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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教室(三部完整版本)

_21 折原一(日)
  “我们到了!……”
  秋叶冲辻村瞳点点头。瞳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也朝他点了点头。门外结冰的地面,已经开始融化,因而泥泞不堪。为避免前来吊唁的客人弄脏脚,野吕家十分细心地,在门口铺了一层稻壳。
  野吕家四周种着防风林,是北关东地区典型的农家建筑。仪式刚刚开始,司仪正用麦克风介绍流程,与此同时,还能听到屋里传出诵经声,在门前排队等候的吊唁客人,开始向里面移动,秋叶拓磨和辻村瞳也加入到队伍之中。
  灵堂的香坛旁边,跪坐着一个像是野吕和男妻子的女人,还有两个正在上幼儿园的男孩儿,他们旁边是一个模样肖似野吕和男的男人,神情肃穆地面对着吊唁的客人。他就是野吕幸男。头发烫成小波浪,眼神锐利,外貌上只有这两处,与他哥哥不同。
  秋叶和瞳并排站在上香队伍的最前列,与幸男目光相接,但他神色丝毫未变,似乎并没有认出他们。
  虽然有很多事想问野吕幸男,但看起来暂时问不了了。
  遗体告别仪式用了一个小时,随后亲属前往殡仪馆,火化需要两个小时。接下来,按照乡下的风俗,亲属回到家里,大概还要招待客人吃饭。秋叶对瞳说,我们要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才能和幸男说上话。
  “我准备等下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嘛。”
  “会等到很晚哦!”
  “没事!……”辻村瞳干脆地回答道。
  一个小时后,遗体告别结束了,灵车和家属乘坐的面包车开走以后,前来吊唁的客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秋叶他们回到车里待了一会儿,想看看吊唁客人中,有没有熟悉的面孔,结果一个都没有发现。
  吊唁客的车一辆辆开走了,只剩下他们的车还停在那里,这时,辻村瞳冷不丁说了一句:“真让人受不了啊!……”她的消沉影响了秋叶,他也难过起来:“是啊,真是太惨了。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没有了。”
  “他太太好可怜啊。”
  秋叶不知如何回应,于是提议道:“我们去学校看看吧。”
  “好吧!……”
  她一点想去的样子都没有,只是无可奈何地系好了安全带,本来秋叶拓磨还打算,这次出来,顺便选定同学会会场的,不过考虑到辻村瞳的心情,他决定作罢。
  从野吕家所在的村落出来,朝铁路方向往回走,车子即将驶入国道的时候,路边突然出现一块写着“鹫尾酒铺”的招牌。
  “说不定这就是鹫尾力开的店呢。那小子生意做得很大啊,一会儿我们顺道来瞧瞧吧。”
  “好!……”一问一答结束,两人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秋叶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车子驶离国道,经过铁道道口,左边可以看到青叶站小小的站台。继续前进,穿过低矮的丘陵区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青叶丘初中就在前方。
  就在这个时候,辻村瞳突然大声说:“喂,你快看看后视镜,快看,别回头,就看后视镜。”
  “怎……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尾随我们呢!”
  “怎么可能?……”
  秋叶拓磨笑着瞄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确实有一辆红色的车子跟着。他刚才就发现这辆车了,不过,并不觉得是在跟踪自己。
  “开那么显眼的车跟踪别人,很容易暴露哦。”
  “也许这么做,是想让我们掉以轻心呢!”
  “那我们试探一下好了!”
