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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食上弦月的獅子

_14 梦枕獏(日)
  他想起身,但双脚无法动弹。
  因为手脚受缚。
  双手被反绕向身后,手腕被捆绑。
  他好像睡了一阵子。
  黑暗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啜泣声。
  是女人的声音。
  在柴火余烬前方,有名女子在暗自啜泣。
  “敏子……”
  “凉子……”
  这两名女子的名字和她们的死,在阿湿波脑中苏醒。
  女子的哀伤传递而来,仿佛与他心中的情感重叠。
  蓦地,女子的啜泣声停止。
  黑暗中,感觉女子似乎挪动身子,抬起头来。
  “是谁……”女子低语道。
  女子与自地面抬头的阿湿波目光交会。
  “你在叫我吗?”女子问。
  “不。”
  阿湿波应道,勉强坐起身,以极不自然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女子也和他一样,缓缓坐起身。
  这时阿湿波才知道,自己和女子身上都缠着一块质地粗糙的布。
  “你在哭吗?”阿湿波低声问。
  “我在哭?”女子说。
  “是啊,我听到哭声。”
  “我刚才在睡觉。”
  “那么,你就是边睡边哭了。”
  “你刚才也一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且持续很久呢。我听着听着,就这么睡着了——”女子说。
  阿湿波与女子沉默了半晌。
  女子先打破沉默。
  “拉芙蕾西亚(注5)……”女子说。
  这似乎是她的名字。
  “阿湿波……”阿湿波说。
  “达孟和雪拉都这样称呼你呢。”
  “你是被他们两人抓来这里的吗?”
  “是的。”女子——拉芙蕾西亚应道。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最先打破沉默的,也是拉芙蕾西亚。
  “刚才你说过……”
  “刚才?”
  “说你见过芬巴……”
  “我是说过。”
  阿湿波想起之前拉芙蕾西亚在得知芬巴死讯后,会不意叫出声来。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拉芙蕾西亚,发出激动狂乱的叫声。
  “求求你,告诉我你们见面当时的情况。”
  阿湿波依言告诉她当晚发生的事。
  说着说着,拉芙蕾西亚再度开始低声啜泣。
  “我还是别说好了。”
  阿湿波如此说道,女子一面抽抽搭搭地哭泣,一面用力摇头。
  “不,请继续说。把你知道关于芬巴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阿湿波说完时,令拉芙蕾西亚失控的强烈情绪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如方才般的轻细哭声像呜咽般从她唇际流泄而出。
  “虽然和他只有短暂的交谈,但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阿湿波说。
  “哦,芬巴……”
  拉芙蕾西亚微微摇着头。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阿湿波说。
  “什么事?”
  “是关于芬巴的事。你与芬巴是什么关系?”
  “我们订有婚约。”
  “订有婚约?”
  “我们原本预定在月亮轮回两回之后成婚。”
  “……”
  “我被他们两人掳走后,芬巴为了救我,独自来到这里。”
  “达孟说,你好像是有楼的重要人物。”
  阿湿波问,但拉芙蕾西亚并未答话。
  “听说你可以和‘树’沟通。”
  但拉芙蕾西亚还是沉默不语。
  阿湿波改变提问。
  “你知道一位名叫阿尔哈玛德的螺旋师吗?”
  阿湿波想起刚才提到这个名字时,拉芙蕾西亚脸上闪过的表情。
  “不认识。”拉芙蕾西亚微微摇头。
  “尽管看起来不像——”
  尽管阿湿波这么说,拉芙蕾西亚还是不断摇头。
  “他好像原本住在有楼,但我是在苏迷楼最底下的海边遇见他。达孟和雪拉是阿尔哈玛德的孩子……”
  “别再说了!”
