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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_正文

_54 山冈庄八(日)
他的部队举著有军使印的白旗,由蜂须贺小六的弟弟又十郎担任前锋站在门前,一如往例地大声呼喊著。
「织田尾张守信长的家臣,也是人人都曾听过的墨俣城主木下藤吉郎秀吉特地前来会晤竹中半兵卫重治。我们带领尾张全军的军使来到这裏,请开门让我们通过!」
城仍然固守著,对方的兵士由放枪的小窗户裏监视。
这时大家已经知道在墨俣筑城的那个怪物,也就是在美浓相当有名的藤吉郎秀吉。
「怎么样?怎么样?木下是个怎样的男人?」
「哎呀!你看……他和我们大将一样,都穿著浅黄木棉的阵羽织。但是,你看!他的样子好奇怪喔!就像是日吉神社的使者,一只带著钱币的猴子吔!」
「是啊!是啊!他有个绰号就叫猴子!」
「哎啊!他就是在我们山里伐木取材的那个男人。」
「不!听说他的身体虽然短小,但是力气却可抵百人。他就是以那小小的身体扛起有巨木组合而成的木筏,把它丢到长良川裏吔!」
人只要一成功,以往的行动自然会被神化了。
此时担任警卫的士兵早巳向竹中半兵卫通报这件事情,并且将大门打开,让这个矮小的男人进入。
以前是信长的岳父,自称是日本第一大恶人的美浓之蝮道三入道,曾在这千叠台的大厅中创造过一番荣华。
而假装罹患癞病的六尺五寸巨汉义龙,也是在这千叠台被他真正父亲道三所设下的阴谋杀死。
如今他们的子孙龙兴却被一位白面青年军师竹中半兵卫追得无地自容。就在这裏,竹中半兵卫迎接较他年长七岁以信长军使身分而来的木下藤吉郎秀吉,这种历史的转变实在奇妙!
藤吉郎小小的身躯挺立在大厅中,目光向身著阵羽织坐在椅子上的半兵卫一步步地逼近。
不论藤吉郎怎么看,半兵卫仍然像白陶磁般静静地坐在那裏,脸上毫无表情,喜怒哀乐不形於色。
「你是竹中先生?」
「正是!」
「我就是织田尾张守信长的军使,木下藤吉郎。」
「好,请坐!」
「今天我是信长的使者,因此我要坐在上座。」
藤吉郎於是向放在他左边的椅子坐了上去,半兵卫则坐在他的右方。
坐在藤吉郎身旁的半兵卫之弟久作,以及他那曾被监禁起来的岳父安藤伊贺守,脸上都露出苦涩的表情。
「竹中先生!我想开门见山地问你,你究竟有没有意思将这座城献给我方主君信长公呢?」
「没有!」
半兵卫淡淡地回答。
「信长先生和我只是形同陌路之人,我为什么要将城献给他呢?」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怎么会是陌路之人呢?信长是已故道三公的女婿,如今你又将龙兴殿下赶了出去,信长先生说什么也得为他的岳父报仇啊!而龙兴就是他的仇敌,现在正是信长能为他岳父报仇的时候,因此他很希望能取得美浓,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个啊!我当然是很清楚的……」
「如今信长已经奉领了八千大军聚在边境,一口气即可攻下这座城。但是他又想到你这位能够讨伐斋藤龙兴的对手,和他素无恩怨,又听说你精通军书兵法,有现代孔明的封号,他尊你为英才,因此尽管这是一场有正当理由的战争,但他仍然不想在此牺牲太多人命,希望你能与他同心协力平定战国。基於这个理由,他特地派我到此与你商谈,让你把这座城让出来,他愿意将西美浓半国割让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竹中半兵卫面不改色地对他弟弟说道:
「久作!请这位使者进茶!」
他如此命令著弟弟。
「无论如何我们都只是必须侍奉主上的臣子,因此我们也是身不由己的啊!木下先生。」
「你在说什么呢?难道对於我方主君信长先生所开的条件,你还是无动於衷吗?」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请先喝杯茶吧!」
「不!茶随时都可以喝,但我希望和完茶后能够听到你的承诺!」
「我的承诺……」
半兵衞依然面不改色地以他那既长又美丽的双眼看著藤吉郎,似乎从刚才到现在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原来如此,这家伙有点奇怪。)
这时的藤吉郎突然坐正了身体,说道:
「嗯!这真是好茶。」
「木下先生,你知道这是茶吗?」
「知道!知道!这是:亚好茶啊!」
这时半兵卫久作回过头来对他说道:
「真的知道吗?那么请再把真茶端过来吧!」
藤吉郎似乎吓了一跳地放下了茶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所喝的并不是真正的茶。
「哈哈哈……」藤吉郎笑道。
「竹中先生,这不是茶,那又是什么呢?」
「那是以玉蜀黍的须煎煮而成的汤,饮下之後能使人心平气和,并且还能强化肝脏呢!」
这时,藤吉郎又一次无奈地笑了起来。
「哎呀!对自己所不知的事却硬说是知道,真是不好意思。事实上,竹中先生!我藤吉郎还不曾喝过真正的茶啊!好!好!我不要茶,请再给我一杯这种由玉蜀黍所煎煮成的汤吧!哈哈哈……」
23 英雄的心事
嘴裏这么笑著的藤吉郎,心中却是咬牙切齿。
(这青屁股的家伙!)