  他说着踩下油门,车速猛地提高,但与后面那辆车的间距,并没有被拉开。
  “你看,果然是在跟踪我们吧!……”
  秋叶拓磨觉得辻村瞳紧张过头了。于是向右拐去,而那辆红车也跟着右拐,这时,秋叶也开始着急了。
  掌心的汗水浸湿了方向盘,下一个路口,他没有打转向灯,就直接向左拐去,这次后面的车没有跟上来。
  “你看,它不跟着我们了。”
  “是吗?”辻村瞳转过头,想看看那辆车,是不是真的没跟来。
  “你就是太神经质了!……”
  面对秋叶拓磨的批评,辻村瞳有些懊悔地撇撇嘴。秋叶微微一笑,暂时把车子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偏离了通往学校的路。于是他原地调转方向,又把车子开回到原来那条路上。
  除去翻新的沙石路和新建的民宅,学校附近的景象,还是以前的老样子。通往学校的那条农家小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重新铺设,极其坑洼不平,而且到处都是积水。
  那个叫忠恩寺的荒庙,也还和过去一样,勉勉强强地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平衡,让人觉得好像随时会塌陷下去,但又好像一时塌不了。
  辻村瞳突然指着前方说:“啊……快看,就是那辆车!……”
  刚才跟着他们的那辆红车,正停在校门口。
  “混蛋!……”秋叶咒骂道。只见一个大块头黑衣男子靠在车边,正悠闲地抽着烟,看到他们的车开进来,就扔掉烟头,用脚踩灭。
  “他知道我们要来这里。”看来被他抢先一步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回去比较好。”辻村瞳有些不安地说道。
  “不,现在掉头回去,他还会跟着我们的。不如直接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定是故意来找碴的。现在是三月份,学校还有人上班,呼救的话,老师们会出来的。”
  “可那家伙看着不像好人。”
  那个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像个柔道运动员。他要是动起手来,秋叶拓磨绝对不是对手。
  男人见他们在车里迟迟未动,就快步走了过来。秋叶感到不妙,发动车子准备离开,男人见状,挥舞着双手向这边跑来。
  “喂,等一下,你是秋叶拓磨吧?”
  秋叶关掉引擎!打开车窗。
  “是我啊,我是佐藤源治啊。你跑什么呀!……”
  啊,真的是佐藤源治。目光炳焖的大眼睛,浓密的眉毛,蒜头鼻子和厚嘴唇,都和过去一样,没错,就是佐藤源治。哦,让人怀念的朋友!
  秋叶抑制住兴奋的心情,下了车,向走近的佐藤源治伸出手,他的手被佐藤源治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以为是流氓来找碴呢。真是吓死了!”
  “喂喂,你太过分了。我也是正经买卖人,长得吓人,又不是我的错,那是爹娘给的啦。”
  佐藤用力拍拍秋叶拓磨的肩膀,然后转向还在车里的辻村瞳:“这是辻村吧?”
  辻村瞳慢慢从车上下来,打招呼说:“你好,好久不见了!”
  “什么啊,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佐藤苦笑着和她握握手,“我在野吕的遗体告别仪式上,看到你们,然后就追来了。我估计你们要来学校看看,所以就先赶到了,怎么样,你们不去看看教学楼吗?”
  “正想去呢!……”秋叶拓磨点了点头,轻轻碰了碰辻村瞳的肩膀,“你也一起来吧。”
  从荒岩山吹来的西风寒冷刺骨,几乎要把人冻僵,风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晶。校园角落里的残雪都冻住了。
  三个人竖起衣领,一起向教学楼走去,校门旁边的二宫金次郎雕像,和首任校长的雕像并排而立,和二十年前毫无二致。它们冷淡地迎接着这些不请而来的校友。
  “喂,佐藤,野吕和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叶拓磨一边走着,一边问佐藤源治。
  “什么怎么回事?”
  在差不多校园正中的位置,佐藤源治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盯着秋叶拓磨。
  “他真的是死于交通事故吗?”
  这个问题,他是为了辻村瞳而问的,他想向她证明,野吕的死没有任何疑点。
  “听说是这样的!”佐藤的回答在秋叶的预料之中,“我是听幸男说的,和男那小子被客户叫出去喝酒,喝得烂醉,在路上睡着了。那个司机撞了他,然后就跑掉了。”
  “抓住肇事者了吗?”
  “听说昨天自首了,据说那人连自己撞了人都不知道,是酒后驾驶呢。”
  “肇事者是个什么人?”辻村瞳第一次开口,加入他们的对话。
  “是一个专科学校的学生,二十岁,刚拿到驾驶执照。”
  “哦,原来是这样啊!……”辻村瞳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对野吕和男来说,这真是飞来横祸,对他太太和孩子来说,更是如此啊!”