  拉芙蕾西亚以尖锐的声音打断阿湿波的话。
  “我说过,我不知道。不管你再怎么问,我的答案都一样。”
  就在拉芙蕾西亚这么说的时候,洞窟入口处有人的动静。
  阿湿波与拉芙蕾西亚不约而同屏息望向入口处。
  一个轻踩洞窟地面土壤的脚步声走近。
  “雪拉……”
  在得知来者何人时,阿湿波低声说出这个名字。
  “阿湿波……”
  雪拉蹲下身,在阿湿波面前注视这名昔日会是她丈夫的男子好一会儿。
  雪拉水汪汪的双眸,在黑暗中闪耀着光芒。
  她突然紧搂着阿湿波。
  阿湿波熟悉的柔软、富有弹性、温热的肉体,此刻正紧贴着自己的身躯。
  雪拉就像要将身体紧贴阿湿波磨蹭般,不住将她温热的身躯挨向阿湿波。
  “我好想你。”
  她凑上自己的柔唇。
  雪拉把自己的双唇贴上阿湿波的唇,一边将手伸向阿湿波胯下。
  “雪拉!?”
  阿湿波移开双唇说道。
  “达孟已经睡了。”
  雪拉紧握阿湿波的那话儿,手中开始动作。
  “已经变这么大了。”
  在雪拉那火热的胴体贴上来的当儿,阿湿波体内的野兽也随之觉醒。
  达孟与雪拉火热的肉体合而为一,往彼此体内送出甜美动作的模样,在阿湿波心中浮现。
  阿湿波喉头发出宛如压抑的野兽低吼。
  雪拉张口咬着阿湿波的手臂、肩膀,以及全身每一处地方。
  雪拉一面咬,一面解开束缚阿湿波手腕的绳索。
  身体从阿湿波身上移开后,雪拉接着解开绑住阿湿波脚踝的绳索。
  “雪拉……”
  “快逃吧。”
  “你说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逃离这里,我们两人一起到有楼去吧。”
  “有楼?”
  “没错。”
  “不是会被他们囚禁吗?”
  “那是在有孩子之前。等有了孩子,我们就能得到自由了。”
  她已完全解开绳索。
  “走吧。”
  雪拉站起身,拉着阿湿波的手。
  “到上面去吧。”雪拉说。
  “你想到上面去吧?”
  “可是……”
  阿湿波站起身,望向拉芙蕾西亚。
  拉芙蕾西亚不发一语,抬头望着手牵手的雪拉与阿湿波。
  “她也一起走。”阿湿波说。
  “她也一起走?”
  “没错。”
  “为什么?”
  “她一样也是被抓来这里的,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我和达孟做了什么事,她全知道。带她一起走,绝不会有好事。难道你以为带她走,她会替我说情,保我一命吗?”
  “如果不带她走,又会怎样?有楼里不是有些人已经看过你了吗?”
  “是啊。”
  “那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才对。”
  “不,只要没这个女人在,反而能编出各种借口。可以说我是被达孟威胁,才会和他一起逃亡。被我刺杀的那名男子,就推说是达孟杀的。杀害芬巴的人,也是达孟。只要说是达孟威胁我,放我逃离牢笼,应该就不会马上被他们杀了。况且,我说我受达孟威胁,也是实话。这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嗯。”
  阿湿波颔首。
  “可是,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倒不如说,带她一起去有楼,或许反而对我们有利。”
  “对我们有利?”
  “拉芙蕾西亚是有楼的重要人物。只要救了她,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才对。”
  “她是达孟的女人啊!”雪拉终于尖声叫道。
  她以犀利的目光瞪着拉芙蕾西亚。
  一阵沉默。
  虽然短暂,却坚硬如石的沉默。
  “我知道了。”
  这阵沉默后,雪拉开口道。
  “好吧,就带她一起走。”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出洞窟。
  洞窟出口处空无一人。
  “没人看守吗?”
  “是我叫他们回去的。我告诉他们,今晚不用再看守。”
  “是叫乍吉的那个原人吗?”
  “是啊。那个原人好像很想得到我。”
  “他就这样乖乖回去了吗?”
