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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_正文

_109 山冈庄八(日)
听到这里,光秀自觉颜面无光,恨不得有个地洞可钻。虽然家康所说的话很温和,但是却条理整然,根本不容他人拒绝。
这时,光秀连声说这是‘上意’的勇气也没有了。
“你认为如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家康小声地说:“事实上,这一次我们不只是献上一点军费罢了,在指挥对中国之战的筑前大将那边,我也派了一名老臣前去,那人就是我身边这名侍卫松丸的父亲鸟居彦右卫门。我认为,羽柴先生一定会觉得人手不足,因此只要我有余力,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的,是右府先生的允许。如此一来,假如大人退回我们所赠的千两黄金,岂不是有违我等的本意了吗?再说,有关鸟居先生的事情,我也必须和大人谈谈。所以,你认为这么做恰当吗?”
无计可施的光秀,只好两手俯伏在家康面前。起初,他以为家康送这么多礼物,只是为了讨好信长。想不到他却是考虑到对中国之战,关心这场攸关日本统一与否的关键战役,希望能出兵帮助秀吉。身为外人,家康竟然提出这种问题,使得光秀一方面对他很不以为然,另一方面却自觉羞愧。因为,身为织田家的重臣,对于这场战役的前途,竟然远不如对方了解,和家康比起来,自己更像是个外人。由此看来,要想说服家康收回那一千两黄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噢,和要我收回千金无关吧?”
“不,正是这件事情,我愿意以性命做担保。希望你帮帮忙,听我说几句话。”
说到这里,光秀早已双手俯伏在地,不敢抬起头来。他觉得非常羞耻。但是除了求家康帮忙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了。如果对方不肯答应,他实在不知如何回去面对信长。
“你看!连家康都了解我的心意,难道我不应该更为他考虑吗?我叫你把一千两黄金送还给他,你竟然又把它还了回来,你到底会不会办事啊?”
接下来的,一定是信长的谩骂及切腹自杀的命令。
“德川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当他说要怎样时,就一定要做到,绝对不许任何人违拗。”
“是的,这个我明白。”
“大人说你们这趟的旅行需要很多花费,所以要我把一千两黄金还给你。不瞒你说,我是受到严厉的命令而来的。”
“什么?严厉的命令。”
“是啊!我告诉大人,此事不同于儿戏,既然已经收了德川先生的礼物,那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呢?这是十分失礼的呀。然而他根本不听。所以,如果我又把黄金带回去,恐怕……”
听到这话,家康突然看看站在一旁的本多平八郎及酒井忠次,然后说:“我明白了。”他继续道:“既是严命的话,只好听从了。毕竟,我们总得考虑到日向先生的立场,对不对?忠次。”
“但是,我们已经送出去的东西。”
家康伸手制止忠次的发言,然后说:“就把它当成是慰劳奖金吧!你把它拿下去,平分给大家。无论如何,这也是大人的一番心意,我们千万不能辜负他。日向守先生,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为了不让你为难,我答应把一千两黄金收回来。”
“谢谢你!”
“好了,既是大人的好意,你们就把钱发下去吧!”
听到家康这一番话,光秀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要是信长能有家康的十分之一,那该有多好。)
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不能让家康看见自己的眼泪。于是他低头行了个礼,急忙站起身来说:“你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已经是吃饭的时候了。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命膳房开饭。”
说完,他就转身朝门外走去。这时夜幕已经低垂,四周一片黑暗,只见两双不知从哪里京进来的莹火虫,正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
接待前后
翌日,也就是十六日当天,信长并未到家康所住的大宝院去。
因为中国方面的战况,发生了预期以外的变化,为此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命近臣把这句话传给光秀,自己则继续和丹羽五朗左卫门开着军事会议。
信长根本没有想到,在招待家康一行人来到安土的同时,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接待家康和战争吃紧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尽管战事不利,但挂靠的工作,却一点也马虎不得。为了攻打四国,信孝已经带着一部分手下由安土出发,朝大坂方向而去。同时,船只也都准备好了。
因此,这次军事会议的重点,在于是否要按照原订计划,出兵攻打四国,或是暂按兵不动。
“我认为。”丹羽五朗左说:“攻打四国的作战计划,仍然照预定进行,至于陆上,则由大人亲自领军,这是最好的方式。”
“嗯,这么一来,毛利势必会被我方大军的威力吓得自动投降。”
“正是!一旦大人亲自出马,再顽强的敌人,也知道绝对无法抵挡得住你的威力。更何况,四国的背后又有我方的船只牵制。这么一来,大人就可以安心地留在备中作战了。”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你和信孝先行出发,从在坂渡河到四国去吧!我将在十九、二十、二十一日亲自接待家康,等家康一行转往京都之后,我也会立即由安土出发。”
“那么,这期间的援军,”
“只要是已经准备好的部队,就先派出去。嗯,这么一来,光秀也非出阵不可了。”
“那当然,这时候人越多,战争就越早结束啊!”
