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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儿》顾城

_2 顾城(现代)
乡伊还在替她说话,她说:“英子还是爱你的,你就是她的生命,正因为如此。她
要离开你。”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顾城的东西她不要再看,也不要再寄来了。”这是真的。
我默然了,“托尼也急了,托尼肯定说,她是和老头一起走的。去了沙特阿拉伯。”
是老玛丽透出来的…
老玛丽不是刚和老头结婚吗!
我知道我在浑身颤抖。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病,我不疯。
我对自己说。我不犯病,我不犯病,我不犯病。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住。我的精神和
我的身体都要坚持住,但是我周身涌动,必须坚持到那一刻。、
“英儿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她现在只是在为她的父母活着。”
我继续在浑身颤抖。
但是过了好久,天知道是几天,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是短而漫长的。我说。订票,马
上最快地离开。如果她是为她的父母活着,她早该回去了。她呆在新西兰干什么,我真
想告诉她。她早该回到她父母那儿去了。
她不会回去的,她不敢爱,也不敢死,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没说出来的事情,她要
骗自己,用一些东西骗自己,维护她心里那个保留下来的世界,那个布尔乔亚的世界,
是不是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从她母亲那里传下来的,我不知道,那些未能实现的幻想
给她的。出国,找一个外国人,生一个混血儿,一个蓝眼睛的洋娃娃。
对于她父亲来说,女儿最好永远不要出嫁。
最早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她好像是出去旅游了,谁也不知道她上哪儿了,谁都以
为她本来就喜欢自行其事。也许是澳大利亚。
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一个人走的,只有你不信她会跟别人走掉。
放下电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而且己经发生了好久了。从九月的那种不安袭
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种不安使我对来人莫明其妙他说:真想一抬腿就回去。
她的信少了,我好像鬼使神差地在回避着什么。你准备了那么多明信片,信却总是
写一半搁着忘记了发。最后你还是给她寄了《你叫小木耳》,你相信英儿会喜欢它。她
也真的来了信,她说看见这些,心就往下沉。
这是最后一封信,十一月二十四日,她那么温和地说:“顾城也别灰心,只要有心
才有好不好呢。”信里还有一句话说,“孤寂真可怕。”
在后来的时间里,这句话发着魔鬼的光芒。你知道在那后边,在夜里到底发生着什
么,白天她和谁在一起?
英儿 初夜
                      小小的风包裹着她
                       你不放心
你的想象力不断地长呵,长呵,可怕地生长着。你甚至看见了晚上她敏感的身体起
伏,你知道她的身体有多么敏感。放肆、任性、天然、下贱。
别把这一切都看成是阿琉精的想象,别老告诉说:才不会呢!
