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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觉醒

_4 克里希那穆提(印)
  提问者:先生,“我现在的”(I am)感觉跟快乐、恐惧以及思想毫无关系。我只考虑我当下的状态。我没有恐惧。我当下的感受跟思想毫无关系。
  克:你说“我现在的”是什么意思?
  提问者:指当下坐在这里的感觉,其中并没有恐惧。
  克:问题不在这里,先生。
  提问者:首先,我们必须搞清楚是否存在确定这回事,然后就不会有恐惧了。
  克:怎么搞清楚?
  提问者:我看到思想的整个过程是个陷阱。
  克:探究它,每个人都没说到正题上。我来说说我觉得问题在哪里。
  我惧怕明天,因为明天不确定。到目前为止,我的生活还算非常安定。虽然有些时候我也忧心忡忡,好歹都过来了。但是对明天的这种恐惧感,明天是如此不确定——核战争、可能引爆种种灾难的意外战争、失去钱财——对于未来,我惊恐不安。该怎么办?可以的话,我想摆脱恐惧,摆脱对过去、对未来的恐惧,摆脱表层、深层的恐惧。
  不要跟我解释,不要跟我说“要这么做”,“别那么做”。我想搞清楚恐惧是怎么回事。我是怕黑还是怕不确定;我是怕执着,怕执着某个东西,还是怕执着某个人、某个观点。我想搞清楚它的根源,怎样避开它,而不是怎样压抑它。我想看清恐惧的结构。如果能了解它,事情就会不一样。所以我要研究恐惧是怎么回事。让我继续说一会儿,可以吗?
  对我来说,恐惧是存在的,因为我一直挂念明天,就算你保证明天万无一失,我还是感到害怕。我为什么一直挂念明天?是因为过去太顺了,我学了不少知识,那成了我的安全护卫,但我对未来一无所知?如果我能了解未来,把它化为我的知识,那我就不怕了。我能把未来当做知识、经验一样来了解吗?那样一来,它就成了我的知识的一部分,就没什么好怕了。
  我还看到,我想要许许多多的快乐,性的快乐、功成名就的快乐、成为大人物的快乐。我想重温那些曾经的快乐。等到厌倦了,我就想要更深、更广的快乐。我主要的动力就是快乐——全方位的快乐。所以,我要躲开恐惧,我要更多快乐。我们都想要这样。快乐跟恐惧不相干吗?还是它们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我必须搞清楚,不是嘴上说说“是”或“不是”就完了。我必须用心探究,搞清楚快乐是否滋生了恐惧,恐惧是不是我欲求快乐的结果。明白我的问题吗?
  提问者:但快乐也可能是另一回事,它可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克:不,那种快乐也是痛苦的。只不过为了得到更大的快乐,我可以克服痛苦。你在生活中没注意到我们是怎样渴求快乐的吗?
  提问者:注意到了。
  克: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我们在追求快乐,一切都奠基于此。如果没有得到满足,我就心神不定。所以我问自己,快乐和恐惧是否并不相伴相随。我从不质疑快乐,我从不问,“我应该有这么多快乐吗?”“它会把我带向何处?”相反,我想要更多,天堂的快乐、尘世的快乐、家庭的快乐、性的快乐——快乐在驱使着一切。而恐惧也在那里。请检视问题,不要守着自己的观点不放,看在老天的份上,移开你的目光!搞清楚问题!
  跟上这个思路:我想确定明天,但只有在知识的领域,只有当我说“我知道”的时候,才存在确定这回事。除了过去,我还能知道什么呢?一旦说“我知道”,它就成了过去。当我说“我知道我的妻子”,我知道的是过去的她。过去确定,未来却不确定。所以,为了彻底安全,我想把未来拖入过去。我看到思想造作的地方就有恐惧产生。如果我不挂念明天,就不会有恐惧。
  提问者:在我看来,恐惧是某种本能。我觉得恐惧是能量,有某种力量在其中。
  克:你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每个人都很有把握自己知道怎么处理恐惧。我们解释,给出理由,我们认为自己了解,可到头来我们还是怕。我想绕到这一切的后面,搞清楚恐惧到底为什么存在。是思想挂念未来的结果吗?因为未来很不确定,思想奠基于关于过去的记忆。思想就是记忆的反应,以知识和数个世纪的经验的形式累积起来,思想就源于那些东西。思想说,“知识就是我的安全。”你现在告诉我要摆脱不确定的明天,如果我知道明天是怎么回事,就不会有恐惧。我渴求的是知识带来的确定。我知道过去,我知道我十年前或两天前做的事。我可以分析它,了解它,与它共生共存。但我不知道明天,这让我害怕。不知道表示:没有相关的知识。对于不知道的东西,思想能获得关于它的知识吗?
