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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作者:顾雪柔【番外全】

_19 顾雪柔(现代)
  这下彻底吃得顶喉咙了,只得侧靠在长垣身上,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不至于吐出来。
  夜半时远远有惨叫声,小厮们都被惊动了,惟真进来道:“少爷!打赢了!江下死了好多人呐!胡狗全死光了!”
  游淼醒了,说:“走,去看看。”
  惟真忙道:“锋管家让小的回来报信,说少爷不必去了,他马上就回来。”
  游淼又有点无聊地坐回去,倚着发呆。惟真前脚刚出去,李治锋后脚就回来了,一身汗,袍子还没换,游淼吩咐人去烧水,问李治锋:“打赢了?”
  “打赢了,歼敌三千。”李治锋说:“聂丹在带人收拾战场。”
  “赵超呢?”游淼又问。
  李治锋:“回扬州去了。”
  游淼:“家里安全了?”
  李治锋:“嗯。”
  游淼:“去洗澡罢,洗了来睡觉。”
  李治锋:“知道了。”
144、卷三 满江红
  一问一答,游淼感觉李治锋说不定就根本没把这群羯兵放眼里,说那话就像打发只野狗般寻常,游淼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把它当成多大个事,问李治锋打赢了没有,就像问他吃了个包子似的。
  李治锋去洗澡,没多久便洗好回来了,游淼朝侧旁让了个位,李治锋便过来坐下,身上都是男子肌肤的性感气息,凑过来看矮案上的茶具,游淼便端着杯喂他,李治锋就着杯里的茶喝了,吩咐小厮道:“做点宵夜给少爷吃,清淡为主,别吃伤了胃。”
  游淼色变,忙道:“吃过了,再也吃不下了,你吃点罢。”
  李治锋便搂着游淼,两人亲昵磨蹭,少顷吃过点心,便回房睡下。那一夜是游淼睡得最舒服的一晚上,没有行房,也没有说话,彼此抱着,三更时听到乔珏在外头与小厮说话,守夜的摇光说:“少爷正睡着呢。”
  游淼舒服地翻了个身,知道乔珏回来了,山庄又恢复了原样,便缩在李治锋怀里,幸福地入睡。
  翌日太阳洒进房中的时候,游淼是被李治锋摸醒的,他禁不住一身血气上涌,半梦半醒地抱着李治锋就亲,李治锋显是醒了已有一会,想碰他却又怕吵醒了游淼。这下见游淼醒了,便野兽般凑上来,狼一样地扒他衣服,在他脖上嗅来嗅去。
  “慢……慢点!”游淼紧张得直喘,李治锋刚插进来他便险些射了,一连半月憋着,被李治锋这么一顶,仿佛精液都被挤了出来,游淼腹中酸麻,感觉到李治锋这次并不冲撞,只是温柔地顶着他的阳心又挤又磨,这招或许在平日里游淼仍嫌不够刺激,然而足足半个月未行过房事,李治锋这挑逗般的举动却是刹那引爆了游淼的情欲,他感觉到自己的精液正在随着李治锋缓缓地挤压而一点一点地流出来。
  就像失禁一般,令游淼浑身痉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夹住两腿,然而他刚一动,李治锋便进得更深。直直捅进了他的肚子里,偏生又不给他个痛快。
  “啊……啊……”游淼连呻吟声都带着颤,李治锋则在他耳畔道:“放松些。”
  游淼不住喘气,双目失神,李治锋将阳具抽出些许,再次顶中游淼阳心,一手手指则搓弄他的乳头,游淼如被电殛般挺直了身子,快感从后庭蔓延到全身。就在刚刚转移了注意之时,胯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李治锋又抵着游淼,以那硕大肉棒研磨他的阳心。
  游淼憋不住了,他高挺的阳具随着李治锋的轻顶而渗出水来,说不出是淫水还是阳精,那一刻他的心神几乎是放空的,仰头舒服地呻吟。李治锋轻轻一顶,又缓缓挤压,游淼瞬间被催上了高潮。
  “啊——”游淼发着抖道:“太爽了……别……别停……”
  “嗯。”李治锋吻住游淼的唇,胯间仍在不紧不慢地顶他,游淼被顶得淫水一股一股流出来,虽只有短短数息时间,却爽得无以伦比,紧接着精液随着李治锋的动作而淌出。这下更将他推进了又一波高潮,游淼爽得无意识地大叫,一下,又一下,精液就像被李治锋操出来一般慢慢淌出来。
  平日射精时的高潮感竟是持续了这么久,游淼几乎要晕过去了,紧接着精液淌空的一瞬,他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呜……”游淼舒服得弓起身,这时候冲上脑海的才是排山倒海的快感,他啊的一声大叫,后庭阵阵收缩,却被李治锋抱着,猛烈地喘气,李治锋开始猛力抽插,游淼感觉到一股热流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只是短短一盏茶的时分,两人却都精疲力尽,游淼倚在李治锋的臂弯里直喘,半天仍在回味方才的那一刻,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做,实在是太舒服了。
  “怎么做的?”游淼道:“太……太爽了。”
  李治锋亲了亲他的耳朵,嗯了声,眼里带着笑意,两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游淼索性把四肢摊开,呆呆地看着帐顶。
  李治锋耳朵动了动,问道:“外头来客了?”
  穆风答道:“人正多着,都在等少爷起早。”
  游淼这才想起乔珏已经回来了,当即一个打挺起来,说:“看看去。”
  李治锋系上外袍,推开门,灿烂的阳光登时洒了进来。小厮们鱼贯而入,进来伺候,游淼仍抱着被子,一身光溜溜的,嘻嘻哈哈地与少微推着玩。李治锋先去洗漱,片刻后出去吩咐早饭。
  一阵忙乱后,游淼出来了,正走到长廊尽头时,乔珏满面春风冲出来,舅甥二人对着一扑,抱了个满怀。
  “小舅!这可想死我啦!”游淼大叫道。
  乔珏忙比了个嘘的手势,游淼知道他有话说,忙拉着他朝饭厅走,春日里阳光明媚,家仆在院子里摆开早饭,乔珏刚坐下便道:“你可算回来了,正没主意呢。先说说你那边,如何了?昨夜整个扬州府都在议论你,说你单身闯进大安,就在鞑靼人眼皮底下,把人全给带回来了,当真是这么个事?!”
  游淼一听就知是李延,平奚等人回到江南后先进了扬州府,消息便传开了,街头巷尾是有此议论。他便捡自己在大安的事,尽量以云淡风轻的语气朝乔珏交代了些,却是略过惊险之事不提。饶是如此,乔珏仍听得红了双眼。
  “来日方长,还有些事,待空了再细细聊罢。”游淼生怕乔珏悲痛伤了身体,忙打住滑头,又问:“我爹他们呢?”
