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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喜欢冷冰冰

_9 林·拉德纳(美)
  他说如果我想收拾得漂亮,只能用一般的刀片。我问他是不是用一般的刀片,他说是,我说:“噢,要是你收拾得漂亮,我可不想。”
  
  可是那也没能拦住他的话头,他说如果我第二天能跟他在商业区碰头,他会领我去一个地方,他的刀片都是在那儿买的,他会帮我给自己挑几个。我告诉他第二天我有事走不开,所以他只用告诉我那个地方的名字和地址,有时间我会去一趟。
  
  可是不行,那可不行,他得跟我一起去,并把我介绍给店主,因为店主是他的铁哥儿,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店主能给刀片打保票的话,我就大可放心我买的是能买到的最好的刀片。我又说我到时候走不开,后来总算把他岔到别的话题上。
  
  同时,史蒂文斯太太想知道埃达身上的衣服在哪儿买的,花了多少钱。埃达跟她说了,史蒂文斯太太说那太不像话了,她第二天上午可以跟埃达在商业区碰头,带她去她自己买衣服的商店,帮埃达选购几件真正的衣服。
  
  埃达跟她说自己眼下没钱买衣服,另外,史蒂文斯提到的商店里价钱太贵。可是好像开店的那位女士简直是史蒂文斯太太的姐妹,给她还有她的朋友很大折头,而且不止如此,就连付账也根本不用着急。
  
  好了,埃达不管怎么样还是谢了她,不过目前根本不需要什么新衣服,也许迟一点她会利用史蒂文斯太太好心的提议。也是,不过眼下有几款现货,埃达穿上会很好看,以后也许就没了。特别便宜,埃达可得跟她约好见面。埃达并不是非得买什么不可,但是如果不去看看,并认识一下开店的那位女士,那可就傻了。
  
  好了,埃达守约去了,买了三件本来没想买的衣服,其中只有一件她有胆量穿出去。三件衣服让她一下子花了一百块。我可不愿意去想如果史蒂文斯太太和店主不是亲如姐妹的话,价钱得是多少。
  
  我肯定我没跟史蒂文斯约好见面,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第二天打电话问我怎么没跟他碰头。两天后,我收到了邮件,里面有三个刀片,一张账单,还有发自那家商店的短信,说那几个是特优的刀片,由托马斯·J.史蒂文斯为我挑选。
  
  我到这会儿还没想通我干吗付了刀片的账,还留了下来。我没用过,也从来没打算用,尽管有几次想在史蒂文斯的脖子上试试。
  
  还是在那个星期,史蒂文斯太太打电话请我们跟他们共度星期天。我们到了后,那幢楼的房东也在那儿,史密文斯跟他说我要放弃我在南区的公寓,想让他领我看看有什么可以租给我。
  
  我觉得那有点太过分了,就说史蒂文斯肯定误解了我的话,我对我住的地方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没打算搬,反正至少一年内不会。你可以打赌这位根本没听进我这番话,他之所以到场,是因为史蒂文斯声称我有可能当上他的租客。
  
  好了,只是在差不多两个月前,这对可爱的两口子才闯进我们的生活,可是我敢打赌我们跟他们至少已经见面有二十次。他们总邀请我们去他家,或者不请自来到我们家。埃达是那种说不出“不”的人,我们可能也是因此结的婚。
  
  不管怎么样,我们和史蒂文斯两口子开始显得像是住在一起,是一家人,由他们当家作主。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有谁这么热衷于拿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老天在上,他们竟让我们自己刷牙,这倒真是奇事一桩呢!
  
  有天晚上,埃达提到她希望给我们做饭的瑞典女孩会嫁人并辞工,那她就可以不用辞退她了。史蒂文斯太太在场,就问埃达她是不是该试着帮她找个新厨师,可是埃达说别,那个可怜的女孩也许难以再找份工作,她于心不忍。
  
  没用,第二天下午,一个日本人来到我们住的公寓,说他准备好干活了,史蒂文斯太太让他来的,埃达不得不告诉他这份工作有人干了。
  
  又有一天晚上,埃达诉苦说她的脚累。贝尔说她的脚以前也会累,直到一个朋友推荐了一位足病医生,她去找这位医生,医生给她做的治疗很见效,以至于她每个月定期找他一次,费用固定。自从这个内布拉斯加佬开始给她看脚以来,不管她走多少路,她的脚从来没让她烦心过。
  