而半兵卫这方对於藤吉郎这种激动的情绪却很冷静地应付著。这时侍者终於把好茶端上来了。
「怎么样?竹中先生!刚刚我们听说的事情,你在心裏已经有所决定了吗?」
「请问你是指什么事呢?」
「哈哈哈……当今孔明也真是个会装蒜的人啊!我藤吉郎已经将我主君信长公所考虑的事情告诉你了,希望你能将这座城交给信长殿下,我正在等你的答覆啊!否则我木下藤吉郎如何回去交差呢?……总不能叫我拿这些玉蜀黍的须……」
「啊!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情啊!」
「正是!」
「这件事刚刚已经回答你了。木下先生是个英才,而且也愿意终生追随织田一家,但是我半兵卫还只是个年轻人,请你不要对我开这种玩笑!」
「那么,你的回答是……」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并没有意思要将这座城献出来,现在我要更明白地说,我丝毫无此意愿。」
这时在半兵卫的唇边泛起一抹微笑。
「听说木下先生相当具有慧眼,你应该能洞悉我的心底啊!因此请你就若无其事般地回去,我刚才也曾经说过,我们各为其主,都是身不由己啊!」
「竹中殿下!」
「是的!」
「这么说来,难道你对於织田家的八千军力将要攻打美浓的这件事,是毫不考虑的罗?」
「这件事情完全是信长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这一方又能说些什么呢?」
「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藤吉郎似乎有点激动地站了起来:
「身为武士应该为知己者死!人和人的接触,多少应该有情谊反映出来才对啊!然而你却是如此冷淡,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哈哈哈……」
这时半兵卫终於出声笑了起来。
「我认为木下先生是位相当聪明的人物,应该已经看得很透彻才对,然而却似乎不是如此。为此我就将自己的立场更清楚地表明给你知道吧!」
「你说要多表明一些立场,是指什么?」
「就是我的立场啊!如果木下先生认为我是背叛了我的主君龙兴,那么我就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什么?你说你没有背叛,那么你并末把他逐出城?」
「哈哈哈……为什么要背叛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不可能的事?」
「是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追随龙兴,随时向他提出谏言,所以我才只用十六个人来夺这座城,我要它赶快坚强起来,及早为织田的进攻做好准备!」
「嗯!」
「龙兴现在已经深深反省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只要他肯反省,我们的目的便算已经达到,因此我打算再将这座城还给主君龙兴,好让他尽早为织田势即将攻过来的这件事预作准备,同时我也会再度回到磐手城去。」
这时木下藤吉郎不由得点了点头,但是却哑口无言。
「我相信这样说你应该都明白了。这也意味著我只是尽我家臣应尽的责任,尽管我们之间的情谊多深,我又怎么能将斋藤家的本城献给信长先生呢?你想我能做这种事吗?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岂不表示我竹中半兵卫重治是个为了自身野心而消灭主家的大奸吗?这会使得我的子子孙孙永远抬不起头啊!我之所以提出谏言,只是为了忠义,我不是谋叛啊!你是到这城来劝我献出这座城的使者,我们各为其主,因此都是身不由己,我所说的就是这件事!如果你对我真的了解,那么我们就在这裏互相微笑祝福,然後分开吧!……如果有缘,我们将来一定会在战场上相逢的,无论如何,我们身为武将就应该尽自己的本分才对啊!」
木下藤吉郎哑口无言,因为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从这裏看来,他对信长,不!就连对龙兴本身而言,都有超越世俗的想法,而且是更高一等、更透彻的正义之士啊!……
他并不是任由才略去谋夺主家的实力者,而是愿意为主家而提出强谏的臣子,是与众不同的忠臣啊!……
(这真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藤吉郎也定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尽管起初他茫茫然的无计可施,但最后却有著无限的感动。
对方既然说得如此明白,可见对於织田势即将攻打过来的事情,他们早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不!我已经明白了!毕竟是竹中半兵卫先生啊!你真是叫我开了眼界,你是所有武将的榜 样啊!听了你这番话,我藤吉郎实在无话可说,但是我会将你刚才用玉蜀黍的须为我煎成的汤,放在舌尖好好品味的。我走了。」
「你已经明白我的话了吗?木下先生!」
「我明白!我现在立刻回到主君那边覆命,也许我得切腹自杀哩!对於你所说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禀告我的主君。好吧!那么你就好好表现一个做武将的精神吧!……」
藤吉郎说着就大声笑了起来,然後离开座位,这时候除了这么做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当他来到外面之后,从寒霜之中透出的冬阳洒落在身上,但这反而使他感到一阵恐惧而战栗不已。
因为他想起自己曾经在信长面前夸下海口。
尾张的猴子和美浓的麒麟儿相比,当然是我的脑袋瓜要管用多了啊!……
(唉!这真是祸从口出啊!)
