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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烟烟-江山为聘(完结+番外)

_12 行烟烟(现代)
  山谷幽静,夜幕上悬了几稀星,时而轻闪。不远处的殿次内灯烛未熄,仍是一路透过光来,淡辉照亮了四处雪色。
  一切都是么美。
  美得让她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他的心跳是如此有力,抱住她的一手臂更是骨硬非凡,容不得她不信这是真的。
  “孟廷辉。”
  她意识散间。忽闻他低声叫她。忙眼望上。“陛下?”
  他不似往常那般锐利。反倒满是暖意。直探进她眼底。大手顺着她地脊骨一路摸上来。看见她脸庞泛红咬唇轻吟。便扬唇低笑手指拈住她脑后发簪。一把抽落。任她一头长发垂入水中。
  温泉水下她地身半隐半现。朦朦胧胧极为诱人。
  青丝脂背。漫地雪色。一点红唇撩人意。
  他看着她。长指移动抚她地眼角弯眉。
  她在旁人面前明明是那么强韧,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打击不了她那一心一意向上爬的信念,可她在他眼前却是这么不遮不防将自己一丝不留地尽献与他。
  而她这番小女子情态的模样,这世间也就只有他才能看得到。
  他想着,嘴角又翘起,一手在后搂紧了她的腰,俯首亲了亲她的脸,又啄了一口她的唇,开口再叫她一声:“孟廷辉。”
  她的眼睛浅浅眯起来醉在他这温柔的触抚中,耳边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摄人心魂,直叫她浑身都软了去,开口亦是无力:“……臣在。”
  “柳旗一事,让你受罪了。”他道,声音低淡,“狄念白日里已向我呈情,说明平乱始末。”
  她垂下眼睫一应。
  他打量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道:“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她人在青州时曾拜折入京,所道是因乱军归顺不诚而被她下令尽数坑杀,并未提及她暗下做的那些手脚。此时听他这语气,也知他不可能丝毫不疑。他是何等聪明多智,又是何等明察秋毫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可他既然这么问了,就代表他无意点破她不过是想让她主动坦言。
  她前后思量半晌,索性一横心头轻道:“臣话,之前长奏中已然尽表,并无可多言的。”
  他深望了她一阵儿,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将她抱得紧了些。
  她埋首在他胸前,微微闭眼。
  事已成此,与其说出她是为了他的谕令才使计诛杀几千禁军将士,不如就让这事沉在她的心底,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不会牵扯到他一丝一毫,何苦还要坦言说出来?
  这个怀抱是如此温暖,于她而言已是足矣。足矣。
  十多年前的那一夜她亦是这般埋首在他身前,少年胸膛暖意驱退了她一心寒气。从那以后她便只想要他,这一生只愿有他一个男人。现如今能得他半许柔情,就已觉得是天赐殊恩,满心富足。
  他忽而问道:“可有怨我心狠手辣?”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先时或陛下谕令,可待臣进了柳旗县后,才真切地觉得乱军实是罪不可赦。如若赦此一营,北境沿线诸军必为后患。倘为大局计,纵是心狠手辣亦无碍。”
  脸色有些沉,声音亦低:“你能这么想,我便不再怪你。”停了停,又道:“天下大局在前,常有难决之事,然以万民为虑,则离不了心狠手辣……”
  她不知他的话锋怎会突然扯到这里,而语气又颇沉肃,似有暗意藏于其间,可她却辨不清楚,只轻轻点头,以示知晓。
  暖而微烫的温泉蒸得她皮肤开始泛红,身骨经脉像是被热气贯通了似的,令她浑身躁热不安。
  她的脸庞蹭了蹭他的胸膛,小声道:“陛下……”
  他低应,“泡得可舒服?”
  她仰起头,一双水汪汪地瞅着他,嘴唇嘟动了几下,才道:“舒服。”说着,两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起来。
  指过之处,皆是紧绷厚实。明明能感受到他,可他却只是任她随意乱摸,久久不动。
  她热得发,攀住他的肩头,凑过去亲他,眼睫擦过他的脸,又睁开,眸子上也挂了层氤氲水气,声音有些发闷:“……陛下今夜带臣来此,真就只是为了赏雪?”
  他眼底尽注笑意,神情舒缓,“……真就只是了赏雪。”
  她抿抿唇,垂了头不吭气,身子贴住,不再乱动。
  他无与她欢好,可她心底却渴望得阵阵发痒。然而这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莫论此事由女子来道是多么羞窘,单说她是什么身份,又岂能开口向皇上索求这等事情?
  只消一想,她便要心中暗啐自己真是枉有一肚子圣贤学问,从前别人说是佞幸宠臣尚可称是不明就理,可她现如今满脑子想的,竟当真是侫臣才会做的事情。
  她忽而微恼,抬头蹙眉,轻声道:“陛下当日在冲州城外,将臣骗得好惨。臣若是早知心中那人是当今天下之主,断无可能会在州试上那么做。”
  他挑眉,“我并未骗你。”
  她闻言愈发恼了,“陛下说自己姓何名独,怎不是骗臣?”
  他慵然低笑,“当年上皇与平王予我双名,此事天下人皆知。说是姓何,不过亦是随了父王微服出巡的往例。”他轻掐她的下巴,神情微有不豫,“倒是你,敢这般直呼圣讳,该当何罪?”
  她不依,道:“上皇与平王当年亦有言,道皇太子虽有双名,然不以独字为讳,天下人不必趋避此字。”
  他笑起来,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低头吻住她,唇舌缠磨许久,才抵住她的额头,哑声道:“叫一声我的名字,让我听听。”
  “陛下是想让臣送命不成?”她的脸庞红扑扑的,眸子明亮,话虽露怯,可神情却丝毫不惧,直凑到他耳边,唇间飞快地轻吐二字:“……英、寡。”
  他身子轻震了一下,嘴唇仍是弯着,眼底笑意未褪,“孟廷辉,你果真是胆大包天。”
  可心底里的暖意却是一阵阵在涌。
  自幼及长,除了他那一双高高在上的父母之外,还有谁人敢这般唤他的名字?而这一个‘寡’字,又是令他背负了多少人的厚望、期待和信任,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所虑皆是这一片江山天下,何曾将私情置于心间过。
  但他今夜此时,却是如此渴望听见她这般唤他的名字。
  这一字从她唇间轻轻吐出,飘飘然无束无缚,就好像她对他的感情一般坦净如雪,毫不沉重。
  令他再也无法压抑心底之情。
  她低眼,轻声道:“臣是仗着陛下宠信,才敢如此胆大包天。”她微顿,声音低下去,“……因臣不知哪一日会不再得陛下宠信,到时再想要胆大包天,怕也不能。”
  他握紧她的脸,迫她头看他,眼底一片燎人火色,开口缓缓道:“我从来都不是无情寡欲之人,只是自幼目睹母皇父王生死不渝之情,我不知世间会有谁人亦能令我动情若此。”
  她怔望着他,全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他盯紧她,嘴角又略略一扬,一字一句地道:“我若动情,天地可鉴,江山天下是为证。孟廷辉,你可听清了?”
