吕草的车就驶离美娱斗屋的停车场。只有翔子出来送行,她向四人挥手,有点要哭出来的感觉。
  大河内弘树和优美好像已经出门去了。
  今天也没见到林刑警和七夏。
  保吕草的金龟车发出干燥的引擎声,宛如滑动般地在长长的下坡上行驶。山下正值盛夏,随着接近乡镇,气温也渐渐升高。车窗是摇下来的,所以能藉由吹进车里的风知道这点。
  保吕草开车,练无坐在助手席,紫子合红了坐在后座。
  虽然没有听红子说明,但练无有看过早报,所以大致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当车子终于脱离山路的连续弯道后,练无往后看着红子。她正眯起眼睛眺望窗外的景色。
  “红子姐,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说什么?”红子一脸茫然地反问。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练无问。“红子姐,你去哪里了?”
  “你没有和林刑警在一起吗?”一旁的紫子问。
  “呃…”红子在狭窄的座位上坐直。“我喝了几瓶啤酒,之后…我到岩崎家去看人偶。”
  “咦?”紫子提高了音量。“在那种时间?”
  “对。”
  “你有跟人家约好吗?”紫子脸上充满了问号。
  “没有。”
  “你有打电话过去吗?”练无问。
  “没有。”红子摇头。“我没有打,直接就走去那里了。然后我按下门钤,跟对方说你好…”
  “她们竟然会让你进去。”练无说:“是女管家开门的吗?”
  “不是,是岩崎毅本人。那时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我喝醉了,他也喝醉了,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让我进去吧。”
  “这样好危险喔!”紫子说。
  “是啊…”红子点头。“但是当我在雾峰美术馆,听到关于中道先生画作背面的记号的事情之后,就好想看看那些人偶。”
  “为什么?”正在驾驶的保吕草问。
  “咦?保吕草,你听到那些事情不会想看看吗?”红子反问。“真奇怪…”
  接着,红子详细地说明在岩崎家发生的事。
  她和岩崎毅在书房喝酒,之后被带到寝室,在黑暗中被偷袭。但是等到开灯一看,发现他倒在地上:心跳也已经停止。她有点慌了,连忙回到书房打电话到饭店找林刑警,接着听到可疑的声音,于是她走向仓库。就在那里,她被人从后面袭击、勒住脖子。
  “我不能呼吸,就这样昏了过去。”红子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真的是太大意了。但是如果我抵抗的话,说不定会陷入更危险的情况。”
  救护车和警察赶到岩崎家。就如早报上所写的,警方从书房里的波本威士忌检查出毒物。
  “对,我还满幸运的。因为我讨厌玉米,所以才没有喝玉米酿成的酒。”红子微笑道。“先别管好不好吃,你们不觉得玉米吃起来很麻烦吗?”
  “不会啊,”紫子摇头。“还有很多吃起来比玉米更麻烦的东西啊。”
  “是啊,例如酱油团子。”红子用认真的表情点头说。
  报纸上并没有详细写出毒物的种类,但搜查当局判断,犯人这次用的毒跟前天毒杀麻里亚未遂时用的毒是同一种。报导的最后写着,警方认为此次事件和岩崎雅代遇害事件有很深的关联,会继续调查。
  “也就是说…”红子以不慌不忙的语调说:“这次事件让警方想到前天麻里亚小姐和雅代女士的事吧?”
  “为什么?”紫子问。
  “犯人对麻里亚下毒让她昏倒,再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时,刺杀雅代女士。这次则事先在酒里下毒,犯人可能知道岩崎先生每晚都会喝波本吧。犯人确信就算前一天岩崎先生没有喝,隔天也一定会喝。等警察发现后赶到岩崎家时,这么一来,犯人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啊啊,原来如此。”紫子点头。“所以犯人到麻里亚小姐住的医院去了?”
  红子继续说明。
  救护车将岩崎毅送到了医院,但却救不了他。红子也和林刑警、七夏一起搭警车赶往医院去,才刚到达,她们就听到了尖叫声。
  四人急忙赶到麻里亚的病房,但房门是锁着的。破门而入后,发现岩崎麻里亚受了重伤躺在床上,金色匕首和收纳匕首的人偶被犯人留了下来。病房的门锁是电子锁,钥匙很难拷贝,保管在医院里的钥匙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同时窗户也是锁上的状态.他们猜测犯人是从安全梯逃走的,但病房的锁是如何锁上的?这仍旧是个谜。
  “天啊!”紫子拔尖了声音叫着,脚在车地板上咚咚踩着。“密室!密室啊!”