  所以会有恐惧。思想试图搞清楚未来,因为不知其内容,它就怕了。为什么思想挂念明天,挂念它一无所知的东西?它想要确定,但可能并没有确定这回事。请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提问者:生存系统需要考虑明天,这是根本的生存法则:需要某种预测。
  克:我谈到过了,先生。
  提问者:我们必须遵循这一生存法则。如你所言,由于想象投射了严重的恐惧,带来了心理上的困扰,但要阻止人类不去有逻辑地思虑则是不可能的。
  克:我可以指出的话,我们确实说过,思想在保护肉体生存上是必要的。那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
  提问者:我不同意。我认为思想对于生存来说并不是必需的。动物有生存的本能,却没有困扰我们的恐惧。
  克:夫人,我们这是在混淆两回事。拜托,一开始我们就设法解释了这一点。
  提问者:她是对的。人类的思想取代了本能。
  克:我同意你的说法,我们必须知道这房子明天还在,肉体的生存和对未来的计划是必要的,不是吗?不那样,我们就没法生存了。
  提问者一:如果把这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恐惧就没机会了。
  提问者二:思想考虑当下的生存,也必然考虑明天的种种。
  克:天气很热,我必须计划买些凉快的裤子。这表示为明天打算。冬天,我不得不去印度。我应该计划将来的事。我们不是在否认这个,事实上正好相反。我们在谈论的是对不确定的恐惧。
  提问者:我们对自己没自信。
  克:我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你相信的那个“你自己”是谁?相信自己,你那么了不起吗?
  提问者:为什么不?
  克:你自己是什么?
  提问者:人类。
  克:人类是什么?善、恶、战争——我们经历了这一切。我们关注的是恐惧。我们必须运用思想生存下来。但是为了生存,思想把世界分为我的国家、你的国家、我的政府、你的政府、我的上帝、你的上帝、我的古鲁、你的古鲁——思想造成了这一切。虽然它打算好好生存,却因为把世界分割得支离破碎而毁灭了自己,而我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必须了解思想的本质,什么情况下它是必要的,什么情况下它是魔鬼,什么情况下它具有毁灭性,什么情况下它造成了恐惧——这就是我的问题。
  我说过,思想必须发挥作用,否则你就无法生存。但是它在生存的欲望中分裂了世界,因而变得具有了毁灭性。我明白思想必须清晰客观地发挥作用,没有丝毫扭曲。那么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思想挂念明天?一方面,它必须考虑明天,但为什么思想挂念未来并滋生恐惧?
  提问者:为了安全。
  克:你知道,为了安全思想必须考虑明天,这显而易见。同时你也看到,思想因为考虑明天而制造了恐惧。为什么?
  提问者一:因为我们想继续。
  提问者二:因为我们厌倦了快乐。
  克:我们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拒绝丢开自己微不足道的见解、判断和结论。扔掉那些东西吧,重新思考。
  对我来说,问题很简单。思想必然造成恐惧,因为思想永远找不到未来的安全。思想在时间中有安全,明天却不在时间的范畴。明天是存在于心当中的时间,心理上的明天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因为那份不确定,思想投射了它对明天的渴望:安全、我得到的东西、我达成的东西、我拥有的东西,如此等等。那一切同样毫不确定。那么思想能平静地面对未来吗?这就是我想问的重点。思想能平静吗,这表示:只在保护身体安全的必要时刻发挥作用。因此不划分国家,不各造各的上帝,不好战。让思想平静吧,那就不会有明天这种虚构的时间了。
  因此,我现在必须了解生活是怎么回事。我不了解活在当下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了解活在过去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就想活在未来,我不知道未来是怎么回事,就如我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所以我要问,今天我能活得充分彻底吗?只有了解思想的整个机制和功能,我才能那样生活,而寂静就在了解思想的真相的过程当中。在心安静的情况下,没有未来,也没有时间。
  
  萨能
  1971年8月7日
冥想的心和无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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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想的心和无解的问题
  
  我们生活在一个衡量的世界,我们背负着那个世界,却想进入另一个根本不可衡量的世界。冥想就是看到实然并超越它。当头脑、身体和心灵真正安静和谐时,也就是当头脑、身体和心灵完全合而为一时,我们就会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克里希那穆提:随着足迹踏遍世界,满目皆是惊人的贫穷以及人与人之间丑陋的关系,我心里越来越清楚,这个世界必须要有彻底的革命,一种不同的文化必须形成。旧有的文化已经没有活力,可我们却紧抓不放。那些年轻人起来反叛,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转化人类本质即心灵的方法。除非有深刻的心理革命,否则只在外围修修补补是不会有多大影响的。这心理革命——我认为是唯一的革命——通过冥想就有实现的可能。