如果就这样把事情告诉信长,信长会怎么想呢?
无论如何他都会渡河攻打稻叶山吧!
一旦我方攻打过来,竹中半兵卫将会如何应战呢?在他的言谈之中,处处可以感觉出他的确自信满满。然而这位苍白的青年,不仅很有自信,而且相当泠静,在他与藤吉郎交谈之时,眉毛甚至不曾劲过一下。
藤吉郎坐上正等著他的船而渡过长良川,之后又骑马来到木曾川对岸。他的心中有著一份感动及害怕,这种又害怕又感动的情感在他心中错综交织,使他再也无法思考。
在他眼前流动著的是木曾川的河水,然而他却似乎看见了信长的脸。
在河川另一边的笠松,就是他们的阵地,而由小牧山城过来的信长,也正在那边等著藤吉郎归来……
这到底该怎么办呢?藤吉郎似乎看到正睁大了眼睛等著自己的信长……
船终於靠岸了,这时藤吉郎也下定决心,无论受到何种叱责,在这种时刻他都不能再说谎了。
「这一次是我自己错看对方了。」
他这么说着,竹中半兵卫凛然述说自己忠义的神情又浮现眼前,看只好将这件事据实告诉信长,除此之外,也实在别无他法。
(但是我今天却总觉得自己变得更小而且可怜……)
当他来到信长的营地时,寒冷的河风吹得幔幕鸣鸣作响。
「藤吉郎先生回来了!」
一看到他的影子,信长身边的侍卫即如此叫道。藤吉郎抖著他小小的肩膀跪了下来:
「殿下,请你切了我的尾巴吧!我这猴子……不!我实在是瞎了眼啊!」
他只好无发制人,免得待会更抬不起头来。
信长自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地听著藤吉郎的报告。
偶尔他也抬起头看看一片灰黯的天空……
当他听完之後,原本以为他会立即发出前进命令,但——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啊!猴子!你既然有勇气回到这裏,一切就没有关系, 如果你没有立即离开那边,那还真是我信长的耻辱呢!你能立即结束在那边的任务而马上回来,哈哈哈……好!现在我们先带兵回去,等到一月时再来吧!你放心,我们已经胜了,美浓已经在我们手中了……」
他的笑声几乎传遍整个山野,於是立即下达回城命令。
24 天才与鬼才
原本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次攻打美浓取得稻叶山城的信长,竟然就这么决定退兵,而由小牧山城回到浓姬所在的清洲城,这使得浓姬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次殿下到底又在想些什么呢?……)
特地在小牧山筑城,原本就是为了取得稻叶山城,由此进出美浓,作为踏出天下的第一步啊!
信长回到清洲城内的宫里之后,立即卸下全副武装,浓姬大惑不解地看著他,说道:
「殿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而回来拿?如果是这样的话,也用不著脱鞋子嘛!」
「我已经脱好了呀!把酒给我。脱掉鞋子的意义,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信长以开玩笑的姿态两腿交叉坐了下来,又说道:「你是想要我早日攻取稻叶山城,好让你为父报仇,对不对啊?」
浓姬拍拍手要身旁的女侍去取酒来。
关于这一点,浓姬的确有着一股焦躁,但是这一次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个难逢的大好良机,何况信长也已经亲自带兵出阵了,为什么就这样退了回来呢?