你能说什么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头在前边挡着,把他的老情人、新媳妇老玛丽推得更前边,英
儿躲在最后边。这件事真恶心,那些夜晚、英儿的身体,太恶心了。你觉得比自己的身
体受到污辱还要恶心。
只有你知道在那一个个夜里她会做什么。在她最反感的时候,最恨的时候,她都会
要。这不是想象,那熟悉的一切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你的内脏,一种最坏的东西。你像是
吞了一口温热的毒气到心里,变成毒药,又变成了蛇。那毒蛇升起颈子,日夜醒着。你
的连续不断的白天就这样降临了。你绕来绕去想躲避的,就是那些清清楚楚的夜晚。
她和老头在一起,第一次老头怎样对她。这是使你特别难受的事情。
雷,我看着自己,对自己说话,也对你说。你不相信,你总对我说:“才不会呢。”
我能说什么呢,我知道她,我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要。
女孩是不一样的,她们彼此不会知道。书上有这样或那样的说法,你都不相信,你
认为这是一种夸张。可是你知道那种愿望有时是多么危险,又多么诱人,你有多么蔑视
它、厌弃,就有多么渴望。
我真像拜神一样的爱她,在夜晚,在柔和的灯光卞,看她睡去的样子,看她的眉。
也轻轻的撩起了最早最早的情欲和幻想。
雷你真漂亮,超过了所有所有的想象,在淡红的帐幕里你像白银一样。你走了,把
木门关好,一直到早晨。你在乡下的帐幕里,轻轻呼吸,那时我真脆弱极了。不知道后
来欲望怎么会变得这么强悍,折磨着我。
也许是因为和英儿在一起,心里有一种凶凶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有点暴
力。这样她更像女孩子,她流泪,但是有点矫揉造作。因为她哭,不是为这件事。
第一次好像她默然,第二次她哭了。早晨,她对我说:“走开。”我站在边上不知
道说什么好,忽然嘶叫一声就倒下去了。
英儿后来说,那一声叫把她的心都吓灰了。
英儿跟你不一样,在我发病的时候她会躲开、逃走,而你却抓住我的手说:没事没
事。英儿十分惊讶你,她是个过于敏感的女孩,她逃走,就像最后最后她所做的。她不
会管你死不死。对于她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感觉。
一个敏感的身体,在被单下裹着(像树一样在风里面)。她睡在沙发上,下午的阳
光照耀着她,她好像是另一个被你久已仰慕的女孩。有的时候她很一般,有的时候她是
非常非常美丽的。
我在地下室里钉木头,她干吗去了,我不知道。你总是有事,我要在沉闷的地下室
里把木头拼起来,差不多总是晕头转向。后采我还跟英儿说过:我已经累得停不下了。
那回你跑回来,从我钉的小窗口往里看。
你说:英儿可能有娃娃了;
我心里就忽然一亮。也许是因为在灰暗的地下室里才显得那么亮。
“英儿坐我的车吐了。”你继续说。
后来很久,我都没有想出来。为什么那次在地下室,我会心里一亮。我真喜欢一个
娃娃吗?
我是想让英儿留下来。那一亮永远被我记忆住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曾经对她讲过这个下午,讲你怎么样兴奋地猜测她是有娃娃了,
讲我心中那一亮。我告诉她你还说:“没关系的,我会帮助她。”
听了这些,她没说话,也无话可说。另一个时候,她忽然把手举起来,往上一比说:
雷,我口服心服。
第一次住进绿荫谷伊丽沙白家的那个下午,我们站在那个大客厅里,你走了,把我
们放在那去办事,过一会儿才回来。
英儿不知道该做什么。一个新的地方,窗下放着卵石,大陶瓶里插着干了的花,我
在自己缓缓升起的欲望中,轻轻把她抱住。她顺从地退在沙发上,在一个新的地方,总
会有一种新的感觉。我替她解开衣服,她平声说:一会雷就回来了,还是里边去吧。