第七十八章 西山(下)
  ——我若动情,天地可鉴,江山天下是为证。
  这一句话有如尖锐利刃一般,顺着她的心尖蓦然劈划而下,将她心房之外那层自以为是的坚硬外壳瞬时削裂。
  有苦苦酸酸的渍液从心头漫出来,令她一时难以呼吸。
  一直以来都知他不善多言,谁知今夜他这一句话竟是如此振聋发聩,字字如锤,连江山天下都被他拿来作誓。
  怎能想得到,他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她躲不开他的,脸被他捧在掌心中,只觉心里浪起冲天,眼底亦湿,他的眉眼近在咫尺,可却被泪水遮得有些模糊。许久,她才微微垂睫,抑住一心涌动,开口道:“……臣没有听清。”
  他掌劲稍重,薄唇一开,轻二字:“欺君。”
  她浑身一麻,仍没有抬眼,只道:“陛下欲拿江山天下作誓,臣怎敢听清?臣不过一人一命而已,又怎敢与陛下之江山天下并重?陛下若执意这样,便是想要臣死。”
  他伸指抚过微微发颤的红唇,眼底一暗,声音沉了些,“我若不拿江山天下作誓,你怎肯信我真心?”
  她本以为他言辞已尽,不想他会不依不饶,而那真心二字又令她心头脆塌,禁不住有些哽咽起来,“臣不求陛下真心,陛下实也不必如此。”
  “可是我求。”斜眉陡扬。蓦然将她按进怀中过头在她耳边低低道:“幼时父王尝言。倘是真地心爱一个人。最伤便是不被那人所信。为帝者凡言真心必是可笑之词。但我不愿你次次看低自己。又次次不肯信我。”
  她颤睫落泪。
  从来都不是不信他。只不过是不敢信他。
  君臣上下。心术一向难测。纵是他曾言他对她好是因他想。她亦以为那不过是他为了让她甘心效力地手段罢了。她从不奢望能得到他的真心。便是飞蛾扑火亦不后悔。可他今夜褪尽冷色连江山天下只为求她所信。她又如何能够不信他的真心!
  他摸着她的头发。又道:“你以为这两年来我连番擢拔你不过是拿你当棋子对付东党旧臣。可你却不想倘是没了这奸佞之臣。你又怎能存活至今日。你一门心思欲效忠于我,得罪的朝臣何止少数非老臣们畏恶你佞幸惑主之名。对你再下狠手又有何难?”
  她泪湿双眼,埋头在他胸前,无言以对。
  他嘴角轻轻弯起,探指抹去她脸庞上的泪珠,声音低沉:“孟廷辉,我见不得旁人欺你辱你,更不愿你一腔抱负没了施展之处。只消你能安然立行于朝野之上,清流之议又有何惧。”
  她轻轻抬头,触上他的目光愈发震动,开口却不知能说什么,只小声唤他道:“陛下。”
  他眸底忽而涌情,喉结轻滚,停了会儿才继续道:“孟廷辉,看见你笑,我亦心足。倘是你肯信我,便笑一下,可好?”
  她的脸一下红了,半晌才微微扬唇说道:“臣一向只道陛下不善多言,却不知陛下也有这等巧言疾色的时候。”
  他目光不移地盯着她,“既是知道我不善多言,便好好记住我方才的那些话。往后若想再听我说第二遍,怕是不能够了。”
  她点头道:“是,臣记住了。”
  池边厚雪渐渐融化有冰水滴滴嗒嗒地顺着池沿掉下来,珠珠入水激起小朵小朵的水花。远天夜色更暗,稀星不及他的眸子闪耀。
  这才发觉与他泡在泉水里已是太久。
  热意一簇簇地自她足尖窜至心头,她又有些躁热不安起来,身子贴着他皮肤的地方变得愈发敏感,好像稍微动一动便是极大的折磨,她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小声道:“……夜已深,陛下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既是得不到他来舒缓她的躁意,那就想早点从他怀中脱出来,以便不要如此难受。
  他背倚池壁,神色慵懒散怠,迟迟不肯放手,眸光逡点在她露在水外的肌肤上,微微闪火。
  她被他看得更加难耐起来,只觉脸庞已然烫得发红,连攀在他身上的双手都麻痒不已。
  于是撇眼不再看他,可却不由自主地,轻扭了一下身子。
  下一瞬他的手掌便覆上她胸前,两指一捻她的红蕊,暖热的掌心轻轻揉挤丰满的乳峰。
  她没防他来这一手,唇间逸出一声颤音,伸手去掐他的肩膀。
  他缓缓地揉着她,揽在她腰后的手向里收紧了些,低头含住她的耳珠儿,断断续续道:“想要……嗯?”
  水波一阵阵漾起又落下,碎浅泉纹轻轻拍打着她的身子,细细痒痒的,令如坠棉絮,只知勾着他的肩颈,由他肆意挑弄她一处处敏感的地方。
  他的手每动一下,她便舒服得咬唇轻叹。
  只觉自己也要像那些融雪一样,一点点地在他怀中化成水,与这一池温泉合为一处。
  他手指一寸一寸地移下去,在她耳侧问道:“可觉得舒服?”见她点头,便又换了一处揉捏,声音微哑:“这样呢,可会更舒服些?”
  她连连吟喘,指尖陷进他肩后紧实的肌肉里,眸子半张半阖,眼里水汪汪一片,娇软地几乎就要站不住。
  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手指越来越向下,终是揉住她最嫩的地方,轻轻拨按,依旧问她:“舒服么?”
  她脸庞红得似要溢出血来,声音如丝:“……舒……舒服……”隔着氤氲水雾去看他,就见他眉间有隐忍之意,可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极是温润。
  他嘴角划笑,手指在下飞快地动着,低头细吻她的眉眼,低声道:“舒服就好。”
  她何时见过如此温柔的他,当下有些清醒过来,手顺着他的肩头滑下来触抚他的胸膛,睁眼道:“陛下今夜……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眉头微微一沉,“上一次可有伤到你?”