“好,今天是十六日。那么,今晚就发出作战令吧!夕庵,你可以动手写军令状了。”
看来信长的心意已决。就在十六日傍晚,光秀为德川一行人来到安土而设下酒宴,在大宝院中,欢宴的声音不绝于耳。另一方面,武井夕庵也已经准备就绪。
“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武井夕庵指指已经备妥的笔纸及印章,等着信长开口。信长望着天空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说:“由于备中于阵中遭受敌人自背后偷袭,故而通令各将,不日之内驰兵前往救援。信长令:凡已完成战备的部队,即行出发,并接受羽柴筑前守指挥,好了。”
“什么,这样就好了?”
“当然!噢,对了!有关出兵的顺序,就以距离最近的部队为依据吧!谁距离高松城最近呢?噢,是池田胜三朗,接着是向同三左一门殿下。再来是堀,不过堀可以不必那么急着赶去。再来嘛,到底要派谁代替光秀接待家康呢?家里有谁是年纪大、又不用担任先发部队的呢?嗯,我想想看,堀久太朗、光秀!在出兵之前,光秀总得先回丹波整饬部队啊!毕竟,为了筹划接待家康的工作,他根本无暇顾及战备。好吧,兰丸,今晚你马上告诉堀久太朗,要他接替光秀的任务,负责接待家康。告诉他,这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这样的安排还可以吧?夕庵!好,堀久太朗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是惟任日向守,再次是细川刑部大辅、中川濑兵卫、高山右近、安部仁右卫门、蓝川伯耆守,这么一来,总兵力约有两万两千人,好,那么今晚就把我的命令传下去吧!”
这时,信长突然笑了起来,说:“这次的动员行动千万别让家康知道,否则他会担心。而且,我要让他好好地休息一次。对了,五朗左!在船队出发之前,你和信孝倒是可以陪着家康,一起到京师参观参观,然后再经由大坂到界港去,这么一来,在这段时间内,你也可以负责招待家康啊!至于家康身边的长谷川竹及松井友闲,也要好好招待才是。夕庵,把这点也写进去。”
“对了,还有派谁留守安土的问题,这样吧,本城就由津田、贺藤、野野木、远山、世木、市桥、栉田等人所组成的壮人组守卫。至于中城,则由蒲生、木村、云林院、鸣海、祖父江、佐久间及福田、千福、丸毛、松本、前波、山岗负责,好,就这么决定了。”
“都写好了。”
“还有,十九日要和家康见面的能乐大夫连络好了没?”
“都连络好了。幸若八朗九朗大夫及丹波猿乐的梅若大夫都将按照预定的时间,在明天抵达。”
“明天?明天京师的近卫前久卿也会到达,这方面也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打算让近卫卿住在大云寺,目前已经派人整理好了。”
“呼,真是忙啊!”信长很高兴地笑了:“自从灭了甲斐的武田以后,沉寂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如今毛利这家伙终于又让我感受到生活的意义了。在作战之前,大家先陪着家康痛痛快恰似地乐一阵子吧!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要一口气冲上战场喽!对了,别忘了把军令状传下去!”