  “是啊。他们不像我们这么习惯说谎。虽然惹火他们很可怕,但基本上,他们的个性都很率直。”
  三人来到洞外。
  森林夜间的香气笼罩他们三人。
  “走吧。”
  雪拉拉着阿湿波的手。
  阿湿波踏步迈向黑压压的森林。
  森林之底满是柔软的草。
  他们走在草地上。
  方向非常明确。
  就是上方。
 五支之三
  森林里夜色将尽。
  但他们的步履仍旧未歇。
  濡湿的杂草,被阿湿波的赤脚踩扁,栖宿在杂草上的露水沾湿他的小腿。他们刻意避开原人常走的路,挑没路的草地而行。
  也不时会刻意走原人走的道路或兽径,因为害怕对方从踩扁草地的痕迹跟踪他们。
  就算达孟发现阿湿波、拉芙蕾西亚、雪拉他们不见了,那也是太阳升起后的事。
  现在他差不多快要发现了。
  一旦发现,便会前来追赶。
  阿湿波心知肚明。
  所以他想在那之前,尽可能拉大距离。
  达孟的脚程比他们三人都来得快。
  要是让达孟知道他们逃跑的路线,一定马上就会被追上。
  不过,达孟应该不知道他们是沿哪条路往上走的。
  只知道他们会往上走。
  但不知道走哪条路。
  是笔直地往上走,还是为了甩开追踪,事先往左或往右绕,然后才往上走?
  要是达孟搞不清楚,他们就得逞了。
  这正是他们逃脱的好机会。
  三人不眠不休地默默行走。
  身上带的食物有肉干和树果。
  是雪拉事先准备好装进袋子里的。
  他们边走边吃。
  喉咙干渴。
  三人一面走,一面摘下濡湿的叶子,放进嘴里嚼。本以为会拉芙蕾西亚会叫苦,没想到她的腿力比阿湿波想像中还要强韧。
  他们走了一整天,入夜后终于得以休息。
  他们没生火。
  只因小心起见。
  在大树底下铺上落叶,以此充当床铺。
  三人大啖树果和肉干充饥。
  那天晚上的份,很快便吃光了。
  三人就此紧挨着彼此而睡。
  雪拉马上伸手摸向阿湿波。
  阿湿波那头野兽,无法抗拒她的诱惑。
  他们两度交媾。
  第二次是阿湿波主动挑逗雪拉。
  这段时间,拉芙蕾西亚把脸转开,没出声。
  他们就此入睡。
  阿湿波不知过了多久。
  躺在他身旁的雪拉扭动身躯,坐起身,就像把脸贴在他上头似地,静静窥伺着他。
  阿湿波有这种感觉。
  接着,雪拉似乎将目光投向睡在一旁的拉芙蕾西亚。
  蓦地,他身旁那温热的肉体消失,寒冷的夜气触碰他的肌肤。
  ——怎么了!?
  阿湿波脑中闪过一丝不安。
  他睁开眼。
  蓝色月光,正从头顶上方的枝栖间朝森林底部洒落。
  在月光下,阿湿波目睹那一幕。
  雪拉跪在沉睡的拉芙蕾西亚身旁,右手紧握某个发亮的金属,正准备从上方刺向拉芙蕾西亚的咽喉——
  “住手,雪拉!”阿湿波大叫。
  正准备下手的雪拉,动作为之停顿。
  “阿湿波!”
  “住手。”
  阿湿波起身,想压制住雪拉。
  “我要杀了她!”
  雪拉将手中的刀子往下砍。
  但这时拉芙蕾西亚人已不在刀子下方。
  “雪拉!”
  阿湿波扑向雪拉,用双手紧紧抓住她握刀的右手。
  想将她制伏。
  雪拉暴跳挣扎。
  力量惊人。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女人!”
  雪拉从下方朝阿湿波腹部使出一记膝击。阿湿波就此松手。雪拉的右手随之挣脱。
  雪拉挥动他紧握小刀的右手。
  阿湿波欲加以制止。
  刀子就此刺进阿湿波的右臂。
  阿湿波惨叫一声。
  雪拉这才停止动作。
  她气喘吁吁、肩膀上下起伏地注视着阿湿波。
  鲜血从阿湿波的右臂汩汩流出。
  拉芙蕾西亚站在离他们两人稍远处,望着雪拉与阿湿波。
  “把那东西给我,雪拉……”阿湿波说。
  “让我杀了她。”
  雪拉眼中栖宿着异样的光芒。
  “为什么?”