  冥想就是能量的彻底释放,今天早上我们就要一起仔细谈谈这个主题。冥想这个词的词根义就是衡量。整个西方世界就建立在衡量之上,但在东方,他们说“衡量是幻境,是幻觉,因此我们必须找到那不可衡量的。”于是,这两个世界在文化、社会、智性以及宗教上分道扬镳了。
  冥想是个相当复杂的问题,我们必须慢慢探究,从不同角度了解它。请你们始终记住,要形成一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社会,心理革命是绝对必需的。不知道你们对此有多么强烈的体会。我们大部分人,身为中产阶级,对自己的小家、小收入已经心满意足,也许宁愿维持现状,不受打扰。但世事、技术、外部世界的种种正在产生巨变。而几个世纪以来,我们大部分人的内心世界却多多少少还是老样子。那革命只能发生在我们存在的核心,并且需要巨大的能量。冥想就是全部能量的释放,我们会详细讨论。
  关于冥想是什么,它应该怎样,种种观点浩如烟海。我们或从东方引进理论,或按自己特定的宗教倾向进行解读,我们认为冥想是沉思,是接受,是祷告,是保持心的静止或开放——我们有各种奇谈怪论。特别是这些年,很多人从印度跑来,宣传起五花八门的冥想方法。
  首先,怎样拥有这无摩擦的能量品质?我们知道机械能量,即机械摩擦,我们也知道我们内心的摩擦,它通过冲突、抗拒、控制等等制造了能量。那么,有一种能量是机械摩擦引起的。有没有另一种完全没有摩擦的能量呢?一种彻底自由、不可衡量的能量?我认为冥想就是发现那样的能量。除非我们有充沛的能量,不但生理上能量充沛,心理上更要有充沛的能量,否则我们的行为永远不会圆满,它将没完没了地制造摩擦、冲突以及挣扎。我们看到各种各样的冥想——禅、从印度带来的瑜伽、各种僧侣的沉思团体等等,所有这些方法都认为要控制,要接受一套系统,要练习诵念词句,即所谓的咒语、真言,还要练习各种形式的呼吸法门、哈达瑜伽等等。我猜你们都知道那一套。
  那么,首先我们要通过探究把那些论调全部丢掉。不要接受他们说的那一套,要去探究,要看清楚其中的真假。作为初学者,你要不断重复词语、句子、祈祷文、一连串古鲁告诉你的咒语,花钱学习特殊的短语,每天秘密诵念。可能你们有些人已经修炼过那些,对此有不少了解。那就是所谓的真言瑜伽,是从印度那边传过来的。那些人宣称“如果这么做,你就会开悟,你就会有安静的心”。其实那就是重复某些词语而已,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付钱跟他们学那种东西。如果你不断重复一串词语,不管是“福哉玛利亚”还是各种梵语真言,显然你的心就会变得相当迟钝,并且你会有一种特殊的和谐感、平静感,你以为那将有助于实现心的清明。你可以看看其中的荒谬,为什么要接受任何人对这类事的说法——包括我的呢?关于内在的生命活动,为什么要接受任何权威?表面上我们拒绝权威,如果你脑子清醒,政治上观察敏锐,你就会拒绝那些东西。然而,对于那些宣称“我知道,我已成就,我已领悟”的人,我们显然轻易接受了他们的权威。宣称自己知道的人,并不知道。一旦你说你知道,你就并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某些你有过的经验、某种幻象、某种开悟?我不喜欢用“开悟”这个词。一旦你经验了它,你就认为你已达到了某种了不起的境界。然而,那已是过去,你只能知道那些已经结束并因而僵死的东西。如果那些人过来宣扬他们已经领悟,收你们很多钱,对你们指指点点,要你们“这么做”、“那么做”,这显然非常荒唐。所以,我们可以把那些都丢掉。
  我们还可以丢掉练习某个系统、某个方法的全部论调。为了达到开悟或极乐,为了获得安静的心,为了达到平静的境界,不管什么,如果你为了那些而去练习某个方法,一遍遍反复,这显然会让心变得机械。练习特定的系统,不但意味着压抑你自己的转变和理解,还意味着遵从和没完没了的冲突。我们的心喜欢遵循某个系统,因为那让它明确,那么活很容易。那么,我们可以现在就丢掉所有的冥想系统吗?你们不会的,因为我们整个的习惯结构就建立在寻找方法的强烈需求上,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追随了,就可以过我们单调、迟钝的常规生活了。我们要的就是不被打扰,所以我们接受权威。
  我们必须自己搞清楚问题,而不是通过其他人。几个世纪以来,我们接受了牧师的权威、老师、救世主以及大师的权威。如果你真的想搞清楚冥想是什么,就必须把所有的权威都彻底抛到脑后——不是指法律的权威、警察的权威和法规、法律,等你自己的头脑清晰而有条理时,也许就会明白这一点。那么,冥想是什么?是对思想的控制吗?如果是,那谁是思想的控制者?就是思想本身,不是吗?人类的整个文化,包括东方和西方的,都建立在思想的控制和专注之上,在那个过程中,要保持思想的专一,贯彻始终。到底为什么要控制?控制意味着模仿、遵从,意味着接受某个模式作为权威,试图按那个模式生活。社会、文化、某个你认为博学的人、开悟的人等等,制定了那个模式,我们试图按那个模式生活,压抑自己所有的感觉和想法,尽力遵循它。这其中就有冲突,冲突本质上就是能量的浪费。
  所以,许多人在冥想中鼓吹的专注是完全错误的。你们在被动接受吗?或者只是出于无聊随便听听?我们必须探究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形式的控制,思想能否在必要时发挥作用。思想能在必要的时候用知识指导行为,而其他时间却彻底静止吗?这是真正需要思考的问题。心里有那么多的思想活动,此起彼伏,变化不定,它试图在那混乱中寻找清晰,强迫自己去控制,去遵循某个想法,于是乱上加乱,越来越乱。我想知道,心能不能安静并只在必要时发挥作用。