  “喂!”开车中的保吕草大叫一声。“车子很可怜耶!”
  “啊,对不起—”紫子吐吐舌。“不过不过,犯人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能办到这种事?啊啊,我麻了…我的头麻了。”
  “你是不是生病啦?”助手席上的练无向后转头,冷冷地说:“是不是有人躲在房间里面?”
  “不,那个房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红子微笑摇头。
  “麻里亚小姐怎么说?”保吕草仍旧看着前方问道。
  “问不出个所以然。”红子回答。“我问过今天早上的刑警了,她整个人完全处于呆滞状态,根本无法正常说话。她的伤不要紧,但她都只说些恶魔和神等等莫名其妙的话。”
  “有指纹吗?”紫子问。“在匕首和人偶上…”
  “没有。”
  红子摇头。
  “就跟博物馆的犯案现场一样,什么证据都没留下。犯人一定有戴手套。换句话说,这是一桩准备周详、非常有计划性的犯罪。选有…对了对了,可以确定犯人有开车或是骑摩托车。
  犯人在偷袭我之后,就算马上赶去医院,时间也不够用。如果犯人只有一个人,不开车或骑车的话是无法在我们到达之前逃走的。虽然犯人也有可能坐计程车,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会留下足迹的事。我只昏倒了不过十分钟…之后警察赶到.林也来了,接着我们几乎是立刻就直奔医院…所以犯人和麻里亚在一起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是偷袭红子姐的人袭击麻里亚小姐的吧?”练无问。
  “没错。”红子点头。“犯人就是为了袭击麻里亚小姐,才会到那间仓库偷走人偶…”
  “我记得那是…除魔的匕首?”紫了喃喃说着。“匕首藏在人偶之中对吧。”
  “真可怕,竟然用杀死她先牛的匕首袭击她。”练无摇头。“这叫做惨烈吗?岩崎家果然是被诅咒了吧?”
  “由小练来说这种话一点也不恐怖。”紫子笑说:“感觉就好像在说不小心沾到番茄酱了一样。”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道路笔直地在田地之间延伸,对面车道正在塞车。
  “要不要顺道去别的地方?”保吕草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他抽着烟说:“反正我们也得找个地方吃饭。”
  “有有有—有!我最想去的地方是诹访湖西部公园,我们去那里吧!”紫子大声地回答。
  “啊,我的包包里有导览手册;咦,我的包包咧?”
  “我想应该是在前面的车厢里。”保吕草说。
  金龟车的引擎在后面,所以行李都放在前面。
  “听我说听我说,那是刚盖好没多久的新游乐园喔!那个那个,啊,就是枪手啦!二氧化枪手的枪手(GUNMAN)…等等紫子,是二氧化锰( GANMAN)吧!不好意思啦!总之就是那个‘原野奇侠西部公园’。”
  “好冷。”练无皱眉。
  “小练也绝对会喜欢上那里的,我们可以穿得像西部电影人物一样…碰碰地开着手枪,骑马或坐马车…也可以在酒馆跳舞,穿上轻飘飘的裙子,就是你喜欢的那种。至于我嘛,我想系上可以佩枪的皮带。嘿嘿!是佩枪的皮带(gun belt),不要跟BELLE HERALD蛋糕店搞混了喔!保吕草学长,拜托!我们去那里吧!”