  贝尔想马上就住那人家里打电话替埃达约个时间,埃达只好答应下次感觉脚疼时去找那个人,贝尔这才没打。此后,两个女人一见面,贝尔头一句问的就是:“你的脚怎么样?”回答总是:“挺好,谢谢。”
  
  对了,我是个铁杆橄榄球迷,埃达也喜欢去,只要是重要比赛,让人很兴奋的。我们决定看伊利诺伊州芝加哥队的比赛,看一眼这位“红蕃”格兰奇。我警告埃达跟汤姆和贝尔一个字也别提,因为我觉得我们有权休息一天。
  
  可是刚好他们那天要去埃文斯顿看比赛,史蒂文森两口子请我们跟他们一起去看那场比赛,我们就拿另外一场比赛当借口。汤姆问我有没有买票,我没说买了,而是实话实说地告诉他没有。
  
  他就说:
  
  “我挺高兴你没买,因为我和贝尔决定我们应该看芝加哥队的比赛。我们一起去。你别费事买票了,因为我能比你买到更好的票,斯泰格跟我关系没说的。”
  
  我就让他去买票,可是后来我们倒不如坐在亚当街桥看呢。我跟史蒂文斯说:
  
  “要是斯泰格先生给他的好朋友找的就是这种位子,我看他会把素不相识的人领到乡下领出二三十英里,把他们蒙上眼睛绑到树上。”
  
  当然到这时全明白了,什么他和斯泰格关系很好,统统是鬼话。史蒂文斯可能被介绍给斯泰格过,可他不是斯泰格会把臂同游的人。尽管这样,他吹嘘过认识的多数人,嘿,结果发现他真的认识他们。没错,还跟他们交情特厚呢。
  
  比如,有天晚上我被抓到超速行驶,他们给了我一张超速案法庭的传票,我跟史蒂文斯说了这件事,他说:“别惦着了!我给法官打个电话,让他们从案卷里抹掉这个案子,他是个特别好的家伙,是我的私人朋友。”
  
  好了,我根本不想冒险,就在我按说得出庭的前一天打电话给史蒂文斯,问他有没有跟法官说过。他说说过了,我问他肯定吗,他就说:“你不信的话,自个儿打电话给法官吧。”他给了我法官的电话。果然,史蒂文斯已经搞定,我向法官对他肯费事帮忙而表示感谢时,他说他乐意为汤姆·史蒂文斯的朋友帮忙。
  
  到这时,我知道如果我连这样的情也不领,不去跟总是想帮助你的人热乎一下,那可就傻了,然而尽管这样,谁都不喜欢被当成弱智,连自己扣钮扣也不会。汤姆和贝尔的用意挺好,可是我和埃达开始厌烦别人对属于我们的一切东西和我们做了或者准备去做的事情一概挑毛病。
  
  除了我们的公寓根本不行,我们的衣服也糟糕,还知道了我们的牙医连齿桥和护髭杯都分不清,我抽的香烟没品味,给埃达剪头发的那个人肯定对她很看不顺眼,另外除非我们养一条硬毛猎狐犬,我们才知道过日子是什么滋味。
  
  我们发现我一直喝并且喜欢的酒是浴盐兑了各种油漆;我们买时花了一千七百大元的汽车根本比不上汤姆花八百块就能帮我们买到的,因为他有个内弟跟汽车公司总裁的侄子同过学;如果埃达肯跟贝尔认识的一位太太学跳健美操,她的扁桃腺就永远不会再出毛病。
  
  我们说的想购置的东西或者要干什么都不值一提,除非是由史蒂文斯两口子推荐或者建议的。
  
  好了,我今年秋天的业务做得很好,我和埃达一直计划去南方过个冬天,所以有天晚上,我们合计也就是今年我们能匀出这笔钱,也能抽出时间,今年不去,以后就再没机会。所以第二件事是去哪儿,最后决定去迈阿密。我们说好一个字都不跟汤姆和贝尔提,直到走的那天,我们会装作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去。
  
  可是让埃达来保守秘密,就跟用牙线拴警犬一样不牢靠。我们商量后才一两天,汤姆和贝尔突然跟我们说一过新年,他们就要去加利福尼亚,我们干吗不跟他们同去。
  
  我什么也没说,埃达说这主意听上去很不错,但是不可能。史蒂文斯说是不是因为钱的原因,我们千万别为此烦恼,因为他可以借给我,我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这句话让埃达按捺不住了,她说我们可不是别人好像认为的那样穷,我们去不了加利福尼亚,是因为我们要去迈阿密。
  