  “你大哥来了,正在厅上等着,张二也在。”乔珏道:“还有扬州知府,护国军那头派来的人,你带回来的几个哥们儿里的一个,从前是兵部侍郎名唤平奚的,今天天不亮也来了次。聂丹亲自来过,是来看昨天晚上战况的。你游家流州的亲戚,堂叔堂兄,来了两次。上月我说生怕胡人打过江来,让他们也别来了,今天听得你回山庄,又来了次。”
  “还有扬州兵防司,南边过来的三枢老臣家中,流州府知府,都来过的。”
145、卷三 满江红
  游淼吓了一跳,乔珏又道:“现在外头就坐着你大哥和张二,其余人都被我请回去了。”
  游淼忙道:“那感情好,就告诉他们我一回来病了。”
  乔珏说:“正是这么说来着。”
  游淼哭笑不得道:“这……全朝着我这儿跑,是做什么来着?”
  乔珏道:“三殿下回来了,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是做什么来着?”
  游淼老半天没回过神,乔珏笑道:“淼子,都说你这次回来,必定是要当大官了。”
  “不不。”游淼忙道:“现在朝廷回来了么?”
  乔珏看着游淼,缓缓摇头,说:“你那先生如今正坐镇扬州府,苏州知州倒是死了,你先生,扬州知州,流州知州,三个大官儿在扬州府里坐着。现下三殿下回来了,今日你那名唤平奚的好友,让你尽快收拾停当就带着李治锋进城去。”
  李治锋一手捏着筷子正喝粥,听到这话时看了游淼一眼,乔珏又道:“照我看呐,要么你今天也别见客了,从后门出去,李兄弟你打马先行,你俩进扬州一趟……”
  “慢。”游淼制止了乔珏,说:“先不当官。”
  乔珏愕然,游淼笑道:“总之我有主意,小舅,我先生没召我进城,这事可万万急不得。”
  乔珏也是个聪明人,一听游淼这么说便释然笑道:“是,是你想得妥当,小舅放心了。”
  游淼把粥几口喝完便出去见客,乔珏又道:“你爹这半个月都住在扬州咱们的铺子里,时时念叨着你,昨夜听到光武报信,死活要上山庄来看你,我倒是让他先不忙,自古只有儿子去见老子,断然没有老子亲自来见儿子的理。起初我想着让你进扬州去见他一面,一来也安了他的心,二来也免得旁人说闲话……”
  游淼真是爱死乔珏了,忙道:“对对,就是这么着……”
  说着舅甥二人与李治锋进了厅堂,张文瀚蓦然起身,大喊一声“少爷!”便上来与游淼紧紧抱着,游淼拍拍他的背笑了笑,游汉戈也站在一旁,游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
  游汉戈松了口气,说:“可算回来了,没想到短短半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游淼让二人坐,乔珏告退回去打整,而李治锋则过来给游淼烧水,泡茶。张文瀚坐下便拿出一纸文书,道:“三殿下让我捎个信来,让少爷将养好了,便尽快去扬州府里一趟。还有这份文书,是去年让李兄平籍的圣旨,礼部左侍郎下扬州时,也一并带了过来。”
  游淼先前听乔珏大概说了次,已心里有数,接过圣旨笑笑,又拍给李治锋,李治锋接了,随手一折收起,游淼揶揄道:“你待怎的?”
  “不怎的。”李治锋道:“还当你管家。”
  游淼点点头,朝张文瀚问道:“朝廷的事怎么样了?”
  张文瀚摇头叹息道:“全没了,上个月扬州府上下人都吵吵闹闹,拿不出个说法来,幸亏孙老先生力排众议,调聂将军回防,守住了长江北岸。现下文官无职,武将无印,谁也不听谁的,有人要打回北边去,有人主张先守着南边,过江南逃的人已近二十万,现在都安置不下来。少爷你没见到扬州城里,是真正的人心惶惶。”
  游淼嗯了声,李治锋道:“先喝茶罢,张二,你不回山庄里来住?”
  张文瀚一愕,继而答道:“文翰现在孙老先生麾下帮忙,少爷,你不快点去见孙先生?”
  游淼反问道:“你今天过来的时候,老师问起过我没有?”
  张文瀚微微蹙眉,说:“没有。”
  游淼明白了,说:“我先不回去,你回去也帮我带个话给三殿下,就说一路劳顿,我病了。”
  张文瀚不明所以,却只得点头,游淼说:“你先去扬州忙着罢,有事我会派光武给你递信。”
  张文瀚喝过茶,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游淼却以眼神示意,让他别多问,张文瀚便满腹狐疑地去了。
  游汉戈一直在旁默默喝茶,直到张文瀚走后,游汉戈这才叹了口气,说:“弟弟,你去见见父亲罢。”
  游淼苦笑道:“我倒是想去,你说我现在适合去么?”
  如果所料不差,平奚,李延等人,回到江南,就将是新朝廷的中流砥柱,而赵超也将被拥立为帝,毕竟天家就剩下他一人。这天启朝的半个朝廷,全是游淼救回来的。要给他封官,除了参知政事之外,再无适合的职位。然而此刻的局势非常敏感,扬州府与本地士人乃是地方势力,以坐镇江南的三大巨头为首,其中有一名还是自己的老师。
  过江南逃的士人,又需要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游淼既是京城探花郎,南逃前在京师当官,出身又在江南一地,最要命的,自己还是孙舆的弟子。这三重身份一套下来,登时不尴不尬,这种时候只能避嫌,等朝廷来请。
  游汉戈自然是没听懂的,反而不悦道:“弟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男子汉读书报国,如今国家有难,大家来了江南,都去扬州府报道任职,你称病在家,是个什么意思?眼下若国家要我,我自然是愿意去的,偏偏你这人……”
  游淼笑道:“你愿意去当官,我倒是可以举荐你……”
  游汉戈却不管游淼说什么,怒道:“这是不忠!父亲逃难到扬州,你不去探望,是为不孝!”
  游淼听到这话时便不爽了,然而也不能和游汉戈一般见识,只得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
  游汉戈没再说什么,放下茶,说:“告辞,弟弟,你保重。”
  游汉戈径自走了,游淼颇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根本没法把话与游汉戈说通,料想也解释不了现在官场上的那些事,只得暂时按下。游汉戈走后,听竹别院里,乔珏的贴身小厮便带着账本过来,让游淼查账,游淼根本就没心情去查,说:“都给李治锋就行。”
146、卷三 满江红
  “你呢?做什么?”李治锋没有送游汉戈,也没有管张文瀚的事,一直云淡风轻地在主位旁坐着喝茶,游淼答道:“我在园子里走走,想点事情。”
  李治锋在厅内对账,又有人来通传,乔珏出去安排开春的耕种,看看田地,并放贷与佃户去。游淼便点了头,径自在花园里抱着膝,坐于长廊中,看着蓝天白云。三月春来晴好,煦日高照。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京城的沦陷犹若隔世,士人南逃仿佛过江之鲫,相信不久后孙舆与诸人定会商议好迁都的细节,定都扬州。游淼几乎能预见赵超身临太宝,登基为帝的场面。然而要打回北方,收复中原江山,或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越是混乱之时,便越不能心急,必须等到诸方势力浮出水面,再看清局势,谋定而后动。
  游淼仍记得孙舆昔日的谆谆教导,如今他得知自己回来,并未召他前去任职,必定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山庄里,韬光养晦,等待赵超又或者孙舆的传话。
  游淼看着池塘里的鱼,忽然对江波山庄充满了眷恋,在北方奔波这许久,身累,心却更累,山庄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鱼,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仿佛是母亲的怀抱,回到山庄,便能洗涤去游子一身的尘埃。
  穆严过来,却只是垂手而立,站在游淼身边。
  游淼眉头一动,略略看着穆严,问:“怎么?”