  “有其他意见吗?”保吕草兴趣缺缺地问。
  练无沉默地摇摇头,红子则微笑着点头。此时刚过中午十二点。
  2
  保吕草将金龟车停在诹访湖西部公园的停车场时,已经下午一点了。四人买了入场券前进入游乐园。原本以为人会很多,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可能是因为天气很好,太热了吧。看到头戴大帽子、胸前别着保安官徽章、腰上系着佩枪皮带的巨大狗步偶在路上走动着。在烈日当空之下做这种兼职还真辛苦,应该是领时薪吧,练无心想。
  玩过来福枪射击之后,一行人想在速食餐厅吃午餐,但店里客人很多,没有位子可坐。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人都集中到有冷气的地方来了…四人只好放弃,先去玩游乐设施。
  紫子拉着保吕草,说想要穿着枪手的衣服骑马。
  “分成短发组和长发组喔!”紫子在分开行动时这么说。
  长发组的练无和红子决定去玩室内的游乐设施。第一样设施很像云霄飞车,一眨眼就结束了。只是在黑暗中被甩来甩去罢了,练无实在无法理解到底哪里像西部。不过他还玩得满开心的。
  “红子姐,好玩吗?”他在出口问红子。
  “嗯…”红子面无表情地点头。“不过那种速度感觉还不够快。”
  “没想到你是个追求刺激的人呢。”
  “我喜欢能让人热血沸腾的事物。”
  接着两人坐上双人座的马车前往梦幻隧道,其速度很缓慢。这项设施也只是穿过昏暗的隧道而已,一点也不刺激,完全是用来骗小孩的。途中有几个地方有动作极不流畅的机器人在做各式各样的事;几只驴子推倒酒桶,喝得酩酊大醉引起骚动—尽是一些有如童话故事般的场景。
  “那只好像斗牛犬喔!”红子很快乐地笑着。“哇!你看你看,那只好可爱喔!”
  练无觉得有点无聊。但也许是刚好符合红子的胃口吧,她比想像中的还要开心。
  “红子姐,你好像很喜欢那种驴和马之类的动物耶。”
  “嗯。”身旁的红子点头。“为什么那只驴子在生气?小鸟游,你觉得呢?”
  “这个嘛…”练无搔搔头。“大概是因为我们进来这里吧?”
  “啊,对喔!”红子张大双眼看着练无。“你真敏锐!”
  两人身体靠在一起,他感觉到红子的体温。前后的座位都坐着情侣。会育这么多不必要的黑暗隧道,也是刻意设计的吧。
  从隧道出来之后,便看到一只驴子老大站在满天星斗的大空间里。那是非常大的机器人,眼睛还发着光。
  “啊哈哈…好可爱!”红子拍着手跳上跳下的。“真是太棒了!为什么驴子会这么可爱呢?”
  练无愣住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吧。
  两人在出口遇到保吕草和紫子,他们正在边走边吃冰淇淋。
  “你们看你们看!”紫子秀出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中她穿着牛仔装骑在马上。
  “好适合喔。”练无说出感想。“你当女生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意思啊?”
  “我也想穿穿看耶,有没有女性穿的?”
  “有啊。”保吕草回答。
  “这里好玩吗?”紫子问。她是指练无刚玩过的设施。
  “超好玩!”红子大为赞扬。“这里是最有趣的。”
  练无在一旁猛摇头。
  “好,去玩下一个!”红子向前迈步。
  其他三人跟在她的后面。
  “红子姐怎么了?”保吕草小声地问练无。
  “小练你做了什么对吧?你们接吻了吗?”紫子笑得很贼。“你真受大姐姐欢迎耶!”
  接着是在舞台上制造大洪水的游乐场景。虽然故事内容很不自然,但最后的暴风雨相当精采,水滴都喷到观众席了,非常有临场感。
  “这个表演还不错,挺有趣的。”紫子走到外面之后说。
  “是吗…”练无耸耸肩。“我总觉得每样都是给小孩子玩的。”
  “那是当然的啊,这里是游乐园嘛!没办法的。”紫子回了一句。
  “是谁在骗我?”红子停下脚步说。
  “咦?”练无问:“你说什么?”
  “啊…抱歉。”红子看着练无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了。“我在自言自语。”
  “好有哲学的自言自语。”保吕草点了一根烟说:“欺骗你的人,就是红子姐你自己。”
  “啊…”红子惊讶地双唇微张,她看着保吕草。
  “我已经饿到不行了。”练无环视着周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店家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吧?”
  “赞成!”紫子把手举得直直的。“来喝啤酒吧!”
  “现在还是白天耶。”练无说。
  “我还得开车。如果小鸟游能帮我开的话,我就陪小紫喝。”
  “啊,好啊。”练无点头。
  三人开始往前走,但回头一看,发现红子还独自站在原地。
  “红子姐?”