  这让他们大吃一惊,几乎把他们弄懵了,汤姆能想起来的,只是说他自己去过迈阿密,那儿人太多,他要是我们,就不会考虑去那儿。可是我们再见面时,他们把我们的行程全安排好了。
  
  一开始,汤姆问我们怎么走,我说我们坐“四大”公司的火车,他问我们有没有订位,我说订了。
  
  “嗯,”他说,“咱们甩掉他们吧,我安排你们坐CEI公司的,他们的客运总管是我朋友,只要是我的朋友,他什么都会帮我们。他会保证你们被照顾得好好的,让你们精神抖擞地到达。”
  
  我说:
  
  “我不想让你那么费事,另外我根本不认识谁跟‘四大’公司有联系,足以让他们讨厌我坐他们的车,至于精神抖擞地到达,就算我没意识到在‘四大’公司里有一两个对头,我也觉得他们不可能为了让我到那里时抖擞不起精神,就去危及其他乘客的生命安全。”
  
  可是史蒂文斯坚持拿走我的车票退给“四大”公司,并安排我乘CEI公司的车。我们买的“四大”公司的铺位是下铺九号和十号,汤姆给我们买的是下铺七号和八号,他说这两个铺位更好。我想他是琢磨越是靠近车厢中部,在你的车厢挡了另外一列火车的道时,你被吵醒的机会越小。
  
  他也想知道我有没有在酒店订房。我给他看了皇家棕榈酒店发来的电报,是对我所发电报的答复。
  
  “好,”他说,“可你是不会喜欢住皇家棕榈酒店的。你打电报告诉他们取消吧,我帮你安排住弗拉门戈酒店,在海边。那儿的经理查理·克罗姆就在我的老家出生,也在那儿长大。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就会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问他是不是在弗拉门戈酒店住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他说当然不是,我这话什么意思?
  
  “哎,”我说,“我只是想如果不是,克罗姆先生大概会让他们过得很难受,会让总机小姐一天到晚拨电话给他们,把他们的信藏起来,关掉他们的热水,往他们的床上撒饼干末,会不会呢?”
  
  史蒂文斯听了只当耳旁风,他一意孤行,把我从一间酒店换到另一间。
  
  正当汤姆在重新安排我的计划,告诉我在佛罗里达吃什么,钓梭鱼和鲤鱼用什么鱼饵,什么时候洗澡,先把哪只脚往水里浸时,唉,贝尔让埃达把她买了就是为到那里穿的衣服退掉,而是买了贝尔在几间店里为她挑选的。贝尔在那几间店里很有名,和对陌生人比起来,他们只敲了她两倍的价钱。她几乎让埃达疯掉了,可是我告诉她别放在心上,只用再过一两天,我们就会到了他们管不到的地方。
  
  我想你在纳闷我们干吗不跟他们吵一架,跟他们闹翻,让他们别来烦我们。但是如果你认识他们就会明白。不管我们怎样做,都不能让他们相信我们不需要他们的建议和帮助。不管我们说什么,对他们都算不上是污辱。
  
  好了,我们按计划要离开芝加哥的前一天晚上,电话响了,我接的,是汤姆。
  
  “我要让你们吃一惊,”他说。“我和贝尔放弃了去加利福尼亚的想法,去迈阿密,因为我认识CEI公司的人,我已经在你们要坐的火车上订了一间特等卧室。这消息怎么样?”
  
  “太棒了!”我说。回过头,我跟埃达通报了这一消息。有一分钟时间,我以为她要昏倒了。整个晚上,她哀叹了又哀叹,也歇斯底里地发作过。
  
  所以我们搬到了比洛克西。
十二、团员
这篇说的是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还有姐姐的丈夫和弟弟的妻子。姐姐名叫丽塔·梅森·约翰斯顿,嫁给了斯图尔特·约翰斯顿,熟人叫他斯图,但只是在特殊场合这样叫才合适。弟弟叫鲍勃·梅森,原籍密歇根州布坎南,最近才搬回去,但不时也在洛杉矶住,他在那里有一定名望。他跟他太太在圣伯尔南迪诺认识,结婚也算是水到渠成。
  
