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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天成 by 十四郎(番外全)

_9 十四郎(现代)
  
  陆千乔迷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估计还没完全睡醒,只是张开嘴打个呵欠,手臂紧紧抱了抱她,闭眼呢喃:“辛湄……别闹……睡觉。”
  
  辛湄激动了,两眼含泪了,嘴唇颤抖了,张开双手要使劲抱住他,诉说一下连日来自己的担忧和希望,她一直相信他会醒过来,她知道的,他真的会醒。
  
  可是他翻个身,卷起被子,完全无视她,又睡着了。
  
  伸出去的手顿时变成拳头,狠狠砸在床板上,脆弱的床立即塌下去。
  
  “不带这样的!都醒了你还睡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很给力的伊吹君又画了几张琉璃美人煞的同人。
选一张非主角的贴出来吧。
[img]xzs_12.jpg[/img]这是琉璃里的两个配角,浮玉岛的红白双剑翩翩和玉宁。(翩翩是男的,玉宁是女的。)
我表示这张插画令我想入非非。。。(伊吹君你要不要画这么暧昧这么唯美啊~~)
注:这是伊吹君出于爱好画的同人,请勿转载或移作他用。
再PS:胃痛如绞,精神不济,明天停更一日,后天再更。
母亲的忍让
  床板塌了,床上两人毫无意外一起摔进坑里,辛湄的脑袋还撞在床柱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只手忽然轻轻按住她脑袋的那颗包上,辛湄抬头,对上一双血红却温柔的眼。
  “胡闹。”陆千乔低声说着,一把将她从坑里拉起来,掌心替她轻轻按摩脑袋上的肿块。见她抬头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他笑了笑,“疼得厉害?”
  
  辛湄又激动了,两眼又含泪了,嘴唇又颤抖了。
  
  气氛,这才是气氛!
  
  她一头扑进他怀里,脑袋像要钻进去似的使劲蹭,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蹭得他胸前衣襟湿漉漉一大片。
  “你醒了你醒了!”
  曾经想好的,反复预演的,要说的那么多漂亮话,事到临头又全都忘了。除了重复这三个字,她什么也想不起,也不愿再想。
  陆千乔按住她乱动的脑袋。
  
  这种时候他依然笨拙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遍遍替她揉着脑袋上的肿块,再用袖子上干净的部分替她擦眼泪鼻涕。
  他做了好长一个梦,娶了辛湄做妻子,过完平凡人的一辈子,圆满而没有遗憾的醒过来,面对的却是她滔滔不绝的眼泪鼻涕。
  梦里那个贤惠而温婉的辛湄,呃,果然……只是一个梦啊……
  
  可是,这样更好。
  
  他的手指插_进她柔软的头发里,替她将凌乱的辫子拆开,用手指细细梳理。
  辛湄抬起不输给他的红眼睛,喃喃:“说点什么啦……”
  就她一个人在这边激动荡漾,气氛都没了。
  陆千乔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低声道:“你睡一会儿,醒了再说。”
  “我就不睡,你现在说。”
  他想了想,耳根慢慢红了,别过脑袋,声音更低:“很……想你。”
  “什么?你嘴里又没塞萝卜,我听不清呀!”
  “……”
  
  手指轻轻敲在她脑袋的肿块上,趁她疼得一跳,陆千乔将她推开,径自走向门口。
  “乖,睡觉去。我在这里,不会跑。”
  “你现在就是在往外跑!”辛湄嘟起脸。
  陆千乔破天荒给了她一个可以称得上“甜蜜宠溺”的微笑,霎时晃花了她的眼。
  “睡醒了,有好事说给你听。”
  
  ……怎么,好像有种神魂颠倒的感觉?辛湄红着脸看他走出帐篷,好半天才回过神,扭头看看塌了个坑的床,索性把被子铺在地上,唤出秋月,缩在它翅膀下面睡了。
  他说有好事说给她听,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下定决心要和她洞房花烛,做真正的夫妻了?辛湄在秋月翅膀下面滚来滚去,春情勃发,在春梦中沉沉睡去。
  
  陆千乔合上帐帘,一抬眼,便对上郦闵和郦闫先狂喜后复杂的眼神。
  
  还是红眼睛,证明力量觉醒不成功,比较好的是,他留着命,没死。这种事倒也发生过,可是,心高气傲的夫人要如何接受?她甚至专门空出一天的时间来这里等待结果,以两人对郦朝央的了解,她肯定是宁可自己儿子死了,也不要他一辈子做个不觉醒的废物。
  