   控制,意味着冲突,是对能量巨大的浪费。这是要了解的重点,因为我体会到冥想必须是能量的释放,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摩擦。心怎么办得到?怎么能拥有那样的能量——一切摩擦都已终止的能量?在探究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彻底了解自身,必须有完全的自我认识——不是根据任何心理学家、哲学家、老师或特定文化所设定的模式来认识,而是透透彻彻地认识自己,意识层面和更深的层面都有清晰的认识,那可能吗?如果对自身有了彻底的了解,冲突就会结束,那就是冥想。
  那么,我要怎样认识自己?我只能在关系中认识自己,只有在人际关系的中才能观察自己,在隔绝中是不可能的。心一直在所有的活动中隔绝自己,在四周树起围墙以免受到伤害,以免有任何的不舒服、不快乐或麻烦,它一直在自我中心的活动中隔绝自己。我想认识“我自己”,就如我想知道怎样从这里到达某个城镇。这就是说,要清清楚楚地观察我内心发生的一切——我的感觉、我的想法、我的动机、意识、无意识。这怎么可能?希腊人、印度人、佛教徒曾说:认识你自己。但显然这是最难做到的事情之一。今天早上,我们要搞清楚怎样检视自己。因为一旦你彻底认识了自己,一切摩擦都将不会产生,从中就有了这截然不同的能量品质。那么,要搞清楚怎样观察自己,就必须了解观察的含义。
  我们观察客观事物的时候,比如树、云、外界的事物,不但存在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的空间,即物理空间,还存在与时间有关的空间。我们看一棵树时,不但存在物理距离,还存在心理距离。存在你和那棵树之间距离,存在知识的意象制造的距离:那是一棵橡树或榆树。你和树之间的那个意象把你们分开了。
  但是,如果观察者的心里没有意象,也就是想象,那么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关系。你曾看一棵树而丝毫不表达一已的好恶,不浮现任何的意象吗?你注意过接着会发生什么吗?接着,生平第一次,你如实看到了那棵树,看到了它的美,看到了它的颜色、高度和活力。一棵树甚或另一个人,是很容易观察的,但要那样观察自己,即观察的时候没有观察者,就困难多了。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谁是那个观察者。
  我想观察自己,我想尽可能地深入认识自己。那个在观察的观察者,其本质和结构是什么?那个观察者就是过去,不是吗?就是他收集储存的过去的知识,过去即文化,即制约。这就是那个说“这对,这错,这一定是,这一定不是,这好,这坏”的观察者。所以,观察者即过去,透过这些过去之眼,我们试图认识自己的真相。然后我们说“我不喜欢这样,我丑陋”或者“这个我会保持”。种种分别、种种谴责就来了。我能不用过去之眼看自己吗?我能在行为即关系中观察自己而没有任何过去的干扰吗?你们尝试过这样的观察吗?(恐怕没有)
  没有观察者的话,那就只有被观察者了。请看到如下事实:我嫉妒,我暴饮暴食,我贪婪。通常的反应就是,“我一定不能暴饮暴食”,“我一定不能贪婪”,“我必须压抑”,你知道接下来的事。在那种情况中,有一个观察者在设法控制他的贪婪或嫉妒。那么,如果抛开观察者觉察贪婪,那会怎样?我能观察贪婪而不将它命名为“贪婪”吗?一旦我命名了它,我就已在记忆中把它确定为贪婪,脑子里就开始嘀咕:我必须克服它,我必须控制。所以,可不可以观察贪婪而不嘀嘀咕咕,不辩解,不谴责呢?也就是说,我能观察这个所谓的贪婪而不作任何反应吗?
  这样观察就是一种纪律,不是吗?不强加任何特定的模式——那意味着遵从、压制,诸如此类——而是观察一系列行为却不谴责,不辩解,不命名,就只是观察。然后你就会看到,心不再浪费能量了。它于是觉察,并因而有能量处理正在观察的事情了。
  提问者:先生,我想问,那个“我”观察“我”而不命名为“我”,跟观察过去而不命名为过去是一回事吗?
  克:是一回事,先生,完全正确。不过,一旦你了解整个机制,就不难了。一旦你看到其中的真相,接着那个真相、那个事实就会自己行动。在意识层面可以那么做。但还有大量无意识的反应、动机、意愿、倾向、压抑和恐惧,这一切要怎么处理呢?必须一层一层分析累积在深处的隐秘内容,通过梦境把它们全部披露出来吗?怎样彻底暴露那一切,完善对自我的认识呢?
  显然不能靠意识。我无法用意识探究无意识,探究隐秘部分。能吗?不要简单地说“不能”,看清楚其中的困难,因为我不知道隐藏着什么,隐秘部分可能以梦境示现,但梦需要解读,那要花不少时间,不是吗?
  提问者:我认为在某些药物的作用下有可能认识我自己,其中没有冲突。
  克:药物真能揭露全部的意识内容吗?还是它只是因为化学作用而实现了某种头脑状态,而跟了解自我是截然不同的?我观察过很多印度人吸毒,我也观察过美国的大学生,还有一些其他人,他们都在吸食迷幻药。那些毒品确实影响了头脑,影响了脑细胞本身——它们毁了脑子。如果你跟那些吸毒的人谈过,你会发现他们无法推理,他们的思想无法连贯。我不是劝你别吸毒,这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事,但你可以看看它给人造成的后果。他们没有责任感,他们以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多少医院充满了因毒品而精神失衡的患者。我们在谈的东西与化学无关。如果L.S.D.或其他任何药物能带来没有冲突的头脑状态,与此同时还能让人保持完整的责任感,保持思想和行为的逻辑连贯,那就太美妙了。
  我们问:怎样一眼就揭露所有隐秘的内容?不通过一系列梦境,不通过分析,那些都意味着时间以及能量的浪费。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我想了解我自己——我自己就是我所有的过去、经验、伤害、焦虑、内疚和种种恐惧。我要怎样立即了解那一切?立即了解那一切给了我巨大的能量。要怎样做?那是天方夜谭吗?为了找到出路,我们必须问无解的问题。除非我们问最难解答的问题,否则我们会一直处理那些有解的问题,而有解的问题微不足道。所以,我问最难解答的问题,就是:揭露这意识的全部内容并了解它,完整地看到它,而不通过时间——不分析,不研究,不一层一层检视,心怎样能一眼就观察到全部内容?