  丽塔用了一个有钱的姑妈的名字,这位姑妈在费城,她被哄得欢喜,就让丽塔的妈妈在丽塔三四岁时带她去东部做客。之后,直到遇到斯图前,丽塔长那么大,三分之二时间都要么跟姑妈在一起,要么在姑妈为她选择的学校里上学。她弟弟鲍勃十四岁时身体不好,去了加利福尼亚跟表哥还是什么亲戚住。在几乎有二十年的时间里,鲍勃只回过三趟家,每次丽塔都不在家,所以他跟丽塔几乎互不相识,可以这么说吧。
  
  约翰斯顿和丽塔在康奈尔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州大学的橄榄球赛之后的派对上认识。约翰斯顿家又体面又有钱,丽塔的姑妈支持他们谈恋爱,谈的结果是两人结婚,并在长岛的桑兹角安了个舒适的家。
  
  鲍勃·梅森先是在洛杉矶的一间房地产公司为一个表哥工作,接着自立门户,最后攒了不少钱,得以把太太领回在密歇根州的老宅住,是父亲留给他的。
  
  他和珍妮对小镇生活极为满意,偶尔同去芝加哥一游,只有一百英里远,要么开着鲍勃那辆两千美元买来的车去密歇根湖边或者印第安纳州。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去过芝加哥三趟,看过三次《埃比的爱尔兰玫瑰》。这是演过的戏剧中最好的,甚至比《闪电》还好。
  
  “我真的觉得丽塔这件事该看看怎么办,”六月里,有一天珍妮对鲍勃说,“一个人可以快二十年见不着自己的姐姐,真是不敢想像!”
  
  “我很想见到她,”鲍勃回答道,“我想让你写封信,我写信她不当回事。我一再让她来这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是她连信都不回。”
  
  “好吧,”珍妮说,“我会写信给她,不过去年圣诞节我给她写过一封信她还没回呢。”
  
  “斯图,”丽塔说,“我们真得看看对鲍勃和他太太怎么办。天晓得鲍勃说了多少次请我们去那儿看看,这次是珍妮又邀请我们。”
  
  “噢,你干吗不去?你会喜欢的,看看老屋还有以前一块儿玩过的人。我想去,可我没时间。”
  
  “时间!你每隔两三星期就有时间去沃特盖普,或者像曼彻斯特那么远的地方打高尔夫。说什么我想看看老屋,你知道那是瞎扯!”
  
  “好吧,我们还是别争这个了,不过我肯定不会把假期浪费到什么乡下的镇上去,很可能那儿只有块六洞球场,还得用铁头杆!他们干吗不可以来这儿?”
  
  “我想他们是来不起,不过如果你想让我这么做,我可以邀请他们。”
  
  “随便你,是你的弟弟。”
  
  鲍勃·曼森夫妇在附近的大城市奈尔斯登上沃尔弗里恩公司的火车,大约二十小时后,在纽约的中央大火车站下车。跟从加利福尼亚搬到密歇根那一大步相比,这次像是坐了趟过山车。
  
  丽塔跟他们见了面,她是凭鲍勃的行李箱上的名字缩写认出他来的。本来鲍勃没办法认出丽塔。她跟珍妮一样大,三十五岁,鲍勃原想着丽塔是三十五岁的样子,可她看上去却好像年轻十岁,而且漂亮得让布坎南的梅森家族里谁都望尘莫及。还有那穿着!像他待过的洛杉矶那里无处不有的女孩一样。
  
  “哦,姐姐,你肯定这是你吗?”
  
  “我变了吗?”丽塔笑着说。
  
  “没有你应该的变化大,”鲍勃说,“所以不容易认出来是你。”
  
  “哎,你可真的变了。”丽塔说,“看看——有二十年了,不是吗?你当时十四岁,当然没留胡子。可是就算你的脸刮得干干净净,你也一点也不像我记得的鲍勃。这是珍妮啊,”她又说,“哇!”
  
  “是我。”鲍勃的太太承认了。
  
  她露出微笑,丽塔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牙齿。能看到的大部分是金牙,干这活的牙医显然正急着赴三缺一的牌局。丽塔、鲍勃及太太由一个红帽子搬运工陪同,穿过了贝尔特摩饭店,到了第四十三街那边,基茨把丽塔的轿车停在那里。基茨从红帽子那里拎过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刚到的两人。“西尔斯百货的鲁巴克牌。”他自言自语地说,因为他来自威斯康辛州的詹尼斯维尔。
  
  “噢,咱们忘了拿你们的大衣箱!”发动汽车后,丽塔脱口说道。
  
  “我们没带大衣箱。”鲍勃说。
  
  “我们只能待两个星期。”他太太说。
  
  “那不好像太短了嘛。”丽塔说。
  
  “我知道,可是一年里的这种时候,鲍勃不喜欢撂下他的花园不管。我们让老吉姆·普莱斯顿照顾,可是谁也不会放心地指望别人能像自己那样照顾花园。”
  
  “那儿还跟以前一样吗?”
  