  她咬唇摇头。
  心中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他今夜这般温柔隐忍,竟是因怕同上一回一般弄痛了她。可那一次她又何尝不是粗鲁至极,冲着他的怒意而连咬带掐,几番泄火二人才始缠情温存。
  想着,她心头又是一软。
  原以为他不过是渴求她的身子,可自今夜开始,她再也不会妄自菲薄,他不豫她看低自己,她便不许自己再如从前一般胡思乱想。
  她抬起一条腿,去勾他的腰,抬手轻抚他的侧脸,倾身过去,在他耳侧道:“臣见陛下舒服了,臣才能真的舒服……”
第七十九章 吏考(上)
  他眼底一暗,精准地吻住她。两手移下去,握住她柔臀将她托起来,让她借力将腿盘在自己腰间。
  她眯了眯眸子,红扑扑的脸上笑意蛮娆,喜爱极了他这力道,齿间微微用力,细咬他薄薄的嘴唇,含糊道:“……臣上回待陛下那般粗鲁,陛下也未恼臣……”
他被她咬得浑身上下都硬了,声音嘶哑:“就由得你在我面前次次张狂无忌……”在她身后的大掌轻一用力,将她的腰臀蓦地向下一扣。
  她急喘,眼里水涌成潮,几乎要溢出泪来。虽非头一次尝得这滋味,可今夜情浓彻骨,他的温柔他的强悍都叫她满心感动,此时身子被他撑得涨痛,可她却觉这次才是真真正正地得到了他。
  他进去后便不再动,低眼看她,容色苍峻,将她箍入怀中,而后沉沉地舒出一口气。
  ……极致的满足。
  她绝不会知道,一夜她从东宫里仓皇而走,其后他是整夜未眠,到底明晓了她那满腹心思。
  且又何止是那一夜,在触不到她的每一个夜里,他俱是难以入眠,身子叫嚣无羁,满念都是她的柔软紧窒。纵是在看不见她的日子里,在等着千里之外柳旗折报的日日夜夜里,他又何尝好过。
  她似一把尖利的匕首一直插入他心底,撬动他二十多年来无人触及的情壳,将她那一往无前天地不惧的爱意满满注入他的心腔,令他无法不动容。
  可她越是什么都不求,他便越是想给予她多一些。
  她的手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这姿势令她有些害怕,却又觉得极为刺激,身子紧缩着,感受得到他的热度和坚硬,不由更是迷了神思半晌才说出话来:“陛下……陛下这样会累……”
  他嘴唇弯起。逗弄似地上一抬胳膊。见她咬唇低叫浑身发抖。才慢慢开始挺动腰部。低声道:“我一手张揽百斤长弓尚不足以道。何况是轻纤若飘的你?”
  她的脸已然红透了。随着他挺动而微微仰头。长发湿垂而下缠绕在他地手臂上。半个身子露在水外。寒意令她轻颤。可体内一波波翻涌而上的热意却令她不可控制地蜷缩。手指下意识地去扯他的发。
  他顺势低头吻她地脖颈。唇舌她地肌肤上流连不退。听着她口中越来越大地难耐吟喘声作也跟着越来越猛。
  她意乱情迷地时候连连唤他“陛下”。泣喘不止。身子绷着阵阵发抖。随即一软两只手一下子松了开来。若非他一把揽住她。她几乎就要这样后跌入水。无力再动。
  他额上冒汗。低头去亲她地脸庞。“……孟廷辉。”
  她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睁眼就对上他火热露骨地目光。脸瞬时溢血又有些羞恼。直怨自己怎能忘了顾及他地感受由轻讷道:“陛下尚未尽兴。臣……”
  池边冰水恰时滴落在她凝汗手臂上不由哆嗦了一下,身子亦缩,觉出他的目光有变,她便埋首,轻想片刻,眼底淡淡一亮。
  “陛下。”
  他听见她小声叫他,不由转神,应了她一声,看着她这一幅娇柔之色,便忍不住又用力一动。
  她忙抬手抵住他双肩,不叫他再动,自己却缓缓将腰沉下去,见他眉间一紧,便微微笑起来,俯在他耳侧轻声道:“臣忽而想起从前看的春宫册子上,倒有一词与眼下这情境颇为相衬……”她的舌尖轻轻划过他的耳廓,声若蚊吟道:“……不知陛下可愿一试?”
  他被她这三两句话撩得心火骤窜,这朝中上下有谁敢像她这样对他说这等低亵之辞?可这话偏就让她说得这般动人缠情,让他没法抗拒!
  “什么词?”他咬牙在忍,声音僵硬不已。
  她抿了抿唇,脸色愈红,半天才又凑过去,唇间轻轻吐出几字:“鲤吸水。”
  身下温泉水光淋漓,轻浅涌荡。
  他听清她的话,只觉胸口有细小焰苗慢慢烧着他的血脉,一直烧透他的四肢筋骨,一腔欲望再也等不及一刻!
  她读得懂他脸上的表情,当下将双腿在他腰间盘得更紧了些,红着脸,微一咬唇,然后试着缓缓地动了起来。
  如鱼儿吸水,圆唇一张一合,清泉涌流,紧紧吸入又缓缓吐出,反反复复,越来越熟,便也越来越快。
  他抱着她的双手开始微颤,指骨发紧,胳膊上的青筋亦隐隐凸现,喘息声沉哑难抑,一双眸子里烈火灼燃。
  她红润的脸庞上慢慢地细汗冒出来,显是累极,眸子浅阖,无力糯软的声音听上去极是诱惑:“……陛下可觉得舒服?”
  就像他尽力她舒服一般,她亦极其渴望自己能够让他舒服……
  他凝眸盯着她,突然猛地攥紧她腰,抽身而出,然后一把将她翻压上池壁,从后面狠狠重重地挺腰而入。
  被如此勾引撩欲,他何还能够忍得住!
  她惊喘,似有火流窜过四肢,身子软得立不住,两只手费力撑在池沿上,任他狂肆冲撞,十根手指不由自主地探入那半融厚雪之中,借那沁骨凉意舒缓这一身滚烫噬人之火。
  白雪无垠,苍穹无际,深情无底。
  远处淡光微渺,依稀映亮这池边处春情景致,了无冬夜清寒。
  ……
  被他抱起回殿时,她已然瘫软成团,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待躺在又暖又软的床榻锦褥中,身子被他拭干,人被他搂入怀中后,又过了不知多久,她才似寻回了一缕心魂。
  睁眼欲动,可却觉浑身骨头好似都散了架,酸软无力。
  这一场欢爱是如此销魂噬骨,令她心头饱涨、身子赝足,整个人好似沐浴在春日暖阳中,连口中呼出的气都带了浓浓的情香。
  殿里的灯烛多已被他捻熄,床头光线黯淡,她看不清他的脸。
  想要问他明日宫里会否发现,她那一身官服襦裙被他撕碎了又该如何是好,可耳边却传来他低沉蛊惑的声音:“累了就睡。”
  这简简单单几字叫她一下子便放下心来,好似有再多难决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她便没什么可担忧的。
  她想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又朝他怀中偎了偎,唇间无声轻叹,闭了眼睛。
  梦里,他的怀抱依然温暖如昔,坚硬如常,庇她在内,保她不受凄苦侵凌,予她无尚爱意。
  令不禁微笑,笑得眼角潮润。
  翌日天明时分有鸟儿叽喳飞过窗沿,一抹曦光透洒而入,照亮了枕间数方软锦。
  她悠悠转醒,蹙眉睁眼,半晌才忆起昨夜所有事情,当下翻身去望旁边,却见床侧空无人影。
  他竟不在。
  她沉思却不解,便掀了被子,忍着一身酸痛爬起来,抬手拨发时看见床头搁了一叠衣物,不禁愣住。
  半晌,才探手去翻,见是干净齐整的一套女官官裙。
  官服为紫,熟悉的色泽是那么低敛却又是那么浓洌,如针一般刺痛了她的眼,手也跟着一颤。
  衣下金十二枚白玉耀目,另有金鱼袋轻放在侧。
  她看清诸物,不由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僵在床上,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正文 章八十 吏考(中)
这么在床上坐了好半天,她才回神,皱着眉,抬手一做工繁细的褶长裙拿起来一抖。
下面果然有封裱金御札。
她定目,伸手拿过御札,展开来看--
"······以孟廷辉北上潮安平乱有功,除权制诰,同判吏部流内、知考课院,赐金紫。"
短短数行字,一如既往的飞扬夺势。后面有中书宰执的具名章印,墨色朱渍层层染透一张薄纸,颇为惊目。这一封皇上手书御札显是己下中书、门下二省省注过,就待内制拟诏了。
知制诰为中书属官,向来需得经召试制词后才能任此要职。此谕虽着她临时加领知制诰衔,可她未经召试便被除以外制之职,实是过擢。且又令她掌吏部课,更是天恩浩荡,愈显皇上对她的宠信之重。
她人才回京中不过一日的功夫,不知这是何时议定的事情,而她更没想到中书、门下二省的大臣们会了无异议。
以她平乱有功而特赐金紫,这于她又是何等殊宠,眼望着这紫裙玉金鱼袋,她不由心跳飞速。
想那一年冬夜寒节,她抱着书匣翰林院出来,长裙沾雪冻得冷硬,抬眼便见那些紫袍重臣们从都堂出来,宫灯渺渺映亮她那双羡慕的眼。
可今日她竟也能捧着这袭重服,享得这无尚荣恩。
怔然想间。门外晃进一抹修长身影。
她抬头。见他背身靠着柱。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他的衣冠齐整利落。身上衮服青凛生威。脸色淡暖如初升朝阳声道:"可是不会穿这些衣物?"