  两只战鬼默默无言地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他敲响那辆雪白马车的门。
  
  车门被拉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陆千乔微微一愣,却见这本应狭窄的车厢里,冰雪料峭,寒风刺骨,竟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小小院落。
  这种叫做袖里乾坤的法术,陆千乔并不陌生,他的乾坤袋也与这个类似。在狭小的空间内另开辟一个广阔而崭新的洞天,是仙人常用的法术。
  
  郦朝央并没有像郦闵说得那样在睡觉,非但没睡,手里反而拿着一根巨大的方天戟,额上汗水淋漓,院落的冰雪、树木、亭台楼阁,全部化作了废墟——她是在练功,像她这样强大的战鬼,不会有一刻松懈的机会。
  
  郦朝央抓起放在一旁的雪白外衣,缓缓披在肩上,转头对着废墟轻轻吹一口气,它们瞬间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尖而笔直冲向天空的屋顶,那是极西战鬼原族特有的房屋模样。她独自坐在小亭里,开口:“过来,坐。”
  
  陆千乔坐在她对面,她漆黑的双目在对上他的红眼睛之后,瞬间化作了血腥之色。
  
  “你失败了。”郦朝央定定看着他,“是觉醒中途被打断的结果,那小丫头坏了事。”
  “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缘故。”
  “无聊的假设我不需要。觉醒失败的战鬼,活着便是耻辱,何况是我郦朝央的儿子。”
  
  陆千乔静静看着她,无悲无喜,良久,方道:“耻辱是看如何活,而不是如何死。”
  
  巨大的方天戟呼啸而起,毫不留情向他胸口刺来。陆千乔飞快握住了戟尖,两人的力量在方天戟上互相抗衡。
  
  “……比先前长进些。”郦朝央冰冷地说着,“但完全不够!”
  她用力一推,他整个人连着方天戟一起狠狠倒飞了出去,砸入厚厚的冰雪里。
  “你空有战鬼之名,却没有战鬼的实力,还要和我说活着不耻辱!你要如何令我感到不耻辱?!”
  她走上前,冷不防方天戟忽然跳起,箭一般反射向自己,来不及让,她秀丽的长发被削去一绺,飘散在冰雪之上。
  陆千乔半蹲在对面,仰头看着她,声音沉稳:“我会活下去。”
  郦朝央冷笑:“你可以活着!从此不再是我郦朝央的儿子!但那小丫头犯得过错太大,战鬼一族不可饶恕她!”
  
  方天戟划出锐目的光芒,怒涛般呼啸而上。
  
  *
  
  陆千乔进去足有小半个时辰都没出来,两只战鬼在外面等得有些心焦,郦闫叹道:“夫人不会真把少爷杀了吧?”
  “我认为夫人会比较想杀掉辛小姐。”
  郦闵回头望一眼帐篷,这种脆弱的帐篷,夫人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拆碎,顺便把里面的人弄成碎末……
  
  “我看少爷好像很喜欢辛小姐,杀掉她,只怕他还是宁可自己死掉吧?”
  他们战鬼耳朵灵得很,帐篷里刚才发生什么事,他们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咳咳,就算不是故意偷听,反正也还是听到了。
  
  “夫人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心底还是希望少爷能成功觉醒,为战鬼一族延续强劲的血脉。这次觉醒不成功,主要缘故不在少爷本身,而是辛小姐捣乱……嗯,总之我看她很危险。”
  
  郦闵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雪白的马车顷刻间裂成了碎片,两个人影鬼魅般冲了出来,撞在旁边一座帐篷上,那无辜的帐篷瞬间就变成了渣渣。
  
  “……大哥,你说得对。”郦闫感慨地看着那两只战得惊天动地的战鬼,“夫人果然是想杀辛小姐,我们还是避让的好。”
  他俩找了个比较靠谱的地方,一起蹲下来静候母子相斗的结果。
  
  半空中响起锐利的呼啸声,方天戟被高高抛起来,散发出夺目的光华,对准了辛湄睡觉的那个帐篷,雷霆万钧地劈下。
  黑色长鞭骤然甩出,硬生生拽住方天戟的去势。陆千乔嘴角流下细细一行血,皱眉唤了一声:“母亲!”
  
