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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極夏彥:百鬼夜行--陰(精校完整版)

_28 京極夏彥(日)
  淫婆──木下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或許是看出木下的怯縮,中年女子反而咄咄逼人起來。
  「別以為你很了不起,你們這些差爺只要是站著的東西就想抓回去,那你們怎麼不去把郵筒跟電線桿也抓回去啊?這女孩可不是什麼街娼啊──」
  木下更為退縮了。對方只是個小個子的老人,不管她怎麼抵抗,木下也不可能對她報以拳打腳踢。正當他在思考這些事時……
  有如枯枝的手指抓住了木下的上臂,手指深陷他的肌肉之中。
  「──哼,管你是刑警還是風景,你不該對沒有犯罪的老百姓動粗,快點放開那女孩的手,把我這個老太婆抓回去吧!」
  女人甩動頭髮,不斷呼叫:「阿姨、阿姨別這樣。」但是中年女子還是緊抓不放。木下躊躇了。
  「叫你放開就快放開!」
  「你才給我放開!」
  木下揮舞著粗壯手臂,將老婦抓著自己上臂的捆瘦手臂甩開。木下甩落了枯枝般的手腕,用力舉起的拳頭卻掃中貼著牆壁掙扎的女人的後頸子。
  ──打中了?
  木下反射性地放開女人,她的長髮順勢散開,迴轉半圈,
  長髮順勢散開,迴轉半圈,
  長髮順勢散開,
  女人的容貌暴露在木下眼前。
  ──啊。
  「小豐,快逃!快逃啊!」
  中年女子用力衝撞木下,但體格相差過多,木下文風不動。是的,文風不動,木下──
  竟然一動也不能動了。
  女人瞬間猶豫了一下,立刻拔腿離開,長髮在風中飄動,女人的姿影愈來愈小。
  木下你怎麼了──啊,你抓到這個老女人了嗎──聽見同僚的聲音。怎麼了木下,喂──你沒事吧──
  「所以說──我最討厭娼妓了。」
  木下喃喃自語。
  【二】
  膽小鬼。
  課內有人在背後如此嘲笑木下。
  並不算是誹謗。
  木下身高雖矮,看起來很強悍,人如其表是個柔道高手,可是卻生性不愛暴力,即使到犯罪現場也從不積極與犯罪者對峙。就算是必勝的戰鬥,他也無心一戰。並非膽怯,而是提不起勁。
  但是木下並非自命為和平主義者。
  課裡的前輩說──正義並不存在。他說的或許沒錯,但就算是幻想也好,木下仍舊期望正義存在。所以當他見到眼前發生惡行,木下同樣會滿腔怒火,有時憤怒過頭,還會激動得想將壞人全數消滅。只不過,反正不可能辦到,也沒想要付諸實行。
  因此,他只是個膽小鬼。
  其他同僚都這麼取笑他。
  但若仔細檢視,他的心情與其說是害怕更接近──
  更接近討厭。
  害怕與討厭並不相同。
  雖然木下並不是那麼明白,但他認為這兩者有所不同。
  以蟲為例,婦女兒童見到蟲蛭,即使沒被咬傷也會驚聲尖叫,直呼恐怖。但木下認為,與其說是恐怖,更接近對醜陋的事物感到厭惡。
  木下自己也不喜歡蟲子。
  雖不喜歡,木下不至於見到蟲子就尖叫。然而,即使不會尖叫,木下也不像說書故事中的豪傑見一隻殺一隻,看到蟲子就將之碾碎,甚而一口吞下。如果身體接觸到蟲子,木下一樣會覺得噁心,看到蟑螂腹部棘刺般的節狀肢體也會受不了。不論是昆蟲的腳或腹部、光澤,以及蠕動的樣子,實在教人難以喜歡。
  但是那與恐怖並不相同,應該是出自於生理性的厭惡感。昆蟲與狗、猴子之類的動物不同,在身體構造上明顯異於人類,這種厭惡感應是起源於一種難以容忍異物的情感。
  因為難以容忍,便產生心意無法相通的厭惡之情。雖說狗或猴子等獸類與人類也無法相通,但至少這些家畜、寵物之類的高等哺乳類與人類較親近。