  听到练无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走到三人旁边。
  “你怎么了?”练无问。
  “没什么…”红子微笑说。“我只是想到了好玩的事。”
  “什么事?”
  “犯人究竟在欺骗谁。”红子回答。
  3
  “犯人?”四人在咖啡座的桌旁就座后,紫子低声地说:“犯人骗了谁?”
  条纹图案的大遮阳伞竖立在圆桌的中央。这里不是室内,所以没有冷气。有冷气的餐厅依旧客满。
  “我要啤酒和特制香肠沙拉。”红子盯着菜单说:“至于小鸟游嘛,啊!你吃这个好了,洋芋炸鸡块。”
  “等等,红子姐你怎么帮我决定啊?”
  “红子姐,你刚刚说的犯人在骗谁是什么意思?”紫子问。
  “我去买烟。”保吕草站起来,往别处走去。
  “我不会整你的,你就点这个吧。”红子将脸挨近练无。“我现在心情非常好。这种时候就交给我吧!”
  “我听不懂啦!啊啊,真是的。”练无低头。“随便你了,反正是你自己想吃吧?一切交给红子姐了,就这样。”
  “聪明的孩子。”红子点头。“紫子决定好了吗?”
  “讨厌啦!”紫子不满地噘起嘴。“你假装没听到我说的话。”
  “不是的。”红子笑着摇头。“凡事都有先后顺序,现在我们必须先决定要吃什么才行。保吕草刚刚说要吃什么?”
  不过就在女服务生来为他们点餐之前,保吕草回来了。红子帮所有人向女服务生点餐。保吕草打开新的香烟,拿出一根点燃。
  “啊,想抽的人自己拿。”保吕草将那包香烟往前推。
  “好了,紫子,你可以说了。”红子点头。
  “你刚才说犯人什么的嘛?”紫子立刻问道。“请你再说一次好吗?”
  “犯人究竟在欺骗谁…”红子慢条斯理地说:“我刚刚是这么说的。”
  “你是说这次的事件吗?”紫子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问号。
  “嗯,没错。”红子的语气比决定餐点还轻快。
  “犯人是指那个杀人犯罗?嗯—你说欺骗,意思是犯人欺骗被害者再杀了他们吗?还是犯人骗了我们,想逃过刑事处罚?”
  “对,一般说来是这样,不是前者就是后者。”红子两手撑着脸颊。张开成郁金香形状的双手,托着她的小脸。长发的发稍碰到桌面。“但是这次并非如此,这种情况还满少见的。犯人想欺骗的对象不是人类,这是这起事件最特别的地方。”
  “不是人类,那是什么?”紫子的表情变认真了。
  “是驴子。”说完,红子大笑。“骗你的啦,骗你的。啊,我好奇怪喔。对不起。”
  练无也笑了,今天的红子的确很不同。
  “哎唷…”紫子提高声音。“红子姐!”
  “神,或者是恶魔。”红子简单地回答,就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计算结果。
  “我完全听不懂。”紫子摇头。“什么意思?”
  “犯人说谎,骗神或恶魔人不是他杀的。”红子突然变得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通常犯人欺骗的对象都是他人,尤其是警察。凶手的目的在于伪装,他的犯案手法也都是以此为出发点而想出来的,为了自保。但是…这次的事件却不是这样…犯人欺骗神或恶魔,这些事都不是他做的。当然这世上没有神鬼的实体,所以换句话说,犯人是在骗自己。”
  “红子姐,你是在说谁?”紫子皱眉问道。“听起来好像你在心中想着某个特定人物。”
  “红子姐已经发现了。”保吕草吐出烟雾说:“对吧?”