  “我恨那个女人!”雪拉叫道。“我恨她。因为恨她,所以才想杀她!”
  “恨?”
  “没错。”
  “为什么?”
  “她和达孟……”
  说到这里,雪拉噤声不语。
  她双唇紧抿,注视着拉芙蕾西亚。
  接着她开口:
  “她和达孟上床——”
  她大叫道。
  “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和达孟上床!”
  宛如有一道黑色火焰,从雪拉唇前熊熊燃起。
  “我不能让你杀了她。”阿湿波说。
  “那么,你们两个自己去有楼吧。”
  “为什么?”
  “我要自己去,与你们就此分道扬镖。”
  “你自己去有楼,很可能会被杀害。就算没被杀害,也会被囚禁——”
  “我无所谓。”雪拉说。
  “无所谓?”
  “没错,我不会被囚禁的。”雪拉说。
  就在这时,雪拉突然用左手捂住嘴。
  她弓着背,声音就此卡在他左手底下。
  她正在作呕。
  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扭动。
  有东西从她捂住嘴的左手缝隙间满溢而出。
  雪拉当场弓身呕出带有浓浓酸味的液体,以及今天吃进肚里的东西。
  “雪拉……”
  阿湿波环住雪拉的肩膀。
  “怎么啦?”
  “没事,我不时会这样。”
  “不时会这样?”
  “我说我不会被囚禁,指的就是这个。”雪拉说。
  阿湿波沉默不语,就只是注视着双目炯炯的雪拉。
  拉芙蕾西亚站在原地,以平静的眼神凝望雪拉。
  “原来如此……”拉芙蕾西亚低语道。
  “你的肚子里有宝宝对吧——”
  她的声音轻而低。
  “有宝宝!?”阿湿波说。
  雪拉颔首。
  “没错,我肚子里有宝宝。所以我不会被囚禁。”
  雪拉说着站起身。
  “我可以住在有楼,那里有许多和我们模样相同的人类,我能在里头生活。之前我在下面,每天想的就是这件事。想到上面去,在人类世界中生活。”
  她的语气极为强烈。
  “在下面的生活有多乏味无趣,你知道吗?我终于能在有楼生活了。我不希望达孟来碍事。原人要毁灭有楼,取代人类支配有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达孟他疯了——”
  雪拉一口气说了这一长串的话。
  语毕,她眼中的炯炯精光已经消失。
  “所以阿湿波,我求你,和我一起走吧。现在就杀了那个女人,和我一起在有楼生活吧。”
  “那是谁的孩子?”阿湿波问。
  雪拉噤口不语。
  沉默片刻后,她才又开口。
  “是你的孩子,阿湿波。这样想不就行了吗?这么一来,你也能在有楼生活了。”
  但阿湿波并未认同。
  “是谁的孩子?”
  他以严肃的口吻询问。
  “我不知道。”雪拉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也了解,我和你,还有和达孟,一再发生关系。我怎么会知道呢?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这种事——”
  雪拉眼中泪如泉涌。
  “我明白了。暂且先不谈那是谁的孩子。不过,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说清楚。”阿湿波说。
  他望着雪拉,接着望向拉芙蕾西亚,然后又望向雪拉。
  “我们要三个人一起去有楼。”
  雪拉似乎有话想说,但阿湿波打断了他。
  “我不要!”
  雪拉站起身。
  往后倒退数步。
  就在这时。
  从雪拉背后的草丛中,立起一个巨大的黑影。
  当她发现对方时,黑影已展开行动。
  黑影从背后一手抓住雪拉握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抱住雪拉的身躯。
  “达孟!”阿湿波发出一声惊呼。
  达孟从背后抱住雪拉,唇际浮现痉挛般的笑容。
  “终于逮到你了,阿湿波……”达孟说。
  露出一口白牙。
  “你们当中有人大叫对吧?”达孟说。“我就是这样才找到你们,否则差点就让你们给逃了。我一下子就猜到你们会一路直直往上走,一整天不断地追赶你们。”
  达孟吐出他那肥厚的红色舌头,舔舐他的嘴角。
  拉芙蕾西亚展开行动。
  她想冲进背后的草丛中。
  但她马上便停步。
  拉芙蕾西亚正准备冲进的草丛中,赫然出现一道原人的黑影。
  是乍吉。
  拉芙蕾西亚强忍住喉中发出的低声惊呼。
  她缓缓走来,站在阿湿波身旁。
  “真是遗憾啊,阿湿波。”达孟说。
  他左臂抱着雪拉,但光是这样,便已令雪拉无法动弹。
  “我要怎么杀了你才好呢?”