  穆风:“少爷的爹来了。”
  游淼:“……”
  游德川终于还是亲自上了江波山庄,游淼颇有点意料不到,按时间算,估摸着是游汉戈还未回去,游德川便忍不住动身来了。游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老父,问道:“我爹在哪儿?”
  穆风面无表情道:“前厅,锋管家正陪着喝茶。”
  游淼心里有数了,起身道:“陪我去换身衣服。”
  前厅内,王氏满脸赔笑,搀着游德川坐下,游德川咳了几声,抬眼望李治锋,似有不满,心道儿子家里,竟是被个下人坐大了。要责骂几句,与李治锋对上目光时,却不由自主地一凛,见其目光锐利如刀,半晌不敢言语。
  李治锋扫视厅内一眼,便自顾自地洗杯,泡茶。
  “游世叔请。”李治锋将小杯放在案边,程光武过来接杯,王氏马上满面春风起身,笑道:“我来我来……”
  游德川唔了声,坐在客位上,喝了口茶,说:“听说你不远千里,将淼子从大安救回来,实乃忠仆,难为你一片赤诚之心,辛苦了。”
  李治锋淡淡道:“应该的,游子谦跟了我五年,昔年也救过我性命,你们汉人讲究士为知己者死,也是这意思。”
  游德川本拟说几句面子上的话,再顺便提醒李治锋,让他自重身份,莫要以恩挟主,孰料李治锋这么一说,竟是把游淼看作自己小弟般的语气,当即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半晌厅堂内无话,略显尴尬。
  游淼穿过长廊过来,一路鸟语花香,春日斜斜照了满地,走到半路时,程光武递过来一封信,说:“少爷,扬州府里人送来的。”
  “什么东西?”游淼心下诧异,信上无标志,也无落款,打开后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句话:“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那字迹一看游淼便险些踉跄——是孙舆的字迹。
  游淼抄孙舆的书数年,对这字帖般的手书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当即坐在廊前,仔细咀嚼孙舆这句诗的含义。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话,描述一只狐狸在岸边不快不慢,漫不经心地踱步。而女子在对岸唱着歌,担心远去的良人缺少衣服……
  游淼依稀明白了点,孙舆是让他不要忙着进扬州府,先在对岸观望?
  他折起信,知道孙舆与他是一个意思。作为先生,他会将乱局为游淼收拾好,这个时候,切忌心急。有了孙舆的默许,游淼心下便有了底,朝厅堂内走去。
  厅内谁也不说话,像是各自坐着的木偶,游淼一进去,木偶便都动了起来。游德川似是带着点希冀,又带着点欣慰,表情十分复杂,最后凝在脸上。
  “淼子——”王氏当即起身笑道。
  “爹。”游淼先朝游德川点头,又朝王氏淡淡叫了声:“姨娘。”
  李治锋看出游淼有点不对劲,以眼神询问,游淼便以眼神回答无事,在厅堂内坐了下来。
  游德川咳了声,似是想拿话来说,本来这种场合,游淼至少得行个礼,然而儿子大大咧咧就这么坐了,游德川也拿他没办法。
  “大哥呢?”游淼若无其事道:“爹没和大哥一起来?”
  王氏忙赔笑道:“你爹昨夜一晚上也没睡好,左思右想,大早就起来,兴许和你大哥路上错过了。”
  “唔。”游淼点头道:“扬州那边还好罢。”
  游德川叹了口气,说:“淼子,没想到你娘给你的山庄,被你整治成这样了。”
  王氏笑道:“是哎是哎,真是个风水宝地,当年我就说,淼子一看就是办大事的人,你看才这么几年就……”
  游淼笑道:“李治锋帮的忙,开始我都不想要这块地了,还是他一点点帮我造起来的。”
  李治锋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专心地斟茶。
  游淼笑着揶揄他,说:“喂。”
  “嗯。”李治锋将茶杯放在游淼面前,游淼便拈着茶杯喝了,一时间王氏与游德川都是甚尴尬。王氏眼珠子转了转,又乐呵道:“淼子这次回来,可是要当大官儿的……”
  “北边逃下来多少人?”游德川却打断了王氏的话,朝游淼问道:“陛下和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朝?”
  游淼说:“这估计是最后一波了,没了。两帝现在正在延边,落鞑靼人手里了。江南这边什么都不知道么?”
  游德川叹了口气,说:“传是有人传,只都没想到,会落到如此地步。”
  游淼缓缓点头,父子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游德川又说:“听闻扬州府里,昔时你那先生迎回了三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终归得组起来。”
  游淼嗯了声,游德川又说:“正是为国出力的时候,你将养好了些,也该前去找你先生了。”
  游淼心想孙舆自己让他先不要去的,少顷不由得便走了神,李治锋喝着茶,听到这句时似有所触动,看了游淼一眼。
147、卷三 满江红
  厅内又无话了,游德川半天坐不住,起身说:“我看看珂儿的山庄。”
  “光武。”游淼吩咐道:“你带路陪我爹到园子里走走。”
  “不妨不妨。”游德川摆手道:“我就随处走走。”
  说毕游德川自己出了院子,却不走远,只在走廊下看花赏鸟。王氏依旧讪讪地坐在厅堂里,游淼看了她就不舒服,只好没事人似地,当她不在。寻思半晌,又想到游德川现在上山庄来见他,老子登门来见儿子,也算是给他赔不是了,不能总绷着个脸。至少留他们吃顿饭罢,于是便问李治锋道:“晚饭备下了没有。”
  李治锋说:“没有,我去吩咐,想吃什么?”
  游淼想到安陆那边已是一片混乱,只怕市集都没了,要吃菜只得到南边去买,便问:“家里还有什么?”