  郦朝央森然道:“你死,她生。她生,你就死!”
  “母亲,迁怒没有意义。”
  “唰”一声,方天戟在帐篷上划了一道,帐篷顶瞬间就飞了,里面一人一鸟睡得依旧不亦乐乎,完全没发现外面战得乱七八糟。
  
  力量不曾完全觉醒的战鬼无法架住郦朝央愤怒如涛的攻击,长鞭发出响亮的崩断声,陆千乔一把甩了长鞭,落在地上将辛湄紧紧护在身下。
  方天戟停在他背心三寸后的地方,他身上的血滴滴染红了辛湄的衣服。她在做着美梦,不知呢喃着什么,满脸的无忧无虑。
  
  郦朝央静静望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对望,只是垂着头,静静护着身下的沉睡的少女。
  
  这情景有些熟悉……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因为要不顾一切追随一个男人,被长辈追杀。当年她也曾用身体护住那个人,还没有说过爱他,便已愿意付出生命。
  这一番战鬼说不出口的情意,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懂得。所有打动人心的、美丽的、甜蜜的话语,他们永远不会说。他们只会付出生命或者鲜血,默默地在后面护着,守着。
  战鬼只有这种笨拙的爱人方式。
  
  ……当年的那个人,没有能够懂得这些,一直怀疑她的情意,到死都不能释然。
  她又想起那个小姑娘无畏而清澈的眼神,她毫不犹豫地说过:【我陪着他。】
  她是懂的吧?
  
  郦朝央缓缓收了方天戟。
  
  “千乔,这是我最后一次忍让你。”她转身便走,“我不想看见她,下次若再见,格杀勿论。”
  雪白的马车被他俩轰成了渣,她跃上啸风骊的背,清叱一声,漆黑的灵兽蹄下生出雷电,声势惊人地飞上云端,眨眼便消失了。
  
  郦闵郦闫松了一口气,走到陆千乔面前,纷纷叹气:“少爷,你还是继续做骠骑将军吧,立些战功,这样夫人心里也舒服些。这些年有狐一族日渐壮大,时常来挑衅,族人又日渐稀少凋零,夫人整日忧心,这次你觉醒又没成功,她一定很伤心。你有空记得回族里看看……嗯,辛小姐就别带过去了,省得夫人发怒。”
  
  两人不敢耽误,各自牵了灵兽追随郦朝央而去。
  
  *
  
  辛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被人抱去了另一个完好的帐篷里,睡在柔软的床上。
  翻个身,陆千乔就坐在自己身边,换了一身衣裳,一只手替她掖着被子,低头静静看着她。
  她嘻嘻一笑,把脑袋钻进他怀里,懒洋洋问他:“陆千乔,你要和我说什么好事?现在我醒了,你尽管放马过来。”
  
  他眼角漾出一抹笑意,欲要说,却又有些不自在,斟酌半晌,方缓缓说道:“母亲走了,你睡着,没能与她道别。”
  “她肯定不会高兴见到我吧?”辛湄想到那双冰冷而血腥的红眼,尽管她竭力克制,但白痴也能看出她身上的杀气,“我是不被婆婆喜欢的可怜媳妇。”
  他含笑:“还不算媳妇……你还不算嫁给我,天地没有拜,交杯酒没有喝。”
  