  佐藤源治向教学楼走去,秋叶拓磨和辻村瞳跟在他后面,三个人站在教学楼前,仰望着二楼那个他们曾经上过课的教室——3A班。
  现在这个教室的所有窗户都关着,决绝地抗拒着外来者的侵入。二楼的音乐教室里,好像正在上课,可以听到钢琴声,和学生们的吟唱,那是勃拉姆斯①的《熟睡的精灵》,这首曲子和目前萧瑟的氛围正好匹配。
  ①约翰内斯·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1833.5.7-1897.4.3),德国古典主义最后的作曲家,浪漫主义中期作曲家,出身于音乐家庭,又译白蓝士·柏纳谟斯,死于维也纳。1833年5月7日出生于德国汉堡的一个职业乐师的家庭里。他童年生活十分贫困,7岁随父亲学钢琴,13岁便在酒店里为舞会弹伴奏,在剧院帮助父亲演奏。与此同时,为了多得报酬,他还写了不少沙龙音乐作品,包括多种舞曲、进行曲和管弦乐曲改编曲等。他的大部分创作时期是在维也纳度过的,是维也纳的音乐领袖人物。他被一些评论家将其与巴赫(Bach)、贝多芬(Beethoven)排列在一起称为三B。他对标题音乐与华格纳乐剧形式不认同,走纯粹音乐路线。其重要作品有:四部交响曲,两部钢琴协奏曲,小提琴协奏曲,合唱《德意志安魂曲》,管弦乐《学院节庆序曲》《海顿主题变奏曲》,四首严肃的歌,匈牙利舞曲,各种重奏作品。
  “过了三月就要废校了,总觉得有点难过。这里到处都充满着回忆啊!……”
  一种宁静的感动,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上了秋叶拓磨的心头。
  “真的有那么多回忆?”辻村瞳语带讥讽,
  “好的回忆,不好的回忆,通通都混在一起。不过,经过二十年的岁月,全部都变成美好的回忆了!……”秋叶拓磨发自肺腑地说,“我对这所学校,全都是美好的回忆,那时候真是太开心了。”
  佐藤跃过结冰的花坛,敲着一楼教室的窗户:“这里是手工教室,我们经常晚上从这里溜进去。”
  三个人穿过校园,走到长着一排樱花树的地方,这二十年里,樱花树的树干,果然变粗了一些。
  从校门数第二棵樱花树的下面,就是埋藏时间胶囊的地方,虽说树干粗了,周围的样子也有若干变化,不过,大致上还能够认出当年的位置,等到同学会那天,大家就要一起动手,挖出那个盛满青春回忆的纪念品了。
  当年,装时间胶囊的容器,用的是久保村雅之从家里拿来的一个古旧的大罐子。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大家把各自的所思所想,都投到那个容器里,并将之掩埋。
  在这片冻得硬邦邦的地表之下,沉睡着时间胶囊,三个人神情肃穆地,凝望着那个地方。
  晚上十点,秋叶拓磨驾驶着车子沿关越高速,一路向东京奔驰而去,副驾驶席上,辻村瞳正安静地闭目沉睡。她解开了心中的疑虑,放下心来,从昨夜累积的疲劳与紧张,再加上大量酒精的作用,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她微张着嘴,恬静的睡颜正对着秋叶拓磨。
  今天的遗体告别让人难过,不过,两个人也有不少收获。秋叶拓磨认为:今天自己过得很充实,他们和还要回去工作的佐藤源治,在学校告别之后,又顺路去了鹫尾酒铺。到达那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酷似鹫尾力的男人,正把啤酒箱往车上搬。鹫尾以前就很矮小,这一点至今未曾改变。
  秋叶拓磨在店前停下车,招呼了一声,鹫尾抬起头:“哎呀,这不是秋叶吗?”