她抿唇而笑。道:"陛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懂了。"她身上没着衣物。在他目光注视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松开手中官裙。拉起被子遮住身子。
他慢慢地踱步过来。在床边坐下。不由分说地一把扯开被子。将她抱上膝头。拿起衣物来给她穿。表情自始自终都是漠不动色。隐隐含威。
她也没挣扎。由他一件件地给她穿衣。待他拿起金鱼袋来要给她佩时才压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
他扬眉,声音微冷:"你休想抗旨。"
她又笑了笑:"臣如此贪图功名,岂会抗旨?只是陛下令臣一头雾水,全然不知所以。"
他目光一动向她身边那张纸,道:"孟廷辉持诏北上潮安,孤身入城劝抚乱军,开城缴械之时逢乱军作变当机立断下令围城佯攻,协调青州禁军一举平乱,实是舍身为君、筹谋有度、大力朝威。朕闻报龙心大悦,特除孟廷辉权知制诰、同判吏部流内、知考课院,赐金紫。"他复又看向她,"你还有何不明白的?"
她眼神一亮:"臣一令坑杀千名乱军将士,朝中必有人以臣为矫诏苛狠之名,岂会对陛下此谕无异?"
他深望了她一会儿,才道:"孟廷辉回青州后拜折上京潮安北路董义成绩斐然、于乱军一事处断精准,而奏请保其安抚吏一职。朕虽未应然中书以下诸臣皆闻此事,因是无人反对。"
她大大惊讶。
不想他竟会这般替她"笼络人心",才知在青州时为何不见他批复她参劾董义成的折子。他道她的弹章未流于中书之外,可她没料到他却是对众臣捏造了她所请之辞!
她一举平乱,风头正盛,倘是因她一人之言而使董义成再被加贬,朝中与董义成深有渊源者定会闻之自危,而其中重臣又岂会任她再被擢升?现而令她却是"保"了董义成一次,这举动落到旁人眼中便是她在与东党老臣们"示好",纵是老臣们不信她之诚意,也定不会一昧反对她的高升。否则以她那闻名朝野的"谀上苛狠"之名,安知她不会变卦而落井下石?
不过是以她之高升,来换董义成之流的太平无事罢了。
他说得轻巧,可她却看得清那其后的权衡心术,虽知他这是为了使她在朝野上更顺一些,可心中却不甚舒坦。
她低眼道:"可臣却仍是不甘心。"
他轻轻挑眉,道:"因知你会不甘心,所以令你掌吏部课。"
她闻言,立时抬眼,神色有变。
吏部流内掌京官凡七品以下官员的考课任免,而各路州县安抚使、转运使之签判幕职等官德叙迁磨勘亦由课考院负责。令她同判吏部流内、知课考院,此间之意······
心头不由微震。
他低道:"想令董义成在冲州府不再身处要位,不一定非要再加贬他,只需将他手下诸官、帅司亲吏或迁或调,任补刚直之人便可。"
她轻轻点头。
才知他到底是要比她思虑周全,也到底是要比她谋虑深远。杀人于无形,形容的不过就是他。
她这才"保"过董义成,朝中众臣断然想不到她会反身就对冲州下手,更不可能会有人想到这种种之事都是经他授意而为。到时东党老臣们虽是悔之晚矣,可至多是以她为蒙惑君上的多面小人,再贬她之德名罢了。
而潮安北路此番吏治一旦重振,旁的诸路州府亦当引以为戒,将来若想加以整顿,亦非难事。
她抬眼瞄他,嘴角翘起,"既如此,臣便谢陛下隆恩······"说着,出其不意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胆大包天。"他不动声色地低斥了她一声,可眼底却亮了亮,抬手温柔地将那金鱼袋佩在她官裙腰间,长指抚平其上紫络。
她笑着缩了缩,笑声又道:"陛下除臣这等重权,就不怕臣会选任非人,以权谋私,负了陛下一片信任?"
他动作一停,抬眼盯住她:"你不是那种人。"
她眨眼,"陛下由何而知?"
他轻轻笑了,道:"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这话被你搁在心中多少年了?"
她一下子脸红,半晌喃喃道:"当初小传胪前,特命兵部职方司去查了你的身世,不然我实难将你与当年那个孩子对上号。"
她静了片刻,神情变得有些局促,抱膝坐在他跟前,小心翼翼道:"陛下······臣有一请,不知算否逾矩。"
他牵过她的手,"但说无妨。"
她又垂睫想了一阵儿,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既是命人查了臣的家世,那可知臣的父母是谁?"
正文 章八十一 吏考(下)
握着她的手稍稍一紧,继而道:"时年久矣,职方司查了你幼时身在尼庵,并未细究你的生身父母为何人。"
她静想片刻,才点头道:"陛下说得是。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国中之大,若想查得臣的父母是谁亦非易事。倒是臣没个规矩,竟来问陛下这些。"
他只是看着她,没再说话。
她虽不言,可他却能看得出她眼中的浓浓失望之色。从尼庵的女学,从女学到朝堂,她这二十年来曾享过一日父母之爱。若非他二十年前北上潮安时碰巧救了她,只怕她早已经是白骨一堆,又如何能像此时这样依偎在他身前。他深知她大胆无忌下的重重自卑,亦知在这繁花似锦的京中她又是多么孤独无依。
她突然仰起脸来对他笑了笑,"陛下怎么不说话了?"