  如果你被问到这个问题,就像现在被问到一样,如果你真的在倾听那个问题,你会怎么反应?显然你会说“我做不到”。你确实不知道怎么办。那你在等别人告诉你吗?如果我对自己说“我不知道”,那我是在等别人告诉我吗?我在期待一个答案吗?如果我在期待一个答案,那我就已经知道了。懂吗?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并不是在等任何人告诉我,我不期待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回答。所以我确实不知道。那个说“我真的不知道”的心是怎样的状态?我不能在任何一本书里找到答案,我不能问任何人,我不能跑去找任何老师或牧师,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心说“我不知道”的时候,那是怎样的状态?千万别回答我。看问题!我们总说我们知道。我知道我的妻子,我知道机械,我知道这个,知道那个。我们从不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在问:老老实实说“我不知道”的心是怎样的状态?不要立即说出来。如果我真的认为我不知道,心就没有答案。它不期待从任何人那里获得任何东西。那不是等待,那不是期待。那么,它会怎样?它不就彻底独立了吗?那并不是孤立——孤立和独立是两回事。在那种独立的品质中,它不受影响,不作抗拒,它把自己从过去的一切中剥离了出来,它说“我真的不知道”。因此,心清空了自己,清空了全部内容。明白了吗?
  我问了那个无解的问题并且说,“我不知道。”因此,心清空了一切,清空了所有的建议、所有的方法、所有的可能。于是,心完全活了起来,过去的一切一扫而空。过去即时间,即分析,即某些人的权威。通过拒绝内容,它揭露了自身的全部内容。现在明白了吗?我们说过,冥想只能始于全面的自我了解,自我了解就是冥想的开始。不了解自我,心就会自欺,就会按照自身的制约产生幻觉。如果你清楚自己的制约并从中解脱了,就不可能会有任何幻觉,这极其重要,因为我们是那么容易自欺。所以,当我探究自己,我看到,通过认识自己,意识正在清空自己的全部内容,清空不是拒绝什么,而是了解整体。这带来了巨大的能量,那是必需的能量,因为那能量彻底转变了我的所有行为。我的行为不再是自我中心的,因而也不再引发摩擦。
  冥想是一种忘怀之道,完全忘怀人类对自己、对世界的所有想象。因而人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心灵。冥想也意味着觉察,觉察世界,觉察自身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如实看万事万物,没有丝毫选择,没有丝毫扭曲。你一旦引入思想,扭曲就产生了。然而,思想必须发挥作用,但如果思想在观察时用意象干扰观察,那就会有扭曲和幻觉。所以,要观察内心和世界的实然而没有丝毫扭曲,就必须有一颗非常安静的心。我们知道必须有安静的心,于是各种的修炼体系就冒出来了,它们要帮你控制你的心,那些雕虫小技都会引发摩擦。如果你热切地想要观察,带着强度,心自然就会安静。你不必强迫它,你一旦强迫它,它就不静了,它就僵死了。你们能看到这个真相吗,即要发现任何东西你就必须看?如果带着偏见,你就看不到。如果你看到了,你的心就会安静。
  安静的心是怎样的?我们不仅在探究无摩擦的能量品质,而且在探究怎样实现我们内心的彻底转变。我们的自我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们自己——世界的结果并非与我无关:我就是世界。这可不只是看法,而是事实,我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因此,我内心彻底的革命和转变必然会影响世界,因为我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在探究冥想的过程中,我看到能量的浪费都是人际关系中的摩擦引起的。没有任何摩擦的人际关系可能吗?唯有了解爱,才可能有那样的关系,了解爱即否定非爱。嫉妒、野心、贪婪、自我中心的行为,显然都不是爱。在了解自我的过程中,如果你把一切非爱都弃之在旁,爱就在了。观察是瞬间的,即刻的,解释和描述则要花很长时间。
  我发现在那样的观察中没有系统、没有权威、没有自我中心的活动,因此也就没有遵从、没有自我跟他人的比较。要观察这一切,心必须极其安静。如果你想听刚才在说的内容,你就必须用心留意,不是吗?如果你在想其他事情,你就没法听。如果这些话你听烦了,我可以起身走开,但去强迫你自己听就不可理喻了。如果你对这些确有兴趣,热切而强烈,你就会全心全意地听,要全心全意地听,心就必须安静,这个道理非常好懂。这一切即是冥想,而单独静坐五分钟,盘着腿,调适着呼吸并非冥想,那是自我催眠。