  “大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来到东部的时候,样子糟糕得很。”
  
  “来到东部?”
  
  “我是说,来到密歇根州。可是鲍勃花了——你收拾好花了多少钱,鲍勃,大约是?”
  
  “有两千块了。”鲍勃说。
  
  “我想快有两千一或者两千二了。”他太太说。
  
  “嗯,两千上下吧。”
  
  “超过两千了。”她太太坚持道。
  
  “小心。”鲍勃喊了一声,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他们这时到了五十九街的桥上,基茨在无数卡车和葬礼车队——上午十一点时,桥上多是这种车——中间见缝插针地开。
  
  “怎么回事,你吓死我了!”丽塔说。
  
  “我以为我们要撞到那辆里奥车。”鲍勃解释道。
  
  “只要不是他开车,鲍勃都紧张得要命。”珍妮道歉道,“我经常想自己会开车的人在别人,而不是他开车的时候更容易紧张。”
  
  “我想的确是这样。”丽塔表示同意,并想起以前也有人解释过这个理论。
  
  “我也真的相信,”珍妮接着说,“鲍勃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司机,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我丈夫我才这样说。”
  
  这句话让基茨突然回头盯着说话人的眼睛,轿车差一点点又碰上另外一辆里奥牌汽车。
  
  从纽约到长岛北侧各镇的一路上,多数地方跟火葬场一样,毫无风景可言,尽管这样,珍妮还是一再说:“真漂亮!”还问丽塔一处又一处房子的主人是谁,而那些房子实际上像是很多年前就没人住了。鲍勃太紧张,根本无心说话。车到目的地后,丽塔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我领你们去看看你们要住的房间,”丽塔说,“你们可以一直休息到午饭时候。斯图在市里,到晚饭时才回来。不过他一星期只进城一两趟,他说你们在这儿时,他会安排得根本不去,以后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
  
  豪华客房和对着桑德湾的风景让珍妮为之赞叹,可是鲍勃在火车上没睡好觉,珍妮还在啧啧欣赏时,他打起了盹。
  
  “我想你们今天下午什么也不想做,”午饭后丽塔说,“也许我们最好闲待着。我想明天和这星期余下的时间里会很紧张,斯图安排了很多活动。”
  
  他们就哪儿也没去,珍妮和丽塔午睡,鲍勃在院子里转了转,想像如果这是他的院子,他会怎样把这儿哪儿变个样。
  
  七点钟时斯图回来了,丽塔把他介绍给两位姻亲,然后打发他去自己的房间,让他收拾得像样好下来用晚餐。丽塔跟着他上了楼。
  
  “怎么样?”他说。
  
  “我这会儿还拿不准,”丽塔说,“可是我有点担心——鲍勃太安静了,我看珍妮局促得要死。我希望他们还带了别的衣服,可是我不知道——换一身也许更难看,不过那好像不可能。”
  
  “她是不是觉得,”斯图说,“就因为她是金州(译注:指加州)人,她就得噙着一嘴金块到处走?”
  
  “她不笑的时候还行。你千万别说什么逗她笑。”
  
  “那可难受罗,”斯图说,“你知道我劲头来了是什么样。”
  
  “我刚刚想起另外一件事,”丽塔说,“他一根高尔夫球杆也没带。”
  
  “噢,没关系,我可以给他找。”
  
  主人夫妇和客人一起到了走廊上。一个瑞典女孩端上鸡尾酒。
  
  “这——是酒吗?”珍妮问道。
  
  “只是巴卡第,度数特别低。”丽塔说。
  
  “可是我和鲍勃都滴酒不沾。”珍妮说。
  
  “这根本不算喝酒,”斯图劝道,“几乎是种软饮料。”
  
  “我知道,可是严格意义上说,这也不可以。”珍妮说。
  
  丽塔和斯图自己喝了酒,四个人又去用晚餐。
  
  “你几点钟起床,鲍勃?”餐桌上,主人问道。
  
  “夏天的时候六点钟。”他内弟回答道。
  
  “咳,没必要!不过要是我们明天早上比如说九点钟吃完饭就挺好。我们带你们去派平洛克,玩一天。”
  