他拉她入怀,道:"来必有一日,让你知道父母姓名。"
她却摇头,"天底下无父无母者何其多也,臣不过其中之一而已,安得朝吏格外费心?臣只希望能佐陛下治这一片太平盛世,将来一日可使孩童不再受弃凌之苦。如是便好。"
清晨阳光屋外斜映如榻,带了冬日里特有的明晰暖意,照亮了他一双深寒的眸子,蓝褐异色如琥珀通透,灿亮非凡。
许久,她看见他垂眼一笑,听见他轻对她道:"陪我一道去祀福。"
帝新元,西郊祀典必不可少,但她本以为是要等正月十五之后由朝中由司议定祀典诸仪,再在文武百僚们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摆驾祥云观,然后西祀祭天。
他起身。看出心底疑惑。又道:"昨日赴金明台时已谕有司。今日将至西山祥云观为上皇、平王祀福。"
她闻言从床上下来。理了衣物又挽了长发,"今日可会有臣共同来西山列班?"
他不语。目光探至她绕在发间地白皙手指。有些意浓。
她恍然明白过来。
怎会有人来?
他说要为上皇与平王祀福只提前一日谕令有司。入夜后孤身出城奔赴西山祥云观。全不过是因她一日前才回到京中。知她回京却未传她入宫觐见。只一日工夫便安排好了这许多事情。以西山祀福为名而堂然离宫出城。却瞒了外朝众臣一事--他来亦带了她。
西山雪美情浓这一片帝王真心令她不敢妄受,亦不敢不受。
虽是感动,可她仍知分寸,明白他总不可能为了她而置上皇和平王于不顾之地。既然说是祀福,那定是他真心想要为父母祀福。
这般一想不禁有些动容。
从不闻他与父母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历来都道天家最是无情,皇权江山之下重任难分,亲情又岂能与寻常百姓人家中作比。他一肩挑负二人一生心血,承统之责到底要大过为子之孝。
身在九天尊位,却不能伴父母一日,只能以这种方式同上天祈求父母安康,于他之心是亦难矣。
"过来。"他在她身前低声道冲她伸出手。
她回神,脸色有些踌躇,抬眼望见他笃定的神情,这才将手慢慢搁进他掌心里,由他拉着出门入观。
路上他脚步沉慢地道:"父王年轻时戎马多年,身上旧伤隐患未除,多年来不问政事本是未免劳神,却被朝中老臣们以为他是为了给我一手揽政之机。母皇身子连年亦虚番禅位后与父王共同退养西都实乃二人多年心愿,纵是我劝亦无用······"
她听得出他话中对父母的深情厚意更为他能对她说这些而感颤,不由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放心,上皇与平王在西都定会安康无虞。"
阳光下,转过脸看她,眼底深意更重了些,嘴角轻动,点头道:"他二人一生无惧,现如今更不会有事。"
祥云观中早有守吏们准备好一切,就等着他来。
不令文武臣工随驾,亦是为了免去那些繁文缛节。高高的祀坛上覆满雪,生冷透寒。远山雪色白皑连峰,青天灿阳,一脉无暇。
他松开她的手,迈步山前,翻掌一掀衮服蔽膝,对着祀坛重重地跪下去,仰起下巴,轻阖眸子。
"今岁初始,正在上皇大禅之后。朕窃惟上皇、平王授位,昼夜躬蹈国政,恐负其命。王者父天母地,朕今郊见天地,伏祈天鉴。愿大平江山永固无催,愿天下百姓居养无忧,愿上皇、平王安康无虞······"
他的声音自前悠悠传来,地沉入地,蓄力震天。
山间幽静,远处壁仞隐有音跌宕不休。
她亦撩裙跪了下来,双手握膝,垂下头去。
天若有灵,当听得见她心底祈辞。
······愿,大平江山永固无催;愿,天下百姓鞠养无忧;愿,上皇,平王安康无虞。
······愿,臣能永立君侧,看吾皇固江山、养百姓、致太平。
······臣不惧己身的忠奸,愿只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府第二日,内廷中正式下诏,除孟廷辉劝知制诰、同判吏部流内、知考课院、并赐金紫。
与前些次不同,这回朝中竟没人对皇上特旨擢拔孟廷辉一事大肆讽谏,连平日里视孟廷辉为翰林之耻的翰林院诸臣们在听见她被除外制拟诏之职后,亦未乱起非议。
朝中人人皆知,当初潮安北路禁军哗变,皇上连夜着二府重臣入觐议事,欲派两制以上大臣为使、往赴潮安招抚乱军,可当廷宰执没有一人肯荐两制之臣出京平乱,倒是将这重则推给了年纪轻轻、入朝未久、又是女子之身的孟廷辉。
现如今孟廷辉居功而回,虽有矫诏苛狠之嫌,但她身不在两制之内,却肯替两制大臣们出京北上招抚乱军,如今皇上封她格外制之职,又岂算逾例?更何况连动党老陈们都不置一词,旁人还有甚话可说?
便只能眼红地看着这孟廷辉一步而入两制之内,放眼朝中再无女臣比她位高,更是没人比她升官更快,人人暗道从两制刀中枢不过数尺之遥,倘是她再得寸功,来年便是拜为参政亦非不可能之事。
况且,她如今又掌吏部课--
朝臣们不是傻子,那些精于吏道的人岂会不明此间利害。因知当初曹京受她举荐而连升两品,便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官吏们开始亲附于她,便是从前不与她多交的西党朝臣们也愿往孟府拜帖,凡宴亦会请她过赴。
朝中多年来东西两党分派的局面隐约有所改变,凡亲附孟廷辉的年轻臣子们皆被老臣们当面斥作"孟党一流",势必要给孟廷辉也扣上个"结党不臣"的名头不可。
三月初,本该是朝中筹措皇帝登基后首次进士科州试的时候,可孟廷辉的一封"论朝中进士科举士札子"却令朝中上下轰然炸开了锅--
札子中道,若不负上皇当年之志,当使朝中女官出知地方州县、吏治斐然者可居大任;且请皇上罢撤来年女子进士科,着诸路女子欲求功名者并与男子同试今岁进士科!
传闻中书宰执奉旨审注此议时,右相徐亭曾暗下对参知政事叶问窃言道:“女子参政,一旦显要,必为大乱!”
第八十二章 改试(上)
“女子参政,一旦显要,必为大乱?”
  夕阳余辉洒在孟府正厅阶下的石砖上,孟廷辉坐在厅中,脸色淡然,眼望着坐在厅左的曹京,开口轻轻问道。
  厅中光线较之外面稍暗,曹京的脸也显得有些黑黜黜的,身子在高凳上坐得挺直,道:“徐相对叶参政正是如此说的,这话今日已传遍了整个中书,想必皇上也听说了。”
  孟廷辉垂睫,冷笑道:“徐相倒是胆量非凡,敢在都堂内说出这种话来!此言虽在讽刺我,可他欲置曾经执掌国政凡三十九年的上皇于何地?又欲置曾经官至枢密都承旨的沈夫人曾氏于何地?”