  红子看了一旁的保吕草一眼,她微笑了。
  “咦!”紫于叫着站起身来。
  练无也吃了一惊,他的椅子稍微往后退。
  “已经发现了…难道是这次的事件?该不会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吧…”
  “我知道,”红子点头。“那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种事?”练无把椅子往后推。
  “一开始?”紫子吞了一口唾液。
  此时服务生送来他们点的饮料,啤酒三杯,加上一杯乌龙茶。练无拿起一个小杯子。
  “那么,干杯。”保吕草客气地说。
  所有人都微微举起杯子。
  冰凉的饮料流过喉咙。不过练无和紫子的视线都没有离开红子,一直等待着她开口说话。
  “我直到最后都搞不懂的是,”红子歪着头,拨了一下头发。“为什么犯人要用那种手法呢?他想欺骗谁呢?恩…而就在刚才,我知道答案了。这都是托保吕草的福。”
  保吕草扬起嘴角,眼中带着笑意。
  “保吕草也发现了。”红子说。
  练无和紫子同时看向保吕草。
  “不…”他像是忍住笑一般地低下头。“请别再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还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呢。”
  “等一下…”练无说:“好讨厌的感觉喔,只有你们两个知道。也告诉我们嘛。”
  “我不喜欢这种分组。”紫子说。
  “警察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吧。”红子喝了一口啤酒。“啊,真好喝…”
  4
  桌上放满杯盘,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特大的遮阳伞竖立着,四人的位置刚好是咖啡座最边边的大树底下,所以就算没有遮阳伞,也能免于阳光直接曝晒。但是没有风,因此感觉还是很热。
  除了练无以外的人都喝啤酒。
  保吕草点了根烟,转向一边坐着,一只手靠在椅背上。练无和紫子静静地用餐,但仍注意着红子的动静。
  红子稍微将椅子往后退一些,交叠着双腿。她两手捧着杯子喝啤酒,当她把杯子放回桌上时,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你们好像很想听。”她微笑说。
  两人点头如捣蒜。
  “那你们要保密,可以吗?”红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去确认。不,也没有确认的必要,我说是事实就是事实。”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紫子说:“但是请告诉我们为什么要保密。”
  “等一下你们听了就知道。”红子回答。“杀死岩崎雅代和岩崎毅的人是…”她看向保吕草,然后伸出手心向上,要他接着说下去。
  “麻里亚小姐。”保吕草说。不知是否因为手上香烟燃出的白烟,他眯着眼睛。
  这次练无和紫子看着红子,红子微笑,并优雅地眨眼点头。
  “麻里亚小姐?”练无反问。“咦?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了。”保吕草吐出烟雾。
  “没错…”
  红子凝视着斜上方,就好像树上有一只猫在笑一样。
  “麻里亚小姐推着雅代女士的轮椅,搭上后台的电梯,并将她带到布景的了望台上,这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节目共同演出。前半段的表演结束时、当布幕开始下降,麻里亚小姐便打开门,将轮椅推到了望台上。这时拿着人偶的巳代子女士和千沙女士刚好从舞台上下来,于是麻里亚小姐捣住雅代女士的嘴,将匕首剃进她的背。”
  练无和紫子无言地看着彼此的脸。
  “舞台道具中的那些白线,应该说是绳子比较正确。”红子继续说道。“其中两条绳子以细线缝在雅代女士的袖口。绳子有点过长,但长度并不重要。麻里亚小姐让雅代女士的手握住绳子,或是绑在手腕上,再一圈一圈地把绳子卷起来。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行,总之麻里亚小姐事先把绳子缠好之后,再搭电梯下来赶回后台。她绕了一圈,出现在舞台上,把从了望台上垂下来的线连接到自己的和服上,可能是用安全别针之类的东西固定住吧,这样就准备好了。巳代子女士或千沙女士将人偶放到准备室,来到舞台两侧。麻里亚小姐对她们打暗号,请她们播放音乐,升起布幕。”
  “这么说,雅代女士从一开始就死了?”紫子小声问道,她用手遮住嘴巴。
  “对…”红子点头。“虽然那表演是要演出了望台上的人在操纵人偶,但事实上正好相反—舞台上的麻里亚小姐操纵着了望台上的雅代女士。了望台上的雅代女士只是受到绳子的牵引,双手才会上下移动。但是因为她坐着轮椅,不可能站起来;而且她扮演黑衣人,所以脸是用布盖着的,看起来不会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等等、等等。”
  练无伸出双手做出暂停的手势。
  “你说她用线操纵雅代女士,可是线又不是铁丝,不能把手往上推,只能往下拉。但是她却能操纵尸体?”