  牠們能夠與人類共存,所以人類也容易對之產生親密之情;相反地,像蛇類、壁虎、昆蟲等形狀愈異於人類的動物,就愈容易有所排拒。
  如果說這是恐怖,或許算是恐怖的另一種形式,但木下就是認為這兩者有所區別。
  例如──同樣是哺乳類,狼或熊會吃人,這類猛獸會對人造成危害,因此即便沒有實際遭遇過,木下也覺得這類猛獸充滿威脅,比起蟲子這類猛獸才真的恐怖。而昆蟲之中也有像大黃蜂、蠍子之類擁有致命劇毒的蟲子,這類昆蟲確實會危害人類的生命安全,但像蚊子或毛毛蟲這些對人類不會有什麼太大傷害的一般昆蟲,實在沒有必要那麼討厭。
  這應該算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吧。
  如果硬要把這兩種情感混為一談,那就等於──老虎很可怕所以貓也可怕。不管老虎會對人造成多大威脅,總不至於虎貓不分吧?若說因害怕老虎,所以對形似老虎的貓也覺得討厭的話,倒是還能理解。
  是故,這種情感與其說是恐怖,毋寧是討厭。
  除此之外,害怕蟲子還有另一種情形,那就是蟲子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家屋的特性。蟲子很小,經常突然冒出來,婦女兒童常因而被驚嚇,但是這種情況跟遊樂園的鬼屋可說相同道理。
  單純只是嚇了一跳而已。
  見到蟲子先大吃一驚,接著又對其特異外型感到厭惡──但這究竟是否能稱作恐懼呢?與其說是恐怖,倒不如更接近──被驚嚇所以很討厭、看到噁心的事物所以很討厭的情感,不是嗎?
  還是說,這種情感才應該稱作恐怖呢?
  或許──是如此吧。但是木下就是覺得這種情感叫做恐怖很奇怪。
  討厭跟恐怖是不一樣的。
  木下雖稱不上勇敢,但是並不害怕對人施暴或被人以暴力相向。他只是討厭,那是一種厭惡的情感。
  ──膽小鬼。
  但木下還是認為自己是個膽小鬼,在背後被人稱呼「膽小鬼」、「沒用的傢伙」也無話可說。
  若問為何,乃是因為木下在這些討厭的東西以外──
  有真正恐懼的東西。
  ──那就是……
  說出來多半會被人嘲笑。
  木下在課內被嘲笑為膽小鬼的真正原因其實就是來自此。
  這種東西並不稀奇。
  木下真正害怕的是──幽靈。
  對於木下而言,幽靈絕非──外表噁心、難以溝通、會造成物理性危害,或是會讓人驚嚇的那類東西。沒錯,繪畫中的幽靈大多十分醜惡;佛教故事中的死者與生者也是天人永隔,難以相容;如果遭到幽靈附身或作祟的話,的確也會產生實際的危害──幽靈行動神出鬼沒,突然現身也著實令人嚇一跳。幽靈確實有諸多令人厭惡的因素。
  但是木下覺得幽靈恐怖的理由,跟這些討厭的要素並沒有關係。
  他僅僅是像個孩子一般無條件地覺得恐怖。
  幽靈……
  ──那女人。
  那天的那個女人,
  ──她的臉看起來簡直像幽靈。
  「你怎麼了?」青木問。
  木下一臉疲憊,看了同僚一眼。與木下相同,青木是一課一股的刑警。由於年齡相同,木下與他交情甚好。這位容貌童稚的刑警皺起眉頭說:
  「──真奇怪,你今晚很異常耶。」
  「沒什麼。」
  「你──真的那麼討厭娼妓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
  「因為你真的太怪了嘛──」
  青木邊說邊倒了一杯涼掉的茶,遞給木下。
  兩人在刑事部的休息室裡遇到。
  「──我第一次看到你那麼激動,眼珠子都冒出血絲了。」
  「我只是睡眠不足,心情不好罷了。」木下回答。
  「──雜司谷事件過後天天睡不好,那個案件的餘味很差。」