“是!噢,对了!青山与总和排第一的池田先生已经来了。”
瞬时之间,安土城内宛如沸腾般地忙了起来。
54出阵消息
从招待家康君臣的酒宴上回到房内,正感觉松了一口气的光秀,突然接到由堀久太郎处转过来的出
战中国军令状。
妻木主计头神色仓皇的跑了进来:
「殿下!右府先生又撤换你接待家康的工作了,他要我们尽快出兵攻打中国。」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那张画有信长花押的军令状。
一瞬之间,光秀愣住了。
人事就是这样,往往由于事起仓促,以致引起误解,种下了种种意想不到的恶因。
「我刚由堀久太郎家臣的口中得知,右府先生已经下令由堀久太郎代替你的任务。至于殿下你,则
必须立即朝中国出兵,并接受羽柴的指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
「你看看这张军令状,殿下贵为惟任日向守,但是排名竟然在无位无官的池田和堀之下……而且还
必须接受羽柴的指挥。」
听到这里,光秀一把抢过了军令状。
缘因备中先生在中国之战况吃紧,急需救援,因此接令诸将,务必在近日之内出兵中国。事关紧
要,故凡已完成战备者,即先行出兵抵达战场,并接受羽柴筑前之指挥。
池田胜三郎先生
同三左卫门先生
堀久太郎先生
惟任日向守先生
细川刑部大辅先生
中川濑兵卫先生
高山右近先生
安部仁右卫门先生
盐川伯耆守先生
「军令状中还写着必须尽快把这个命令传下去——」
光秀手拿着军令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突然,妻木主计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兴奋得走了出去。随
即又回到房内,在光秀面前坐了下来。
如果光秀每天都见信长,那么他就会明白为什么军令状上会这么写、排名顺序为何会是这样及这意
味着什么了。然而如今对他而言,放在膝上的军令状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他一点也不明白其中所
包含的意义。
(难道,我这么认真地接待客人,大人他还不满意吗?……)
由于对信长的误会越来越深,因此光秀坚信,自己正伺候着一位暴君。
不!如果他能让臣子知道他生气的理由、并自我反省,那么身为家臣的人,再怎么辛苦也值得;但
是,自己能期待信长做到这一点吗?
许多原本单纯的事,却因误会而变得复杂起来;终于,光秀心中郁积的怒气爆发了。
从最初要他担任接待官,倒视察新馆、在大宝院前当众斥骂的那一刻起,光秀就已经满腹委屈了。
其后又要他退还已经收受的黄金,更使得光秀积怨在心……如今竟然又中途撤换自己的工作,临时
派往战场, 而且还得接受筑前的指挥!最令光秀无法忍受的是,信长居然要他屈居百姓出身的秀
吉之下;对光秀而言,接受比自己年轻的秀吉指挥,不啻是天大的侮辱……
但尽管如此,当晚光秀并未想到要「谋叛」——
(不过,这次信长是真的使他生气了……)
他愈是这么想,心中的怒气愈是一发不可收拾。
要平息心中的愤怒,唯一的办法就是报复信长……
「殿下,你怎么啦?我们回去吧!城里还有很多重臣在等着你哩!何况,我们在这边的工作已经结
束了,殿下再怎么留下来也没有用啊!」
「慢着,主计头……我们还未正式接到大人免除我接待官任务的消息哩!」
主计头正欲开口,明知次右卫门进来了。
「殿下!城中派青山与总前来通知我们,大人已经免去你接待官的任务,要我们立即返回坂本,领
军经丹波朝中国出兵。」
在次右卫门说话的同时,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嘘!」光秀示意另外两人不要出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原来是年轻的侍卫
们发现厨房附近有异动,因此赶着去查看一番。
「次右卫门,小声一点!要是这些话传进了客人的耳朵,岂不是又要让他们嘲笑明智家了吗?」
说完,光秀很快的由椅上立起身来,走出了大宝院。
当天晚上,光秀整夜都和重臣们在屋子里开会。
当然,他们并非为出兵而开会。由于重臣们一致对信长喜怒无常的举动义愤填膺,因而并未提出任 何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也没有如何收拾残局的善后处理方案。
光秀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愤怒。事到如今,他愈加相信信长随时都在监视、憎恨自己,因此所能
采取的对应方法,只有两种。
其一是继续忍受信长的屈辱,苟且偷生下去。
另一个方法,便是引兵回到丹波,步上荒木村重的后辙。
不论选择哪一个方法,都会造成悲剧;但是除此之外,他已经无法可想了。就这样,光秀静静的宁
立窗前,浑然不觉东方之即白。
「殿下,不论你做何决定,我们总要先引兵回到坂本、做好战斗准备啊!另外,我们再看看右府是
否还有其他命令,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重臣之中,以他的女婿秀满最为冷静。