  我想搞清楚,彻底静止的心具有怎样的品质,它静止时发生了什么。我已作了观察,作了记录,有了领悟,我完成了那部分工作。但还有另一个的疑问:头脑的状态、脑细胞本身的状态是怎样的?脑细胞储存起自我保护必需的有用记忆,记住哪些事物可能导致危险。你们难道没注意到?你们读过不少书吧?我个人没读过多少书,因此我能检视自己并搞清楚问题,观察自己,不是根据某些人的理论观察,就只是观察。我问自己这样的头脑具有怎样的品质?脑子发生了什么变化?脑子会记录,那是它的功能。脑子只有靠保护它的记忆才能发挥作用,否则就不行。脑子可能在某种神经质中找到安全,它已在国家主义中、在家庭的信仰中、在财产的拥有中找到了安全,那些都是各种形式的神经质。脑子必须感到安全才能正常运作,它可能选择在某些错误的、不真实的、虚幻的、神经质的事物中寻找安全。
  当我彻底检查了自己,那一切就消失了。没有了神经质,没有了信仰,没有了国家主义,没有了伤害任何人的欲望,也没有了对所有伤害的回忆。那么一来,脑子就成了一个记录工具,思想在运作时不再把它当做“我”。所以,冥想不仅意味着身体的静止,还涉及脑子的安静。你观察过脑子的运作吗?为什么你想某些事情?为什么你对别人起反应,为什么你绝望地感到孤独,不被人爱,无依无靠,没有希望?知道那种排山倒海的孤独感吗?尽管你可能结婚了,有孩子,生活在一个团体中,但仍会有那种彻底空虚的感觉。看到那种感觉,你就试图逃避它,但假如你跟它待在一起,不逃避它,只是全身心看着它,不谴责,也不设法克服它,就只是观察,如实观察,那么一来,你就会看到你认为的孤独结束了。
  那么,脑细胞记录着,充当“我”的思想——我的野心、我的贪婪、我的目标、我的成就——则结束了。于是,脑子和心变得极其安静,并且只在必要时发挥作用。于是,你的脑子、你的心就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维度,一个无法描述的维度,因为描述并不是被描述的事物本身。我们今天早上所做的就是描述、解释,但语言并不是那个东西,当我们领悟了它,也就摆脱了语言。于是,安静的心就进入了不可衡量的境界。
  我们全部的生活都建立在可衡量的思想之上。它衡量上帝,通过意象衡量自己和他人的关系。它试图按自己应该怎样的想法提升自己。所以,我们生活在一个衡量的世界,我们背负着那个世界,却想进入另一个根本不可衡量的世界。冥想就是看到实然并超越它——看到衡量并超越衡量。当头脑、身体和心灵真正安静和谐时,也就是当头脑、身体和心灵完全合而为一时,会怎样呢?那时候,我们就会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提问者:什么是直觉?
  克:这个词我们要非常小心。因为如果我无意识地喜欢什么,我就说我直觉如此。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借助那个词跟自己玩的所有把戏吗?你要是如实看到了事物,为什么还需要直觉?为什么你需要任何形式的预感、暗示?我们在谈的是了解自己。
  提问者:如果一个人觉察到自己的性欲,性欲似乎就消失了。我们能始终保持那份觉察,那份关注吗?
  克:注意这个问题所隐含的危险。“如果我觉察到我的性欲,它们似乎就消失了。”那么一来,觉察就沦为了技巧,用来促使我不喜欢的东西消失。我不喜欢生气,因此我会觉察它,没准它会消失掉。不过我很喜欢成就,我希望变成一个伟人,那我就不觉察那一点。我相信上帝,我崇拜国家,然而我却不觉察所有隐含其中的危险,虽然它分裂、毁灭、折磨着人类。所以,我会觉察那些最令人不快的事物,却不觉察一切我希望保留的事物。觉察不是个技巧,它并不是用来帮我消灭我不想要的东西的。觉察意味着观察好恶、压抑等一切思维活动。如果你性情保守,你就不会谈论性,你会压抑它,但你却在想着它——我们必须觉察那一切。
  提问者:先生,我们能通过了解我们的心在睡着的时候觉察吗?
  克:这个问题确实复杂。我怎样在睡着的时候觉察呢?睡着的时候存在对现状的觉察吗?白天的时候,我觉察到内心的所有活动、所有反应了吗?如果白天的时候我没有觉察,晚上睡着时我又怎么觉察呢?如果白天的时候你时时觉察,处处留心,关注自己饮食的多少,说了什么,想了什么以及种种动机,那么到了晚上还有什么需要觉察吗?请搞清楚这些问题。如果你没在觉察,除了脑子像唱片一样转个不停,那会怎么样?我白天过得很精神,觉知、察看,留意着我吃了什么,想了什么,感觉到什么以及怎样跟别人说话。嫉妒、羡慕、贪婪、暴力——我彻底觉察了那一切。这意味着我实现了头脑的秩序,但那并不是按计划行事。我曾经生活混乱,无知无觉,当我慢慢觉察起点点滴滴,就有了秩序。所以,当身体睡着时,发生了什么?一般情况下,脑子会试图在你睡着时建立秩序,因为意识清醒的时刻你生活混乱,而脑子是需要秩序的。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脑子如果没有秩序就无法恰当、正常地运作。所以,如果白天的时候有秩序,在你睡着时,脑子就不会试图通过梦境和暗示等等来建立秩序,它静了下来。它可能会记录,但它是安静的,于是心就有了更新的机会,有了不再斗争、不再挣扎的可能。心也因此变得极其年轻、新鲜和单纯,这表示它永不会伤害,也永不会受伤。
  提问者:如果一个人有信息要传达,这个人和他的追随者的关系通常就是师生关系。老师一般具有影响力,而他的信息则是一个系统。为什么你不认为自己是老师,不认为你的信息是一个系统?
