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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觉醒

克里希那穆提(印)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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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系
  宗教经验·冥想
  善与恶
  看的艺术
  时间、空间和中心
  根本问题
  思想、智慧和不可衡量的境界
  智慧觉醒了吗
  恐惧
  冥想的心和无解的问题
  论智慧
时间、空间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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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空间和中心
  只要它是个中心,它的空间就必定永远受限。对吗?所以只要存在中心,空间就必定永远受到限制--就像一个住在监狱里的囚徒。他有在院子里散步的自由,但他永远是个囚徒。
  
  克里希那穆提:今天早上我们要一起思考什么?
  提问者:心理记忆是什么,它是怎样铭刻在脑子里的?
  提问者:能探究一下快乐和思想的主题吗?
  提问者:关于生活,关于这个世界的概念是怎么一回事?
  克:你们想讨论哪个问题?“关于生活,关于这个世界的概念是怎么一回事”?另外,什么是思考者和思想……,先生们,你们说呢,我讨论什么都可以。
  提问者:我们能继续讨论思想吗?上次讨论结束的时候谈到了时间和空间的问题。
  提问者:我们能再多谈一点儿、多解释一点儿关于时间、空间和中心的问题吗,我们前几天谈过的?
  提问者:为什么我们想要讨论“前几天”的东西?那已经结束了。
  克:如果我们讨论关于生活的概念以及生活这个问题,也许会碰到时间、空间和中心的问题。我觉得其他的所有问题都包含其中了。什么是关于生活的概念?我们所指的概念是什么意思,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构思、想象,然后表达出来。一个概念化的世界就是观念、公式的世界、理论的世界,想象的意识形态构成的世界。我们谈到“概念”时,指的就是这个意思,不是吗?一个概念化的世界,一个意识形态的世界。首先,在我们跟他人的联系中,在我们生活的背景中,概念占据着什么位置?概念化的世界,我们多多少少已经描述或口头解释过了,那它跟实际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关系?有任何关系吗?我牙疼;这是一个显然的事实,而牙不疼的概念却不是事实。事实是,我牙疼,另一个则是虚构的东西,是一个观念。那么,事实、“实然”、实际的日常生活和公式、概念之间有什么关系?有任何关系吗?你们相信有关系,至少有些人信。印度教徒相信存在宇宙的大我,(我们在讨论一个敏感话题)存在某些永恒的东西。那是一个观念、理论、概念,不是吗?不是?商羯罗,吠檀多或某些人说存在这个宇宙的大我,或不管什么,说存在这个精神实体。那只是一个观念,不是吗?
  提问者:不止如此。
  克:不止?
  提问者:(听不清)
  克:人们说存在某些永恒的东西……
  提问者:(听不清)
  克:(我不假设,先生)有这么个概念,先生,这个概念说存在永恒的境界,它是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的现实,是上帝,或不管你爱叫什么。基督徒和穆斯林都这么说,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语言,你们这里也用一套语言。那不就是个毫不现实的概念吗?
  提问者:现在它是个概念,但假以时日,我们希望自己能发现那个东西。
  克:如果你假定存在某个东西,某个什么,那你一定会找到的!在心理学上,这个过程非常简单。但究竟为什么要作任何规定呢?
  提问者:我爱上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我从没见过她。虽然我没见过她,但她的美丽却是事实。
  克:哦,别扯了,先生。根本不是那回事。这么说下去就没边了。我们有很多空谈、概念,比如,关于完美人类的理想、应该怎样的理想,以及自由的人应该怎样行动、思考、感觉、生活等等。但这些都是概念,不是吗?
  提问者:你所说的“实然”显然也是概念!
  克:是吗?你真的牙疼时,那是概念吗?你没有工作,没有食物,实实在在痛苦时,那是概念吗?你爱的人死了,你悲痛万分,那是概念吗?
  提问者:(听不清)
  克:什么!牙疼不真实?你们都活在哪个世界?年老时死亡来临,或发生事故摔断一条腿,或不管什么——那是理论吗,不好理解?那是概念吗?先生,现在我们在处理概念的问题。关于生活的概念。为什么你们想要概念?
  提问者:为了描述生活。
  克:为什么我要描述生活?我活着,受着苦。
  提问者:(听不清)
  克:就是这样。“你怎么开始着手设想生活?”你为什么想要设想生活、设想事情应该怎样怎样?你问,生活的现实是怎样的。生活的现实就在那里,就是苦难。有痛苦,有快乐,有绝望,有愤怒。
  提问者:那些都只是表面现象。
  克:你说“只是表面现象”是指什么意思?你是指那是假象!你是指没有快乐、痛苦、战争这回事?你是指这是个可爱的世界?(听众笑)他们拿走你的工作时,你说没那回事,你这么说过吗?你没东西吃时,你说那是假象,是吗?不是?那你在说什么?你说那不是真的?你是指什么?