  呃,什么意思?辛湄愕然抬头看他。
  
  他别过头,有些赧然,耳朵慢慢红了:“我是说……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辛湄愣了半天,歪头一个字一个字琢磨他的话,忽然灵光一动,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愿意么?嫁给我。”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抖了良久,终于严肃且认真地说:“陆千乔,我认为,我们应当洞房花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节快乐。
国庆长假期间,隔日更文。
打算趁着假期去扬州玩一趟,秋高气爽,正适合旅游啊~~
大家记得吃好喝好,多出去玩~少蹲在电脑前,对身体不好哦~
所谓“归宁”
  那天晚上,辛湄被陆千乔用被子裹住,在床上滚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精神不济。
  斯兰进来送热水的时候,脸色一阵红一阵绿,表情像是打算把眼睛抠下来似的。
  “将军,白老将军连夜急赶回京,面圣要告老还乡。”
  昨儿一整天他们这边闹得不亦乐乎,没关注嘉平关内其他人的反应,实在不应该。想想看,先是被皇帝强行塞过来一个活死人将军要抢功,后来又被突然发疯的将军折腾得要死不活,那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将军的母亲又强闯嘉平关,旁若无人地和儿子大打出手,关内小半片帐篷都被轰成了渣渣……
  白老将军脆弱的心脏承受不起如此重压,当晚泪流满面卸甲回京面圣,要求告老还乡,绝对是人之常情。
  陆千乔对此表示理解:“知道了。”
  斯兰看他脸色发白地起身,单薄的袍子从肩上滑下,裸_露的胸膛上有一点暧昧的红痕,鼻子和下巴上也有同样暧昧的伤口,更甚者嘴角还有破皮,不由恶狠狠瞥了一眼依旧被被子裹成肉虫的辛湄,她只露出一颗脑袋,两眼无辜地与他对望。
  可恶!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军的初夜她居然如此狼女!何况……何况将军白天刚醒,又和郦朝央大干一架,她怎么好意思当晚就霸王硬上弓?!
  “……我给您换一桶热水,请安心沐浴。”
  斯兰含泪又把方才端来的一盆热水端出去了。
  陆千乔摇头:“不用。斯兰,你回皇陵,替我办一件事。”
  “将军请吩咐。”
  陆千乔表情有点不自然,带着一丝赧然,暗咳一声方慢慢说道:“你回去……嗯,筹办一下婚事。红纸花轿之类……一样不可少。”
  斯兰愕然抬头,不太能明白。办婚事?谁的婚事?
  陆千乔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我与辛湄的身段尺寸,去订做喜服凤冠。”
  斯兰瞪圆了眼睛,将军是要和那小魔星再成一次婚?!他们不是被皇帝赐婚,早已成夫妻了么?!难道……难道是因为昨晚那什么,所以将军他觉得对那丫头有愧疚,所以才……
  “去吧。”陆千乔不欲多说,起身披上了外衣。
  斯兰脸色苍白地走了。
  陆千乔挽好头发,回头望一眼床上的辛湄,她一直都没说话,只转着眼珠子看他。
  他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开口:“还是……等到婚后。”
  辛湄的脸又嘟起来:“我们已经婚了。”
  “那个不算。”
  “废话少说,你就是不肯。”
  “……辛湄,我是男人,我不想让你委屈。”
  “我现在就很委屈!”
  陆千乔叹一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细嫩绵软的脸颊:“辛湄,别闹。”
  她龇出一口白牙,狰狞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把我捆住,你才别闹!”
  昨晚她不过是啃了他两口,还没动邪念呢,他就迫不及待放出捆妖索,直接把她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再用被子卷起来,害她滚了一晚上,好像她是要对楚楚可怜小白兔下手的大灰狼!有没有搞错?!他们两人的位置为什么总是如此错乱?!
  陆千乔丝毫不为所动:“你要是不闹,我就放开你。”
  “哼,我不要跟你拜天地!你一辈子也别想洞房花烛了!”
  明明是一只小白兔,却总喜欢学大灰狼龇牙咧嘴,露出可爱的狰狞模样。陆千乔拍拍她的饱满额头,将捆妖索收了回去,辛湄蠕动着从被子里爬出来,衣服头发乱糟糟,直接跳下床就要穿鞋子。
  “我回娘家了!陆千乔,你不许来找我!”
  她推开窗户,恶狠狠地要跳出去。
  “辛湄,回来。”
  一声带着笑意的温柔呼唤。
  她停下来,倔强地不肯转身,抱着胳膊很拽地仰头看天。
  “听话,回来。”
  ……果然还是乖乖转身走过去。