「殿下!难道你想在攻取美浓之前先得到伊势吗?你这次所做的事,实在连我阿浓也感到费解啊!」
「哈哈哈!」信长笑了起来:「信长所想得到的是天下啊!我是想要盗取天下的大强盗,因此怎么可能毫无意义地退回这裏呢?稻叶山根本不必盗,而美浓也已经到手,所以我就先回来休息啰!」
「什么?美浓已经到手了……」
「蝮的女儿啊!我看你的脑子近来真是有点迟钝喔!现在稻叶山城有个小气鬼留在那儿,就是竹中半兵卫那个还流著鼻涕的小子,他只用了十六个人就盗取了城,而我信长这个大强盗却带著八千名手下去攻打他,这未免大离谱了吧?何况一旦进入那座城之後,到处都有流著鼻涕的小子反抗著,这样岂不是有辱我这天下大盗的盛名?所以你等著瞧吧!当我进入稻叶山城,即表示我已经盗取天下大半。因为我信长是这么样的大盗,所以你的父亲蝮才会那么喜欢我呀!」
浓姬呆呆地望著信长。她似懂非懂,从信长的口气之中,可以明白的是半兵衞仅以十六个人即盗取稻叶山城的这件事情,似乎令他觉得有股难以忍受的屈辱感。
「原来自一开始你就想要半兵卫无条件的把这座城让给你,你根本没有作战的意思啰?」
「不要问这种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半兵卫既然拒绝了我,那么不仅是稻叶山城而已,整个美浓都将会入我手中,而那个还留着鼻涕的家伙不知道这一点,居然还想跟我作战!这么一来,他将会使已经崩溃的东西再度团结起来,而我方也可能就这么丧失了二千、三千人的性命,这种仗怎么能打呢?这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话?你明白了吗?好了,帮我找个喝酒的对象吧!把森三左叫来!」
这时浓姬不再问他了。
不过地仍然不十分明白丈夫之所以退兵的理由,在她心中依然有许多令她不解的疑问存在。
信长说的没错,如果想以武力强攻稻叶山城,的确是件相当愚蠢的事情……然而以信长的脾气而言,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以半兵卫为对手而打起这场仗来,那么这将不会是一场能轻易结束的战争,而且也会成为信长和二十一岁的半兵衞比较能力的战争。
浓姬亲自起身去传唤森三左卫门,而信长则一个人坐在那边笑了起来。
当他独自一个人笑着时,头脑已经以飞快的速度转了一圈,这当中有自信和秘策浮现出来,这也就是他决定事情的重要时刻。
「女人们!」信长举起酒怀摇著手说道:「把幕缘障子打开来,有什么好觉得冷的。现在正是梅花含苞待放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刻,赶快帮我全都打开!全都彻底打开。」
这时他又面带微笑的继续喝起酒来。
森三左卫门跟在浓姬身後进到屋裏。
「你找我吗?」三左卫门双手俯伏在地,这时信长总算不再一个人笑了。
「在留守的这段期间,你辛苦了。来!拿杯子来!」
「啊!谢谢你!」
「三左!」
「是!」
「美浓已经被我们收服了!」
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三左卫门和浓姬都眯起了眼。
「已经收服,是指……」
「已经收服了!竹中半兵衞那个家伙,实在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他所选的这条路,正好是让我解决他们的方法啊!我已经将整个美浓收服在我手中了。」
「竹中将整个美浓都给了殿下……」
「哈哈哈……这件事即使是阿浓也不明白呢!好吧!你们仔细给我听清楚了,三左!」
「是!遵命!」
「半兵卫这家伙表示他并非背叛龙兴而是想以他的小聪明提出谏言。嗯!他就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情我们明白。」
「而且那个家伙还要把城还给龙兴,而他则回到自己的居城磐手菩提山去。」
「正是!他就是这么说的。」
「但是这家伙是计算错误啊!在这世上有些人的确会因为他人的谏言而反省自己并重新做人,但也有永远不能反省自己、重新做人的人。三左!你看龙兴是属於哪种人呢?」
「原来如此……他是个永远不能自省的人啊!……」
「哈哈哈……」
信长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并且在三左卫门的酒杯裏倒入酒。
「好吧!三左!你想想看,这个龙兴根本不可能觉悟,何况在竹中把城还给他之前,他就已经相当生气,内心必然会想著以后如何对付半兵卫,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让他回去的。」
「正是!」
「如此一来,半兵卫的下场若不是隐居便是逃亡,但是以他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逃亡,所以他只好过著怀才不遇的隐居生活了……话说到这裏,接著藤吉郎就会双膝跪倒下来,告诉我接下来的事要让他去做。对于猴子所说的这一句话,你能明白其中的意义吗?」