「一定又是兰丸搞得鬼!事到如今即使再去找右府先生谈,也不会起任何作用的。」
「说的也是!现在你们先到大宝院去,把我们的人带出来,我决定立即回坂本去。」
「遵命!哦,对了!天亮时堀家的人就会来到这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我们不如把善后工作
全部委托院内的和尚们,直接退回坂本吧!」
当秀满带着其他重臣退下时,天已经亮了。
然而,光秀却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此时的他,既没有对策也没有力气,根本都不想动了。
当然,他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信长的真正用意何在了。如果他能这么做的话,那么日本的历
史就会全然改观……
这也意味着,光秀自始就被疑惑之绳束缚住了。因此,
他根本无法以冷静的态度面对事情,更无法看清事情的真相。
这时,秀满突然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这时候还会有什么更糟的事呢?到底是什么事啊?」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大意了,请你原谅!」
「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那些留在大宝院的侍卫们,一听到大人又免除了你的工作,立即群情激愤的冲到地窖里,把我们
买来的生鱼、咸鱼、蔬菜、肉类及残羹剩饭,全都丢进壕沟里了。」
「什么?他们把剩菜、剩饭都丢进壕沟里去?」
「是的,如今壕沟里飘满了食物,不时放出一阵阵腐臭味,惹得附近的居民们怨声载道哩!」
「完了!」
就在那一瞬间,光秀已经决定「谋叛」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半的时候, 而他的手下竟然把所有的剩菜、剩饭,连同贮存起来的鱼肉全部丢到
壕沟里去;这么一来,事情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因为一到中午,整条街道都会闻到令人掩鼻
的腐臭味了。
不,不仅是腐臭味而已,就连那些剩饭剩菜,也是促使光秀对信长宣战的导火线。由于家康一行人
必定会闻到腐臭味,因此当然会使得信长觉得颜面受损。
(他一定会杀了我……)
光秀想。
或许是因为秀满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会急促的赶回来报告这件事。然而,事已至此,而且对手又是
信长,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这件事的。
「秀满,快回屋里整理东西,今天之内,我们就得回到坂本。」
「是!」
「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快叫那些女人、孩子们起来,立即准备上路,不要收拾私人的东西了,还有
,立即命人备船……」
他发狂似的站了起来。然而说也奇怪,这是光秀却突然觉得心灵某处,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终于也踏上了荒木村重的后尘……)
不论未来情势如何演变,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一定要做!命运之神已经为我开了一扇门,所以我不得不去做……)
55一生中最高兴的日子
正如光秀所预料的,当天正午,安土的街道上果然充斥着令人欲呕的腐臭味。
虽然当天很幸运地吹着南风,但是被丢弃在河道上的饭菜,却招来了无数的蚊蝇。更何况,生鱼原本就很容易腐臭,因而使得臭味更加严重。
侍卫们所丢掉的食物,不是供应五十、一百人而已,而是供应家康一行三百五十人在此地停留四、五天的份量。
其中大多数的食物原本并未腐臭坏,由此可见,明智家的侍卫乃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气愤,才将食物丢到壕沟里去。
“好奇怪的味道喔!”
“是啊!奇怪,琵琶湖的风怎么会这么臭呢?
“唉,你看!壕沟里有好多漂浮着的死鱼呢。我们闻到的,大概就是那个味道吧?”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难道壕沟底下会涌出水来?”
毫不知情的德川家人,正窃窃私语着。眼见臭味越来越重,街道两这次的居民及堀家的小侍卫们,纷纷乘了船办打捞沟里的死鱼。但是,光是这样仍然无法使臭味消失。
一旦信长看到饭菜、食物投在河道中的狼藉景象,或闻到飘浮在空气中的腐臭味,必然会在盛怒之下如回光秀。
然而,当天信长虽闻到有股怪味,但是并未把它当一回事。
因为这一天信长正在安土在的八楼里,为准备欢迎家康的酒宴而忙碌着,一次也不曾下来。
为了招待家康,他特地由界港如来千宗易负责泡茶,并拿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珍贵茶具来。
“兰丸,我怎么老是闻到一股怪味呢?”