  他斜倚在床头,眉尖微扬,神色温和含笑,连那两只略显违和的红眼睛看上去都没那么可怕了。以前他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刀,光华冷冽,浑然不可靠近。如今刀刃为他妥帖收好,再不会对着她,便显得柔和了许多,甚至有一丝秀丽。
  辛湄觉着他的美色实在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当初第一个看上的张大虎那么有男人味,那么粗犷板正,但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了。
  “坐下。”他指了指床榻。
  她听话地面对他坐下去,总忍不住要伸出爪子在他很有美色的脸上捏一下摸一把。
  陆千乔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地笑:“转过去。”
  感觉他拿了木梳替她梳头发,木齿轻轻擦过头皮,有些麻麻的。
  他声音低柔:“头发也不梳……拽着疼吗?”
  她胡乱摇头。
  他梳头的动作一点也不利索,又慢,又小心,还笨拙得要死,遇到有一点打结的地方,就要徘徊半天,像是稍微用点力气,她头皮就会被拽掉似的。辛湄张嘴想唾弃一下这种谨慎,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开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的手指很暖和,扶在她脖子上,虽然没有动,曾经那种陌生而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
  辛湄茫然地扬高睫毛,胸膛里的小心脏不听话地急速蹦起来。
  她想……抱一抱他,和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点。不是玩闹似的啃他,而是……而是……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陆千乔不会绾发髻,只替她编了两条麻花辫,再扳着肩膀将她转过来,整理一下衣襟和腰带,在热水里拧了帕子,拨开她浓密的刘海,替她把脸擦干净。
  “回去的话,带上烈云骅。把秋月留给我,好不好?”他低声问。
  辛湄不怎么靠谱的心脏乱跳不停,红着脸反问:“……是、是交换定情信物?”
  陆千乔停了一下,失笑点头:“也好……就算定情信物。”
  ……她总觉着他们这对夫妻有些怪怪的,都婚了还要拿灵兽搞什么定情信物,洞房花烛至今没有,他还非要再拜一次天地。
  真伤脑筋啊。
  辛湄骑着烈云骅,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娘家辛邪庄——或许,用归宁这个词更加确切一些?
  辛雄正在马厩里挑选适龄的小牡马,打算替几匹牝马配种,忽听头顶一阵响亮的马嘶声,自家女儿骑着一匹通体火红的神骏灵马从天而降,他眼前顿时一亮——这匹马何其俊美强劲!
  “爹,我来归宁了。”
  辛湄跳下烈云骅,随口打个招呼。
  辛雄正抱着烈云骅的后腿笑得合不拢嘴,乍一听这话,笑容顿时僵住了。
  “归宁?”他疑惑地回头张望,“那……姑爷呢?不是应当你俩一起回来么?”
  辛湄嘟着脸:“我俩吵架了,我一个人归宁。”
  吵架……应当是吧。她摸摸麻花辫子,又开始脸红心跳。
  “你被姑爷赶出来了?!”辛雄惊骇得差点晕过去,“才婚了一个多月,你……你……怎么能就被赶回来?!”
  “……爹,麻烦你听清我的话。是我俩吵架了,所以我一个人归宁。”
  “你怎么得罪姑爷了?!还是好吃懒做得罪了公婆?有没有写休书?!还有没有挽回余地?!”
  “所以说,爹,根本不是你想的……”
  她爹怎么就这么难沟通呢?
  辛雄冷静下来,已经是下午吃过饭的时候了,他终于不再对着墙壁滔滔不绝地念叨,而是转过来对着辛湄默默流眼泪,用令人心碎的眼光看着她。
  “我的乖宝,长得不错,脾气也不会很差,怎么婚事上就一路坎坷呢……”
  他哽咽,用手绢使劲擤鼻涕,连连摇头叹息。
  “爹,我俩至今还没洞房花烛,你说……我会不会很没女人味,很小孩气啊?”
  辛湄很纠结昨晚陆千乔的态度,她只不过抱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啃了两口,表示一下夫妻间的亲热,他就和被雷劈了似的一把推开她。她不服气,又扑上去,不小心扯掉他的薄衫,露出一片胸膛,看着皮肤还挺不错的,所以她又啃了一口,结果明明是他先忍不住,死死抱紧她,开始咬她耳朵,她立即从善如流地咬他鼻子,下一刻她就被捆妖索捆得结结实实,用被子卷起来了。
  这事真是个打击,她一夜滚来滚去,都没睡好。
  辛雄停住哭声,老脸忍不住红了,咳一下,才道:“这个这个么……爹也说不好。乖宝,你娘去的早,这些事没人教你,爹也不好意思和你说……总之……反正……讨好相公,还是要学一下的……你等着!爹给你找些有用的东西。”