  克:这个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不要追随任何人,不要接受任何人做你的老师,除非你成为你自己的老师和门徒。
  
  布洛克伍德公园
  1971年9月12日
论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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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智慧
  
  智慧洞察事情的谬误。思想如果摆脱了这些谬误,它就不再是原来的思想。然后它就开始与智慧携手平行。
  
  博姆教授:谈到智慧,除了词义,我也常喜欢查一查词的来源。智慧(intelligence)这个词很有意思,它来源于inter和legere,意指“领会言外之意”。所以在我看来,可以说思想就如一本书的信息,而智慧则是对其意义的领会。我觉得这给智慧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定义。
  克里希那穆提:领会言外之意。
  博姆:是的,即理解真实的意思。字典里还提供了另一个相关意项:心的警觉。
  克:对,心的警觉。
  博姆:这跟一般人以为的智慧很不一样。考虑到你表达过的很多教诲,我猜你可能会说智慧不是思想。你说思想发生在旧脑子里,它是个物理过程,电气化学般的过程。科学已经充分证明,所有思想本质上都是一个物理化学过程。那么,我们或许可以说智慧遵循的是不同的法则,它跟时间的法则毫无关系。
  克:智慧。
  博姆:是的,智慧领会思想的“言外之意”,看到它的真义。我们开始这个问题之前,还有另外一点要谈:如果你说思想是物质的(physical),那么精神或智慧或不管怎么称呼,它似乎是不同的,它遵循不同的法则。你觉得物质和智慧之间真有区别吗?
  克:有区别。你说思想是物质(matter)?我们换种说法吧。
  博姆:物质?我更愿称之为物质过程。
  克:好的;思想是一个物质过程,那它跟智慧有什么关系?智慧是思想的产物吗?
  博姆:我想我们可以理所当然认为它不是。
  克:为什么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博姆:很简单,因为思想是机械的。
  克:思想是机械的,没错。
  博姆:但智慧不机械。
  克:所以思想是可衡量的,智慧则不然。这智慧怎么会存在的?如果思想跟智慧无关,那么,思想的结束就是智慧的觉醒吗?或者,那智慧,独立于思想,跟时间无关,因而是永恒的存在?
  博姆:这涉及许多有难度的问题。
  克:我知道。
  博姆:我想这么来思考这个问题,就是我们可以联系现存的任何科学观点。
  克:可以。
  博姆:这么做也许合适,也许不合适。那么,你说智慧可能一直都在那里。
  克:我在问——它一直都在吗?
  博姆:它可能一直都在,也可能不是。或者可能有些东西妨碍了智慧?
  克:你知道,印度教徒有个理论,认为智慧或梵一直都存在,但是被幻觉、物质、愚蠢以及思想制造的一切有害之物给遮蔽了。不知你能不能探究到那一层。
  博姆:没错,但我们并没有真的看到智慧永存啊。
  克:他们说剥离一切遮蔽之物,那东西就在那里。所以他们就假定它是永存的。
  博姆:“永远”这个词比较难讨论。
  克:是的。
  博姆:因为“永远”意味着时间。
  克:没错。
  博姆:麻烦就在这里。时间即思想——我喜欢说思想跟时间的法则有关?或者也许正好相反——时间跟思想的法则有关。用另外的话说,就是思想发明了时间,而事实上思想就是时间。我是这么看的,思想也许刹那间就横扫古今,它一直在瞬息万变,却总是注意不到自己的物质变化。就是说,变化是出自物质原因。
  克:嗯。
  博姆:而不是出自理性。
  克:不是。
  博姆:那些原因跟整体上的东西无关,但跟脑子里的某些物质活动有关。于是……
  克:……它们取决于环境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博姆:所以,思想随时在变化,它的意思不再连贯,它矛盾,它随心所欲地变。
  克:嗯,我明白。
  博姆:然后你就开始想,一切都在变,万物流转,你认识到“我置身于时间的洪流”。如果延展时间,它变得广阔无涯,过去的过去,无穷溯源,还有未来的未来,于是你开始说时间就是万物的本质,时间征服一切。起先小孩子可能以为“我是永恒的”,慢慢他就开始明白他活在时间里。我们得到的常识就是,时间是存在的本质。我认为这不但是常识也是科学观点。很难放弃这样一个观点,因为那是个强大的制约。它比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的制约还要强大。
  克:没错,的确如此。我们的意思是不是,思想跟时间有关,思想是可衡量的,思想可以变化、更改、扩展?而智慧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东西?