  李治锋昨日归来,点过一次库存,便答道:“肉有,鸡鸭鹅,兔子有,鱼虾也有。粮食不缺。”
  游淼这才放下心,说:“吩咐个人,让朱堂送两条鱼上来,晚上留爹和姨吃饭,窖里的酒去开一坛。”
  “知道了。”李治锋出去吩咐置办,厅内剩下游淼与王氏两个,游德川还在前院里赏花。游淼便朝王氏问:“山庄那边还好罢。”
  王氏本来呆呆的,一听游淼与她说话,笑容便起来了,然而听得问碧雨山庄之事,又苦了脸,一张脸瞬息万变,看得游淼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不成了哎。”王氏黯然道:“那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兵一下就来了,一晚上,沛县就被占了,还是你大哥有主意,护着姨和你爹,匆匆忙忙地逃出来……”
  游淼听得直走神,碧雨山庄那模样他也是亲眼所见,知道情况的。想必当时消息一传到茶马古道,家家为之一空,连流州的人都往南逃了。幸亏山庄里有游汉戈,否则若仍像多年前那样,自己上京,家中无长子照看,只怕游德川住得几日,就要被收缴家产,被胡人押进沛县去。
  “听说胡人放了一把火。”王氏抹着眼泪,说:“把咱们的茶林都给烧了,是生怕聂丹将军偷袭。你姨我和你大哥倒是不怕,当年那些日子也是穷过来的,姨年轻时就在巷子里摆个摊卖豆腐,跟你爹说了,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可你爹受不了,回去生了几场大病……”
  “山庄里的东西都没带出来?”游淼打断了王氏的话,追问道。
  王氏木然摇头,游淼朝外头看了一眼,看到游德川正在院子里,观赏李治锋从前搬回来的假山,便知游德川听得见。隐隐约约一想,又豁然开朗了。
  他总觉得王氏有什么话想说,是了是了,是上来哭诉,想进山庄来住?
  游淼问道:“现在山庄里上下人,都住扬州了?”
  “哪还有什么人?”王氏苦笑道:“剩你大哥,你爹和我,多亏了乔老爷人好,给咱们一块住的地方。哎,淼子,姨掏心窝子说句……”
  游淼马上有预感,王氏要赔罪了。
  果然,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朝游淼道:“淼子,从前在山庄上那会,是姨的不对,姨穷了这些年,攀上你爹这棵高枝,姨就得意了,现在仔细想想,人呐,有的时候也都是命。是姨对不起你和你爹,你爹近来身子不大好,又遭了这事。照你爹那人的倔脾气,说都是自作孽,也不敢拖累你了,可姨总想着你大哥,放不下心。你大哥不像你是读书人,心里有主意。他就是个没主意的,又听说你回来要当大官儿了,三殿下最是器重你的。三殿下回来了就是咱们江南的皇帝……”
  游淼又朝窗外瞥了一眼,见游德川装作没听见,在院子里站着,便打断王氏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又问:“碧雨山庄的地契还在的罢?”
  王氏不知道,只是茫然摇头,游淼又说:“现在在扬州城里,大哥没有糊口的营生?”
  王氏一听这话满脸喜色,又道:“都是北边朝南逃的人,银子是花一天少一天,要不是乔老爷帮着,靠你大哥这点本事,上哪找营生呢。姨想让他去码头看看能揽点活儿做不,毕竟当年也是做苦力活过来的,你大哥也是这么个说法,可你爹又放不下那面子,生怕被人笑话,只说等你回来再说……”
  “够了!”外头游德川终于怒道。
  王氏便讪讪闭嘴,游淼何等鬼灵精,听了这话就知道,连那声“够了”都是商量好的。
  游德川进来了,游淼便亲手泡了茶,端过去放在游德川面前,游德川看了茶杯一眼,又有唏嘘之意。游淼知道他认出这套汝窑的瓷杯是他母亲的陪嫁,是而被触动了。
  “地契带出来了没有?”游淼问道。
  “兵荒马乱的。”游德川说:“也不知道压在哪个箱子底,回去找找,北边的山全被烧了,如今也被胡人占了,也不知道要哪年才能回去,难。”
  游淼便不说话了,片刻后游德川又说:“腊月里听说鞑靼人南下,便一直担忧你,派了几波人上京去让你回来,没想到断了通路……”
  “嗯。”游淼点头道:“后来除却先走的,官员都被鞑靼人抓去了。”
  游淼把大安城里的事约略说了些,他知道游德川肯定去打听过了,然而从撤回江南的公子哥儿们嘴里,总不若游淼说的清楚,游德川听得惊心动魄,端着杯半晌不能言语。
  “你娘在天之灵看着。”游德川重重叹了口气。
  游淼笑了笑,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会出言讥刺游德川了。片刻后李治锋安排好晚饭回来,当夜游淼便留游德川吃了顿饭,绝口不提别的事,乔珏也过来了,李治锋便上了席子,与诸人在花园里吃了晚饭,夜里游淼又吩咐小厮给个灯笼,把游德川送回扬州去。
148、卷三 满江红
  刚送走了游德川,游淼便径自进了后院竹林,乔珏喝得醉醺醺的,正在丫鬟伺候下洗脸,游淼进去就道:“小舅,咱们还有多少钱?”
  乔珏笑道:“正打算这几天把账本给你看看呢,生怕你累了没休息过来,来来。”
  乔珏吩咐人点起灯,又说:“还有些在李兄弟那里。”
  李治锋也去拿了个匣子过来,三人便在听竹别院里坐下,外头风竹沙沙作响,乔珏煮上茶,香气萦绕,游淼坐拥万贯家财,好不惬意!
  李治锋:“年前你让光武带回来的一万四千四百两银票,我都去兑了白银,就在库房里放着。”
  游淼想起京城大户人家南逃时,自己与平奚联手捞的油水,当即就兴奋了。
  李治锋又说:“这里是山庄一年的产出,四千四百两银,原先还存着七千石的粮食,去年发大水,开仓赈济去了三千石,现余四千石……”
  游淼看过一次山庄内的产出与收入,最后李治锋给了一个能动的银两数额,共计二万五千两。接着又是乔珏的那边,乔珏管着扬州城里四间铺子,铺面的钱是另算的。乔珏素爱低买高卖,买入卖出,四间店生意越做越大,年前还购了一座大的临街门面,打算改成酒楼,这几年里外加江北茶山的收入,也足有万余两。
  两边一合计,零头抹去,足有四万两。
  游淼不住感叹,乔珏却笑道:“你在京城里三个月就捞了一万四千两,小舅忙得呕血一年不过就七八千,这年头还是做官好捞钱多了。”
  游淼莞尔道:“千里为官只为财,不然怎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朝官场里钻呢?”
  甥舅二人大笑。
  游淼收了账本,让乔珏预备下开春的钱去买种子,与李治锋回房去,游淼拉着李治锋的手,经过长廊时便坐了下来,怔怔看着灿烂的星空。
  李治锋:“在想什么?”
  游淼有点意外,李治锋很少会主动这么问他,他看了李治锋一眼,答道:“想你,想我自己,想这个家,想国家,想天下。”
  李治锋说:“聂丹让我入朝为官。”
  游淼吓了一跳,说:“他怎么没对我说过?”
  李治锋没有回答,看着游淼,游淼说:“你想去么?”