  你说概念是达到目标的手段?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世界。我们都在扯些什么!我们非常仔细地分析了“概念”那个词,分析了它的意思。好好记住它,先生,记住它。
  提问者:我没那么说。我说很多人需要理解“概念”这个词。
  克:刚刚解释过了,那么我们继续吧。我们问概念跟日常生活有什么关系。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单调地去办公室上班,每天单调地被孤独、痛苦折磨等等。那些事,是现实,是实然,是我们生活中每天在发生的事,那些事跟概念有什么关系?
  提问者:我能说两句吗?
  克:很乐意,先生。你说吧。
  提问者:(很长的一段话。听不清。)
  克:啊!他说如果我们真的理解了概念,生活就会不同。他引用了某位先生的话,我不知道是谁。为什么我要理解概念?如果我充满痛苦,如果我没东西吃,如果我儿子死了,如果我聋哑痴呆——概念跟那一切有什么关系?概念即语言、观念、理论。那跟我锥心的孤独有什么关系?
  提问者:(听不清)
  克:等等,先生,等等!我想我们必须继续原先的问题,否则讨论不出什么来。我们不愿面对事实,我们在一堆语言里打转。现实不是概念,现实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对吗?现实是我身陷痛苦,而痛苦不是理论,不是概念,那是生活中实实在在的过程。所以我问自己——为什么我对痛苦抱有概念?对痛苦抱有概念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我不想要概念,我想要了解痛苦,对吗?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什么是痛苦?有肉体的痛苦,比如牙疼、肚子疼、头疼、疾病,还有不同层面的痛苦,心理层面的。那么,我要怎样摆脱那种痛苦,摆脱内心的痛苦?肉体的痛苦我可以找医生治疗,但还有心理上的痛苦、我内心承受的痛苦。我痛苦什么?我们有什么痛苦,先生?
  提问者:孤独和恐惧。
  克:没错!孤独和恐惧。我想要摆脱它们,因为这孤独和痛苦一直是个负担,它们给我的思考、我的见解、我的观点、我的行为蒙上了阴影。所以,我的问题就是怎样从恐惧中解脱,而不是摆脱一切理论,那就过头了。但我不接受关于任何事的任何理论。那么,我怎样摆脱恐惧?概念能帮我摆脱恐惧吗?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意思,先生。但是对恐惧抱有概念能帮我摆脱那个恐惧吗?你说“可以”,你说“那是科学思想”,“那是现实基础”,那是“符合逻辑的结论”。选个简单的例子,先生,你自己去找出答案。不要引入科学的、逻辑的、生物学的事实。你有恐惧,一个不要有恐惧的概念能帮你摆脱恐惧吗?先生,不要理论化。你有恐惧,不是吗?没有?不要只是信口说说。你有恐惧,不是吗?概念能帮你摆脱那个恐惧吗?务必想清楚,先生,探究它。不要去求助某些理论,先生。请不要偏离同一个问题。你有恐惧。你怕妻子,你怕死亡,怕可能丢掉工作。理论、概念能帮你摆脱这些恐惧吗?你可以逃避它们。如果你怕死,相信轮回就能逃避那个恐惧,但恐惧依然存在。你不想死,即使你可能相信种种说法,事实是那恐惧依然存在。概念无助于摆脱恐惧。
  提问者:它们也许能逐渐帮我们摆脱。
  克:逐渐?到那时你可能死了。先生们,不要理论化,看在老天的份上。这些没用的脑子,只会理论!
  提问者:逃避不也是尽力摆脱恐惧吗?
  克:哦,我们多幼稚!你可以逃避你的妻子,但你的妻子依然在家里。
  提问者:你可以改变生活方式。
  克:先生,拜托你,我们简单面对问题吧。你知道恐惧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暴力是怎么回事,不是吗?非暴力的理论能帮你摆脱暴力吗?接受那个简单的事实。你暴力,这是现实。日常生活中你是暴力的,那么你可以靠一个概念、一个非暴力的概念理解自己的暴力吗?(长久停顿)
  提问者:(很长的一段话,听不清)
  克:你在说什么,先生!我们在说英语!你懂英语吗,先生?我们在谈暴力。你暴力过吗,先生?
  提问者:有时候。
  克:好。那么,你靠一个概念摆脱暴力了吗?