  “好啊。”鲍勃说。
  
  “你用的是什么?”他姐夫问道。
  
  “我有辆二四年的斯塔德贝克车。”
  
  “不,不,”斯图说,“我是说打高尔夫。”
  
  “我?我不打高尔夫,我这辈子从来没打过高尔夫。”
  
  斯图脸上的表情本来会让丽塔笑出声,如果不是她很同情斯图的话。
  
  “鲍勃根本没觉得高尔夫有什么好玩,”珍妮解释道,“他说打那种球有女人气。我说他应该什么时候试试,就可能改变他的看法。趁在这儿,你干吗不试试?也许斯图尔特会让你看打高尔夫多有意思。”
  
  主人好像没听到这则提议。
  
  “布坎南那儿有个球场,在布坎南到尼尔斯的半路上。”鲍勃说,“可是一年年费要三十五块,好像死贵嘛。”
  
  斯图想说“胡扯八道!”,可是丽塔对他摇头,他说出来的话是“我想你会觉得划得来”。
  
  “我们有很多朋友打,”珍妮说,“尼尔斯还有布坎南那里有些很不错的人都加入了那家俱乐部,所以高尔夫不会像鲍勃想的那样无聊。不过他的脑子里要是想好什么事,别人可是改变不了。”
  
  “今天晚上有什么节目?”上甜食时,斯图问道。
  
  “嗯,”丽塔说,“我想他们坐了一路火车,想早点睡,所以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可能打一会儿桥牌。你喜欢打桥牌吗,珍妮?”
  
  “很抱歉,可是我和鲍勃都不打。我知道这种牌肯定特别好玩,我们有几个最好的朋友打得特别多,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和鲍勃从来没学会。”
  
  这对丽塔打击极大,她一天不打二三十盘就会觉得白过了。
  
  “可惜呀你们。”她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极好。“我们去走廊上喝咖啡好吗,我想那样更舒服。”
  
  “你抽什么,鲍勃?雪茄还是香烟?”主人问道。
  
  “都不抽,谢谢。”鲍勃回答道,“我从来不喜欢抽烟。”
  
  “你真幸运。”斯图说,“来根香烟,珍妮?”
  
  “可别!会要我的命!我就连闻到烟味都能头晕。”
  
  斯图和丽塔显然拿这番声明充耳不闻,因为他们还是点着了烟。
  
  “桥牌难学吗?”过了一会珍妮问。
  
  “不是很难。”丽塔说。
  
  “我在想,也许你和斯图尔特可以教我和鲍勃,那样趁我们在这儿时,就可以打上几圈了。”
  
  “哦,”丽塔说,“这——这种牌特别难学会,也就是说,要想打得不错的话。”
  
  “你刚才还说不难。”鲍勃插了句嘴。
  
  “嗯,的确不难——如果你无所谓——如果你只是——可是要想打得不错,不可能学得会!”
  
  “你们没有收音机吗?”鲍勃问道。他把“没有”这个词发得短促,就像在布坎南那样。
  
  “我得遗憾地说我们没有。”斯图说,但他根本没有遗憾之意。
  
  “我不知道你们没有该怎么过。”鲍勃说。
  
  “我们喜欢死我们那台了!”珍妮说。
  
  “什么牌子,阿特沃特—肯特?”丽塔问。
  
  她昨天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名字。
  
  “不是,”鲍勃回答道,“是台怀尔牌衡消式的,装X型接收器。”
  
  “还有埃索沃克思天线。”珍妮说,“有天晚上我们收到了奥马哈电台。”
  
  “不简单!”丽塔说。
  
  大家都没说话,还是鲍勃打破了沉默,他问姐姐多长时间去一次纽约。
  “只是在我自己忍不住的时候,非得买什么东西的时候。”
  
  “你们难道从来不去看戏吗?”
  
  “噢,看的,只是在有什么特别好的在上演时。”
  
  “那当然,”珍妮说,“你们看过《埃比的爱尔兰玫瑰》吧?”
  