  “天花板上有滑轮啊。”红子浅笑。“粗绳从雅代女士直接延伸到麻里亚小姐身上,但那纯粹是装饰罢了。其实另外还有像蚕丝一般不显眼的钓鱼线,通过天花板的滑轮连接着两人。利用这个装置,麻里亚小姐只要在舞台上拉线,雅代女士的手就会往上提。”
  “那细线又是怎么处理掉的?”练无问。
  “在跳舞的时候拉断了。”红子回答。“我想雅代女士那边的线应该有故意固定得比较松,只要用力拉就会断掉。麻里亚小姐事先想好要让线容易断,并一边跳舞一边把线弄断,当她倒下时再用力拉一下,线就会脱离滑轮掉下来。同理,让观众看到的那些白线也是松松地固定在雅代女士的和服上,一用力拉就会断。我记得那些白线在她倒下前就全部断掉了吧?因为她必须要让那些线看起来像是雅代女士自己放开的,所以她应该是在倒下前就把线拉断了。当然了,就算有几条线缠在她的手上,看起来也不会很奇怪。”
  “有找到那种钓鱼线吗?”
  “那是人偶剧的舞台,大道具应该也会用到钓鱼线吧,即使掉了一两条钓鱼线,也不会很显眼。”
  “可是…”
  “是的。”红子点头。“还有两种更有可能的推论。一种是麻里亚小姐在发出呻吟、蹲下来的时候,把线回收到自己的袖子里了。另一种是巳代子女士发现有钓鱼线掉在舞台上,就把线卷在手上,悄悄收走了吧。”
  “原来如此。”保吕草表情认真地点头。“我倒是没想到那里。不过这的确有可能,就跟两年前一样。”
  “是啊…”红子微笑。“不过恐怕无法证明就是了。”
  “两年前的事件?”紫子疑惑地歪着头。
  “这等等再说。”红子伸出手,阻止紫子继续问。
  “那她是什么时候喝下毒的?”练无问。“麻里亚小姐是自己喝下毒的吧?那她是想自杀吗?”
  “嗯…这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也无法断定她是什么时候喝下毒物的。”红子摇头。“但一定是在跳舞的时候,或是快要开始跳舞的时候吧。也有可能她一直把毒物含在口中,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了。”
  “好诡异。”练无皱眉。“她怎么能含着毒悠闲地跳舞?”
  “我想她并不悠闲吧,但是这可能性很高。她在舞台上跳舞时喝下毒物,但是毒物很少,她应该一直都没有失去意识。她大概是在救护车上或是在医院里,趁人不注意时把藏在袖子里的钓鱼线丢掉了…不过这是在她有把线收回的情况下。那种线不管掉在哪里,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吧。至少她应该是打算这么做的,有没有顺利地丢弃就不知道了。”
  “是喔…”紫子睁大了眼睛点头说:“仔细想想,的确是…那时我们都以为雅代女士还活着。没想到雅代女士才是被操纵的人偶…”
  “嗯,只是看起来像是雅代女士在操纵麻里亚小姐。那依旧是一出人偶剧,”保吕草说:“只是操偶师跑到前面去罢了。”
  “红子姐,你一开始就知道犯人是她了?”练无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只要想一想为何要在舞台下手就知道了。”红子回答。“这听起来好像很普通,但却是最困难的问题。我们必须在一开始就先解决掉最困难的问题—如果你是认真地想解开问题的话,这是最快的方法。人总是会避开困难的问题,先解决简单的问题。但是就算解决了那些小问题,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保吕草,这些话是在说你喔。”
  “咦?”保吕草感到讶异。“奇怪了…我有在逃避吗?”
  “她在危险的地方杀人的理由是什么?”红子直视着缭无。只要被她凝视着,任谁都会马上转开视线。
  “什么?”练无皱眉,
  “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下手呢?”
  红子继续说下去。
  “试想,为什么必须要让观众看到?想到答案之后,再反过来追溯她的心态即可。观众当时在看什么?看着在舞台上跳舞的麻里亚小姐。大家都看到麻里亚小姐在舞台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在看,这就是舞台的功能。在那个场所,最有利的就是被大家注视着的麻里亚小姐。只要让所有人相信了望台上的雅代女士还活着,大家就会认为一直在舞台上的麻里亚小姐绝对无法杀她。如此她就成为唯一不可能杀人的人了。另外,能够让麻里亚小姐确实喝下毒物的人是谁?能够让麻里亚小姐在正确的时机昏倒在台上的人是谁?这些问题也一下子就解决了。除了她本人以外,没有人能够确实地办到。接着我们一一来看简单的问题吧,能够使用收在岩崎家的银色匕首的人是谁?知道那和两年前杀害亮先生的金色匕首是同一组的人是谁?如何?像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称为以下哪一种?一、雪人法。二、铲雪车法。三、全倒法。正确答案是哪一个?”
