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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从今夜白》墨舞碧歌

_13 墨舞碧歌(现代)
  确是,够了。
  抱了她,顾夜白却二话不说,转过身已往回走。
  “放了他们。”悠言抬眸,望进男人的重瞳。
  “不。”吐出一字,那人绝决。
  “我对不住怀安——”
  “那是我,并不是你。”顾夜白淡淡道。
  “可是,如果我想和你一起呢?”悠言急促了声息。
  顾夜白一怔,猛然驻下了脚步。
  一直紧盯着男人的眸,涩了,唇瓣,被咬破。她离,你等待,她回,你重爱。此刻,她不过是这样一句,却叫你动了容。怔怔看着二人,许晴重重闭了闭眼。
  轻微的咳嗽声,一愣,却见旁边的林子晏朝着她淡淡一笑,又摇摇头。
  许晴冷笑,随即狠狠白了林子晏一眼。
  “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吗?”声音,很低。看着他的眼,红了。
  眸光紧锁在她脸上。
  “如果你愿意——”声音越发低了。
  “说下去。”长指捏了她的下颌,力道虽轻,却不容她逃脱。
  慌乱,又赧然。
  “放了怀安的表妹,就当我对她的偿还,好吗?”
  曜黑双眸沉默又安静。她不曾留意到的是,他紧抱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路悠言,记住你说过的话——”
  “白。”
  男人的声音还未消融在悠言的耳畔,声音亘进,改变了将下的趋势。
  悠言一怔,前方脚步声停顿。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脸有急色,看着他们。他身旁女子,一身浅灰套装,优雅美丽,唇上笑意微凄。
  是怀安。悠言苦笑。
  下意识看了顾夜白一眼,却见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面女子身上。
  “顾社长,毕竟关系到本校学生,这事还是交给校方处理吧。”那中年男子看了被圈在一侧的男女一眼,大惊,忙上前一步,语气极急,神色却谦逊。
  顾夜白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那人似对他十分忌惮,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说,他日我有事相求,你必不假手他人。白,我不求其他,只求你放了我表妹。这个人毕竟叫了你两年的表姐夫不是吗?”
  凝向俊美的男人,怀安声音哽咽,眼中水意,乱了妆容。
  “住手。”声音漠漠,猜不出感情起伏。
  一切,却就此终结。
  王嘉宜嚎哭着,跑向怀安,怀安咬牙,搂住了她。
  “白,谢谢。”微闭眼,又轻声道。
  顾夜白微拧了眉。
  他刚才说,谁的表妹又怎样?然后,她向他求饶,向他求饶的,还有怀安。
  最终,在怀安的话下,他把所有划下句号。
  路悠言,其实你在意!你一直在意!这四年你不曾参与的他的人生的空白。愿意把他给怀安,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心里一紧,那疼痛翻腾遽烈,咬牙,尽量舒了眉,轻声道:“小白。”
  顾页白低头,却见悠言额上汗珠密布,一惊,抚上她的额,道:“言,我现在就带你到校医室。”
  “小白,去教室,抱我进教室。”手,从他脖颈上垂下,攥了他的衣衫,调皮浮上容色。
  放在身体另一侧的指却早把掌心抠破,血染了纹路,去抵抗心上的痛。
  对他,只微微而笑。
  
  第一百零七话 在你眼前吃下药
  “白,快把悠言送到校医室。”放开王嘉宜,怀安神色担忧,看向悠言。
  王嘉宜冷笑:“真会做戏。表姐,你看看他们,那个的伤不比她重,那么几下,就——”
  “几下?”男人的声音传来,眸光在瞬间冰冷。
  “嘉宜,你给我闭嘴!”怀安沉声道。