  “天那,没有!”丽塔说,“大家都说它特别烂。”
  
  “喂,它不烂!”鲍勃生气地说,“也就是说,如果这儿哪怕有一个剧团赶得上芝加哥的那么好。”
  
  “我倒想看看纽约的剧团演出,”珍妮说,“比较一下怎么样。”
  
  这话无人响应,又是一阵沉默。
  
  “哎,鲍勃,”最后斯图说,“你肯定要选什么来锻炼。早上打会儿网球怎么样?”
  
  “这是另外一样我不玩的运动。”鲍勃回答道。“至于锻炼,在花园里瞎摆弄,鼓捣汽车,这就很锻练人了。”
  
  “那我只能建议我们白天钓鱼,或者游泳,或者开汽艇兜一兜。”
  
  鲍勃没说话,倒是他太太开了口。
  
  “你知道,斯图尔特,鲍勃难为情,不想承认,可是坐船让他晕船晕得很厉害,甚至在水面光滑得像玻璃一样也是,他也不会游泳。”
  
  鲍勃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就转向他姐姐。
  
  “你记得布坎南的艾伦家吗,老汤姆一家人?”
  
  “有点印象。”
  
  “你听说过路易丝·艾伦私奔的事吗?”
  
  “没有。”
  
  “嗯,他跟马歇尔医生私奔了。一开始老汤姆几乎疯掉了,可是医生和路易丝回来后,嘿,有一天医生在路上走,老汤姆从对面走过来,医生跟他说话,喊他,汤姆看着他,问他想干吗。医生说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了自己,老汤姆说:‘原谅你!你是不是已经原谅了我,该这样问。’医生说原谅什么,老汤姆说原谅他没在路易丝小时候弄死她。这让医生笑了起来,大家一直拿这件事跟他开玩笑。我想你不认识医生。”
  
  “对,我不认识。”丽塔承认道。
  
  “很会搞笑的家伙。”鲍勃说。
  
  珍妮拿起一本书。“《五月集市》,”她读道,“好吗?”
  
  “好,”丽塔说,“这是迈克尔·阿伦的短篇小说集,你知道,写了《绿帽》的那位。”
  
  “侦探小说?”鲍勃问。
  
  “不,迈克尔·阿伦。他去年春天在这儿,我们跟他见过面。他特别好,实际上是个亚美尼亚人。”
  
  “有个亚美尼亚人每年来布坎南两三趟,”珍妮说,“不过他是卖床单的。”
  
  两三个小时后在楼上,斯图简单地说了一番话:
  
  “我的天!他不打高尔夫,不打网球,不打桥牌,不游泳、钓鱼、喝酒,也不吸烟。这两星期我已经做了安排,可以说休个假!真是要命!”
  
  在客厅里,鲍勃说:
  
   “我真的想念我们那台收音机。”
  
  “对,”珍妮说,“要不然这会儿我们就会在收听《德雷克旅馆》了。”
  
  “我倒想看看纽约剧团演的《埃比的爱尔兰玫瑰》,”第二天早餐时珍妮说,“想跟芝加哥的比较一下。”
  
  “你在芝加哥看过吗?”斯图问。
  
  “三次,”詹妮说。
  
  “你肯定是看够了。”斯图说。
  
  “我根本不会看够,”珍妮回答道,“就算是一年到头每天晚上都看也不会。”
  
  早餐后,鲍勃想读《先驱论坛报》、《世界报》和《纽约时报》,可是看得一头雾水。他很想有份《芝加哥论坛报》,就算两三天前的也行。
  
  “你们经常去看电影吗?”珍妮问女主人。
  
  “几乎从来没有过。”丽塔说。
  
  “我们很喜欢看,”珍妮说,“你知道,我们在洛杉矶住过很长时间,所以经常亲眼看到不同的明星。我们有几个朋友认识哈罗德·劳埃德,还介绍我们认识。他不戴眼镜你永远认不出他。他长得真英俊!还是个民主党呢!”
  
  “他在竞选什么?”斯图问。
  
  “据我所知什么也没有。”珍妮说,“他在竞选什么吗,鲍勃?”
  
  “我想没有。”鲍勃说。
  
  上午的时间慢腾腾地过去,最后到午饭时间,斯图破例吃饭时喝了七杯高杯酒。
  
  “会让你瞌睡的。”丽塔警告道。
  
  “那又怎么样?”他说,好像没人回答他。
  
  一点没错,斯图整个下午都在走廊的秋千上睡觉,珍妮硬着头皮啃《农民》的第一卷,丽塔则带鲍勃去散步。
  
  “你记得汤姆·艾伦吗?”鲍勃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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