  “四、乱七八糟法。”紫子举起手说。
  “小紫,你在这种时候脑筋动得特别快耶。”保吕草低声说。
  “嗯—是吗…”练无仍是一脸不解的表情。“被你这么一说,总觉得犯人真的除了她以外别无他人。”
  “那两年前杀死岩崎亮先生的也是麻里亚小姐罗?才刚新婚,就杀了自己的老公?”紫子问。她手上拿着一枝叉子,叉子上叉着香肠。桌上的啤酒杯已经空了。
  “大概是。”红子表情不变地回答。“这完全是我的猜测。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岩崎家的人就是共犯,她们隐瞒了媳妇的罪行。麻里亚小姐因为担心丈夫被恶魔附身,于是用金色匕首刺杀自己的丈夫,还骗自己是神杀的。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事,却坚信自己是被神操纵的人偶…言语就是这么的简单。不管现实多么复杂,不管每时每刻的感觉和情绪多么深刻地相互交织,就算肮脏的利害关系彼此交错,就算合理的理解等于无力,总之只有‘用言语表达’这件事是一直都很简单的。谁在哪里做了什么,就是这样而已,连小孩子都会说。”
  “她坚信自己是人偶。”保吕草重复红子的话。“而且是被神操纵的人偶。但那就是所谓的宗教了吧?这只不过是她自己误以为宗教是这样定义人类而已。”
  “对。”红子点头。“这就是言语的力量。”
  “她想欺骗自己?”练无歪着头说。“嗯—好难懂喔。”
  “她藉由将自己化为人形,把神当成犯人。”红子淡淡地说:“如果把这点当作是两年前那起事件的原理,那么这个不可思议的圈套应该也存在于这次的事件中。不是她杀的,是有另一股力量在操纵她,她只是个人偶。在她的意识之外,存在着原本的意志。她忘却、消去自己的人格,在表面创造了一个虚构的人格。就像保吕草所说的,这可能是所有宗教的基本原理。透过这种信仰,她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让自己活下去.否则她就无法存在,也无法活下去了。这就是人类的脆弱,也是人类的灵活之处。”
  “麻里亚小姐和一般的罪犯有何不同?”练无问。
  “应该是她的动机不在于欺骗警察或别人吧。”保吕草回答。“没错,她想欺骗恶魔,也就是欺骗自己心中的邪恶意志。相信自己是人偶可以让她得到力量,她想防范恶魔的反击。”
  “那…昨天的医院密室之谜…”紫子嘟起嘴,眼睛往上看。“麻里亚小姐的房门是锁着的…那也是…”
  “没错。”保吕草点头。“那是她自己锁的。”
  “已经不再是麻里亚的她,瞒着麻里亚把门锁上了。”红子补充。“麻里亚小姐心灵深处的她,想欺瞒麻里亚小姐。”
  “为什么她要让自己受伤?”紫子问。
  “可能是她也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个邪恶的存在吧。”红子答道,她看了一眼保吕草。“或者…”
  “我觉得答案可能更简单…她想自杀。”保吕草说:“也许她有时会恢复理智吧?可能她心中正常的她想起了两年前的事情,但她一定无法干脆地死去。”
  练无叹气。
  “麻里亚小姐已经为自己赎罪了吗?”紫子小声问道。
  “不。”红子摇头。“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法补偿了。”
  “不告诉警察好吗?”紫子快哭出来了。“为什么要保密呢…”
  “紫子。”红子将手放在身旁的紫子膝上。“我们对岩崎家的事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麻里亚小姐是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才做出那种事的,也没办法知道。刚才那些话全都只是推测。我说过了吧?如果用言语来说明的话,是非常简单的。但是现实绝不是这么简单能够一语带过的。”
  “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紫子说:“杀人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不是吗?”
  “是吗?”红子的语气很柔和。“这是谁规定的?为什么不可以?杀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坏事。”紫子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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