  曹京微一挑眉,“孟大人此番奏请皇上罢撤来年女子进士科,又欲令国中诸路的女学生们与男子一并在今年共试进士科,老臣们定然以为孟大人是不顾朝制、视贡举为儿戏,徐相也是一怒之下口不择言罢了。”
  “女子进士科……”孟辉声音轻低,“自沈夫人曾氏退政,这么多年来女子进士科可曾出过二府重吏?诸路女学承建已逾二十年,图的又究竟是什么?朝廷虽开女子进士科,可历科女进士们又何尝得享过正科进士们的品秩官职?多年来不闻女官在朝成就大业者,并非女子无力而为,实是势不允人而已。今次皇上初即大位,我奏请改试亦是为君为朝,岂是视贡举为儿戏?”
  曹京却笑道:“孟大人旁的到没错,可就有一言说差了。大人不想自己亦是女子进士出身,安能说女子在朝没有成就大业者?以大人眼下平步之机,官拜二府重臣不过早晚之事耳……”
  她听得出话中恭维之意,便抬眼瞥他,“皇上除我一个权知制诰就已让徐相如此介怀又何敢妄言二府重臣?老臣们在乎的哪里是什么贡举朝制,他们不过是不愿女子享正科进士之例,分了他们的权,却承了我的恩——君不闻朝中暗议我在结党之事?便是你曹京被人在后称作‘孟党’之流。”
  “孟党?孟党才好。”曹京低哼,“王奇一案未结时在下便有言,倘是孟大人估测对了,在下往后便跟着孟大人行事了。现如今孟大人节节高升,且又身居平乱之功,老臣们虽是嫉恨,可却没法当面妄议,只能在这改试一事上给孟大人难堪。”
  孟廷辉默声半晌,才问他:“你今日来府会只是为了告诉我徐相在都堂里说了些什么罢?”
  曹京缓缓抬。飞快一扫厅周。见孟府下人不在近处。才敛色低声道:“孟大人眼下掌吏部课。不想趁此机会为自己培植些翼党么?”
  她听清。人一惊。
  他见她无言以为她是默认。嘴角不由翘了下。又道:“凡七品下的京官中还有不少是在下的同年。只要孟大人开口。都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她这才明白过来。
  从京官升到朝官。向来须得经数年磨勘叙迁之久中年轻之辈像她这么幸运地几乎没有第二个。那些人多年来被陈制所限不得展志。只怕都是看见曹京因听了她的话而升得如此之快。才肯要这般“追随”她。
  曹京又道:“论眼下朝中新俊。当以孟大人官职最高、且最得皇上宠信。倘是此次皇上准允改试一事。今科进士中凡女官之辈亦是理所当然归于孟大人之属时再加上京官中一干愿意亲附大人地年轻俊材。朝中谁敢小觑孟大人之势?”
  她的手有些凉,淡声道:“皇上才即位没多久,亦非拘于陈法之人岂会不给年轻朝臣们一展己志的机会,我又何必为自己造势?”
  曹京低笑了一声“皇上的心思在下是摸不透,在下只知朝中守旧老臣之势并非一日可摧。大平建国初时,跟随上皇、平王一并列班新都的东西两面臣工们现如今虽已老矣,可仍旧把持着二府重位不放。皇上纵有雄主改图之志,也难敌两面老臣力争。徐相本是西党旧臣,今次不照样对改试一事心怀不满?若是身无可依之势,纵是屡受皇上擢拔,也难能在朝政上与老臣们平起平坐!孟大人将来若想真正挤身二府之内,势必要倚靠朝政新俊之臣所助,唯有势若两党旧臣,方能不屈于人下半分……”
  他这些话虽是大逆逾矩,可却是字字在理,由不得她不听。
  良久,她又道:“你亦是满腹才学之人,何必要来攀附我?直待皇上擢拔重用,岂不更好?”
  曹京自嘲一笑,“为官亦是要凭运气的。朝中满腹才学之人又何止在下一人,可谁能像孟大人这般深得皇上宠信?在下不善揣摩上意,怕是难得皇上重用,不如跟在孟大人身边,尚能略施抱负。”
  她不禁微哂。
  说到底,连他也认为她能居今日之高位,与她善于“希意谀上”是脱不了关系的。
  他见她仍是不应,想了想,又道:“孟大人心在国计民生,当初县百姓举状之时在下便看出来了。但大人须得明白,倘是在朝中无势,又如何能真正一展胸中之志?更何况,”他顿了顿,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重新道:“更何况,孟大人如今是依着皇上宠信才能有今日之位,它日若是没了皇上这份宠信,孟大人又该要如何是好?”
  这话倒是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事。
  她知道曹京虽是精于吏道,可却没有坏心。当初他明知她深受东党朝臣厌恶,却仍旧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救,这件事她是永不会忘。
  孟廷辉抬眼看他,问道:“你想要举荐的人,都有谁?”
  曹京面露喜色,忙从怀中摸出一本叠好的折子,走过来递给她,道:“都在这上面写着了。孟大人可逐一考课,择合适者荐之。”
  孟廷辉翻开折子略略看了一遍,见都是些平日里文名尚可的人,便也缓了脸色,冲曹京点了点头。
  曹京见她已应,便冲她笑着长长一揖,然后拜辞。
  外面有下人进来替她送客,她依然坐在椅子上,身边矮几上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
  手指沿着折子摩挲了半晌。
  方一轻叹。
  她眯着眼想了想,自己这回该算是……
  弄权小人。
  可她既已走到了这一步,又如何能再向后退。曹京千言万语中总有一句是真,那便是她不能总倚着皇上的宠信皇上的庇护来与老臣们相抗。
  她若真想长立君侧,又岂能一生只做一颗棋子?
第八十三章 改试(中)
  廷辉拜表请罢来年女子进士科后五日,朝中分散在品下京官们纷纷联名上奏,附其所议;又二日,沈知礼衔领朝中十数名女官,亦拜表上,请皇上准允诸路女子同试今岁进士科。皇上着中书宰执廷议此事,时给事中廖从宽、左司谏曹京等人亦以孟廷辉所奏为善,当众附议于侧。
  数日来奏章纷涌至中书门下二省,朝中年轻臣子中主张改试之声虽是越来越高,但老臣们只道如此声势实属孟廷辉蓄意所造,因而于改试一事上坚决不肯退让半步。
  众议纷纭不决之时,皇上有谕下中书,令拟诏以告天下,不罢来年女子进士科,然若有女子欲于今岁同试进士科者,朝廷当允其请,将来若举进士,则享正科进士之例,品秩官阶不低男子一分,而来年女子进士科则照常举行,各路女学同试今岁进士科州试者不得多于百人。
  此谕一下,老臣们拜呼万岁圣明,孟廷辉亦拜表谢恩,改试一事争执风波乃止。
  虽然没有完全罢撤子进士科,但那些欲与男子一试功名的女学生们却有了从前想也不能想的机会,这让孟廷辉及主张改试一派的年轻朝臣们已是大大欣慰。
  可今岁各路参进士科州试的女子不得多过百人,这在老臣们眼中简直就如沧海一粟,丝毫不值一提——想国中数万饱学之人三年一试,区区千余女子又如何能挤得进最终那数十名进士之位?因而老臣们皆以为,皇上此谕不过是为了安抚朝中这些锐意进取的年轻臣子们罢了,决不会是真心想要动改朝制。由是一想也没人再就此事讽谏皇上。
  谁料进士科州试方一开,皇上便又有谕下,以尚书右仆射徐亭、权知制诰孟廷辉在京中礼部试上同知贡举。
  这一下有老臣们不豫起来,且不论孟廷辉资质尚浅,有何德何才能与尚书右仆射同知贡举?更何况在之前论争改试一事上,徐亭几次三番明讽暗谏孟廷辉乃不德之人,二人之间关系闹得甚僵岂能在礼部试上同知贡举?