不久,我们在那间明亮的卧室里听见了你的汽车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愉快地
站到一边,看她匆匆把衣服穿好,回到那个客厅的桌前。
你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胖子。
她那种拘谨的被强暴似的感觉,是在那里消失的。伊丽沙白的家真正改变了她。周
围没有人,周围没有人,竹影萧瑟,她的家很大。有烧木柴的铁炉,两间卧室。第一夜
我们是一起度过的。
她洗完澡就坐在床边,我看她自己脱去淡紫的浴衣,然后把手伸给我。我抚摸她洁
净光柔的皮肤,她的乳房,心里忽然的有种感动,一种幽深而平常的感动。她和我在一
起了,接着逐渐的快乐起来。
我们彼此感觉着对方的身体,我才知道她有怎样的悸动,她的快乐是怎样的。我从
小盒子里拿出避孕套。她轻声问我,你戴上吗。我忙了一会,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没怎
么用过它。她就笑了,“连这个都不会。”
她说,“好像很懂的样子,教我:这样,这样撑开。其实她也不会,这不是她的事,
她忽然也明白了。
在那样起伏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有多么大胆,她平时的小心。她那么无拘无束地要
着,像倾斜的海水一样,每一个波浪都渴望船舶翻覆。她要着,像桅绳被风暴紧紧缠绕。
我们一阵阵落入深谷,又升上昏暗的顶峰。我们无言地爱着,不再恐惧,只有这时候才
能知道:她,多么合适。
只要我轻轻跳动,她就叫了。
你什么事都帮助我,你把那小盒子放在我的卧室,还不无嘲弄地瞪了我一眼,“很
贵!”你告诉我。你总是对这一切都太不屑。好像注意的只是它的价格。你的好心是无
限的。但它也需要掩饰。英儿有些吃惊了。她开始感到你的奇异和莫测。
“什么都不会。”她埋怨我。接着她看避孕说明,又说:
“你用得太快,还不够两个星期的呢。”
我逐渐习惯了那微小的约束,那种不易察觉的隔膜,使我的欲望更加坚定,它一次
次升起而远离我身体内部的毁灭。甚至对她最真切的记忆都是和那安全的束缚连在一起
的。
英儿 初夜
                         雨淋洗着她
                           你吐丝
我在大树上,锯死掉的树杈。
这些事好像慢慢的,都能想起来,英儿最后说。有五十次吧,都是我愿意的。一年
过去了,我知道远远不止。她看着自己微弱的体毛渐渐浓密起来了,说:都是你吧。我
都想起来了,从来没有那么甜美,我从来没有那么甜美自如过,那时候我要的那么多,
那么强。
这其实是个意外的事,我们之间本来有一个梦想,一些模糊的渴望,但是从来没有
想到我们的身体和欲望是如此的吻合。她的轻巧给了我一种放肆的可能,一种男性的力
量的炫耀,这是我在你面前所无法做的,你无言的轻视,使我被羞愧和尊敬所节制。
我们就像生长在一起的树,在风中不停地摇,度过了整个时光。
英儿有回低低的问:在那边你敢吗?她是指这样。
我说:不敢。
她轻笑而不平地说:你就敢欺负我。
她第一次那么温和地看我,是在山顶小屋,眼里燃着烛火,她找了她的浪漫气氛,
微红的空气,点着灯、我们的手握在一起,她眼神明静,轻柔地仰倒,我抚摸她。心里
是梦幻般真切的感觉。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穿海蓝的裙子,像小女孩似的在风中飞跑。也许我从来没有见
过她跑步的样子,上学的样子,但她蓝色的裙子确实像海水一样,在风中飘动。
我在她身后说话,看她一步步走着,裙衣不知怎么在飘动中变成白色。我们在山间
看见那片水了,是好几个人一起去的,石头在溪水中间交错,鱼躲在石头下。你对我说
有人把你的鞋藏起来了。
我从来不担心她的思辩,有时她清晰之极,神经锐利。她谁也看不上,我担心她的