  這是事實。
  「只有這樣?」
  「你懷疑嗎?」
  「可是你抓到那個老太婆的時候,不是還嘟囔著討厭娼妓嗎?」
  「我是討厭啊。」木下回答:「警察沒道理喜歡娼妓吧?」
  「話是沒錯。」青木態度略顯不服。「可是沒人想當娼妓才去當的,還不是貧窮跟不安定的世道把她們逼上了絕境。錯不在娼妓,而是促成娼妓現象的社會。所以說……」
  「別跟我說這些場面話。你老愛說這些大道理會被他罵的。」木下說。所謂的「他」是指跟青木搭檔的刑警前輩。
  「會走向這條路自然有其理由,但是現在這個社會裡的娼妓都是她們自由選擇的結果吧。她們好歹有選擇權。自願留下來賣春的人,就只是將這種行為當作是生意。」
  「是沒錯,她們自己也是這麼說──」青木說完,露出難過的表情。
  「──保安課的傢伙們不是會問那些被抓到的娼妓嗎?責問她們『做這種事情難道不覺得羞恥?』『不覺得自己錯了?』『是否打算繼續下去?』諸如此類──」
  青木倒茶進自己的茶杯裡。
  「──但是這些話多半會引來娼妓們的反感,大概是覺得被人瞧不起,也覺得被人當成不知羞恥的懶惰鬼。就像你說的,她們是把賣春當成生意。」
  「本來就是。」
  「但是──我還是認為不應該因此否定她們的人格,我們應該徹底站在擁護人權的立場進行取締工作。況且在前陣子以前,賣春還是受國家認可的行為呢。」
  「可是現在並不被認可吧?」
  木下故意露出厭惡的表情說:
  「──頂多被默認而已。而且,就算國家認可我也不認可。無論有什麼難言之隱,賣春都是愚蠢而齷齪的行為,本當受到懲罰。現在警方只是把她們抓過來輔導,這樣是不行的,對她們一點效果也沒有。」
  不知為何,一談到娼妓問題,木下話鋒就會變得尖銳。
  「但是──接受輔導的人當中,也是有人真心反省而不再賣春的啊。」
  「是嗎?一旦墮落就很難回歸正常了。」木下故意憤恨地說。
  「讓你討厭娼妓到如此地步的理由到底是什麼?」青木覺得很不可思議,轉頭看木下。
  「沒什麼。」
  木下自己也不懂。
  青木嘆了口氣。
  「剛剛被你抓到的那個老太婆叫做阿熊。她原本在特殊慰安設施照顧慰安婦,現在則是當散娼的鴇母。」
  「喔。」
  「不管是離家出走的女孩還是沒飯吃的鄉下姑娘、剛死了老公的年輕寡婦,這些涉世未深的娼妓都由她負責管理。說是管理,那個老太婆也沒有收多少費用。她跟黑道沒有瓜葛。她僅僅想保護這些女孩不受黑道染指,所以才挺身而出。女人們靠著她的斡旋才能安心賺錢,所以也很感謝她。簡單說,那個老太婆等於是她們的救星。」
  「哪有這種救星。」
  「嗯,沒錯,的確拉皮條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行為──但是那個老太婆……對了,那時不是有個女人逃走了嗎──」
  ──那女人。
  「就是那個長髮的女人啊。」青木說。
  長髮的女人。
  那女人。
  「據說──那女人今天是第一次拉客。」
  青木說。
  「第一次──嗎?」
  「嗯,所以老太婆很擔心呢。」
  「擔心?」
  「因為那一帶如果沒有後盾,單獨出來當街拉客的話立刻會被勒索。現在老太婆自己被抓,就沒人保護她了。那一帶似乎有三、四個暴力團體互相爭奪地盤,個個互不相讓,隨時派人監視,不讓人隨便在那裡做生意。如果那女孩被某一團抓到的話,接下來就──」
  木下喝了一口茶。
  我什麼也不知道──
  賣春是犯罪嗎──
  對不起──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但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會搞成這樣也是自作自受,她們在下海之前或多或少都知道這種情況吧?知道還去拉客的女人就是笨蛋。一般來說總會先探探情況吧?更何況她還是第一次拉客,照理說應該沒那個膽子繼續。」