  把悠言拥紧,顾夜白脚步不停,林子晏和许晴便跟随在后。
  “小白,回去,去那边的教室。”悠言愈发心惊——不能去校医室。
  “小猪,医生不在那边。”额头触触她的额,顾夜白皱了眉。
  “悠言,是我表妹不对,对我打骂都行,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挽上悠言的手,怀安蹙了眉,又轻看顾夜白一眼,苦苦而笑。
  与她目光碰上,顾夜白淡淡一瞥,便别开,重瞳映上悠言苍白的小脸。
  怀安,你好。悠言心里苦涩,那痛感愈烈,却不敢露半丝在脸上,抬眸,看着顾夜白俊美的脸廓,末了,哀哀一笑。
  “回头,好不好。”
  心,像被什么狠狠碾过,顾夜白突然感觉双手抱着的躯/体的重量一下消失,只余羽毛轻挠。从没尝试过的惊惧划过心头。
  锁了眉宇,却毅然转过身。她的低声哀求,那么悲伤,以致他竟无法说不。
  “顾夜白,你做什么?校医室不在那边。”背后,是林子晏微沉的吼声。
  更多的是,众人满是疑虑,惊讶与探究的目光。
  “白。”怀安咬牙,追了上前。
  “别咬了,傻瓜。”手指抚上女人的唇,顾夜白低声道,眉间,是一抹薄怒,“都按你说的做了,还有什么不满?你的伤需要处理,我却听你胡闹。”
  悠言鼻子一酸,拿手去攥他的领子。
  这样的交缠,似乎便有了有依靠的安全。其实,很害怕。姨母死了,妈妈死了,最后,迟大哥也死了。
  他们都在还年轻的时候便死去。
  “请不要过来。”抱紧了怀中的人,顾夜白微侧过脸,声音轻沉。
  怀安怔住,硬生生收了脚步,眸子睁大,定睛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泪水,从眼眶跌落。
  悠言闭了闭眼,与怀安不同的是,把水意逆回。
  睁眼,却见那人正凝着她,眸光深邃。
  背后,声音依旧繁复。
  似乎又有校方的什么人到来,惹乱了这里所有的安谧。
  他的脚步,却是带她往教室的方向而去。只有,他和她。
  “小白,你在生气。”悠言笑,轻轻道。
  “是。”他淡淡道。
  “你说我胡闹,那还任我胡闹?”反问。
  他不语,只是沉默。
  “如果前面是悬崖峭壁,你也去?”死心不息,只想听他说些甜蜜的话。
  “路悠言,别再问你知道答案的问题,还有,你说过的话,给我记紧。”
  悠言怔愣了眉眼,放过那野蛮恐怖的小表妹,那是他答应了怀安的啊。想辩驳几句,却见他黑了脸,那话便赶紧自动咽回自己的肚里。
  回到刚才她被围堵的地方,他单手搂着她,推开了教室的门。桌椅,凌乱,尘埃,密布。但往日,想必风光无限。
  老师,讲台,同学,课本。有最阳光晴朗的笑声,散落了有关传承,年轻与执着的碎片。
  “路悠言,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要到这里来干什么。”顾夜白狠狠睨了女人一眼。
  扶着他的肩,悠言扑腾着要下来。那人却不让。
  “小白,放开。”鼻子去碰碰他的。
  顾夜白皱眉,松了手。
  悠言站定,瞅着英俊的男人,淡淡笑。心痛,却依然笑了。
  踮脚,揽上他的头颈,唇凑上他的薄唇,吻住了。
  顾夜白愣,随即挑眉轻笑。
  柔软的手覆上他的眼睛。
  “小白,别看。”她声音羞赧,却像下了蛊。
  微微阖上眼眶,顾夜白突然想,原来,那叫不由自主。
  生涩的在他唇上辗转,他呼吸渐促,要反客为主。
  手指却抵住他的唇。
  “别。我来。”咬了他的唇一下,加深了这个吻。
  口齿内,交缠着彼此的气息。
  重瞳被覆在情人的手下,男人嘴角上扬,绽了最美丽的弧,可作倾城色。
  定定看着他,眼泪,终于肆虐,却偏生,只能流得无声无息。
  手,在衣袋里摸索,触上冰冷的塑料小袋。
  里面的药丸,不过数颗。不敢多带,总怕他发现。
  艰难的打开袋口,掏出药,放进口里,咽下。
  在他眼前,吞下药。
  悠言笑,原来,有时她也很聪明。只是,为什么,这自作的聪明,有让她想啕声大哭的冲动。
  
  第一百零八话 圣诞之约
  捂着他眼睛的手微微颤着。
  “言,闹完了。”把她的手拿下,顾夜白勾起她的下颌,淡淡道:“为什么?”