  鹫尾力匆匆跑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流露出对久违朋友的怀念。也许是常年做生意的缘故,他脸上总挂着职业性的笑容,不过,一点也不会让人反感。以前他就是个招人喜欢的人。
  鹫尾力赶着要去送货,所以他们就站着聊了几句,鹫尾讲了讲毕业之后的经历,和留在当地的同学的情况,说到野吕和男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黯淡下来,他说“我们失去了一个好伙伴”。
  秋叶拓磨说:想和鹫尾这个本地通商量一下,同学会会场的选择,鹫尾力立刻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他说荒岩山山脚附近有个店子挺好,以前长谷川美玲的父亲,在那里经营餐馆,店面关张以后空置了好几年,直到前两年,有个安中市的人,把那里买下来,重新装修,开了一个名叫“荒岩餐厅”的店,据说饭菜很好吃,生意也很兴隆。
  “说到长谷川美玲,她可能也会来参加同学会呢。”
  听到秋叶拓磨的话,鹫尾力竟然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秋叶说据他推测,虽然以前发生了很多事,但她还是对旧友有所怀念吧。
  和鹫尾力告别以后,他们就去了那家餐厅。从早上就没有吃饭的两个人,决定去那里吃顿饭,顺便考察一下店面的情况。
  这家林间旅舍风格的餐厅,坐落于广阔的山麓地区,背朝荒岩山,从店前的停车场向远方眺望,青叶丘初中那一带的景色一览无余。这里的地理位置绝佳,当做同学会的会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饭菜以西式餐点为主,他们尝过之后,认为味道不错。
  他们跟店主说了同学会的事,幸运的是,原本预订同学会那天,使用二楼那间能容纳三十人的大房的客人,取消了预订计划,所以当天可以使用。秋叶和瞳商量了一下,当场就预订了那间屋子。
  他们从餐厅出来,又在荒岩山一带绕了一圈,才去了野吕兄弟家。到达他家的时候,眼看就五点了。太阳早已落山,天色昏暗,野吕家的饭局已经结束,客人们手中提着装有奠仪回礼的纸袋,和装着盒装点心的塑料袋,陆续告辞回家。
  主屋灯火通明,帮忙善后的邻居们,正在忙碌地收拾着。两人来到玄关,自报家门说是逝者的同学,随后身穿白衬衫的野吕幸男,就从后门迎了出来。
  “哎呀,你们还特意跑来一趟,真是太感谢了!……”
  野吕幸男招呼两人进屋,把他们带到灵堂前。两人上了香,在故人灵前再次合掌祭拜。幸男也向他们鞠躬回礼。
  “真不好意思,你们都很忙吧?”
  “没有没有,上次采访和男,我们就来过一次,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啊!……”野吕幸男说他刚接到噩耗的时候,几乎要疯了,“现在总算平静多了。”
  “那个肇事者,就是那个专科学校的学生,和和男有什么恩怨吗?”
  “恩怨倒是没有,那个人不在我哥的客户名单上,也不是他的朋友,要是他想杀我哥哥的话,事后也不会向警察自首了。他父母希望对我们家做些补偿,我们觉得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算不错了。”
  说完,野吕幸男说了一句“失陪”,起身走出后门,秋叶看着瞳说:“怎么样,是你想太多了吧?”
  秋叶想告诉她,和男的死不是谋杀,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是啊,好像是我想太多了。”
  野吕幸男拿着一个酒瓶,和几个茶杯回来了,盘腿坐在他们面前。
  “那个……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陪我喝点酒聊聊天吧。处理我哥的身后事累死我了,不过,也算告慰了他的在天之灵。”
  野吕幸男不等两人回答,就径自把杯子倒满了酒。
  “不好意思,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来,干杯!……”
  “我就算了,我得开车,少喝一点吧!……”秋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
  野吕幸男看向辻村瞳:“那辻村班长你喝。”
  “我就不喝了吧。”
  “你嫌弃我倒的酒啊?”
  幸男笑着拿起酒瓶,瞳没办法,只好端起杯子,送到嘴边。幸男等她喝完,又给她倒满。
  “但我心里还是难受,难受得不得了,我哥哥就是另一个我,你懂吧?”
  “我知道你不好受。”
  辻村瞳看着野吕幸男伤心的样子,也悲从中来,含着眼泪一连喝了好几杯。
  野吕幸男为了欢迎特意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把双亲,以及和男的妻子、孩子都叫了出来,一一给他们介绍。两个孩子还不懂父亲已经去世的意义,看到家里人多就高兴起来,怪叫着在屋里跑来跑去。
  看到这样的场景,幸男又开始说起哥哥的往事。他醉得很厉害,有时好像说着说着就要哭了,频频用袖子擦眼睛。
  两人拒绝了野吕幸男说,要喝个通宵的提议,九点多时离开了野吕家。秋叶和幸男从两边架住步履不稳的瞳,把她塞进了车里。
  临别前,秋叶和幸男约定,同学会那天再会,他们紧紧拥抱了一会儿才分开。幸男轻轻戳了戥在副驾驶席,睡得不省人事的瞳的脸颊。
  “这家伙也长成大美女了啊,秋叶,你可要好好珍惜她哦。”
  辻村瞳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势靠在了秋叶拓磨的肩膀上。从她嘴里呼出的混杂着酒气的甘甜气息,向他慢慢地飘过来。
  “喂,辻村,你没事吧?”秋叶拓磨问道,辻村瞳“嗯”地呻吟了一声。
  “就快回家了,你再坚持一下!”