  他在自家和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潜入卧房,从箱子最底层摸出一只油布裹的包,再偷偷摸摸递给辛湄,老脸红得苹果也似:“小湄……这个拿去……晚上、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辛湄试图解开油布,他惊慌失措地拦住:“白天不许看!有人的时候也不许看!只准晚上一个人偷偷看!”
  她只好把布包放进怀里,安抚一下今天很受伤的老爹。
  “对了,你今天回来骑的那匹牡马真不错,在哪儿买的?多大了?咱家正缺几匹好的灵马,爹安排来配个种没事吧?”
  辛湄愣了一下,呃,定情信物就这么被她老爹拿去配种了……
  “是你姑爷的坐骑,我俩交换灵兽。”
  辛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哦?姑爷的?看样子他还是挺疼你的……乖宝,晚上记得把包里的几本书好好看看。难得姑爷心里有你,下次别再和他闹脾气了,懂么?”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烈云骅在窗外发出悲愤的嘶声,后面还传来几位师兄惊惶的叫声。两人一齐望去,见烈云骅狂奔而来,用鼻子委屈地撞着辛湄的手,前蹄使劲刨地,满心不甘的小模样。
  “怎么了?”辛雄问后面的大师兄。
  大师兄叹道:“师父交代,选庄里最好的牝马给这匹烈云骅配种,我们挑了十来匹最神骏的,它却都看不上,没办法,只好把它们关在一起,谁知它居然跑了……”
  辛湄低头看着默默流泪的烈云骅,想了想:“它可能喜欢的是牡马吧?你们试试把它和牡马关在一起?”
  你、你这是诽谤啊!烈云骅大受打击,饱含血泪地被一群人拉着去和牡马关在一起了。
  *
  注:牝马,指母马。牡马,指公马。
  不高不潮(一)
  那天晚上,月黑风急,寂静无声。
  辛湄点了一盏油灯,郑重其事地翻开辛雄送给自己的小布包,本着极其热忱并且虔诚的心情,打算认真学习一下夫妻相处之绝密技巧。
  布包里装着四本残旧的书,第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被翻红浪之春闺少妇必读宝典】几个大字。打开随意翻翻,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着吃力无比,她翻了几页就随手丢在一旁。
  第二本——【御夫术】,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第三本——【专宠二十年之后宫淫史:祥慧皇后亲笔绘云雨二十四式】,字少,图多,翻开没两页,便配了一张极其粗糙的图画,只能隐约看出是一男一女,具体到底在做什么……辛湄猜,他们可能在打架。
  第四本最厚,淡红色的硬皮纸封面,还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用红绸系得整整齐齐,虽然年代久远,但靠近了便能闻到一阵暖而不淫,清而不寒的幽香——俨然是个值钱货,和前三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解开红绸,里面一行极古朴的字:【兰麝娇蕊集——公子齐】。
  再翻,入目便是一幅画,画中美人依窗而立,皓腕轻舒,目光融融满含春情,将衣带解了一半。画旁有数百年前的诗仙姬月题曰: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
  画风细腻婉转之极,美人眸光流转,举止娴静偏又充满诱惑,像是马上要从纸上走下来似的。画旁题字清隽秀丽,不输给当世任何书法大家。
  辛湄盯着看了半天,忍不住又翻一张,第二幅里同样是那个美人,只不过如今与一名男子抱在一起,轻启朱唇宛转相就。
  第三幅,罗衫半褪,玉肌微露。
  第四幅……
  油灯被透过窗缝的细细夜风吹得摇晃起来,辛湄沉默地看完了最后一幅画,再沉默地合上这本书,继续沉默地梳洗一番吹了灯上床,盖好被子。
  良久,一声沉闷又懊丧的嚎叫从被子里传出来。
  ……她她她,她之前没对陆千乔做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吧?应当没有吧?没有吧?!
  她卷着被子滚来滚去,好想整个人就变成一颗小棉花,可以钻进去再也不用出来。
  滚到一半,忽听窗户被人轻轻敲了几下,辛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谁?”
  一封信从窗缝里塞进来,轻轻飘落在地。辛湄从床上跳下,急急推开窗,便见一只很眼熟的小妖怪飘在半空里,朝她恭恭敬敬鞠个躬,这才转身飞走了。
  这只小妖怪……好像是皇陵里的?
  辛湄拾起那封信,飞快拆开,里面只有一行字,字体刚劲有力:八月十五,辛邪庄见。
  落款是一个“乔”字。
  ……陆千乔八月十五要过来?!