他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满心疑惑地问。这时,兰丸也歪着头闻了一下,然后答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闻到。”
他一口否定了信长的问题。这是因为风无法将腐臭味送到山顶上来,因此虽然有点味道,但是并不严重。
当然,兰丸、五郎左及堀久太郎等人,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象了。
“这件事千万不能传进大人的耳中,更何况,我相信日向守先生绝对不会做这种违背常理这富的,一定是厨子和侍卫们在匆促交接之后,没有做好善后工作的缘故。据我猜想,日向守先生本人必定不知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命人把那些污物捞起来吧!在既要忙着接待贵客,又要分神筹划出战大事的情况下,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大人知道。”
“遵命!刚才,我已经派出出家人前往清理河面了。”
原来堀家早已命人驾着小船清理河道上的污物了。幸运的是,风和人、城的位置都配合得很好,因而信长完全被蒙在鼓里。不过,对于因害怕而逃走的光秀而言,这种结果却相当讽刺。
“光秀也该向坂本出发了吧?”
“是的。今天一早,他们的房内便已空无一人,看来是已经回坂本去了。”
“嗯,这家伙不愧是名武将,一提到战争,说什么也不肯屈居人后。看来他很快就会抵达丹波,完成作战准备,以便与筑前一较长短,为自己建立战功。”
信长似乎一点也不感到疑惑地说。其后不久,家康终于首次登上号称日本第一的安土城。信长在大门口迎接家康及德川家的老臣们,带领他们四处参观,并在总见寺的大厅内召开了盛大的酒宴。
“滨松先生,经过这许多风浪,我们总算平安地过来了。我知道,过去我在信义方面确实有负于你,但是仍然要请你原谅。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势田,当时你才六岁,而我已经十四岁。从那时候起,我们似乎一直都能心意相通,在古今历史当中,必然无人能像我们一般,如此坚守彼此之间的盟约。所以,今天我要亲自为你斟酒,略表我心中的谢意,只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用心。”
所有了解信长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身为右大臣,居然亲自在酒宴中为陪臣们斟酒。
甚至与家康并坐,负责陪伴他的近卫前久,也不禁讶异得张大了双眼。而德川家的老臣们,更是个个感到惶恐,有些人甚至眼眶都红了。
“来吧,在大家尽情地喝吧!对我信长而言,今天真可说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信义永远坚贞,我们的志向通天。大家好好地喝一杯。”
正如信长自己所说,他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喜悦,神情愉快地举起了酒杯。
56第二回合的酒宴
信长亲自举行酒宴的当天,德川家一行人便移居到总见寺来。经过日夜赶工之后,寺内已搭起一座观赏能剧的看台,除此之外,信长还特别召来一批能乐高手以娱佳宾。到了十九日这天,所有的表演节目终于结束了。当信长在宴会过后回到浓姬的房间时,已是晚上八点。
或许是因为他太兴奋,所以非要赶快前来告诉浓姬不可吧?
“阿浓,怪物啊!赶快拿酒来。”
他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从走廊走了进来。由于先前在酒宴上早已酩酊大醉,因此他特别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开口说道:“拿枕头来!我只要怪物的膝盖,不要木枕。”
浓姬依照丈夫的要求,伸出膝盖让他枕着,同时以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殿下,看来你很高兴嘛!德川先生应该也很兴奋吧?”
“嗯,他也很高兴。好久了,我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今天,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吉法师和竹千代的时代。”
“德川先生的家臣,应该也都很愉快吧?”
“哈哈哈,还是有一半的人认为得防着我点,毕竟我是命信康切腹的人啊!而且,每当想到这事,他们还会避恨地看着我哩!”
“不论在那个时代,都没有人能使所有的人满意的。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哈哈!怪物,你又要对右府说教啦?”
“大人,你自一进门就口口声声喊着怪物、怪物,到底是指谁啊?”
“咦?这也会惹你生气吗?在京都的每一上人,上自公卿,下至百姓,背地里都是这么叫你的呀!他们说,经过了几十年的时光,你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想来一定是金毛九尾的化身。哈哈,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近卫卿的随从说,浓夫人一定是只会飞的老狐狸呢!”