  “我只是想亲亲你。”头垂下,不与他锐利的眸相抵。
  “路悠言,把你藏掖的事情都端出来。我会等,可是我不会再等一个四年。”浅淡的笑,一分清冷,九分危险。
  心上的悸痛,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安静下来。只是,一波的心惊,又袭上。
  瞪向他。
  顾夜白转身,破败的窗帘掩住了阳光,伸手挟了帘子,倏地一把拉开。
  悠言眯了眼睛。阳光金灿,把他的身影染成炫目。
  “有个地方,我原不打算再去,可是,我改变了主意。我花了千万去装饰,为什么要舍弃?圣诞节快到了,今年我会在那里过。你要继续说谎,那么就把你的腹稿打好,如果到时你给我的答案我不满意,又或者,你刚才说的只是让我放了那女人的权宜之计,那么你就做好准备,这一辈子都被缚在那里吧。”
  悠言一震,一个激灵,失声道:“西恩,雪茄城?”
  顾夜白只是漠漠笑,清扬又泠冷。
  那是曾经的一辈子之诺,今日,他重提,以这种方式,有点残忍,却敲落在她的心。
  如果说不高兴,那不过是见鬼的再次骗人。
  “怀安怎么办?”她抚上脸,遮住阳光。
  “你很在意她?”他淡淡道。
  悠言不语。
  “今天许晴把你找出来,不单是叙旧吧。”
  悠言一愣,撤了手,看了他一会,低声道:“别把什么都看透。”
  “那请别什么都装做不知。”
  悠言苦笑。
  “你和怀安分了?”
  “是。”
  “她的表妹唤你二年表姐夫。”
  “她如何称呼,是她的事情。我允不允,那作别论。”
  
  校医室。
  白色的帘子隔开了两方的人。
  校医是位上了年纪的女人,面目安慈。
  清理着悠言面上的伤口,又道:“还有伤着哪些地方吗?躺下,我给你看看。好好的女生,为什么要打架?”
  悠言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只依言躺下。
  声音在外面传来。
  “白,当我求你。”怀安压低了声音。
  “抱歉,怀安。”顾夜白道:“陆主任,如果这事你无法做主,我找校长便好。”
  “王嘉宜等人所做的,确是严重违犯了校规,勒令退学那是自然,请顾社长放心。”
  那唯诺的声音,悠言记起,是刚才那中年男子。
  “我以为你会放过她。”怀安苦笑。
  “我放过她,谁放过路悠言?”顾夜白淡淡道:“怀安,王嘉宜不是小孩子,她的行为已构成犯罪。”
  “怀安,你这小表妹需要管教,她该为自己所做的负责。”林子晏微叹了口气。
  怀安笑。
  “嘉宜做错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现在在隔壁的医务室疗伤,受的惩罚重上数分。还不够吗?周怀安没做偏半点,为什么被判了死刑?白,你好,你真好。”
  脚步声,离去。
  悠言怔仲在床上,紧了眉。
  
  夜凉如水。
  悠言睁着眼睛,了无睡意,怕吵醒了旁边的男人,不敢乱动,心里烦躁,又终于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
  强壮的手臂把她拥进怀里。
  悠言怔,低声道:“你还没睡?”
  男人不答,反问:“为什么不睡?”
  悠言咬咬唇,往他怀里偎了偎。顾夜白微哼了一声,把她抱放到自己身上。
  慵懒的支了肘,在他肚子上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看着身/下的男人发呆。
  “你让学校把怀安的表妹开了。”
  “那又怎样。”
  “我不知道。”悠言老实道:“开了她,我不安,可是,她的性子很坏。”
  “那就是了,你烦恼什么。这惩罚属轻。在学校便这样,以后出了去,更糟。开了她,给她一个教训,不外乎两个结果。”
  “哪两个?”