  徐亭连拜表上,以孟廷辉无才浅德而与其同知贡举。皇上驳其所奏,以此次进士科礼部试乃首次允女子参试孟廷辉出身女子进士科状元之位,功绩朝中女官无人可及,当是此次权知贡举之不二人选。
  朝中孟廷辉一党的年轻臣子们闻皆是兴奋不已,而老臣们则是愈发恼怒,虽驳不了皇上之议,却看不得孟廷辉能够领得这令天下士林钦羡的知贡举一衔!
  诸路州试结束后。判拟得定凡两千一百名举人中有女子凡一百三十二人。礼部遂按往年之例筹备京中会试诸事。而各路地举子们也陆陆续续往赴京中。
  国中三年一度地士科礼部试开考在即。孟廷辉却突然以吏部磨勘课考所定。连黜潮安北路安抚使司及转运使司中六品下的官吏共十多人。吏部依她之言、拟呈札子往报中书审注。可却被早已窝了一肚子怨气地老臣们狠狠地驳了回来!
  朝中自开国至今。还未有六部议定之事遭宰执、参政共同驳回者。此番孟廷辉欲黜潮安北路众吏却被中书所阻。当下便令本已趋于平静地朝野又起巨浪。
  孟廷辉当初因王奇、魏明先之事得罪了东党老臣们如今又因改试一事得罪了西党耆老徐亭。如此一来倒使得中书、门下二省中地重臣们同将矛头对向了她。而东西两党老臣们之间地关系却逐渐趋和。以至于朝中已逾十多年地东西二党之争竟变成了眼下地新、旧两派之争!
  正午。春阳刺眼万分。
  孟廷辉手中捧着一摞簿子,正快步朝内都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二省中的年轻属吏走过见她走来,或是低首揖礼是问她一声“孟大人”,态度皆是有礼。
  她捧着东西不能回揖对人点头微笑,算是回了礼快近都堂时,才叫住一人问道:“都堂今日可是徐相掌印?”
  那人冲她使了个眼色,悄悄抬手朝身后一指,嘴角撇了撇,然后才走。
  孟廷辉会意,便站在都堂门外的廊下等着。
  春风和煦,吹动弱柳碧波,细细的絮沫扑到她的脸上,十分的痒。
  她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两眼正望着不远处池中的锦鲤,却听身后响起脚步声,忙回头去看,恰见徐亭从内都堂里出来,当下迎上前去,低头微笑道:“徐相。”
  徐亭看见是她,脸色登时一黑,步子停了下来,却没开口应她。
  孟廷辉抬眼,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便直截了当道:“在下依例课考,潮安北路帅司、安抚使司中十三名官吏不胜其任,因迁调它处,不知中书为何要驳。”
  徐亭冷冷道:“中书宰执亦非徐某一人,你何不去问旁人?”
  她微笑,“这十三名官吏中多是攀附东党朝官者,因而古相驳退此议,在下尚能理解。可徐相亦驳此议,在下不知除却私怨,还有何解?”
  “私怨?”徐亭的胡子气得一抖,“徐某在朝为官数十载,忠上皇、辅今上,何时因私怨误过朝政过!你一令欲黜十三名潮安官吏,倒是何居心?”
  孟廷辉没有应声,只将手中捧着的簿子往前递过去。
  徐亭却不接,仍是气道:“你孟廷辉不将朝制放在眼中,仗着皇上许你掌吏部课,便欲对边路重吏下此毒手,实属不忠之举!你若执意如此,徐某必将到皇上面前去劾你之谬!”
  她的手依然举着那些簿子,轻轻道:“徐相若是执意不纳在下之议,在下亦将到皇上面前去劾徐相为相之谬。”
  “荒唐!”徐亭一把打散了她手中的簿子,“皇上若是听你妄言,便是庸主!”
  纸落一地,哗啦拉似雪叠复。
  孟廷辉听清他最后二字,脸上淡然之色瞬时垮了,抬眼盯住他,嘴唇抿得紧紧的,久而未言。
  徐亭只当她是怕了,便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她站得笔直,一直盯着他不放,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慢慢地蹲了下来,将那些被打落的纸一张张拾起来。
  正要起身时,眼前突然有人影堵了过来。
  一双金线墨靴端端正正地映入她眼底。
  她抬头,看清来人,便挤出丝笑,轻声道:“陛下是从枢府那边过来的罢?”
  他低眼看她,斜眉轻挑,不答却问:“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第八十四章 改试(下)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腾腾地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来道:“臣掉了东西在地上。”
  他负手,不言却望着她,眼神淡淡的,可那一双眸子却是格外暗邃。
  头顶太阳刺眼,他的目光更是令她感到无所遁形。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撇眼就看见不远处还立着两个随驾小黄门,当下更觉不妥,便低了头:“陛下若无事示下,恕臣先告退了。”
  他的目光探至她手中的簿子,只消一眼便知那是何物,脸上微有了然之色,口中却只是道:“可有事要禀的?”
  她心口突然一酸,却微微咬牙,摇了摇头。
  他不逼她,足下又上前半步,离她更近了些,光天化日之下抬手摸进她的袖袋中,抽出几张纸,捏于指间,低声道:“中书既驳,你为何不直接呈与朕来批注?”
  她怕周围瞧见他的动作,慌忙朝后连退几步,低眼看着脚下,轻声道:“臣若凡事遭中书阻议便去找陛下,那陛下置宰相又有何用?”她顿了顿,抬眼瞅他,抿唇道:“陛下放心,臣应付得来。”
  他深知她的倔强,当下微弯嘴角,将那几张纸还与她,“早朝时分论及御史中丞一缺该由何人来补,你未当廷表议,现下可有话说?”