身体,她的身体是敏感的,盲目的。在她身体起伏的时候,一切都停止了。我似乎利用
过这件事,为此感到恐怖。
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我们创造的那种生活、谈笑、相互的戏谑,对我的嘲笑,
各种妙语的珠连,是一种永远不可替代的和谐的趣味。是我们喜欢的,不可能有任何人
能够代替的。但是她的身体却是盲目而脆弱的,像是一个篮子谁都能把它提走。
她好像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开始,渐渐地变得隐秘而丰润。当我的手沿着她的身体
慢慢下滑的时候,心里就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爱怜。
那个柔和甜美的身体,好像一直在幽暗中蜷曲着,到处都是飘动的触觉。我应当守
护她。
雷,你不知道,你永远不知道,女孩和女孩有多么不同。
你不知道我担心的究竟是什么。我告诉你,你就笑。可是英儿以为这是自然的事情。
她有些当真地说:她需要一个星期至少一次。
你不知道那种敏感,在她那么恼恨伤心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背叛她,自行其事。
只要手游移下去、只要她不马上把你推开,那波动就会开始,哪怕是在睡眠中,那波动
都会开始,扩展到全身。有时候我并无激情,只是试探性的想缓和某种情绪。或者只是
想克服沉睡中的那种陌生的知觉,试探一下。
英儿更喜欢的一种情调,在有音乐的时候慢慢走来。
她一直在幻想着那种情调,时而沉浸在幻想中,时而又跌落下来,抱怨道:就知道
脱姑娘家衣服,什么也不会。她会忽然把我推开、使我心里生出对自己的嫌弃,我狂暴
起来她倒屈从了,而且热烈地回应着。她喜欢想象自己被捆绑,被抢到山上,她被更强
大的身体所支配、摧毁,无望地哀吟着,更显出小女孩的柔弱。
她的身体不能安宁下来。不是山里青幽幽的草木。
英儿 初夜
                     英子手上有一个苹果
我的所有记忆都围绕着她,英儿就是因为这个,才游离开来。在所有我看得见的夜
里,她都不得安宁,她离开了我。但我知道这是我的,日日夜夜我忍受着可怕的感觉,
那直接的感触和影象不断出现,可怕极了,当她抛弃了我的时候,我可以死,但是她的
身体活着,我死不安宁。
英儿甜极了,她最能引起我早年清晰的愿望。她留给我的,就像她从我这里拿走的
一样多。
我们太像了,我们是两条毒蛇,出卖了彼此的宝贝,我们的牙相互咬着,鳞光闪闪
发亮。我们如此相象,以至于彼此咬一口的时候,就是自己咬了自己。她怎么能把我的
动作给了别人呢。
英儿我不对你说,我隐约觉得你的身体有一个历史。有一些事情,但我不去问它,
我知道你很照顾自己的心,我的自尊心更强,也更脆弱。我回避这件事,只会隐隐约约
地想,就是有也请你不要告诉我,因为那清晰的刺会刺伤我,以至终生。可是疑惑总是
淡淡的,在第一个夜晚你给我,她像并不陌生。你一下就开放了,这不是我准备好的事
情。
我身体这样感觉着,但是我的心压住了这个感觉,我不许自己想这样或那样。我是
爱你的,那一次你给我,让我感动。仅仅于此你就可以取我的生命。
英儿 礁石
                            我看不见
                        那布满泡沫的水了
                         甚至看不见明天
那些男孩的声音在春暮的楼群中回应,我无法顾及我思念以外的生活。
我清晰地看见那一个个白天、夜晚,我和你度过的无数次欣喜的时刻,我的爱一次
次升起,或者轻柔,或者粗砺,或者随着你的起伏波动,把你紧紧地围绕,直到每次给
予的完成。
我知道我爱你,但不知道怎样奉献,我使你在那样的悸动中和我的身体紧紧磨擦。
那么美丽的身体!无数清冷波动的线条,柔动着我们的火焰。你黑色的头发披散着,并