  辻村瞳半睁开眼睛,说了一声:“我想喝水。”正好此时他们离高坂高速公路服务区,只有五百米的距离,秋叶拓磨就把车子开到那里,从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罐冰镇乌龙茶。
  他回到驾驶席,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然后替虚弱无力的辻村瞳拉开易拉罐,把饮料喂到她的嘴边。
  “谢谢!……”辻村瞳坐了起来,自己拿起饮料,津津有味地慢慢喝着。毎咽下一口,喉部就会动一下,同时从嘴里呼出几口气。
  喝光饮料,辻村瞳把冰冷的罐子压在额头上,从罐子上滚落的水滴,濡湿了她的面颊。
  “感觉怎么样?”
  “嗯,基本没事了。”
  “你喝了不少啊!”
  “秋叶学长你不喝,就只能我代劳了!……”辻村瞳又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秋叶拓磨说:“好,出发喽!……”然后发动了车子,以一百一十公里的时速,一路向南开去。在练马下了高速路,很快就抵达她的公寓,这时已经十二点一刻了。
  “好了,到家了!……”秋叶拓磨关掉引擎,出声召唤。但辻村瞳睡得很香。
  “喂,辻村,醒一醒!……”秋叶摇动她的身体,却无济于事,辻村瞳反而顺势向他依偎过来。
  “哎哟,真是拿你没办法哦!辻村……”
  看来只能把她送回房间了。
  秋叶拓磨把辻村瞳弄出车,背在扃上,手里提溜着她的黑革提包,走进了公寓楼。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住处,不过他知道房间号,在三楼下了电梯,他找到305号房间。
  他估计钥匙应该在她的包里,于是伸手在里面摸索,果然找到了一串。他试了好几把可能的钥匙,终于打开了门锁。
  秋叶拓磨进了门,摸到入口处的开关,把灯打开。
  对于独居的女性来说,这个屋子太大了,曾听她说,是贷款买下的这间2DK格局的房子,秋叶拓磨先把她放在餐厅的沙发上,然后推开卧室的门,打开灯。
  卧室中央,放着一张小型双人床,衣柜、梳妆台等家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屋里暗香浮动,窗帘和壁纸都极富女人味。秋叶拓磨掀开床罩,转身回到餐厅,抱起了辻村瞳。
  他把辻村瞳抱到卧室的床上,她略微扭动了一下身体,好像很痛苦地呻吟着。
  “给我水!……”
  “好……好,你等着!……”
  秋叶拓磨从碗架里拿出玻璃杯,打开冰箱,找到一瓶打开盖子的矿泉水,把水倒进杯子,拿进卧室。
  她背朝着他,像猫一样缩成一团。
  “喂,我的腰难受死了!……”辻村瞳有些痛苦地说道。
  秋叶拓磨说了声“知道了”,然后解开了辻村瞳丧服背后的摁扣,当她雪白的后背,裸露在他眼前的时候,秋叶就像十八岁的处男一样,开始心跳加快。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还会有这种反应,真够丢人的。
  “辻村小姐!……我把水放在这里了,你喝吧!……我先回家了。”
  没错。这种时候,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比较好。上次在神乐坂喝醉那次,是她把他送回家的,这次就当是报答吧。
  “我走了,晚安,明天再打电话联络吧。”
  “多谢你了,你把灯关了,钥匙放在报箱里就行。”辻村瞳背对着他说。
  “嗯,知道了,“
  “今天累死了,不过也很开心。”
  “我也是,很开心。虽然这么说,太对不起去世的野吕先生了。”
  他在按下电灯开关的时候,回头看了辻村一眼,恰巧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向他。关上灯,屋子里黑了下来,而她那雪白的面孔,却依然清晰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透过蕾丝窗帘,月光照进室内。随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床上那个黑色的剪影。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嘟囔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
  “肃……”她的嘴里吐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发音。
  “肃?……混蛋,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情,秋叶君,你能过来一下吗?”
  他走到床边跪下,把耳朵贴近她的嘴边。
  “怎么了?……”
  “肃亲!……”她火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痒痒的。
  “肃亲?……”他反问了一句。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好像失去了平衡一般,从床上忽然滚落下来,压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在地毯上纠缠在一起。
  “喂,你清醒一点啊。”他想把瞳抱起来。
  “我说的是‘肃清’啊!……”她搂住他,带有酒气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脸上。
  “喂,你这是干什么啊?还没醒吗?”