  “收敛或者变本加厉。”
  “收敛是最好,那变本加厉怎么办。”悠言低呼,捶了男人一下。
  “那更好,自会栽到别人手上。刚好还了今日一报。”
  悠言黑线,倒在他胸膛上。
  良久,呵呵笑出声,又哎哎几声。
  顾夜白扒了扒她的发,道:“你想我明天跷班吗?”
  悠言拿头去撞他,闷声道,“才不。”
  “那还不快睡。”男人哼道。
  ……
  “小白。”
  “嗯。”
  “呃,你还没睡。”
  “你当我没答应。”
  悠言闷闷笑了几下。
  “小白。”
  “说。”
  “明天我去买菜做饭给你吃吧。”
  “嗯。”
  “那晚安。”
  “晚安。”
  窗外静谧,天幕深,银河亮。
  悠言唇边微微绽了笑意。与他说吧,把一切告诉他。然后,也告诉他,她会为他顽强。只为他。
  抚了抚怀中女人的发,顾夜白嘴角上扬,也许,一切开始有了值得的期待。
  可惜,翌日的一顿饭,如剑走了偏锋,落了差。命运过于寂寞,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它的好戏。
  
  第一百零九话 今夜难至
  抚了抚怀中女人的发,顾夜白嘴角上扬,也许,一切开始有了值得的期待。
  可惜,翌日的一顿饭,如剑走了偏锋,落了差。命运过于寂寞,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它的好戏。
  “那咱晚饭见。”悠言笑笑,伸手便去开车门。
  男人的声音唤住她。
  “买完东西,给我电话,我让L来接你回去。”
  悠言一愣,大笑。
  “你让你的秘书长来当我的司机?我自己坐公车计程车回去就好,又不是小孩子。”
  “那我来接你。”那人淡淡道。
  “顾夜白,你想跷班早说。”
  发顶吃了个爆栗,悠言揉揉发顶,恼怒。
  “去吧。”
  他坚持?
  身子微倾过去,搁在他肩膀上。
  他的回应,是没有任何动作。手,从方向盘下来,放在膝上。
  悠言轻轻笑了。那是愿意倾听的姿势。
  不需动作。这样靠着,就很好。
  轻声道:“不只今天,我想明天,明天的明天,也能这样,买菜,做饭给你吃,为你做点家事,等你回来。我不需要你每个时刻都在我身/边,也不需要别人看顾。我会在家里好好等你回来。”
  顾夜白沉默。
  好一会。悠言把不安也等了出来,却听得他的声音在头顶默默传来。
  “今晚。”
  这话有点不着边际。悠言却点点头。
  “好。”今晚,与他和盘托出。
  “到时,你别生我气,好吗?”依在他肩上,悠言闭闭眼,目光透过车玻璃,落在转弯的街角,人来人往,那么热闹。
  “那要看是什么。”
  耳畔他的声音轻淡,但她知道,他所说不虚。
  她在忐忑,大手却捧起她的脸。
  眯眸,对上那人的重瞳。
  他眸色依旧淡致,悠言有一丝恍惚。
  “还疼吗?”末了,却是一声轻叹。
  悠言怔了怔,唇边,慢慢绽出笑。
  摇摇头,伸手覆上他搁在膝上的手。看他手上旧伤。
  “你呢。”
  “没事。”揉了揉她的发。
  “那我走了。回见。”
  “好。”
  “小白。”
  “说。”
  “我求你一件事。”一脚已踏出车子,悠言回过头,欲言又止,“小林子学长昨晚打电话给我说——”
  “不会。”顾夜白看了她一眼,微微而笑。
  悠言愣住,“你知道?”
  “他就爱多事。”顾夜白语气慵懒。
  “两个都不会。他说的是小黄,你求的还有许晴,是吗。”
  悠言睁大眸,这男人真恐怖。
  想起什么,跃然。
  “你答应两个都不辞?”
  “原本是该辞退掉。”
  原本?那现在为什么?悠言一呆,满脸好奇。
  指微弯,掸了她的额一下。
  悠言皱眉,手包上他的指。
  男人淡淡道:“你求情了不是吗?”