不高高隆起的乳房,唤起我最初的渴望。我触摸你的皮肤,倾听你内心深处的愿望。你
表达着自己,告诉我你简单的身体后面无法掩藏的秘密,你独自起伏像冲击海岸的春天
的潮水。是这样的时刻,我放任自己,在爱情和欲望里吸吮着你。
我度过那么多你的白天和夜晚,我无法忘记你的身体。我到处都看见你,在树下,
在墙影里,在没有打开的窗子里,到处都看见你。在梦里你擦地,我看着你,清清楚楚
是你的身体,那么熟悉,这是你的身体,回过身就看见窗子是干净的。我站着看东西,
就觉得你在我身后,你要走那边的门,我就把门推开。
在你把这一切丢开以后,我的记忆,我所有的欲望依旧围绕着你,所有的记忆留在
我身上,像岛上那些被潮水拥护、砍杀、耕犁过的礁石。
英儿 在灌木丛
                        一层层拉开树枝
                       你看树 站着睡觉
我的欲望像满山的小树,无穷无尽伸着,渴望着,那么强。一枝一叶都含着果实的
甜,含着到达以后那无穷无尽的生长。春天的蓝天啊,那么甜美,春天最新鲜的树叶都
唤起那愿望;鸟在天上的鸣叫,啾啾啁啁都唤起那愿望;大地整个在生长,在生命中间
唤醒它的愿望;那么甜美,又那么绝决。那些云,银色的在海上一阵阵飘过去,真让人
动心。我把石头一块块放好,在土地上,但愿望并没有停止。像树林里的河水一样流动,
渴望和盲目的四季使我走向一个地方。我就是这样开始,像大地和春天,总有暗影。
你离开过两天,那是不可思议的日子。你到城里,那愿望忽然茂盛的疯长起来,空
气里都是肆无忌惮的春天繁盛的气氛。鸟儿早上在树枝上哗哗作响,在屋顶上,春天的
鸟鸣叫着,我们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一起走到山顶上。静静的走,英儿在树林里,慢慢看不见她了,她飘荡的身体,
一直走到山顶上去了。小屋那停了停,看了风景。穿过那小树和石子,那条落满松针和
柏木,倒着腐朽树木的小路,看那种白色的蘑菇和褐色的,一切都暗示地充满愿望。在
山顶上,风在那吹着,在蓝天上吹着,山顶豁然开朗,看见一片片海和林木,一些海上
银色的小船,大云朵。突然,我的愿望醒来,像包围一棵小树一样,包围着她。我们静
静坐在草上,后来就昏眩了。忽然知道她要什么,我把她一下抱到树丛里。她轻柔地挣
扎着,但是更加轻柔的渴望,才知道她多么敏感。谁也不知道,一点声音也没有,四下
整个大山都静静的,只有她的身体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摘开,显示出来。
后来她说,就好像你在路上碰到的一个姑娘,也会这样吗。
她淡褐色的小身体在阳光下又陌生又让人惊疑,同时又那么亲切波动着,一点不教
人恐怖。我想拿一点东西给她铺在身子底下,她轻柔地躺落在树丛里,在我离开的时候,
一动不动。她喜欢我把她抱起来。丢在那;我把她肆无忌惮地剥开。
头一次在阳光下这样看一个女孩子,在阳光可以透过的灌木丛里。惊讶使我的渴望
几乎停止了一刻。这时我好像不认识她了,不认识她,东方女孩子式的小身体。淡浅褐
色小巧的敏感的乳尖,微微茂盛起来的下体。她的衣服褪在一边,我为她褪去衣服的时
候,她顺从地抽出肢体。白色的内衣,小身体丰润细致,到处都充满女孩子的情趣。我
等待的时候,她的引诱柔软的起伏着,渐渐的接近了,荷花一样的开放。她渴望着我微
微的暴力,这使她激动。在野外在没有人的大山上,在树丛中,在阳光下,她也肯定没
有过这样的时间和渴望。一个久已回避的恐惧暴发出来,变成强烈的欲。我新奇地走进
自己的欲动,充满了狂野的激奋。轻轻触及了之后,就旺盛起来,胀得旺盛起来,像所
有树木一样,那时我的心那么静默,我看着她起伏,如同海水。我静静地看着天空,看
着草后摇弋的树木,那些小小的草交错在蓝天之上;把我埋着。
夏天的草都枯萎了,黄色的草都结了种子,而我的生命整个在一个沸腾的海洋上,