  李治锋淡淡答道:“被我回绝了。”
  游淼点头,李治锋若是入朝,只能当武官,当武官,就要上战场杀敌,以李治锋的能耐,游淼倒不怕他有危险,但究其身份,他也不是汉人,要让他背负汉人的国运,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何况打仗打输了,是要杀头的,赵超当然不敢砍他,但为了天启出力,万一吃了败仗还要被罚,也不是个事。聂丹多半是看上李治锋的本领,以及对仗胡人时的经验了。
  “你那天为什么会回来。”游淼说:“因为想我吗?”
  李治锋倚着柱子,坐在栏杆上,游淼挪过去点,顺着他的胸膛朝上仰头,亲了亲他的唇。
  唇分时,李治锋看着游淼的双眼,说:“一半是想你,还有一半,是你们在蓝关下,朝我下跪。”
  游淼:“……”
  直至此刻,游淼才明白到,原来是他们在雪地中的那一跪,打动了李治锋。
  “你去带兵也没什么不好。”游淼说:“其实我是希望你去的……只是天启没有立场,让你为它卖命。”
  李治锋出神地看着静夜里的漆黑山峦,说:“我也想把羯人赶出去,至少别让他们留在对岸,晚上睡觉也不踏实。”
  游淼笑了起来,明白了李治锋的想法,点头道:“我去想想办法,找天让赵超和聂丹来,咱们商量商量。”
  李治锋又道:“得养点家兵。”
  这倒是对的,游淼也想起来了,先前便总觉得有什么事未办。昨日查账时,他也隐隐约约有这个念头。但他从来没上过战场,不知道要养多少人才能保护这个山庄。
  “两百人。”李治锋说:“让我训练,自保足够了。”
  游淼问:“可是胡人都是几万几万过来的,两百人够么?”
  “够。”李治锋淡淡道:“打仗不是拿命换命,而是让大家都活下来。”
  听李治锋这么一说,游淼便安心了,虽然两百人的家兵在江南已算是极大的规模,但游淼曾经担任过京畿军的文职,知道养两百人,对于现在自己的家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负担。
  “人从哪里找?”游淼又问。
  “买。”李治锋道:“扬州市集上买。”
  游淼嗯了声,事实上如果李治锋愿意,担任边防军将领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拿着国家的钱守自己的山庄,一切都有了保障。但如今事态未明,也不能对聂丹寄予太大期望。靠谁都不管用,只得先靠自己。
  而要赶走胡人,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要打仗,就要兵,他不知道现在剩下多少兵了,但至少他知道一点——孙舆没有发兵,就证明局势真的非常麻烦。
  或许江南现在只剩下了自保的力量,而剩下的一切,只能交给时间。幸亏经过昨夜的那一场大战后,羯人已经意识到长江天险难以攻破,只能撤回沛县,驻兵茶马古道,等候北边来的增援。
  双方至今还未有战书,也无议和一说,五胡在北岸虎视眈眈,而江波山庄,赫然成了整个江南的最前线。数日后,游淼准备前往扬州一趟,当然,有孙舆的吩咐,他是不会贸贸然进官府里去的。
  这一次他只是与李治锋出行,探探那边的消息,顺便看看自己的几家店铺如何。李治锋则负责前去市集买人。
  山庄里开始耕种了,佃户们也都陆续回来,见到游淼经过时,纷纷直起身与游淼打招呼。
  “少爷!胡人打不过来罢!”有人喊道。
  “没事!”游淼笑道:“有我在呢!他们不敢过来!”
  “少爷是探花郎了!保佑个好收成啊!”
  游淼:“一定的!今年又是个好收成!”
  山庄里的气氛一如往昔,除却少许关于北岸的传闻外,一切都并无不同。两座吊桥已弃用,被李治锋临时拆去。岸边悬崖上立着高耸的木制塔楼,监察对岸动向。
  船只撤回江南,而郭庄的集市取代安陆,成为了物资集散地,游淼先在郭庄逛了几圈集市,发现粮米都比往昔贵了将近一倍,战乱时期,大量北方士人南逃,想必所有地方的东西都涨价了。幸而江波山庄鱼米菜油都能自给自足,按乔珏的意思,是先囤着粮食,务必不要抛售。
149、卷三 满江红
  游淼一路上经过数个村庄,距离扬州越近,村落里的外来者就越多,常可见蓬头垢面,在官道两侧的地上搭着竹棚暂住的北方流民。如此一路晃到了扬州,扬州城防一片混乱。进去后游淼霎时就惊讶了,城中到处都是人!
  从前来时已觉扬州热闹,然而现在再看,已成了一个巨大的难民营。水道两侧,巷子里,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大路上到处都是在做生意的。就连大宅子里人也似乎多了三倍。
  “这么多人?”游淼难以置信道。
  李治锋道:“北边第一次交战失败,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整条大路上喧扰声大得耳朵快聋了,游淼只能扯着嗓子喊,行人堵着路,他们的马连过都过不去,前方还有人大声吆喝开道,像是官府的车。
  西城水道两侧成了一个硕大的集市,而集市不远处就是挤满了百姓的营地。
  “你。”李治锋骑在马上,朝路边一人吩咐道:“跟我来。”
  那人马上起身,周围的人全动了起来。
  “官爷!招工吗?”
  “大爷!赏口饭吃吧!”
  四面八方的人仿佛得了命令,全部起身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李治锋一路走一路选人,游淼光是在路上就被人群堵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堵到将近入夜时才过河对岸去。他都快不认得扬州城里的路了。
  最后李治锋先翻身下马,交代其中一人,让他带着队伍回去江波山庄,让乔珏安顿。再牵着马穿大街走小巷的,最后从一个拐角传出,面前便是江波山庄的店铺。
  四座铺子两两挨在一起,占了扬州城里最好的位置,本来中间有块空地,现在乔珏把空地买了下来,正在打地基预备起个扬州城里最大的酒楼。从前乔珏在扬州做什么生意都没底气,后来游淼在京城中了探花郎,这下江波山庄在整个江南出了名。乔珏腰杆子硬了,也能打横走了。要买地做生意,公文几乎一条路走到底,谁也不敢卡他。
  游淼也就在乔珏刚开铺子的时候来过一次,看完地段便爽快掏钱,而后想着乔珏这些生意也是做着玩,便不怎么去关心,如今过来一看,发现竟然已达到这么大的规模了!
  一间米铺,一间油铺,一间卖茶叶兼蜂蜜及山庄特产,另一间专卖码头处海外往来的货物,间或有亲戚朋友的货托在店里卖,成了个杂货行。游淼先进米铺,天已渐黑,伙计们正在卸米。掌柜的大声道:“不做生意了!今天的米卖完了,去别家!”
  游淼道:“不是来买东西的……”
  掌柜迎出来,与游淼打了个照面,彼此都不认识,然而掌柜看到了后面的李治锋,忙满脸笑容来迎,说:“锋管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听说您刚从北边回来,也不在山庄歇歇……快请坐快请坐……”
  李治锋护着游淼,让他先进店里,说:“这个是少爷。”
  掌柜先是一怔,继而点头,游淼知道他没明白过来,料想心里说“哪位少爷?”便不待他开口,径自笑道:“自然是你家少爷,山庄里还有几个少爷?”