  悠言笑逐了颜,搂上他的颈脖。
  手却抚上她的脸,很轻。如果,没有她一句今晚。
  或者,这脸上的伤,再深一毫,谁求情,也是枉然!
  今晚,他想,他很期待。
  
  推着购物车,悠言慢慢起了戒备。
  有人,在后面,身影闪烁。
  有人在跟踪?谁?!
  是上次要捉她的那帮人?
  心一紧,手插进裤袋子里,拿起手机,握住了。
  触到这机子,心里又微微一甜。
  出门前,他扔了这支新手机给她。
  她瞪了良久,道,我的呢?
  老板配给她的机子?!
  那人只道:“不要,我拿回。”
  解释,也免了。
  于是,老板送的机子,下落不明。
  超市里,处处是人潮。悠言却愈加不安。推着车子,在各个货架穿梭,加快了脚步。但那神秘的脚步声,在背后,似乎总是如影随形。
  终于,在拐角处,前后,被堵住。前二,后二,四个男子神色冷漠。
  “路小姐,有人想见你。”其中一人,声音很轻,却阴恻莫名。
  九十层,林子晏和Linda吃了一惊,只见顾夜白紧紧握住手机,峻了容色。
  “小白,救命——”她的话,还没说完,声响便嘎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又诡异。
  
  虽被挟持,那几个男子对她也并无无礼粗鲁之处,只抢了她的手机,而在这之前求救已遂。知道那人会寻来,悠言并不多害怕,只一味的担心。
  不论对方目标在她,还是他,都不妙。
  胡思乱想间,车子到了目的地。
  已是郊外。有房子几幢,数层高,暗灰色调,迷蒙了棱角,在树木影绰间,看去甚为神秘。
  大厅布置简约。
  上了二楼。那廊道竟十分的狭长,每步跨过,只见房间众多。而那天花壁上,却绘满了图案。那色彩映入眼中,悠言心里一凛,这画,并不陌生。只是被装饰在这地方,却平添了数分诡秘之感。
  那几人在一间房间前停下脚步。其中一名男子敲门,神态恭谨。
  里面有声音传出,隔了重门,听来并不真切。
  在悠言惊疑的当口,男子得到指示,已迅速开了门,把她推了进去。
  脚步一定,眼睛便被这房间里跌宕而来的色调所吸引。
  又是满壁的画纹。廊道处是一幅,这房间又是一幅。可是,那原来圣洁的气象,被拓落在这屋这房里,却教人压抑淋重。
  犀利的眼睛,一下便捕捉了悠言的困惑。
  “跟了他几年,倒也懂得了点门道。”声音微讽,那坐在前方檀木椅子上的人便缓缓抬起头来。
  
  一二零大厦,九十层。
  Linda蹙眉:神色忧虑,“会是谁?”
  林子晏沉声道:“会是那小妞,或者是你二叔?”
  顾夜白凝目,眸光落在远方的屋宇。临近午间的天,有点灰暗。
  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道:“不是楚可。我的人并未离过她。”
  “是二爷?”Linda道。
  顾夜白敛眉,轻笑。
  “也许。只是,可能性并不大。他是谨慎的人,不打无把握之仗。他的势力还在东京,一天未在G城布置妥当,他便不会贸然出手。”
  “再说,顾澜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他的眼皮底下,任二叔把言捉走。”
  与Linda对望一眼,林子晏皱了眉。
  “你家那糟老头不喜欢悠言,他为什么要阻止你二叔。这似乎并没有理由。”
  男人眯了重瞳。
  “顾澜知道,路悠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会让人可以威胁到我。与二叔一样,他回来便是要在暗里做好布置,让我可以和二叔在商场上,最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东京大赏赛上放手一搏。”
  “三年一度的东京艺术大赏赛?虽说是名声极霸道的比赛,但又不是世界赛,这东瀛的玩意儿那老头如此看重?”林子晏奇道。
  Linda笑道:“林副社,你该恶补一下你的企业文化。”
  林子晏哼了一声。
  L;inda一笑,续道:“艺询社创立于日本也发迹于日本,本是不得志的小企业,数十年前,当时顾家的少主,参加了东艺大赏赛,虽碍于家族名气疏薄无法折桂,输给了日本当时炙手可热的画家浅野,但他的画,震惊了当时中日画界,自此开创了艺询社的新局面。”
  “二爷是天生的画者,老爷子也是很喜欢的,虽说长幼有序,但老爷子却有意把艺询社传给他。可惜,几年前,二爷拿下了东艺大赏的冠军,野心也更大了,要拿下艺询社的掌事权,也做了出格的事。老爷子一怒之下,便把他逐出顾家。”
  林子晏笑道:“这老头也奇怪,反正也属意那人做继承者了,早点把家业传给他不好?”