  达孟这时脸上浮现的笑容,令他显得无比丑陋。阿湿波第一次见识到,人的脸会因为笑容而变得如此丑恶。
  我不想死……
  阿湿波如此暗忖。
  虽然这么想,但此刻不想死的他,却感觉如同置身在很遥远的地方。
  嘴里嚼着口香糖,望着他看的士兵。
  “滚吧。”那名男子道。
  他心里很清楚。男子打算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开枪射杀他。
  他不想死。
  深夜时分,因高烧而梦魇时听到的壁钟响声——
  “我不会让你轻松死掉的。”达孟说。
  不,这段话不一样。
  本想让你死得轻松些的……
  是这样才对。
  说完后,士兵吐掉口中的口香糖。
  闪着黑光的枪口对准他……
  “哼。”
  达孟吐了口唾沫。
  不是口香糖吗?
  膝盖频频打颤。
  腰部顿时失去感觉,只觉的背后发痒。
  到底哪边才是?
  膝盖打颤是在哪一边?
  不,现实中,他的膝盖同样在颤抖。
  他害怕,不想死,这一切全反应在他的身体上。
  他望着这一幕。
  感觉到两个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有两个自己,自己与自己对话的梦,之前似乎多次做过这样的梦。愈往上走,愈常做这样的梦。
  梦见自己变成另一个自己。
  不,也许是梦到自己变成真正的自己。
  好恐怖。
  因恐惧而双脚打颤的自己,与看着这一幕的自己。
  一阵风吹来。
  徐缓的和风。
  阿湿波猛然在风中间到某个气味。
  熟悉的甘甜气味……
  想到上面去。
  他已恢复正常。
  想到上面去的冲动,令他意识清明。
  我得到上面去才行,怎么能死在这里。
  肉体几欲因恐惧而迸裂。
  我不想死。
  不想死,以及想到上面去的念头,令他的意识凝聚。
  就在这思绪的空档……
  阿湿波。
  当时他似乎听到这个声音。
  是谁?
  是另一个我或是我,在叫唤我的名字吗?
  谁?
  阿湿波应道。
  我 于找到 了,阿 波。
  那声音说道。
  不,那不是声音。
  而是像音乐般,直接传进他心中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要好好 取时间。
  ——为什么?
  阿湿波问。
  因为我看 有人 要 去救你。
  声音说道。
  阿湿波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达孟……”阿湿波说。
  “怎样?要我饶你一命是吗?已经太迟了。我已经决定要宰了你。”
  达孟似乎因极度欢愉而背脊打颤。
  “不,你听我说。要杀我的话,待会儿再下手也不迟。”
  “要待会动手,还是现在动手,都看我高兴。”
  “你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阿湿波说。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阿湿波心想。
  把话说完?
  哪有什么话好说。
  快点想,在达孟接着说完话之前,什么都好,快想好要说些什么。
  可是,该说什么好呢?
  阿湿波就像在求助似的,望向雪拉和一旁的拉芙蕾西亚。接着阿湿波的目光停在拉芙蕾西亚脸上。
  因为拉芙蕾西亚一脸惊讶地望着阿湿波。她那略带蓝色的眼珠,似乎比平时还大上一圈。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以那种眼神望着我?
  “——怎样?”达孟说。
  他问我什么?
  刚才在看拉芙蕾西亚时,不知达孟说了什么。
  得回答才行……
  正当他如此思忖时,拉芙蕾西亚率先开口。
  “请把你的手移开。”
  拉芙蕾西亚以强硬的口吻说道。
  “你说什么?”
  达孟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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