  提问者:看到自己暴力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平静下来。
  克: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在说同一种语言。我投降了!你继续说吧,先生。
  提问者:(继续一段听不清的话)
  克:好吧,先生。你赢了。
  提问者:(接着又一段听不清的话。)
  克:谢天谢地,你没有统治世界。你在蹉跎岁月,你在浪费光阴。你活在一个极不真实的世界。
  提问者:(继续高谈阔论。听不清。)
  克:我们就是这么说的,先生。面对事实本身。只有你对事实没有一套理论,才能面对它。对吗?显然你们老一辈人不想面对事实。你们喜欢活在概念的世界里。那就待在那儿吧,先生们。现在我们继续。问题是,心可以摆脱恐惧吗?恐惧是怎么回事?我们感到害怕。(我们回到了你的问题,先生)(不是你的问题,先生。你想活在理论的世界里,那就待在那儿吧。我在回答这位先生的问题)你问谁是那个说“我害怕”的实体或存在。你嫉妒过,没有吗,羡慕别人?那个说“我嫉妒”的人是谁呢?
  提问者:自我。存在一种自我感。
  克:那个自我是谁?先生,好好分析它。你知道怎么分析吗?探究它,一步一步。它是谁?认真思考,先生,不要引用商羯罗、佛陀或谁谁谁的话!你说“我害怕”,那个“我”是谁?
  提问者:(提出几个想法。听不清。)
  克:不要引用。务必认真思考,先生们。
  提问者:羡慕的那一刻,不正是思想把自己设想成永恒的吗?
  克:思想认为自己永恒的那一刻是怎样的?我羡慕。我意识到自己的羡慕。谁是说“我羡慕”的那个实体,那个思想?
  提问者:(听不清)
  克:哦拜托,先生!你这不是分析,你只是提个说法!好好探究它,先生。你说,那一刻,思想说“我嫉妒”的那一刻,那个思想,暂时在那一刻,认为自己永恒。对吧?那么,那个思想为什么认为自己永恒?不就是因为它认出了一种以前有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吗?慢慢来,一步一步。我羡慕——你知道羡慕是怎么回事——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在羡慕,我问,“那个意识到的实体是谁?”那个实体或那个思想怎么知道那是“羡慕”?那个思想知道那是羡慕是因为它曾感受过羡慕。早先羡慕的记忆冒了出来,那个人一感受到它就说,“又来了。”对吧?这就是我以前感受过的羡慕。否则你完全不会那么想。因为思想能识别感觉,它能叫出“羡慕”。以前它经历过同样的感受。所以它说(“它”即思想)……(听众插进来说)先生们,我知道这问题很复杂,所以我们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先生们,可以不要咳嗽吗——所有人立即停止)(听众笑)这是个非常难探究的问题,除非全身心投入,否则无法了解它非常复杂和微妙的性质。我们说,首先,你羡慕了,你意识到那羡慕,然后思想说,“我以前有过那种感觉。”不然,你认不出那种感觉就是你以前所说的“羡慕”。通过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的识别,你以前有过的经验获得了永恒和延续。所以,思想具有延续性是因为思想是记忆的反应。对吧?那个思想,即昨日记忆的产物,它说,“又来了,那是羡慕。”通过冠名“羡慕”和识别,思想赋予了它更大的活力。思想是海量记忆的反应,那些记忆由传统、知识、经验等等组成,那个思想认出它现在的感觉即“羡慕”。所以,思想就是那个中心,或者记忆就是那个中心!对吧?(停顿)先生们,你的中心说“这是我的房子,我住在那里,法律上它属于我”如此等等。你有某些记忆,愉快和痛苦的记忆。全部记忆就是那个中心,不是吗?那个中心即暴力、无知、野心、贪婪,它痛苦、绝望等等。那个中心营造了它自己周围的空间。没有吗?没有?(插话)(慢慢来,先生们……一个间隙?……啊,那位先生想要我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对不起,先生,我重复不了,我记不起刚才的话了)