  掌柜这才骇然,忙道:“游大人!不不,少爷!少爷来了!”
  登时四间铺子里都惊了,伙计们一窝蜂围在米店门口,游淼忙道不要惊动,都回去,待会会挨间来看。接着便先看了米店。
  外面百姓不知原因见此处热闹,便都探头探脑地来看,李治锋让人把围观者打发走,游淼便问了米价,进仓库看看,掌柜陪着一路说:“现在来买米的越来越多,每天能卖上千斤。”
  “价格多少?”游淼问。
  “一斗二百八十文。”掌柜说:“最高那会,扬州城里涨到了四百文,后来官府放话,让不许再涨了,孙老爷亲自过来问了扬州城里的米店,才把米价压下去。”
  游淼点点头,说:“一天里不可卖多了。”
  掌柜说:“一日从早上开铺卖到晚上关店,还有不少人排队在买,眼下扬州中要买粮食,都得大清早店铺没开门就来排队了。”
  游淼心里计算山庄里的存粮,李治锋便道:“春耕一过,又可收成了,不用担心。”
  游淼嗯了声,李治锋便牵着他的手,两人朝隔壁铺子里去,油铺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另一家的掌柜过来迎,铺里还排着人。油铺与米店不同,要开到深夜。
  茶叶与蜂蜜铺子人便要少点,游淼又看隔壁,朝杂货店里打了个招呼,也不过去了,便到茶叶铺里歇着。刚一坐下李治锋便去取茶花蜜过来给游淼吃,四家掌柜又过来垂手听吩咐,游淼赞赏了几句,让他们回去,剩下茶叶铺里那掌柜名唤黄大有的,问道:“少爷与锋管家晚上怎么打算?”
  李治锋说:“打发个人,去鸿云楼订个上房,今日就在扬州住了。”
  黄大有道:“锋管家,鸿云楼现在已住满了,都是北边下来的人,还都是大户……”
  游淼道:“不妨,铺子后面我看那后院挺大的,还有空房没有?收拾收拾,我和李治锋对付一晚上就是了。我爹他们呢?”
  掌柜说:“游老爷也正住在后院里,四家铺子后院都是连着的,天井里走出去就是,这个点,游老爷想必出去散步了。”
  游淼点点头,又问游德川管铺里生意不,掌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李治锋便道:“少爷问你话你照实说就是。”
  掌柜这才摇头,说:“乔老爷吩咐了……”
  游淼点头明白,示意他不用再说,料想乔珏也不会让游德川插手铺子里的事,心道也好。
  四家铺里的人都忙活起来,李治锋又亲自去买扬州城里有名的盐水鸭。游淼在院子里逛了几圈,看到王氏正在井边洗衣服。不由得便蹙眉,王氏抬头时见游淼便惊了,说:“淼子!哎!淼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游淼哭笑不得道:“我的铺子,我自然就过来了。”
  王氏忙又回头喊人:“汉戈!汉戈!你弟弟来看你了!”
  游汉戈穿着青布长衫,光着脚,一听王氏喊开,连鞋子也顾不得穿便奔出来。怔怔看了游淼一眼,半晌不作声。
  游淼知道他还记得数日前上山庄吵架那事,游淼这人倒是无所谓,平日便吊儿郎当的,开口就问:“吃饭了吗?”
  “没……还没有。”游汉戈有点不自在,说:“爹去买下酒菜了,你怎么来了?”
  王氏乐呵道:“快去和你弟说说话儿,特地来看你呢。”
  游淼心道谁特地来看你了,真是黑的能说成白的,但嘴上终究还是没说。游汉戈却马上回去穿鞋,打整好后出来,游淼说:“到前面去坐坐?”
  游汉戈看那模样已消了几天前的气,对着游淼还怪不好意思的。
  “丫鬟们呢?”游淼说:“你娘怎么自己在洗衣服?”
  游汉戈道:“都走了,没关系,她能做的。”
  游淼想起山庄里的事,与游汉戈坐下,说:“爹没带钱出来?”
  游汉戈笑道:“带了,钱的事,倒是不用你担心。”
  游淼对这个便宜大哥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当年离开家时,游汉戈给了他两袋钱。两人在院中茶桌旁坐下,游淼道:“怎不去买个宅子,也好买几个丫鬟伺候。”
  游汉戈无奈说:“是你不知道,这光景,扬州城里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着宅子了。”
  兄弟无话,片刻后游汉戈又开口道:“弟……弟弟。”
  游淼正泡茶喝,闻言一扬眉,见游汉戈认真道:“那天是大哥说话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游淼笑道:“不妨不妨,我本来也没往心里去。”
150、卷三 满江红
  游汉戈又说:“我想找你商量个事。”
  游淼示意他说,一边喝茶,一边心不在焉地打量院子,游汉戈看了他一会,忽然又笑道:“弟弟,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游淼莫名道。
  “像个当官的。”游汉戈又道:“去年九月,听江波山庄传来的消息,说你考中了探花郎,十一月那会又听说你在京城当御史,大哥是真心高兴。”
  游淼笑了笑,分了一杯茶,放在游汉戈面前,什么也没说,忽然发现游汉戈看着他的眼神,又有点陌生,有点惧怕。游淼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不自觉地用官场那一套用来对待游汉戈,令他疏远了,忙笑道:“大哥,你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只要我出得了力的,一定帮。”
  “本来自家人,也不该说什么帮不帮的话。”游汉戈又自嘲道:“是关于咱爹的事。”
  游淼本以为游汉戈想托他朝赵超说几句好话,送进扬州府里当个官,不料游汉戈所提,却是游德川的事。但他没有插口,只是静静听着。
  “爹从山庄上撤下来那天,茶林都被烧了。”游汉戈说:“国家碰上这等事,也是没办法,可咱们爹年纪大了,有的事,一时也看不开。幸亏有乔舅收留,但也生了几场大病……”
  说来说去,也都是上回王氏说的话,游淼并不打断他,游汉戈又道:“爹在这里住着,时常想你,铺子里又人多嘈杂,夜里常常睡不好。大哥想求你一件事:就让爹搬去江波山庄住几天罢。我和我娘,依旧住扬州铺子里,说到底也是我无能,才给你平添了这么多麻烦……哎。”
  游淼道:“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
  游汉戈一愕,继而抬头看游淼,游淼沉吟半晌,只自顾自地喝茶,又渐渐地想起昔日游汉戈待他的好来。那天在大安城里,他曾经想到,自己被扣为人质,若要江南出钱来赎,游德川会不会认他这个儿子,掏钱把他赎回来?