  信纸从手里重新飘落在地,辛湄抱着脑袋慌神了。
  不想见他!
  不,不是……
  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他!
  也不是……
  她……她她,她现在很需要心理准备!相当、十分、极其、特别——需要心理准备啊啊啊!
  辛湄猛然回头,盯着放在桌上那几本书,火燎火烧地奔过去抓起来,四处打量,试图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这种东西绝对不能给他看到!绝对不能!
  床底下——不行!太常见的隐藏地点,肯定会暴露!
  衣橱里——不行!保不准她换衣服的时候就不小心掉出来了。
  她忽然瞅见梳妆台上积灰的珠宝奁,眼睛登时一亮,将珠宝奁里那些常年不用的首饰一股脑倒出来,再把那几本书放进去,首饰铺在上面,盖上盖子……嗯,这样就完美了。
  辛湄放心地关上窗户,继续回床上睡觉,默念“我什么也没看见”一千遍,在心猿意马中睡着了。
  一夜春梦。
  *
  八月十五,满月,月饼节。
  早早得知姑爷会来的辛雄,乐得下巴都要合不拢,准备了上千种口味的月饼,从圆的,到方的,再到不规则形状的,堆成了小山。
  “小湄,姑爷的口味是偏甜还是偏咸?”
  老人家总害怕自己准备的月饼不够多,没有姑爷喜欢吃的,忙得焦头烂额。
  “爹,他是你女婿,只有他讨好你的份,你担心什么啊?”
  “混蛋!”辛雄老泪纵横,“你已经得罪了姑爷,他都把你赶回娘家叫你反省了!难道你想叫他在月饼节写下休书把你休掉吗?!”
  “……我认为,休书和月饼,完全是两回事……”
  “啊,对了!还有晚宴的菜肴!小湄,姑爷喜欢吃肉还是吃菜?”
  “爹,娘到底是怎么忍受了你那么多年的?”
  “肯定是肉吧?他是将军,经常打仗,必然是喜欢吃肉的!”
  辛雄唰唰写下满满一张纸的菜单,递给外面的二师兄,郑重吩咐:“再把地窖里存的二十年陈酿拿出来兑上新酒!小心小心!今晚来的是贵客!”
  她爹又疯魔了。
  辛湄摇着头走出去,准备透透气,忽见大师兄从大门处狂奔而来,惊声大叫:“来了!将军带着许多人来了!”
  辛邪庄里霎时乱成一锅粥,辛湄被一群人簇拥着,晕头转向地带往大门口,刚好见到陆千乔从秋月背上跳下来,身后跟着数十人——不对,数十妖,都扮作凡人的模样,毕恭毕敬地站在后方,每人牵着一匹灵兽,灵兽背上有的驮着箱子,有的驮着数枚匣子,令人眼花缭乱。
  陆千乔今天看上去……呃,特别和往常不同,似乎刻意打扮过,往日的淡青衫子换成了雪白的外衣,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只是双眼用一条黑布覆住,却丝毫不见狼狈,反倒为玉树临风的外形增添了一丝神秘。
  莫非是怕红眼珠吓坏她老爹?
  他真是太低估老爹的承受能力了,不要说是红眼珠,就算他长八只手,说不定老爹都会喜得抓耳挠腮,认为那是天赋异禀。
  辛雄颤抖着迎上去,还未想好第一句要说点什么,陆千乔已经稳稳走来,躬身下拜,声音沉稳:“晚生陆千乔,见过辛老板。”
  辛雄的眼泪唰一声下来了。
  他……他叫自己辛老板,而不是岳父。
  他恨恨地回头瞪一眼辛湄:看看!多好的姑爷!你怎么就把他气得连岳父都不肯叫了?!
  辛湄别过脑袋假装不知道,视野里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悄悄转动眼珠,立即望见陆千乔的脸,他的眼睛虽然被黑布覆盖,却仿佛仍然能看见东西。他正对着自己,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笑。
  我来了。他的表情这样说。
  辛湄连脖子都在发烫,低头暗咳一声,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说点什么,踯躅半晌,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还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小魔星的丈夫来到辛邪庄,不亚于水滴进热油锅里,几乎满庄的人都凑在正厅外,从门缝、窗户缝之类的缝隙往里望。
  大师兄见陆千乔蒙着块黑布却依然器宇轩昂,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我未来的老婆绝不会选这种小白脸!”
  二师兄邪佞魅惑的笑:“一般一般,还输我一些吧。”
  辛湄抱着膝盖坐在窗下,懒得说话,只是冥思苦想怎么才能做好心理准备。
  正厅里,陆千乔忽然开口了:“辛老板,晚生今日是送上彩礼,还望笑纳。”
  门外那些妖怪呼啦啦送进去一堆箱子匣子饼子,有银两,有古玩字画,更有绫罗绸缎——极标准且极丰厚的彩礼。
  辛雄霎时破涕为笑,结结巴巴:“姑、姑爷何必这样客气……咱们、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只是小女顽劣,让、让姑爷操心了……还望姑爷莫要和她计较。”