“这么说来,我应该只有二十岁喽?相比之下,大人,你可真是老得太快了。”
“阿浓!”
“什么事?”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送给德川家的家臣们每人两件没有里布的衣服,他们都非常高兴。我告诉他们,这两件衣服,一件是让他们旅行时穿,一件是送给夫人的礼物。我只是把你所说的话告诉他们,没想到其中有些年纪较大的家臣竟然感动得泪流满面,直夸我心细、懂得替人着想哩!所以我说,你可真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啊!”
“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想到我们也该为这些乡下人的旅行做点事啊!”
“是啊!所以我说你实在是个心细、体贴的人啊!不过,看起来很长,实际上却很短。”
“你是指那些没有里布的衣服吗?”
“不!我是指我的人生啊!”说到这里,枕在浓姬膝上的信长再度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道:“对了,阿浓!俗语话说:人生五十年,如今我距五十之年只差一年了。回想起来,从你嫁过来企图取我首级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什么?你不定期没忘记这件事啊?”
“不过话说回来,统一天下的理想至今尚未实现,这又使人觉得时间似乎很短。”
“来,大人,你的酒已经准备好了。”
“好,大人,你的酒已经准备好了。”
“好,喝吧!怪物啊,你是美浓第一才女,而我是尾张的大笨蛋。让我们恢复以前那种快乐的心情,好好喝一杯吧!如今,我那令人引以为傲的小兄弟,以无立锥之地而至取得东海的竹千代,就睡在总见寺里哩!阿浓,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时,信长似乎又回到了吉法师时代,脸上有着纯真的表情。
浓姬的心中也有无限感触。事实上,连信长和浓姬也没想到,彼此竟能相知相许,同心协力地在乱世当中过日子。最初,他们原是敌对的双方,当阿浓奉父命嫁给信长时,其实是为了取得他的性命。
如今想想,在这种乱世里,信长和家康的关系,的确称得上是个异数。曾经为亲弟弟所背叛的信长,和自幼成为孤儿的家康,自从幼年相识以来,即发展出比亲兄弟更深厚的感情,并且直到现在都还为统一天下而共同努力着。
信义,是使他们的同盟维持不坠的要因。
“世间的人一定都认这我和家康是基于利益而结合,所以才会维持到现在,对不对?阿浓!”
“我明白!来,我为你倒酒。”
“什么?你明白!”
“是的,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为了利益而结合,而是因为你们是当今少有的大笨蛋,所以友谊才能维持到现在。”
“原来如此,原来我和家康都是大笨蛋!”
“是啊!你们坚持信念,企图在这群雄割据的乱世里力拘狂澜,使天下复归安定。你说,如果不是大笨蛋,怎么牟持续下去呢?你瞧,你们俩不是只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一直努力到现在吗?所以我说,你们真是一对可敬可佩的大笨蛋同志啊!”
“哈哈。”
信长捧腹大笑。这个女人原来只是为了刺杀而嫁给他,是但是如今却成为最了解自己心灵深处的妻子,因为误会而被送到尾张当人质的竹千代,如今却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帮手。
“阿浓,人生的确很有意思,教人忍不住要感到快乐!”
“坦白说,这都是由于大人能执着信念,以致打动了人心的缘故啊!”
“话虽如此,但是我还是认为人生只有五十年,何况生死也非人力所能左右,所以我也可能在今晚死去哩!”
“大人,你怎么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哈哈,我对死并不感到害怕!事实上,我早就觉悟到自己随时会死。”
“那么我问你,如果你现在死了,往后的工作怎么办呢?”
“这个嘛,还有家康、藤吉郎在啊!我的志向已经有人可以继承,因此我对死根本毫不担心。对我而言,这者是真正令人感到快乐的事情,或许这是我此生当中最快乐的一夜哪!阿浓,来,我也帮你倒杯酒。”
信长将酒杯放在妻子面前说:“今晚右大臣信长亲自为家康和阿浓斟酒,诚信之心神明共鉴!哈哈哈。”
57两大凶星
自从回到坂本城后,光秀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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