  翻来覆去地想,游淼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想明白游德川的心思,按他的想法,应该是会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收留他住进山庄里,也是人之常情。
  黄昏时分,李治锋回来了,游德川也回来了,见到游淼一时间有些惊讶,游淼便吩咐下人备饭,预备在一处吃。李治锋洗手下厨房去给游淼加菜,游淼在院里坐了许久,与游汉戈聊话,说来说去都是前些日子的事,说多了不免添堵,便借故告辞下厨房去看看菜好了不曾。
  李治锋正在打蛋给游淼做蒸蛋吃,游淼进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腰,李治锋侧头道:“怎了?又撒娇。”
  游淼扑的一声笑了。
  李治锋:“有心事?”
  游淼嗯了声,把游汉戈的话朝李治锋说了,李治锋无所谓地说:“你们汉人不是都讲究孝么?让他住进来罢。”
  游淼叹了口气,说:“我有时候在想,万一没有你,我又被大安扣住了,我爹会不会愿意拿钱来赎我。”
  李治锋把蛋搁上蒸屉中,边擦手边问:“换了他被抓,你会不会花钱赎他?”
  游淼道:“当然,那可是我老子。”
  李治锋淡淡道:“自然他也愿意赎你,因为你是他儿子。”
  游淼倏然有点触动,他不得不承认李治锋说得对。也正是这一句,令他更懂了些李治锋:或许在他心底,一直期望着有一个像汉人这样的家庭。所以不仅仅是游淼,更是游淼的家,游淼的世界,才如此吸引他。
  入夜时,伙计们摆上一桌菜,游淼从掌柜处得知,就连铺子里住的地方也甚少,游德川与王氏,外加一个游汉戈,都挤在一个厢房的内外厢里。傍晚时一家人自己开伙,王氏做饭,就在狭隘昏暗的外厢中吃晚饭。
  游淼来了,菜便流水般端上来,他当仁不让坐了主位。给游德川斟酒时,笑了笑,说:“爹,过几天搬山庄里来住着罢。”
  一语出,游德川似有所触动,看着游淼,但终究没说出什么,末了道:“罢了罢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爹就在扬州城里住着罢。”
  “爹!”游汉戈蹙眉道:“弟弟既然开口了,你就别再多说了。”
  游德川看了游汉戈一眼,游淼又道:“姨和大哥也搬山庄里来罢,顺便照顾我爹,城里人多事杂,又不清静,想进城随时下来就行。”
  一直沉默,顾着自己吃菜的李治锋给游淼挟了块鸭肉,说:“游世叔就搬过来罢,子谦也常放不下心你们。”
  游淼哭笑不得,看了李治锋一眼,虽觉得有点窘,却不得不承认,李治锋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果然游德川放下筷子,点头道:“我就想去看看你娘生前喜欢的地方,这么多年了,是我对不起她。”
  游德川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游淼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道老头子呐老头子,你总算知道点悔悟了。
  晚饭后游淼让人上山庄去传讯,翌日程光武赶着车,带着一队小厮过来,将游德川的家当搬上车去,游淼亲自请游德川上车。沿街百姓眺望许久,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道游淼孝顺。
  更有知道游德川为人及数年前另立嫡子之事的扬州老人,便以游淼之举教训自家子弟。游淼听到街头风传之时,才庆幸自己没和游德川赌气将他扔在扬州城里。把他接回山庄,既去了不上不下的念头,又得了个“孝廉”的美名。游德川吃又吃不多,花也花不多,山庄又是游淼一手打整起来的,又有乔珏坐镇,再怎么也不怕王氏母子夺了去。
  抵达沈园时,乔珏便亲自出来迎,先前因游淼生死未卜,乔珏又得不到游淼的意见,便对游德川怠慢了些,不让他来山庄里住,单单给他个小房间,如今游淼亲自接回来了,乔珏便也换了个面孔,笑容可掬地与游德川说话。待卸车时方一拉李治锋衣袖,两人一旁去咬耳朵。
151、卷三 满江红
  “怎么安置?”乔珏问:“昨天才塞了上百人给我,总不能让他们住沈园里,我便都打发到西边废宅里去了。”
  李治锋道:“住西边山下侧园里罢,住着清静。其余人你不管,我安排就行。”
  乔珏点头,李治锋亲自带人将游德川安排到侧园里住,如此一来走路到正厅也要两刻钟时间,夜里不怕游德川隔三差五地来逛。
  游淼看着游汉戈卸东西,车上七口大箱子,游德川又亲自提着个铜锁匣,游淼便知道,父亲这些年里,存的一点钱都在那里头了。只不知道有多少。
  昔日他总觉得游德川的钱是花不完的,而到了自己经营山庄时,才渐渐对产出收入有了个数,游德川光产茶叶,在流州卖茶叶,一年万余两白银顶天了。当年给游淼几千两上京,倒也是不能说不宠着他的。
  而游德川手里提着的匣子,少说也有八万两银票。
  看游汉戈那神情,多半连他都不知道父亲有多少钱。游淼知道游德川对于钱一道是极其上心的,说不得还防着他兄弟俩——毕竟老头子也只有这么点钱能倚仗。于是游淼便不去探听游德川的钱财,装作不知道,当成他一穷二白来投靠儿子就是了。
  反倒是李治锋大方地给了游汉戈二百两银,供他房中花用,又让程光武去给游汉戈三人购置丫鬟小厮。
  “平日里不在一处吃。”乔珏吩咐道:“厨房再雇个人,专给姐夫那边做一日三顿,姐夫年纪也大了,该补的补,不可节省。”
  这话明着是为游德川考虑,实际上则是让他在自己院子里吃就行,别再过来和游淼凑一桌了。游淼听得直好笑,将游德川安顿好后,吃饭时还在米粒横飞,筷子挥来挥去地说这事。
  李治锋眼里带着笑意,只不说话。
  乔珏道:“我倒是想教训他几句,就怕你面子上过不去。”
  游淼:“算了算了……这样就成了,让他过来住着,也没甚么干系。”
  当天夜晚,游淼正在书房里看书时,外头有人来报:有客来了。
  来人却是平奚,正在厅里等着,李治锋在待客。游淼正在凭记忆摹写一本熟读过的书,听到平奚来时便头也不抬道:“让他再等会。”
  现在凡是有客来,江波山庄里都是李治锋在接待,乔珏并无官职在身,见了做官的来了不免要行礼,便避而不见。而李治锋待客是最省心的,客人不吭声,李治锋也不说话。免得来了个不认识的,大家彼此打哈哈累死人。
  游淼摹完书,拿着墨迹未干的抄本出去,平奚与李治锋正对坐喝茶,平奚一见游淼来了便起身道:“怎么也不进扬州府里去?”
  游淼道:“刚回来,正不想动呢。”
  平奚说:“都在等你,只缺你,人就齐了。”
  游淼笑吟吟地看着平奚,过来坐下,平奚又道:“迁都之事已经议定,李兄弟也脱了奴籍,兵部正等你二人上任呢。”
  游淼与李治锋相视一眼,游淼问:“你去不?”