那么清楚的念头。渴望着那么甘美的身体。吸吮着,一点不能退却呀,只是轻轻地看着
一切,心中甚至哼着一支歌;那一切轻轻过去的时候,我又旺盛起来、她不能承受的轻
微的叫喊,一次又一次升起。我知道她渴望什么,她渴望我比她强,击中她。她难以承
受的焦灼地瓜着我,甚至要把指甲陷进肉里。我还是那么强旺,终于怜惜了,轻轻的退
开了。我置身在无法相信的幸福之中。看她甘美赤裸的身体,我还是不认识她,“这是
她”,我告诉自己,但还是不认识。
山野里,风一阵阵吹着,怕她着凉给她盖了。她好像不愿意醒来,在阳光下,在那
无人的树丛里,周围都是茶叶树(Teatree),微微的含着松脂的气味,一种油的味道。
没有人的地方,总会生出一种渴望;没有人的地方会有什么事情,但是真的没有人,四
下静悄悄。终于,坐起来,开始穿衣服。然后站在山顶上,我站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抱
住我,摇摇晃晃昏眩了一下,我握住她的时候,几乎可以垂挂下来,像被阳光和愿望抽
去了实体的水草。
我们偎依着走下山去,沿着那条小路,就这样走下去,拉着她的手,温和的衣服里
光滑的身体。那树林都露出光洁的树枝。我想起锯了的木柴在阴影里,树心洁白。
她并不真跟我走下山去,我们一起走进山顶小屋,在那打开窗子看海。她一言不发、
神色遥远,沉浸在自己的情意里。我不愿意破坏它。
她身体又渐渐依过来,我抱住她,小屋四下依然很静。她要我,喜欢我突然的要她,
这使她充满愿望。一下一下,那么理所当然又那么急促。我好像已经很熟悉、她开始迎
着我起伏,充满愿望放浪的起伏。她像小姑娘一样攥着手,抓住我,或者顺从地把手臂
扬起来,给我腋下淡淡的绒毛。闭着眼睛,我知道这是从小最深处的愿望。在没人的地
方,在没人的地方,呆滞地喃喃地说:在没人的地方。
树根深入土地的甜美,树枝在风中摇弋的甜美,我不能再说别的了,站起来的时候,
满树鲜花都落在地上。依旧是我拉着她走下山去,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这一
切就像梦幻一样,一点不真实,但是我知道那么强,像树林一样强。我的愿望无穷无尽,
一直一直生长起来,而她明快地包围、承受着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我都在想起她,微微
升起,感到最初的激动。
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回到她的房间。她累了,就在我的房子里休息,我不知道她为
什么喜欢我们这张并不太好的床。可我知道她潜在的愿望,她喜欢在这要我。
一切都成为窗外的风景。一个窗子是阳光,一个窗子是树。我在杯子里倒水,这愿
望继续着,继续着,她愿意在不同地方被我捉住。
一切并不重要,她说晚上要自己睡着。但是说上她又答应在我身边了,愿望几乎是
彻夜的醒着,她在半醒半睡中渴望的起伏。再也没有比这更放肆的愿望了,因为黑夜使
一切变得专一和隐晦。只有这强大甜美,永无止境地重复,一阵阵悸动。在黑夜里什么
都没有。白天阳光和树木的感觉,远处海浪的感觉,站起来看银色的小帆和云的紫色影
子的感觉,都没有了。说实在的有的是让人疲倦和乏味,可另外一种炫耀却继续着。
从山下到山巅,每走一步,愿望都生长着,变化着,像树林一样。从生硬的大树,
到机巧敏锐的小树,到那些柔的缠绕在一起的草蔓,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也许是两天。
英儿 第一个月
                        我轻轻转向你
我还没有醒来,她那隐秘之处就呈现在我面前,那么细致饱满,像博物馆菊石的图
案,又像无花果逐渐变得甘美柔和,把一切细小的籽粒蕴涵在其中。
那是一些很黑的夜晚,在接近黎明的时候,月亮才出现,悬浮在树冠之上,我总是