  “子晏,顾澜还没死呢。”顾夜白嘴角轻勾,道:“他在生,便不允许别人僭越他的权威。”
  “我有点明白了。顾家发迹于那比赛,你二叔的叛变也源于那里,所以你家老头要你在那比赛中把他的儿子击溃。这老儿有够变态。”林子晏冷笑。
  Linda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道:“这样说来,意農也该回来了,这比赛,只有她,才能做社长的助手,助社长摘桂。”
  “说来自她去了荷兰以后,也很久没见你的小徒弟了。”林子晏雀跃,瞥见顾夜白深暗的眸色,想起悠言处境,噤声,微叹了口气。
  Linda看了子晏一眼,也黯了神色,又疑虑道:“如果不是二爷和楚可,这么说,路小姐到底被什么人掳走?”
  顾夜白眸色愈深,一泓寒潭,冷笑道:“那人,不是出来了吗?最难猜也最好猜,他要把一切都揽在他掌中。哪怕一点差错,他也企图不让它发生。”
  
  与那人一照面,悠言一惊,很快又平静下来。
  “老爷子,您好。”
  顾澜沉声一笑,道:“你看,这画可漂亮?”
  “如果这画在西斯廷大教堂,那确是堪为惊叹。”悠言轻声道。
  “我一手把艺询社发扬光大,并不亵渎廊上那幅创世纪。”顾澜大笑,眼神诡辩狂野。
  有什么划过全身肌肤,悠言只觉微微颤栗,不安的感觉渐占据了心头。
  “那房间这末日审判呢。老头,你又想审判谁?”悠言皱眉,索性敬语也搁一边去。
  顾澜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倒有几分聪慧。”
  “审判的就是你。”背后脚步声微朗,有人走了进来,淡淡道。
  悠言惊愣,扭头一看。
  来人,艳若桃李,看去却又似乎端庄素雅,那份美丽,不张扬,又夺目。
  “怎会是你?”悠言失声道,圆睁了眸子。
  “幸会,顾夜白现任的女人。”来人轻笑,色若樱绯。
  “你听说过我?”
  悠言蹙了眉,惊疑道:“我在他那里看过你的照片,你是——楚卿!”
  
  第一百一十一话 阴谋——往事安如烟?(1)
  “他给你看过我的照片?”楚卿笑意愈发娇艳,但神色中却是隐隐的复杂。
  “你怎么会在这里?”悠言蹙眉。
  楚卿望向顾澜,冷笑道:“你该问这个男人。”
  顾澜冷冷道:“你害死了我的一个孙子,又逼疯了另一个。这样的惩罚,不算轻么?”
  “惩罚?”颤栗感又开始微微张扬,悠言下意识看向楚卿。
  楚卿迎上悠言的探究,也不忌惮,一字一顿道:“路悠言,顾夜白的孪生哥哥顾夜泠死了多久,我就被他禁锢了多久。”
  “如果不是,你以为今天站在顾夜白身边的会是你么?”
  悠言摇摇头,颤声道:“他哥哥不是他的异母大哥顾夜承害死的吗?”