  陆千乔笑了笑:“晚生有意迎娶辛小姐为妻,终此一生只一人,不离不弃,辛老板可否成全?”
  辛雄使劲点头:“成全成全!绝对成全!”
  ……只是,好奇怪,他都已经是姑爷了,还要他成全什么?
  陆千乔起身,再一次躬身下拜,这次终于改口:“千乔拜谢岳丈。”
  那晚辛雄心情好得太过头,一不小心就喝得烂醉,被人抬回房间了,辛湄只好亲自送陆千乔回客房。
  一轮满月挂在头顶,四下里雪亮透澈,往日走惯了的长廊今日不知怎么特别长,小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辛湄摸了摸脸颊,怕误事,她今天只喝了两小杯酒,但身上还是烧起来了,皮肤滚烫的。
  “辛湄。”
  陆千乔在后面低低唤她一声,停下了脚步。
  她愕然转身,才发觉他已经将覆盖眼睛的黑布取下,又是一双红里透光的眼,在夜里看来真挺毛骨悚然的。她急忙四处张望,奔过去用手捂住:“小心周围有人看见!”
  他握住她的手腕放下去,问:“你不喜欢?”
  “是你不想被人发觉吧?”她嘟起脸,“你把我爹想得太脆弱了!”
  他摇头:“不是说这个,我来提亲……你不喜欢?”
  “没有啊,我很喜欢。”她嘻嘻一笑,“陆千乔,我很喜欢!还有,你原来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是个身无分文的穷鬼将军呢!”
  他也笑了,揽住她的肩膀:“既然是将军,又怎会身无分文?”
  ……他揽住她了!心理准备心理准备!
  辛湄脑海里瞬间浮现那本兰麝娇蕊集里众多图画,浑身顿时硬成石头,抬头只是干笑。她的心理准备!赶紧做好啊!
  “怎么了?”陆千乔发觉她的异常,不由奇怪。
  辛湄想了又想,终于斟酌着开口:“那个,陆千乔……其实吧,我这个人,还是挺矜持挺高贵挺贤惠的,你说对不对?”
  “……”
  他沉默,这种时候果然沉默是金。
  “你就说一声对嘛!”她急得乱跳。
  依然沉默,他的手放在下巴上,像是在忍笑,怎样也不肯回答她。
  “哼!我回房了!”
  她气得脸嘟起来,转身就走。
  他飞快抓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触,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把甩开。
  ……呃,糟了。
  辛湄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大叫一声:“睡觉!”
  说罢拔腿便跑,没跑几步,只听他在后面稳稳追上,她吓得跳起来,忙不择路,一拳把长廊的墙打出个洞,钻进去继续跑。
  宁静的辛邪庄夜晚,那晚很不宁静,时不时传出“砰”,“哗啦”之类的巨响,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假装没听见,小别胜新婚嘛!大家都能理解的。
  在连续砸碎四堵墙之后,辛湄终于被树根绊了一下,朝前直踉跄,一头撞在树上。
  下一刻,手腕便被人压住,陆千乔紧紧靠上来——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从背后靠上来!她的脸压在树上很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写完这章已经是凌晨2点。
5号我就去扬州了,8号回,所以,这些天暂时不更。9号恢复日更,嗯,没错,是日更。
大家看文要开心~当然,多出去玩更好哦~多吃多睡,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爬走……
29 不高不潮 (二)
  
  一只手伸过来,不由分说按在她额头上,辛湄自觉腔子里那颗小心脏快蹦出来了,慌得腿软。
  他要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要在这里吧?这里……不太方便啊!按照书上的步骤,难道不应该是在漂亮又柔软的床上,然后你脱我一件,我脱你一件这样来么?
  
  “你发烧了。”
  陆千乔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还带着融融的热气,呵出她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什么来着?她现在很激荡没听清……
  
  “不该喝那么多酒。走,我送你回房。”
  
  又一只手继续不由分说抓着她的后背心,一提,再那么一挟,她就和米袋子似的被夹着走了。
  奇怪,他难道不该是抱个满怀那样抱着她,再不济也应当是背在背上,像米袋子似的夹着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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