这个时候警醒,为那梦,为那不能实现的热望,轻轻的在过厅中走动。白天的一切,都
被弃置在隐约透明的薄暗之中,杓、盘子,翻了一半的书,只有我醒着为那热望叹息,
为那白天留下的隐约的心情,我知道英儿就在那边,那个房间里,长长的垂帘后边,我
多少年的梦想和期待。
我那么小心的走着,还是能听见脚步的声音,还是碰响了凳子,这使我心惊,好像
打破了我万物所有的寂静,我游魂一样的梦寐就会结束,就像鱼缸破碎了一样,但声音
消失,它只响在我的耳朵里,四下依旧无声,我走进了英儿的房间,我已经好多次到这
里来,可是每次来的时候。依旧恍惚,我看不见。她和无声的世界溶为一体,在我触及
她之前”一切是乌有的。
我总是背过身。看窗外的月色,照亮的树丛,时间在一刻一刻过去,我靠在玻璃上,
脚也有些冷了。这时忽然听见英儿微微翻动的声音。我为我长久的迟疑感到窘迫,我不
能退走,也没法继续那种在梦中开始的热望,我的矗立已经衰弱下去了,一直到那细碎
的翻动响起,我才好像从这种梦寐中解脱出来。
她依旧在沉静地呼吸,我便轻轻的揭开她的被盖,掠过她的肢体,我的手停在她唯
一被内衣遮掩的地方。一个又一个夜晚,我已经知道她敏感的秘密,我不愿惊醒她,我
只想用若有若无的触摸,使她从一个梦,缓缓落进另一个梦,我知道她的愿望,这微微
一点就足够了。
在最初的时刻,我是那么小心和怯懦,因为她无声无息,她肢体轻柔的气味,都使
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那么轻那么轻,过了好久,我才透过那薄薄的丝绸,感到她身体
的温热。这是最危险的一刻,我来临了,她毫无所觉,我一点又一点微微的尝试着,好
像深夜轻轻转动保险柜的号码。我聚精凝神想唤起我心中的热望,好像那起动的一刻,
无限遥远。我尝试着,在我没有察觉的刹那,一个微弱的柔动,已经越过了那个时间。
一个又一个波纹从遥远的地方返回,好像这不是她,只是一个渐渐涌起的水花。而我把
开关拨转,在那呼吸声急促起来的时候,我心里才掠过一阵惊慌,为我的无动于衷感到
恐惧,久已期待的热望,好像沉涌在冰层之下,好像在另一个时间里,而跟随我的只是
黑暗中惊讶的凝视。
我不能想象这是她,我想提醒自己,这是我所要的女孩,我的梦,我无数次矗立的
渴望,我好像在另一个房间,燃起大火,要烧穿壁板,我褪下她唯一的那件内衣,她顺
从地抬起身,整个身体掠过一阵恐惧的激动,那一刹那我真想做最粗野的事,但身体依
旧寂静地停在床边,我的心跳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了不认识的女孩,少年时代绝望的想
象,我开始抚摸她光洁的大腿和小腹,那一丛绒毛使我激动,猛然间那狂野的念头,贯
穿全身,我热烈又细致地抚摸,刺激她,好像要把少年时代的绝望,都交给这一刻,交
给她。
她无法平息的呼吸声在黑暗里飘荡。那么脆弱又有力的翻动,如期到来,我把她拉
到床边,我几乎看见她睡衣被撩起,遮住半个脸,而她的脸偏向一边。她无法避免那狂
热燃起的欲望。这是危险的日子,我提醒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用矗立的尖端抚爱着,透
过轻微的叫喊,那甘美直达心底。
“这是我的。”她在另一个时间里说,“不是你的。你的真可怕极了。”
微微哽哑的声音使我睁不开眼睛,房间蒙蒙的亮着,一种光亮一样的绝望,渗透到
我心里,我在一个又一个波浪上飘浮,和她一起,每一个波浪都有可能把我们送上峰巅。
这真是无边无际的波浪,甜蜜又让人疲倦,“可是在脚踏到沙岸的时候,恐惧就到来了。
我不愿这一切结束,不愿走开、不愿她在光亮中醒来,那么陌生的看着我。这盲目的挣
动,像暴雨一样,遮蔽了所有房屋、航船,遮蔽了我的恐惧和羞怯,我像抓住梦一样,
抓住她,这无可奈何的一刻。
在茫茫晨光中我抢掠她的秘密,分开她的缝隙,那缝隙陷陷的,那么饱满,合拢时