  “那年的事,除了当事人,又有谁说得清?顾夜白再聪明,又怎么知道他哥哥死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楚卿笑了笑,语气冷崤,又抿进了些许悲凉。
  悠言恍惚间只觉那渲染在墙上的浓重色彩压了过来,让人透不过气,怔怔道:“八年前的冬天,顾夜承把泠约出来,然后残忍的他推进江里,原意是戏弄,哪知到最后却再救不及,泠就这样被活活淹死。”
  楚卿走到悠言面前,倾身到她耳畔,轻声道:“他们两兄弟,受保护的永远是做哥哥的泠,泠身体不好,甚至,游泳也不会,只是,你知道吗?那天,泠是心甘情愿跳进江里的。”
  悠言浑身一颤,道:“为什么?”
  “因为当时他以为我在江里。”楚卿蓦然而笑,泪光却零落了一面。
  “以为?”悠言疑窦愈重,手不觉紧紧捏起。
  “江面飘了我的一件衣服,顾夜承跟他说,他把我推了进去。”
  “楚卿,当时你到底在哪里?”悠言握了握手,急了声息。
  楚卿眯了眸,望向那满壁的画像,轻声道:“我就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在江里挣扎着找我,直至没顶。”
  心上仿佛被重重一击,悠言大骇,愣愣看着楚卿。突然,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猛的伸手把楚卿自身前推开。
  一个踉跄,楚卿几乎摔落地上。
  她满不在乎,只是冷冷而笑。
  “那是你与顾夜承的合计?为什么?小白他哥哥这么爱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悠言湿了眸,怒道。
  “因为,一天有他在,顾夜白就不会爱我。”楚卿阖上眼睛,泪水一滴滴坠落,狠狠道:“明明是我与他相识在前,我们走得很近。可是,后来,他知道他哥哥喜欢我,就与我划清界线。他要把我让给他哥哥。”
  “如果,顾夜白知道你害死他哥哥,他还会爱你么?”悲愤之极,悠言道。
  “他不会知道。那时,为了激起顾夜白的嫉妒心,我与泠很好,顾夜承本来便憎恨他们兄弟,但也只道我喜欢的是泠。他又怎会告诉顾夜白这事?”
  “可是,顾夜承却把这事告诉了他爷爷,他害怕顾夜白的报复。其中,也带出了你,所以后来,老头把你囚起。”悠言咬牙。
  顾澜冷笑,眉眼阴鶩。
  “只是,老头派了人保护顾夜承又怎样?小白拼着重伤,挑了他的八个护卫,把顾夜承扔进江里,让他知道他哥哥的死前的痛苦,可到最后,他还是把那人救了起来。”想起情人的悲苦,悠言哽咽了咽喉。
  “救起又怎样,夜承还不是疯了?”顾澜冷笑道:“顾夜白那小狼崽子。”
  “是。他与他哥哥都是野种,因为都非你亲自挑选的儿媳所生,只是你大儿子在外的风流帐。所以他哥哥死了也不可惜,如果顾夜白不是一身天赋,只怕也不知死了多少次。顾澜,这末日审判,你自己当心。”
  清清淡淡的笑声,扬起,斥了一室。
  楚卿身子微震,一直沉默的顾澜也神色稍凛,看向悠言。
  “他并不爱你。”悠言一字一顿道:“他不是相让,只是不想多添误会。顾夜白这人,如果他爱,他不会把你让给他哥哥。楚卿,你真可悲。你害死了泠,亲手害死了这世上唯一爱你的男人。”
  楚卿眯了瞳,明艳的眸冷恻,伸手勾起悠言的一缕发,狠狠一扯。
  “楚小姐,动手,不过是下作之法。”门,再次被推开。
  悠言吃痛,挥开楚卿,抵在墙上,蹙眉看向再度的异来者。
  优雅的妆容,女人长发披肩,面容秀丽,美貌不下楚卿,嘴角一抹浅笑,那素静沉稳,更隐隐凌驾在楚卿之上。
  “怀安。”悠言苦笑,那匿着的不安与栗动一下子笼了全身。
  怀安抬脚把门勾上,淡淡道:“悠言,按你这话,你似乎很笃定顾夜白爱的是你。这叫无可替代是吗?那么,我们就赌一局,且看看,与他哥哥相比,你,孰轻孰重!!”