「这到底是……」
「一旦大忠臣竹中半兵衞终於遭到怀才不遇的命运,那么美浓也就快要结束了。他们就会因而分散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就算我们不攻打它,它也会自动崩溃的……届时到处都会充满不平及不满,半兵卫的岳父安藤伊贺守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猴子这时就开始对伊贺进言啦!」
「哦!原来如此!」
「在这之后你就可以想像那个家伙所要做的事了。他一定会去说服那个曾经被龙兴冷冻起来、处於怀才不遇立场的半兵卫重治,然後对半兵卫说美浓的事就包在我身上。这个猴子啊!一定是这么说的!哈哈哈!」
浓姬也不禁笑了起来,她看著丈夫愉快的笑容。她终於明白了。
但是三左卫门却似乎仍有几分的不解。此时浓姬已经完全能够体会信长的用意,而且在她眼前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藤吉郎去拜访那位被龙兴蓄意远离以致心怀不平而隐居起来的竹中半兵衞重治的景象。
「——怎么样?现在你有意当我的军师吗?」
藤吉郎以他那一流的口才,很真诚地向对方说明他的来意,这么一来,对方绝不会不心动的。
这时藤吉郎也和他那心灵相通的好友鹈沼之虎在斋藤家的内部活动起来。
「那么……那么……」浓姬等待信长停止笑声之後,才说道:「那么等到竹中先生成为我方的人时,也就是殿下取得稻叶山城的时候啰!」
「笨蛋!」信长突然将酒杯放了下来,说:「那时我就会堂堂引兵进入稻叶山城,也就是我将美浓取到手的时候了。」
这时森三左卫门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说:「哦!我明白了!」
「明白了吗?」
「是的!」
「如果你已经明白,那么我就让你看一样好东西。一旦美浓将要结束,有些事情我们也要开始做了。阿浓!带来吧!把你所收养的新娘子带出来吧!」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养的那些新娘子们啊!……现在还不够吗?怎么样?也让三左见识、见识吧!另外 把阿市,还有茶筅及三七丸也一起带过来!」
信长似乎已经醉了般地吩咐道。在那敞开的房间裏虽有阵阵寒风袭来,并信长却仍卷起衣袖露出手臂来。
24 战略婚姻
如果是一般的武将,一旦率领大军出征,却在尚未将目标击溃之前即退回来,那么在下次作战之前,往往心情会相当不稳定,并且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信长并没有这种消极的表现。无论处於何种状态,他都只是一心向前,一旦第一条道路受阻,他会退而寻求第二条通路;如果第二条路也被阻塞了,他就会比往常更强烈地寻找第三条路。
以这次的事件来说,如果换成其他武将,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向稻叶山城进攻去了。
事实上竹中半兵衞重治也正期待著这件事情发生。
由於信长就这样地退了兵,所以他也就不得不把城还给龙兴;但是他并未将在这件事情之後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也计算在内,他不是这样的人。
假如信长攻打过去,他必定会再次迎接龙兴、集合美浓所有兵力,发挥他高明的手腕,将其忠义之心告诸天下。没错!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竹中之所以会以玉蜀黍之须煮成的汤代替茶让秀吉喝下,原本就是希望引起秀吉的愤怒,没想到秀吉不仅不感到愤怒,反而深受感动地回去了。更甚的是,信长竟然也就此退兵,没有给他能发挥力量的机会,结果反而使他掉入自己一手导演的悲剧之中了……
这也意味著和半兵卫比较起来,信长的智略究竟更胜一筹啊!
而今这个智略比竹中更胜一筹的主君说道:「——美浓就这样结束了!」
在酒宴上,并排在他面前的,正是他的宝贝孩子们。
这件事对於他的前进策略,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玩笑罢了。
除了没有将长男奇妙丸叫来之外,身为次男的茶筅丸坐在最上座,然後是三男三七丸,接著是信长的妹妹市姬、养女雪姬及他的长女德姬。他们并列在一起的姿势,宛如女孩子们所玩的洋娃娃一般,看来煞是美丽。
茶筅丸和三七丸同年,都是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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