  她想也不想便道:“臣以为当由廖从宽廖大人补此一缺。”
  乾德二十五年皇上登基之日罢黜时御史中丞薛鹏,其后曾迁左丞周必权领御史中丞一职,不日前周必权以病致仕,朝中上下众臣又重新注目起这举足轻重的兰台之主一位。
  眼下形势早非当日能比——当初皇上一日连贬孟廷辉及东党三人,白让西党捡了这御史中丞一缺的现成便宜;现如今孟廷辉风头正盛,皇上亦颇有重用年轻才俊之意,因是东西二党的老臣们无暇顾及旧怨,都怕御史中丞一职所委之人会是曾历任左正言、侍御史、左司谏、左谏议大夫、且又与孟廷辉颇为亲近的曹京,因而早朝时二党竟没互争,只道兰台事非细小,皇上不可将此重任委于朝中年轻之辈。
  老臣们不傻,都知此刻东西二党若为自己争利,皇上则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此缺除以二党之外的人。可御史台乃朝中言谏喉舌,又岂能让孟党的人占了便宜!
  揣度皇上心意,最好是能选一个不亲东西二党、亦不亲孟廷辉之流、且在朝中资历颇深的臣子担任。由此放眼朝中,出身重臣名门、多年来交游于二党间的廖从宽则是最佳人选。可在之前的改试一事上,廖从宽竟曾当廷附议孟廷辉之言,老臣们自是有所顾忌,怕他将来亦会变成孟党之人,因而在早朝议御史中丞一缺该由何人来任时并未提及廖从宽的名字。
  她没有当廷表议,不外乎是担心自己若提廖从宽,则会被老臣们以为她是“居心叵测”。
  ……可事实上,她也的确算是“居心叵测”。
  当初参审王奇一案时,她曾夜访廖府,拜请廖从宽替她疏通御史台那边的关系,好让她顺利入台狱审案。当时她就对廖从宽承诺过,倘是她将来一日能得显要之位,必谢廖从宽当日之助。
  更何况,廖从宽在改试一事上竟是出乎意料地附她所议,这令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承了他一次人情。朝中人事向来复杂,她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承情而不答?再者,老臣们显然不知她与廖从宽这两年来会有私交,若是此次廖从宽能得以顺利迁任御史中丞一位,她也希望能将其一举拉入自己这边,而一旦能挟御史台之言谏要务,东西二党之势定会不复其盛。况且,凭廖从宽祖上三代为相的家世背景,便是将来取代眼下二相之一,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这一把算盘打得精巧,忍了许久,便是在等皇上问她这一刻。但,她虽自以为筹谋无失,却无法断定圣心究竟如何……
  久久听不见他开口,她不由抬眼轻瞥了一下他。
  他脸上带了点笑意,可那笑却是高深莫测,“若除廖从宽御史中丞一职,不知他心中是会感激朕,还是会感激你孟廷辉?”
  她心头咯噔一声。
  这段日子来她的那些动作他不可能丝毫不知,只怕方才那一句问话也是他的浅探而已。纵是他与她是两情相悦,可他归根结底是她的皇上,而她归根结底……是他的臣子。
  他望着她,缓缓又道:“朕亦有意令廖从宽补御史中丞一缺。”停了停,嘴角略扬,补道:“……也算是朕为你孟廷辉结党出一份力。”
  她瞪目结舌地怔住,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本以为经过这么多事,她算是懂得他一些了,可谁曾想,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弄懂过他一分!
  “陛下……”她半晌后垂下眼,口中喃喃出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感觉自己就像是不懂事的孩童,任性着学人玩火,却不知这一路无虞是因他一直在纵容庇护她。
  她在怕什么他全都知道,她想要如何他也全都明白。
  从改试一事至今,在面对东西二党老臣与她之间,他不动声色之下权衡得多么有道,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已是他作为一个帝王所能给她的无尚宠爱,她怎能听不出来,又如何不惭于自己之前的那点心思。
  廊下池间,锦鲤游曳间溅起细碎水花,灿阳碧波点点灼目。
  他突然叫她:“孟廷辉。”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道:“明日下朝后,朕欲令殿前诸班直骑演于宫中校场,你一并来观,顺便一习骑术。”
  她不解,目光犹疑,“陛下……”
  他不待她问,又道:“朕方才已同枢府议定,今岁骑射大典将在进士科放榜之后举行。你如今身非闲等,莫不是还想再出一次丑?”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才想起来新帝登基后的骑射大典便在今岁,又想到当年北苑那一次……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臣谨遵陛下之意。”
  本以为他该走了,谁知他竟忽而倾身,目光探进她眼底,声音微哑道:“近日来太忙,未曾令你单独入觐过,你心中可有丝毫埋怨?”
第八十五章 心意(上)
  自她被除权知制诰、能够升朝议政以来,便再没得过机会与他私下独处。因改试一事,她连日来一面应付朝中各式各样的争论,一面着手迁调潮安北路帅司及转运使司里的属吏,且又要抽暇去准备半月后的进士科礼部试权知贡举一事,再加曹京接连向她引荐朝中新俊,她接连数日竟是一点闲暇辰光都没有。
  皇上自二月末始便频频出入枢府议事,她知道他同样是忙得夜不沾枕,可却不知他到底在和枢府的朝臣们忙些什么。自从大平开国以来,中书、门下二省一向不问枢府军务,诸位宰执、参知政事更是非国之兵者大事不入觐参议。枢密使方恺是当年随上皇御驾亲征、在平天下定江山时立过汗马功劳的,其下一干枢府朝臣又多是起于行伍、跟随上皇、平王数十年的铮铮将校,对皇上的忠心之度绝非朝中旁人可比。皇上入枢府与诸臣议事,非得特旨,中书、门下二省必不能知其细末;且方恺等人向来不屑都堂中种种党争之事,二府之间关系常年不穆,因而纵是她职为中书省属官,也不能知枢府军务半分。
  从西山归来至今,她夜夜连觉都睡不够,自然无暇时时惦记着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她知道他连月来专注于朝政军务,想必也不会念及她分毫,所以从没因他未曾令她单独入觐过而有过丝毫埋怨。
  但,此时此刻被他这样一问,她竟满心顿涌思念之潮,才发现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将他想了千万遍。他与她眼下不过咫尺之距,她几乎能看得清他眼底微微闪动着的星芒,只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竟忍不住想要抬手触碰这一张令她魂牵梦绕的刚毅俊脸。
  欲望来得如此强烈,却又是如此不合时宜,她不由轻浅叹气,避开他这摄人心魄的目光,声音也随着他一道哑了:“臣知陛下忙于朝政军务,又岂会因一己私情而埋怨陛下?”
  他低笑出声,眼角微微眯起,“甚好。”
  她一下子醉在他这阳光下的微笑里,真想不管不顾地上前拥住他,细吻他的眉梢薄唇,倾诉这积蓄已久的相思之意。
  却终是忍了又忍,埋了头看脚下。
  他侧过身子,冲后面两个小黄门嘱咐了几句。
  她知道他这回是真的要走,便垂首恭道:“明日早朝后,臣会遵陛下之意去校场。”
  他应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加逗留,转身远去。
  她亦慢慢返身,往回走去,路上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簿子,眼神不由暗了些。
  这不过仅仅是个开始。
  她不惧不畏,亦不会退缩。
  她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与这些老臣们周旋,更相信将来总有一日,她必能令这些都堂重臣再也无法小觑她,而她也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站在离他最近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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