  
  第一百一十二话 阴谋——往事安如烟?(2)
  入夜,车子飞驰在沿海公路上。
  林子晏苦笑。
  “顾夜白,还真是给你蒙中了,果然是老头把人掳去。”
  Linda脸上微微抽搐,道:“副社,社长那不是蒙的。”
  顾夜白凝向远处的灯塔,只沉默的开着车。顾澜刚才来了电话,此刻便是到他指定的地点去。
  林子晏微哼一声,道:“你早知那老头会有动作,也还敢放任悠言走出你的视线,人也不派一个去盯梢一下?”
  “子晏,安插的事办成怎样。”顾夜白打断了他的话。
  “一切顺利。”林子晏收起戏谑,神色一整,道:“很快,老头拨过来的人,便会被我们的人分化重组,相信可以为我们所用。”
  “进义那边呢。原来进义的掌事不算明主,他们对旧主子的忠诚性相对来说浅,但行动力弱,你抓紧。”
  林子晏微微一笑。
  “这进字取得倒好,进展不小,你放心。呃,我说老板,你还没回答我吧——”
  “上次我们用进义的人制服了顾澜,不过是取巧,现在我们的力量还不能与他硬碰。顾澜也很清楚这点。他要把带人走,一次不成,必定有下一次。所以只能暂时委屈那笨蛋,看那人到底要玩什么把戏。再而竭,三而衰,子晏,我要的是隐藏实力,伺机一击而中,绝不能败,只有这样,她才永远安全了。”
  “你就不怕他现在会对悠言不利?”
  “你以为他上次为什么到我家来?”
  “打你小情人呗。”
  “要打她,不必在我眼前。”
  “社长的意思是老社长意在试探?”Linda低道。
  林子晏白了他一眼,斥道:“那你不能悠着点,在老头面前收敛一下,做什么替悠言招架那几下,非得让那死老头知道你在意她?”
  顾夜白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换Susan在你眼前,你也别挡啊。”
  林子晏吃鳖,恼怒。
  Linda扑哧一笑,车内冷凝萧瑟的气氛方淡了一些。
  “L,前面把你放下。”顾夜白道。
  Linda点头,知道自己过去,会是累赘。
  “子晏,情势很难,我所谓的爷爷,我的二叔。我只能去赌。要动她,如果顾澜想我死的话,他就那样做。”
  林子晏心里突然闪过什么,那感觉很不好,随口道:“她死了,你也不活了?这什么话——”
  “是。”
  耳边传来那个人的声音,很轻。
  林子晏噤声,不敢再说什么。瞟了Linda一眼,却见她脸色也凝了。
  
  “怀安,你想说什么?”悠言戒备地看着她。
  “悠言,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把我表妹打进地狱,何苦要装?现在还不是一样警戒?”怀安冷笑。
  “怀安,够了。他到了。”顾澜冷声道,一驻手里的拐杖,几名男子进了来。他挥挥手,那些人已把悠言捉住。
  悠言挣扎无果,被缚到顾澜旁边的椅子上,嘴里也被粗暴的塞上布片。
  楚卿突然笑了,笑里,几分刻毒。怀安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二人退至房子的另一隅。
  悬挂在墙上的屏幕顿亮。
  只见一装饰简单的屋子里,二道身影卓立,众人前方,也有一方模样相仿的屏幕布在厅中。
  桌上的电脑接驳了屏幕,楚卿与怀安可清楚的看到那一边的情况。
  屋子里,顾夜白二人所见的却只有坐在桌前的老人与女子。
  三方世界,似乎,各各精彩。
  目光扫过悠言,看她眼圈通红,顾夜白重瞳一暗,也不废话,道:“说吧。”
  顾澜道:“爽快。还有带人吗?”
  顾夜白淡淡道:“只有子晏。”
  虽布局装饰一模一样,细微处却不可骗人,悠言画画多年,眼尖,一下便知道那人置身的屋子与她的并非同一间。
  她无法猜透顾澜要做什么,但那寒颤的感觉却一直不曾褪去。
  拼命摇头,那人却没再看她。却是,一群男子从四处贯入,把厅中三人重重围上。每人手中持了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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