  “秋叶拓磨,我要肃清你!”她口齿不清地说着,身子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
  秋叶拓磨刚要开口,嘴就被她的唇堵住了,她不依不饶地用舌头,强行侵入他的口腔,他的头脑瞬间一片空白,热血呼地涌了上来。不……不光大脑,他感到全身都像活火山一样,灼热难耐。
  餐厅微弱的灯光,从打开的屋门中透进来。
  她的唇离开他的同时,身子“咕咚”一声,滚落在了地毯上。然后,她就仰面躺着,一动也不动了。丧服就像她的保护色,让她与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有了本能的反应……
  他掀起她丧服的下摆,滚烫的大腿深处,浮现出白色的内裤。他的手难以抑制地,探向她身体上最火热的地方,一把扯下黑色连裤袜。然后粗暴地从线条优美、光滑白晳的双腿上,扒掉那块小小的白色布料,接着,他的眼前漆黑一片。
  “肃清!……”他在她耳边低语,她的身体,突然条件反射般地震颤起来。他在她赤裸的身上疯狂地爱抚,而她也激烈地回应着。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青叶丘初中3A班教室黑板的特写图像,黑板上,用粉笔大大地书写着“肃清!”。在他的想象中,那个词语下面,又加上了“辻村瞳”这个名字。
  秋叶拓磨脱掉裤子,将濒临爆发的下半身,猛地贴近了她。
  “辻村瞳,我要肃清你!……小贱人!……”他一边喊着,一边狂暴地进入她的身体。
  同学会通讯③一三月十九日
  野呂和男离奇去世
  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上期《同学会通讯》曾经采访过的野吕和男先生,竟于本月十五日,在一起交通事故中身亡。事情就发生在采访后不久,干事接到噩耗时都惊呆了。
  秋叶拓磨和辻村瞳前往位于松井町的野吕老家,参加了遗体告别仪式,代表同学会表达了哀思之情。请诸位一道为逝去的故人,祈祷其福。
  另外,肇事司机已被逮捕。特此向大家汇报。
  青叶丘初中现状
  我们在毕企以后,首次探访了今年三月之后,即将废校的青叶丘初中,并在那里,偶然遇见了赶来参加野吕和男遣体告别的佐藤源治同学。
  学校的风景还和过去一样。我们怀着思恋的心情,参观了那里(随信附有照片的复印件)。不过。虽然即将废校,但校园暂时应该不会拆除,所以,在同学会那天,大家还能一边参观,一边追忆当年的美好时光。
  还有。作为埋藏时间胶囊地标的那棵樱花树,比过去粗壮了许多。时间胶囊就埋在从校门数,第二棵樱花树的栅栏附近。
  同学会会场已经决走!
  举办同学会的会场,终于定下来了,让大家久等了。各位还记得以前,长谷川美玲的父亲开的那家餐厅吧?就在荒岩山山脚下,是一个逼望青叶丘初中的绝好地点,那里有了新的经营者。现在叫“荒岩餐厅”。从二楼的大房间远望,山脚的景色一览无余,一边欣赏美景,一边畅谈往事,也不失为雅事一件。
  专栏:同学会成员访谈②——佐藤源治
  虽然本专栏的第一位受访者——野吕和男遭遇了不幸。不过,我们还是希望,把这个专栏继续办下去,第二次访谈出场的,是在野吕和男遣体告别仪式当天,偶然遇到的佐藤源治先生。
  佐藤先生现在在县内的藤冈市,担任一家超市的店长,和妻子及一对儿女住在市内。
  问:现在对3A班有何看法?
  答:好友野吕和男的意外去世,让我觉得很难过。看到同学会的名单,知道已经有三个人去世了,现在再加上野吕和男,就变成四个人了。我们大家这就要迈入人生的后半程了,所以,趁现在还活着,很想尽早见见大家,也许我的话不太吉利,但我确实有这种预感。人生转瞬即逝啊。
  问:初中时代,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答:就是搞恶作剧的那些事嘛。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真是个超级坏学生。不过,等走上社会,我发现那段经历,还是有用处的。最近我时常觉得。如果没有初中时代的那些经历。我现在也不会懂得,去关心体谅别人(笑)。
  问:有没有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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