  我们换种说法。有这么个麦克风,它周围就是空间,它就是中心,周围有空间,它存在于空间中;就像这个房子内部有空间。不过这房子外部也有空间。所以,这个中心自身内部有小小的空间,外部也有空间。(我不是在谈创造。安静听好)请观察这个,先生,请探究它,请全身心观察它,不要只是脑子想想。如果你真的探究进去,会更有意思。但如果你把它理论化,讨论就可能没个完,就会毫无结果。这是那个中心,那个中心就是海量的记忆。(那非常有意思,先生们。请探究它)那个中心就是海量的记忆,海量的传统。因为压力,因为影响,那个中心是紧张造成的。那个中心是时间的结果,局限于文化的领域——印度教文化、穆斯林文化等等,所以那些就是那个中心。因为是中心,显然它外部就有空间;因为要活动,它内部也有空间。如果不活动,它就没有空间了,就不存在了。任何能活动的东西必须有空间。所以那中心内外都存在空间,而且一直在寻求更大的空间、更广阔的活动空间。换种说法,那个中心就是意识。就是说,那个中心是有边界的,它把那看成“我”。只要有个中心,就一定有外围空间,显然如此。它试图扩展其外围空间——通过吸毒,即现在所谓的“头脑的迷幻扩张”;或通过冥想,通过各种意志作用等等。它试图扩展空间,即它所知的意识,试图促使它广阔、广阔、更广阔。然而,只要它是个中心,它的空间就必定永远受限。对吗?所以只要存在中心,空间就必定永远受到限制,就像一个住在监狱里的囚徒,他有在院子里散步的自由,但他永远是个囚徒。他可能得到一个更大的院子,他可能得到一个更好的房子、更舒服的房间,有浴室以及诸如此类的设备,但他还是受限的。只要存在中心,空间就必定有限,因此那个中心永远无法自由!就像那个囚徒在监狱的高墙内说“我是自由的”,但他并不自由。很多人可能无意中认识到,在存在一个中心的意识领域内不会有自由这种东西,于是他们问是否可以扩展意识、扩张意识——通过文学、音乐、艺术、药物,通过种种过程。但只要存在中心,存在观察者、思考者、看守者,纵然他使尽浑身解数,也跳不出监狱的高墙。对吗,先生?请不要说“是的”。因为在中心和边界之间有距离,时间就进来了,因为他想要跨越边界,超越它,把它远远推开。不知你们听懂了没有?先生,我们不是在处理理论,如果你能实实在在深入内心探究,就会看到这件事的美。
  提问者:你能探究一下扩张倾向吗?
  克:你知道扩张是什么意思。一条橡皮筋,你可以拉伸它,但如果拉过头,它就断了。(是的,先生。过头了它就会断)住在马德拉斯的小房子里,我感到局促、没有空间。加上我的家庭、我的烦恼、我的工作、我的传统——实在狭小得要命,我想要破门而出。这也是扩张的欲望。如果社会压迫我,把我逼到某个角落,我就爆发了——这也是想要扩张的反抗。如果我住在一套小房子里,房子坐落在拥挤不堪的街道上,没有开阔的郊外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也没有机会去那种地方,我就暴力起来。动物就是这样,它们有领地权,因为它们需要空间猎取食物,它们阻止其他动物进入那个领域。对吗,先生?所以,万事万物都有扩张的需求——商业、昆虫、动物以及人类,他们都必须有空间。外在如此,内在也一样。那个中心说,“我可以通过吸毒扩张。”但你没必要为了体验这种扩张的感觉去吸毒。我没必要为了了解醉酒是怎么回事去喝酒!我知道醉酒是怎么回事,我清楚!我没必要自己去喝!
  提问者:(听不清)
  克:不,先生,千万不要带进其他东西。这非常复杂,先生。如果你慢慢探究进去,你会了解的。那个中心,是它自身的局限的囚徒,它需要扩张。它通过认同来寻求扩张——认同上帝,认同一个观念、一个理想、一个公式、一个概念。请听好,先生!它以为自己可以活得与众不同,活在不同的层次上,虽然它悲惨地身陷牢笼。于是概念对囚徒来说变得格外重要,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掉。那个中心就是思想,我们检查过那一点了,那么,思想试图通过认同某些东西来扩张自己——认同国家,认同家庭,认同团体,认同文化——你知道,就这样扩张,扩张。但它依然在牢笼里!只要存在中心,就没有自由,对吗?(不要同意,先生。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个理论,跟其他理论并无不同)那么,看看它做了什么!它发明时间作为逃避的手段。我会逐渐逃离这座牢笼。对吗?我会练习,我会冥想,我会做这个,不会做那个。逐渐、明天、明天、下辈子,将来。它不但创造了有限的空间,还创造了时间!它成了它自己时空里的奴隶。啊!你们看到了吗,先生们?
  提问者:记忆怎样……(听不清)
  克:很简单,先生。你之前问过。你自己去检视的话,是很简单的。有人打你、侮辱你,你就记在了心里。我打你,你受伤、受辱,你被作贱,你不喜欢那种感觉,你的脑子、你的意识就保留了我侮辱你或恭维你的记忆。所以记忆保留下来,下次碰到我,你就在心里说,“那人侮辱过我”,“那人恭维过我”。你再碰到我时,记忆作了反应。就是这样,很简单。别在上面浪费时间了。
  提问者:这样讨论、谈话之后,我们怎样了呢?