  「可是她有隱情……」
  「又是什麼隱情?」
  「聽老太婆說,那女孩去年以前在某個採礦小鎮生活,自從老爸死於意外,一家人流落街頭,來東京靠親戚接濟。可是親戚在戰爭中失去了能工作賺錢的男丁後,經濟狀況變得很糟,現在也欠了人一屁股債。」
  「那又怎樣?」
  「只有這樣也就罷了。慘的是她的母親生了重病,天天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顧,除了她以外還有五個弟妹,年紀最大的才十歲,光要餵飽這些人每個月就得花上相當金額。而且她們這一大群人來投奔親戚家,總得出點錢給親戚吧?能賺錢的只有女孩一個,要養這麼多人──就算靠你的月薪也不夠啊。」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青木模仿木下的語氣說:「沒什麼。」
  「唉,總之,我只是在想這個社會有這種人存在──我們警察難道沒辦法為她們做什麼嗎?」
  「什麼也辦不到吧?」
  「是嗎──的確,誠如你所言,賣春絕對不是好事。但是我說啊,木下,賣春至少是拯救那個女人的手段啊。對那個逃走的女人來說,老太婆比起我們這些淨說漂亮場面話的警察更有幫助──難道不是嗎?」
  「幫忙拉皮條算是幫助嗎?」
  「是的。至少我認為──」
  「喂!青木,難道你贊成賣春?」
  「我可沒這麼說。」
  「不管家中狀況如何,一樣都是做壞事賺錢。如果這種事能容許,那麼因貧窮而犯下殺人、偷竊勾當也能容許了。就是這些事於法不容,所以大家才會拚命為了生活而努力。而保護這些拚命努力的人,就是我們警察的工作。」
  ──我在興奮什麼。
  那個、那個女人。
  她是幽靈,她──
  「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木下說得口乾舌燥,一口氣將茶喝盡,蓋上毛毯躺著休息。說不定離奇殺人事件有新進展,明天起恐怕又是一番忙碌了。
  「所以說,我──討厭娼妓。」
  木下嘟囔地說。
  【三】
  木下的老家有個奇妙的房間。
  木下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究竟是改建增建的結果?還是本來就有這種格局?抑或非常特殊的構造?只不過木下在自己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看過相同的建築。
  房子本身並不奇特。
  與一般的日式建築沒兩樣。
  只有一個地方非常不同──
  那就是儲藏室。
  現在回想起來,那究竟是不是儲藏室也值得懷疑。只不過家人都叫那個房間為儲藏室,實際上也如此使用。
  就算那個房間為了其他用途而造,至少在木下出生之後到老家遭到空襲的這段期間,那裡只被當作儲藏室使用。
  既不像大有來頭,似乎也沒有任何發生過問題的跡象,就只是個入口有點奇怪、專門用來堆放東西的房間,如此罷了。
  那個儲藏室位於壁櫥裡面。
  這種說法聽起來十分奇妙,木下小時候一直把那個房間叫做壁櫥裡的房間。
  雖說如此,那個房間當然不可能是──能放進壁櫥般的小房間。在近兩公尺寬、乍看沒什麼特別的壁櫥裡,卻有一半是樓梯。打開左側紙門只是普通的壁櫥,右側則設置了一個往上的狹窄樓梯。樓梯穿過天花板,折返之後繼續通往二樓、三樓──最後通到一個隱藏的閣樓。
  閣樓是個六疊榻榻米大小的小房間。