  李治锋摇摇头,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游淼朝平奚笑着说:“我们都不去。”
  平奚脸色略变,不由得重新审视游淼,游淼捋了袖子,自顾自去喝茶,说:“三殿下让你来的?”
  平奚摇头,游淼便道:“最近身体不大好,我爹又搬到山庄里来,须得花点时间照顾父亲……”
  平奚这才想起,说:“昨日便听说扬州城里在议论,说你摒弃前嫌,将你父亲接了回家,还未拜见伯父……”
  游淼嘴角抽搐道:“免了。”
  平奚好生尴尬,坐也不是,起也不是。游淼索性道:“咱俩就不打官腔了,除了让我回去任职,还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平奚只好老实道:“三殿下没说,是李延让我来问的。”
  游淼道:“让李延自己来。”
  平奚道:“他腿受伤了,还没全好。”
  游淼寻思片刻,知道前天进了扬州一趟,李延等人听到风声才派平奚上来。游淼又问:“三殿下怎么说?”
  平奚道:“他在和你先生,扬州知州商议迁都的事。今日大家都在,唯独缺了你。”
  游淼知道这是要拱赵超上去当皇帝了,又问:“什么时候登基?”
  平奚道:“不清楚,国库里没钱,只能从扬州府的库房里支,兵部是最先起来的,都复原了,赵超让我来找你俩,想让李治锋兄弟带兵,聂将军经上次那事被降了职。如今扬州军军防一职还空着……”
  “亲兵统帅让我一个外族担任。”李治锋开口道:“你们汉人放心么?”
  一阵寂静,平奚思忖片刻,开口道:“是三殿下力排众议用你。”
  “不用了。”游淼道:“我俩现在都不想入朝。”
  平奚也是聪明人,自然点头,又问游淼道:“既不愿去,那我再问声,户部人选,你有举荐的没有?”
  游淼想了想,摇头。
  平奚踌躇良久,最后似乎狠下心,说:“再借点钱,哥几个派我来找你打抽丰了。”
  游淼当即哈哈大笑,笑得险些碰翻了茶杯,一边起身一边道:“你早说来借钱,也不用弯弯绕地说这半天。”
  平奚额上满是汗水,李治锋见状便道:“我去拿钱。”
  游淼也不问他拿多少,只是问平奚道:“江南的库银够么?”
  “不够。”平奚道:“差远了,要吃要穿,要养兵要征兵,要建皇宫,一堆事情放着,全都要钱,你没见扬州府里,都要忙疯了。”
  正说话时,李治锋拿来五张二百两的银票,平奚接过,如释重负道:“这可多谢你了,正逢花用的时候。”
  游淼道:“不客气,只是山庄里也没几个钱了……我爹的庄子又遭了战乱,被洗劫一空……”
  平奚也不知游淼家底,忙自打过借条,道谢回去,游淼要留他住一夜,平奚却忙着翌日回去分派事,便即道别。
152、卷三 满江红
  如此数日,第三天又有人上门。这次则是昔时刑部的林洛阳,坐下便张口借钱。游淼早在这几日里便打好了算盘,这些公子哥儿们都是要当官的,不怕借钱出去收不回来,便大方地借了他五百两。紧接着秦少男又登门造访,连着几天,扬州城里被游淼救出来的少年们络绎不绝,车轮似地上山庄来借钱。
  游淼几乎都是有求必应,或三百,或五百地借出去,直至第五天清晨,李延亲自来了。
  游淼坐下便道:“要多少钱?”
  李延看着游淼不说话。又看李治锋。游淼笑嘻嘻地看着李延,李延在大安城里时被打断了一条腿,仓皇出逃时没及时接好,沿途又奔波劳顿,致使归来后腿脚仍有不便,只怕终生就要这么一瘸一拐地过日子了。
  李延道:“借点给我赎你嫂子。下月初一,我得过江去,和胡人议和了。”
  游淼听到这话不得不认真面对李延,说:“多少。”
  李延道:“一万两,有么?”
  游淼不答,反问道:“你看我这模样有么?”
  李延重重叹了口气,倚着自己的拐杖沉吟不语。李治锋拿着个匣子过来,放在李延面前,李延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千两的银票。
  “谢了。”李延朝李治锋说,又叹了口气。
  午后的阳光照进厅内,游淼蓦然发现李延老了许多,二十出头的少年人,正值风华正茂的时候,竟已有白头发了。方才他拄着拐进来那会,简直就是个佝偻的小老头儿。
  “你怎么不去当官?”李延又问。
  游淼说:“不想去,累了。”
  李延不认识般地看着游淼,眼中神色带着点迟疑,又试探着问游淼:“哥几个都等着你上朝呢。”
  “再说罢。”游淼笑道:“你们都回来了,哪儿还有我逞能的地儿呢。”
  李延嘿嘿一笑,自嘲般地摇头。
  “你小子,不简单。”李延话中带话般说道。
  游淼知道李延也感觉出来了,昔日在京城,游淼总是在他面前演戏,而现在的游淼,才是真实的他自己。从前他必须藏着,如今一归来,除了孙舆,他谁的账都可以不买了,连赵超他都可以不理。借钱给李延,秦少男与平奚这些人,已是讲究情分,李延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想到这一节。
  李延又说:“我再去想想办法。”
  游淼终究顾念着李延的一点旧情,说:“要么你别去了,让平奚去。”
  李延说:“平奚那小子,管点军务可以,谈判不行,不是我去就是你先生去,孙参知年纪大了,不能亲自去和谈。”
  “嗯。”游淼道:“你注意安全,事情不对就回来,别太逞强。”
  李延点了头,转身离开,那身影带着几分落寞,游淼目送他出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七上八下的。
  春天到了,今年的耕种已推迟了些,再不播种就该错过农时,李延走后,再无人前来拜庄,于是游淼乐得无事一身轻,与李治锋开始种田。
  江北的胡人撤回了沛县,江波山庄的佃户大胆了些,时而到江北去看看,见无甚动静,便又纷纷回去了。乔珏甚至带着几个小厮过去看山上的茶,游淼生怕有异动,便派了习武的小厮们分作四队,日夜巡视。
  这些天里,李治锋便带着那百余人在江北的平地上习武练兵,去郭庄打兵器,甚至要买马,游淼在这些地方花钱倒是十分大方,李治锋要钱,他就给了。偶尔过去看时,见李治锋一身戎装,训练士兵们骑射,看得游淼不禁莞尔。
  安陆以北十分安静,羯人不再过来了。乔珏的茶林开始摘叶,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月,传来扬州的消息。赵超要登基为帝了。
  自打回到江南后,赵超便不遣人来找游淼,自己也没有来过。
  直到他重组天启朝廷,预备于下月登基,游淼方寻思着给他写封信。
  李治锋白天便在北岸练兵,午饭与家兵们在一起吃,而傍晚回来,换下铠甲,则又摇身一变成了山庄管家,下厨给游淼做点私房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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