  克:恐怕我没法告诉你。如果你了解我们在谈的问题并照此生活,你就会进入截然不同的世界。但如果你不照此生活,不每天那么活,你就只会照过你现在的日子。就是这样。
  那么第一个问题是,只要存在中心,我们知道“中心”指什么,就一定存在时间和受限的空间。那是事实,你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到。你被你的房子、你的家庭、你的妻子束缚住了,然后被集体、社会束缚住了,然后又被你的文化等等束缚住了。所以这整个东西就是中心——文化、家庭、国家——它们造成了边界,即意识,它永远是受限的。它试图扩张边界,加宽围墙,但整个部分还是在牢笼之内。所以,这是第一件事,这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接着问题来了(请听好,不要用理论来回答,没用的),可以没有中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这是一个实在的问题。可以没有中心,却全然、充分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你们说呢?
  提问者:我们可以只是一个点。
  克:一个点还是中心啊!夫人,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只是回答,表示你还没探究进去。
  提问者:(听不清)
  克:对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先生,但你还是在那个范围内。先生,你去过监狱吗?不是指你坐牢,先生。你探访过监狱吗?如果你探访过监狱,你会看到他们正在拓宽围墙。更大的房间、更大的监狱,越来越大。但你还是在那个监狱里。我们喜欢那样,我们活在自己思想的监狱里。抱着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文化说“我是婆罗门,我是非婆罗门,我讨厌这个,喜欢那个,我不喜欢那样,我爱这个,不是那个”,诸如此类的话。我们活在这个监狱里,我可能把它拓宽一点儿,但它还是监狱。所以这个问题来了(请不要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十分重大,你没法三言两语就顺利答完),你必须在日常生活中搞清楚。我们问:“活在这个世界上,全身心地工作,每件事都干得活力充沛,没有那个中心,虽然知道那个中心是什么,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记忆,可以这样活吗?”明白吗,先生?去上班,去工作,你需要记忆。如果你是个商人,你需要记忆去骗人或不骗人,不管你做什么。你需要记忆,却又要从记忆中解脱,因为它造成了那个中心。明白困难了吗?……那你会怎么办?(插话)先生,请不要回答,你又回到理论上了。我牙疼、肚子疼或饥饿的时候,来找你帮忙,你会给我什么?给我理论吗?还是把我轰走?这是个巨大的问题,不只是印度的问题。这是全世界的问题,所有人类的问题。
  那么,有方法摆脱那个中心吗?懂吗?一个方法?有方法吗?显然方法属于时间的范畴,因此方法没有好处,不管是商羯罗的方法、佛陀的方法、你钟爱的古鲁的方法,还是你自己发明的方法,都没有好处。时间没有价值,然而,如果不从那个中心解脱出来,你就不自由。因此你必然永远受苦。所以我们问“悲伤有终点吗?”,必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答案不在书本中,不在某些理论中。我们必须找到它,理解它。知道吗?所以,如果没有方法、没有系统、没有领袖、没有古鲁、没有救世主——没有所有引入时间的东西,那么会怎么样,你会怎么办?到了这一步,你的头脑会怎样?你的头脑研究了这个问题,非常仔细,没有跳到结论上,也没有跳到理论上,也没有说“了不起”,那它会怎样?如果它这么做,实实在在,一步步探究,来到这一步,提出这个问题,这样的一个头脑会怎样?
  提问者:(听不清)
  克:哦,不是的。拜托你,先生。如果你那么做,你的头脑会怎样?不对,不对。那是已经发生的情况。你只是在猜,先生。不要猜。这不是猜谜游戏。你的头脑变得高度敏感了,不是吗?分析得那么仔细,从不错过一点一滴,逻辑上一步接一步,你必须运用你的脑子,你必须运用逻辑,你必须有条有理。所以,头脑变得极其敏感,不是吗?通过观察正在做的事,观察已经做的事,即那些在强化那个中心的事,只是通过观察,头脑就变得极其警觉。对吗?你没有特意做什么让它警觉,只是密切留意思想的活动,一步一步,它就变得极其清晰了。所以,清晰的头脑提出一个问题,“那个中心是怎么消失的?”当它提出这个问题,它已经看到了那个中心的整个结构。看到,实实在在用眼睛看到,就像我看到那棵树,我也看到了这一点。
  提问者:看到这一行为的实体是什么?