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分开时,我就看见了那酒色的唇瓣,和细小的一点茎蕊。它由于羞
辱,微微膨胀起来,我有点好奇地看着,像剥开一个珍美的小桔子似的,看她的小蕊微
微鼓起,变得甜润,当触及它的时候就触及了那遥远的叫喊。我用手指探寻它,感到了
那紧张,真空的吸(吮)。她由于害羞把自已的脸遮了。
“每次你来,还没出现我就醒了。”
她向东的房间里辉煌一片,太阳在崭新的云间喷射,暗红淡紫的云骤然都变成金红
色的,那个时间真漂亮啊,那时她刚来一个月,现在我才知道她在我生命中印下了什么,
在我离去的时候,回头看她,她眉色漆黑,她依然是一个让人怜惜的陌生女孩。
英儿 “我爱你了”
                        怎么也不知道
                     春天看不见只有一次
                   花全开了 开得到处都是
谁也没想到,中间会有最好的日子,而且那么昙花一现。
我睡得像石头一样,我白天搬石头,晚上睡得像石头一样。她有时拍打我一下说:
真像大石头。“你看那么厚。”有时她甚至直接了当的对你说,好像她了解这一切,好
像她对这一切已经有了某些权力一样。但是更多的是处于一种直言不讳,对于寂寞的需
要说话的感觉。在山林中,人声沉寂。
直到有一天我醒来,她站在床前,不可思议地站在床前,温柔的脸红红的看着我。
我还没怎么睡醒,她就轻轻把手伸过来,就像我抚摸女孩子那样,抚摸了我,抚摸我的
胸,感到甜,我第一次被这样的抚摸,惊讶极了,心跳。她轻轻的对我说:你想要吗,
挺好的。然后她令我惊讶的把手往下移,又收回来,那么怜惜的,自己一个扣子,一个
扣子,大方的解开,露出她里头没穿任何内衣的身体。我已经知道她很多了。但是从来
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态,她把衣服轻轻解了,脱尽了站在床边,亲我。我被温和的女孩
子的嘴唇亲吻着,她还没亲过我呢。
她亲我,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了。我心跳着,真的吗,怎么会呢,真的。
她说:我爱你了,爱极了。真的爱你称了,真的脸红红的。我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这个。
但是怎么会是这样的,她把手伸下去,我被触动了。她像女孩子那样亲我,又温柔、又
害羞、又大胆,嘴唇单薄而甜美,把舌尖绕着我的舌尖,比要她一千次都甜,可是我心
里的惊讶并不消散。为什么呢?她说:不为什么,我爱你了,我喜欢你,你想要我吗,
你喜欢我的身体吗?我悄悄说,喜欢。我知道她想让我说:爱她。可是我心里的惊讶没
法消散,我怜惜的抚摸她,像她抚摸着我一样。她在床边坐着,说:我愿意。我不认识
她了,但是我在心里说:这是我的妻子。
这是最好的日子,可以开花,她在那两天写,一棵大树上开许多鲜花。
她写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一个开满鲜花的小树。小女孩害羞地捂住脸,周围都是
看花的人。
真的是这样,实际上她比我想得更害羞更大胆。脸那么红红的,她让我看她,可是
我不看她,拿布把她裹起来,她再看我,真的是这样,我还没好好看过你呢,真的是这
样。她轻轻笑着看。我说:你喜欢吗?她说:喜欢。这么强你也喜欢吗?她说:喜欢,
就得这么强。她附在我耳边,你要好多女孩吧?我那么感激地矗立着被她要了,她轻轻
地看着,就像抚摸在我的心上。她说:我是你的了,你也是我的,这个,也是我的。我
教她这样摸着:“这样舒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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