  博姆:是的,不同的法则、不同的性质。关于思想跟时间相关这一点,我有个很有意思的印象。如果我们思考过去和未来,我们把过去想成将要成形的未来。但你可以看到,那是不可能的,那不过是个念头。然而,我们有个印象,就是过去和未来共存于现在,有一种不一样的运动,整个模式是在运动的。
  克:整个模式是在运动的。
  博姆:但我说不清它是怎么运动的。某种意义上,它是朝着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方位垂直行进的。于是我就开始想,那整个过程——那个运动——可能发生在另一个时间范畴里的。
  克:的确,的确。
  博姆:但那又让你陷入了矛盾。
  克:是啊。智慧在时间之外吗?它因此跟思想无关,因为思想是时间的运动?
  博姆:但思想一定跟它有关。
  克:有关吗?我是在发问。我认为无关。
  博姆:无关?我们会区分有智慧的思想和无智慧的思想,这么看来,两者似乎是有关的。
  克:是的,但那需要智慧——识别无智慧的思想。
  博姆:但如果智慧领会了思想,那两者是什么关系?
  克:我们慢慢推进……
  博姆:思想会回应智慧吗?思想难道不会变吗?
  克:我们简单一点。思想就是时间,就是时间当中的运动。思想是可衡量的,思想在时间的领域运作,所有的运行、变动、转化都在时间的领域中。那么,智慧在时间的领域中吗?
  博姆:我们已经看到,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不可能在时间的领域中。但事情还不清楚。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思想是机械的。
  克:思想是机械的,这一点很清楚。
  博姆:其次,在某种意义上,存在一种方向不同的运动。
  克:思想是机械的。因为机械,所以它可以朝各个方向运行,如此等等。智慧是机械的吗?我们这么来问吧。
  博姆:我想问机械是什么意思?
  克:好吧,就是重复的、可衡量的、比较的。
  博姆:我想还有依赖的。
  克:依赖的,是的。
  博姆:智慧——我们说清楚一点——本质上智慧不可以依赖条件。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果脑子不健全,智慧就无法运作。
  克:当然。
  博姆:这么说的话,智慧似乎依赖于脑子。
  克:或是脑子的安静?
  博姆:没错,它依赖于脑子的安静。
  克:而不是脑子的活跃。
  博姆:智慧和脑子之间还有一些联系。很多年前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我提出一个观点,在物理学上,你可以用两种方式使用计量工具,可以正用,可以反用。比如,你可以利用工具上指针的摆动来测量电流,或者你可以把同一个工具用在所谓的惠斯登电桥上,你在上面查到的读数是零读数。零读数表示整个系统的两端在一定程度上是和谐的、平衡的。所以,如果你反过来用工具,那么工具的不动(non-movement)反而表示它运作正常。那我们能不能说,或许脑子正用思想,形成了对世界的意象……
  克:……那就是思想的功能——功能之一。
  博姆:思想的其他功能是负面的,它的活动(movement)就表示不和谐。
  克:是的,不和谐。我们就从这一点继续推进吧。智慧依赖脑子——我们谈到这儿了吗?我们用“依赖”这个词,指的是什么意思?
  博姆:有几种可能的意思。一种是简单的机械依赖,但还有另一种依赖:一方离开了另一方就无法存在。如果我说“我依赖食物生存”,那并不表示我思考的一切都取决于我吃的东西。
  克:是的,的确如此。
  博姆:所以,我的看法是,智慧的存在虽然依赖于这个可能显得不和谐的脑子,但那脑子跟智慧的内容却毫无关系。
  克:那么,如果脑子不和谐,智慧可以运作吗?
  博姆:这是个问题。
  克:我们在说的就是这个。如果脑子受伤了,它就无法运作。
  博姆:如果智慧无法运作,那还存在智慧吗?这么看起来,智慧的存在是需要脑子的。
  克:但脑子只是个工具罢了。
  博姆:和谐不和谐就通过它来显示。
  克:但它并不是智慧的创造者。
  博姆:不是。
  克:我们慢慢探究。
  博姆:脑子创造不了智慧,但它是帮助智慧运作的工具。事实就是这样。
  克:就是这样。如果脑子在时间的领域内运作,起起落落,正向反向,智慧能在那时间的运动中起作用吗?还是要让智慧运行,那工具就必须安静?
  博姆:必须安静。我的说法可能稍有不同。工具的安静就是智慧的运行。
  克:是的,没错。这两者紧密联系,不可分割。
  博姆:它们完全是一回事。工具不安静就是智慧失灵。
  克:没错。
  博姆:不过,何不回到整个科学和哲学思考界喜欢提的问题上呢?我认为会有帮助的。我们会这么问:某种意义上,智慧是否是独立于物质的存在?你知道,有些人认为精神和物质具有某种不同类型的存在。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能联系不大,但为了帮助心安静下来,我认为应该对这个问题加以思考。思考无法得到清楚解答的问题是头脑的干扰之一。
  克:但你知道,先生,你说“帮助心安静下来”,但思想会帮助智慧觉醒吗?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不是吗?思想和物质以及思想的运用、思想的运动,或者思想对自己说“为了帮助智慧觉醒,我会安静的”。思想的任何运动都是时间,任何运动都是,因为它是可衡量的,它在这个领域内运作,正向运作或反向运作,运作得和谐或不和谐。发现思想可能会无意识地或不知不觉地说“为了这样那样,我会安静的”,那么,那还是在时间的领域内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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