  克:先生,我说过头脑……你又回去了,先生。很遗憾我们不能回到原先的问题上。在我们继续的时候,回头谈一个你并未真正从生活中体验过的问题没什么好处。你没有行动,却以为提个“谁是那个看到的实体”的问题就算是积极行动了。你实际上没有理解也没有观察过那个中心是怎么形成的——记忆、传统、我们所处的文化、宗教以及类似的种种造就了那个中心,经济上的压力等等也促成了那个中心。那个中心造成了空间、意识并试图扩张。那个中心在对它自己说(没其他人在问它)“我认识到自己活在一个牢笼里,显然要从痛苦、悲伤中解脱,就必须没有那个中心。”它看到了这一点,那个中心本身看到了——不是其他高等或低等的什么人告诉它的。所以那个中心说,“我可以消失吗?”(长久停顿)那意味着我们必须回到“看”这个问题上。除非你们了解了那个,否则你无法来到这一步。
  提问者:(听不清)
  克:哦,不对,不对。看,却不掺杂情绪、感伤、好恶。这并不表示你看东西时冷酷无情。
  提问者:(插话,听不清)
  克:你们全是那样的,先生。你每天都看到街上的肮脏——过去二三十年我也在这里,我也每天看到那些污秽。显然你看着它却无动于衷。如果你有所触动,就会有所行动。如果你有感于这个国家的腐败堕落,就会有所行动。但你没有。如果你看到政府的低效无能,如果你看到所有语言上的分歧正在毁掉这个国家,如果你情动于衷,如果你对这些问题抱有热情,就会有所行动。但你没有。这表示你根本没看到。
  提问者:(插话,听不清)
  克:哦,不对,不对。“你看到了更大的人生”——什么是“更大的人生”?瞧,你们就想扭曲所有的事情,把它搞得面目全非!你们无法直接、简单、诚实地看任何东西。所以,除非那么去做,否则我们可以坐在这里一直讨论到世界末日。什么在看,是这是那?如果你真的看到了那棵树,没有了空间与时间,因此也没有了那个中心,那么,你在没有中心时看那棵树,就有巨大的空间、不可测度的空间。但首先,你必须学习或观察、聆听怎样看。但你不会这么做。你不愿以很简单地方式开始这件很复杂的、名为生活的事情。你的简单用在了一块腰布上,用在了乘三等车旅行以及进行所谓的冥想或不管其他什么事情上。但那不是简单。简单就是如实看事物——去看。去看那棵树,抛开那个中心。
  
  马德拉斯
看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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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的艺术
  
  你要是从那个小角落往外观望,你是看不到的,你看不到世界在发生什么,你看不到绝望、焦虑、隐隐作痛的孤独,你看不到母亲的眼泪、妻子的眼泪、爱人的眼泪,看不到那些被杀害的人们的眼泪。
  
  
  那天我们在说观察有多么重要。那是了不起的艺术,我们必须大加关注。我们只能用一部分看,我们从未全身心看过什么——用我们全部的头脑、全部的心灵。在我看来,除非学会这项非凡的艺术,否则我们就会一直通过心的一小部分、脑子的一小部分运作、生活。因为种种理由,我们从不曾全身心看过什么,我们不是太关切自己的问题,就是太受制约,受到信仰、传统和过去太沉重的压迫,这事实上阻碍了我们,以致无法看也无法听。我们从未看过一棵树,我们看树是透过我们对树抱有的意象、透过关于树的概念在看。但是概念、知识、经验跟现实的树是截然不同的。在这里,我们很幸运地置身于树的世界,当讲者在谈论“看”这个主题时,如果你环顾四周,如果你真正去看,你会发现要看到树的全部,要抛开夹在看和实物之间的意象、屏障是多么困难。就这么做,请别看我——看树,搞清楚你是否能用全身心看它。我说全身心的意思就是用你的头脑和心灵的全部去看,而不是只用一个片断,因为我们今晚要探究的问题就需要这样的观察、这样的看。除非你真正这么去做(不是把它理论化、合理化或者扯出各种不相关的东西),否则恐怕你会无法理解我们要一起探讨的内容。
  我们从不看,也从不真正倾听别人在说些什么。我们要么情绪化、多愁善感,要么非常理性——显然这阻碍了我们真正看到颜色,看到光的美,看到树,看到鸟,听到那些乌鸦的鸣叫。我们跟这一切从没有直接的联系。我很怀疑我们是否跟任何东西有直接的联系,我们甚至跟自己的观念、思想、动机、印象也没有直接的联系。总是有一个意象在观察,甚至在我们观察自己的时候。
  所以,了解看就是唯一的真理是非常重要的,别无其他真理。如果我懂得怎样看一棵树、一只鸟、一张可爱的脸庞、孩子的微笑,那就够了,不需要再多做什么。然而,由于我们对自然、对他人建立的意象,看一只鸟,看一片树叶,听鸟儿的喧闹这样的事变得几乎不可能了。这些意象事实上阻碍了我们去看、去感受,毕竟感受万物跟多愁善感以及情绪化是截然不同的。
  我们说过,我们看什么都是片断地看。从小到大,我们受到的训练就是片断地看,片断地观察,片断地学习,片断地生活。心有一片我们从未接触、从未了解的浩瀚领域,那片空间浩瀚广阔,不可测度,但我们从不接触它,我们不了解它的品质。因为我们从未全身心看过什么,从未用上我们头脑的全部、心灵的全部、神经的全部、眼睛的全部、耳朵的全部。对我们来说,语言、概念无比重要,而不是看和行动。然而,抱有概念,即信仰、观念,抱有这些去概念化地生活,阻碍了我们真正去看,去行动;因此我们说我们有行动方面的问题,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的问题,我们还有行动和概念之间产生的冲突。