  木下家把這個房間當作儲藏室運用。
  雖然從外面無法發現藏有房間,但作為秘密房間而言,隱藏方式又太隨便。故事中武士宅邸的秘密房間機關比這個複雜多了。就算入口設在壁櫥裡,通常也會做點掩蔽,至少天花板上也會設個蓋子。否則像這樣一打開紙門立刻能看到樓梯的話,一點隱密性也沒有。
  不僅如此,木下的家人嫌麻煩,從來也不把紙門拉上。
  說麻煩,其實使用房間的機會一年裡大約也只有一、兩次,但平時還會打掃樓梯,如果要一一關起來的話或許是有點麻煩吧。
  需要使用壁櫥時,就把兩扇紙門一起推向樓梯那側。
  是故,樓梯總是暴露在外,只要一抬頭看就發現樓上有房間,看起來與寺院塔內由下朝上望去的景象相似。樓梯本身雖暗,但儲藏室裡有天窗,壁上也有採光窗,因此房間內部並不怎麼暗。狹窄歸狹窄,只要東西別堆得太亂,看起來倒還挺開闊的,所以過去應該也不是被當成禁閉房〔註〕使用,因為並不適合。
   ◇ ◇
  註:禁閉房:原文作「座敷牢」。為了某種理由(懲罰、精神失常、畸形兒等)軟禁家中成員而設置的房間。
   ◇ ◇
  更何況木下一家代代都是農民,根本沒有建造秘密房間的必要。
  所以木下認為那個房間只是格局古怪,打一開始就是作為儲藏室使用的吧。
  平時只有要收納不必要的物品時才會用到那個房間。被收進那裡的雜物,多半也不會再拿出來。
  就如同一些老房子的倉庫或置物室,那個房間裡深深堆積了隨意放置的物品。
  行李箱、茶具盒、藤盒、木箱等雜七雜八的物品堆積如山,縫隙裡塞著老舊的女兒節人偶或捆起的掛畫、壞掉的時鐘,每件東西不是佈滿塵埃,就是烏漆抹黑。不過或許是因為房間很乾燥,並沒有霉味。
  由樓梯一進房間,立刻只剩一公尺左右空間。木下經常獨自一人在那裡玩耍。雖然還有很多地方可去,不知為何就是常去那裡,或許很喜歡那個房間吧。
  木下也不曉得自己是被什麼給吸引住了。
  小孩子總喜歡這種場所,木下也一樣。木下已不記得最早去那裡是幾歲的事,只知道當時似乎很興奮,從來不覺恐怖,也沒人阻止過他。只記得警告他樓梯很陡要小心,但沒人禁止他去那個房間。
  總之,很奇妙的房間。
  ──好懷念。
  木下現在回想起來,突然覺得很懷念。
  那是長久以來早已忘卻的光景。
  距離上次回憶起那個房間已過了多久?應該不止十年了。老家受戰火波及而燒燬,但木下對那個房間的記憶卻在戰前就已消失。應該因為某種理由不再到房間去了。
  ──因為樓梯壞掉了嗎?
  似乎是如此。
  好像發生了什麼問題,所以樓梯被拆掉了。
  不對,那個樓梯應該沒壞。那麼又是因為什麼理由──
  那個樓梯。
  ──樓梯。
  看見昏暗的樓梯木下想起來了。
  木下站在從門口朝房子內部探挸的青木背後,朦朧見到房子內的昏暗鐵梯,進而回憶起那個儲藏室。
  兩人現在正站在一間由車庫改造成的、空無一物的建築物前。
  根據青木的推理──殺人魔就潛伏在這棟建築裡。
  於他們取締街娼那天清晨起,發生了一連串極其惡質的連續殺人事件。
  一樁少見的淒慘事件。因取締藍線而深感疲憊的木下與青木還沒來得及休息──幾乎一夜沒睡,於黎明時分又立刻出動,他們成為共同調查本部的調查員參與調查工作。後來調查工作陷入瓶頸,如墜五里霧中。但對於木下而言,能碰上這種難以解決的事件反而幸運。投入全副身心調查,才得以不必想起那女人的事情。
  ──那個……
  那個女人的臉,
  以及她的長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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