  请务必观察我在说的问题,不要只是听到讲者的话,要观察自己,把讲者当做一面可以看清自己的镜子。讲者必须说的东西无足轻重,讲者这个人也毫不重要,但你从观察自己的过程中理解的东西是重要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的心、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感受方式、我们日常的所作所为必须全面革命、彻底转变。只有我们懂得了怎样观察,这样重大、深刻的革命才有可能实现。因为如果你确实在看,那就不仅用上了你的眼睛,也用上你的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开过车,如果开过,开车的时候你不只是眼睛注意到靠近的车,你的心早早就在观察拐弯、岔路以及来来回回的其他车辆了。这种看不只是用你的眼睛、用你的视觉神经在看,还用上了你的心灵、你的头脑。如果你的生活、你的思考、你的行为只局限于整颗心的一个片断,你是无法这样全身心观察的。
  看看这世上在发生什么:我们被社会、被我们所处的文化所制约,而那文化就是人类的产物,文化中没有任何神圣、圣洁、永恒的东西。文化、社会、书籍、收音机,我们听到看到的种种,我们意识到或没有意识到的许多影响,这一切都促使我们局限于内心浩瀚的领域中非常狭小的片断里。你读书,上大学,学一项技术谋生,在接下来的四十或五十年里,你就把你的生活、你的时间、你的能量、你的思想耗费在那个狭小的专业领域。然而心有着浩瀚的领域。除非我们彻底改变这种分裂,否则根本没有革命可言。虽然会有一些经济上、社会上以及所谓的文化上的修修补补,但人类将继续受苦,继续身陷冲突、战争、不幸、悲伤和绝望。
  不知道前阵子你们有没有读到俄国军队的一个官员向政治局做的报告,报告说他们在用催眠法训练军队的士兵——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你被催眠,你被训练怎样杀人,怎样无条件服从命令,怎样完全独立行动却不过界、不犯上。如今的社会和文化就在对我们每个人做一模一样的事。社会和文化催眠了你。请务必仔细听,不只是俄国的军队里在这么做,整个世界都在这么做。如果你没完没了地读诵《薄伽梵歌》、《古兰经》,或重复某些咒语、某些念叨个没完没了的话,你就在做与那些俄国士兵做的一模一样的事。如果你说,“我是印度教徒”,“我是佛教徒”,“我是穆斯林”,“我是天主教徒”,你就在重复同一个模式,你已经被催眠,而技术也在做一模一样的事。你可以是个聪明的律师、第一流的工程师,或者是个艺术家、了不起的科学家,然而你总是局限于整体的某个片断。不知道你们是否看到了这一点,不是因为我的描述,而是确实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事实。大家都在这么做,父母、学校、教育,他们都在塑造头脑,使它在某个模式、某个片断里运作。我们总是关心在那个模式、那个片断的范围内实现改变。
  所以,我们要怎样了解这种状况,不是理论上了解,也不是仅仅把它当做一个观念,而是看到其中的现实——明白吗,看到现实?现实就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现实就是体现在报纸上、体现在政客身上、体现在文化和社会中、体现在家庭中的事,现实促使你把自己叫做印度人,或不管你认为的什么。那么,如果你看到了,你就一定会质疑自己(你要是看到了肯定会质疑),这就是为什么了解你怎样看非常重要。如果你确实看到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会是,“整个心可以怎样运作?”(我指的不是心的片断,不是受制约的心,也不是受了教育、思想复杂的心,那个怕这怕那、那个念叨着“有上帝”或“没上帝”、念叨着“我的家庭、你的家庭、我的国家、你的国家”的心)那么你会问,“心的全部会是怎样的?它可以怎样完整运作,甚至在学习技术的时候?”虽然这颗心不得不学习技术,与他人共处,活在我们目前这个混乱的社会——记住,我们必须问这个问题,这问题非常重大:“可以怎样让整个心完全敏感,甚至每个片断都变得敏感?”不知道你们是否听懂了我的问题,我们会再换种方式探讨。
  我们目前并不敏感,只有某些地方敏感。如果我们特有的个性、特有的气质或特有的快乐被否定了,那战斗就来了。我们在某些片断、某些地方是敏感的,但我们并不是彻底敏感。那么问题就是,“怎样让那个片断,即整体的一部分、被每天的重复钝化的部分,可以像整体一样敏感?”这个问题够清楚吗?告诉我。
  也许对你们来说这是个崭新的问题,很可能你们从未问过自己。因为我们全都满足于活在那个领域中的那个小小部分,麻烦和冲突越少越好,那就是我们的生活,相对于其他文化——西方的、古代的或其他种类的文化而言,评价着那一小部分的璀璨文化。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样生活会有什么结果——生命浩瀚,我们却活在其中极小的一个片断里、一个角落里。我们自己没有看到我们是多么在乎那一小部分,我们试图在那个片断里找到问题的答案——生命如此浩瀚,我们却指望在那个小角落里找到问题的答案。我们问自己,心怎样能(因为我们只关心那一小部分,所以那浩瀚领域的一半是沉睡的),我们怎样能变得完全了解全部,变得完全敏感?
  首先,方法是没有的。因为任何方法、任何体系、重复或习惯,本质上都是那个角落的一部分。(我们在一起前行吗,一起踏上一个旅程,还是你们落下了?)首先要看到存在那个小角落的现实并理解它的需求。然后我们可以提出这个问题,“我们怎样才可以让心的整个领域完全敏感起来?”因为唯一真正的革命就在那个问题中。如果整个心完全敏感了,我们就会有不同的行动,我们的思考、感受就会有一种不同维度的完整。但是并没有方法。不要问,“我该怎样到达,怎样达成,怎样变得敏感?”上大学是不会让你敏感的,读一堆书也不会让你敏感,别人也无法告诉你怎样变得敏感。这就是你在那个角落里一直在做的事,你变得越来越不敏感,从你的日常生活中,从你的麻木、残忍、暴力中就可以看出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杂志上看到美国和越南的士兵受伤的照片。你可能看到了,你说“真遗憾”,因为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在你身上,没有发生在你的家庭、你的儿子身上)所以,我们变得麻木就是因为我们缩在一个扭曲的琐碎的小小角落里劳作、生活和行动。
  没有什么方法来令自己完全敏感,请务必认识到这一点。因为如果你认识到了,你就摆脱了一切权威的沉重负担,从而也摆脱了过去。不知道你们是否看清了这一点。过去包含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认为我们的文化是如此光辉灿烂(传统、信仰、记忆以及对它们的遵从),如果你认识到在那个“小角落”里没有任何实现自由的方法,你就会把那一切完全放到一边,永远不碰。但你必须了解那个小角落的一切。然后你就会摆脱导致你不敏感的负担。士兵被训练去杀人,他们日复一日、严酷无情地操练,最终人性全无。一直以来,全世界各个地方的报纸、政治领袖、古鲁、教皇、牧师、主教每天对我们做的,就是那一类事。
  既然没有方法,那我们该怎么办?方法意味着练习、依赖,意味着你的方法、我的方法、他的路、另一个人的路,或意味着:我的古鲁水准更高一点,这个古鲁是个骗子,那个古鲁不是(不过所有的古鲁都是骗子,你可以一开始就这么认定,不管他们是西藏喇嘛,还是天主教徒或印度教徒)——他们全是骗子,因为他们仍然在那个非常狭小的角落里发挥作用,那个角落已经被鄙视、被践踏、被毁灭。
  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明白我的问题了吗?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心的深度和广度。你可以读这方面的书,你可以读现代心理学家的理论,或者古代导师的说法,但别信他们,因为你得自己去搞清楚,而不是按照其他人的说法。我们不了解心,你们不了解它,所以不能对它抱有任何概念。明白我们在讨论什么吗?你不能对它抱有任何观念、见解和知识,这样你就从任何建议、任何理论中解脱了出来。
  那么再问一遍,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只需要看。看那个角落,看我们在那个不可测度的浩瀚领域的一个角落里建造的小房子。我们在那里生活、争斗、吵架、提升(你们知道那里发生的一切),看它。这就是了解看是怎么回事非常重要的原因,因为一旦有冲突你就属于那个隔绝的角落。哪里在看,哪里就没有冲突。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你就必须学会——不,不是一开始,而是现在——学会看。不是明天,因为不存在明天——对快乐、恐惧或痛苦的寻寻觅觅才发明了“明天”。事实上不存在心理上的明天,但心、头脑发明了时间。我们会以后再探究这个问题。
  所以我们必须要做的就是看。如果你不敏感,你就看不到;如果你在你和所看的事物之间夹了一个意象,你就是不敏感的。明白吗?所以看就是爱的行为。你知道是什么使整个心敏感吗?惟有爱。你可以学习技术,同时还懂得爱,但如果你有技术却没有爱,你就会毁灭世界。先生们,务必在你们的内心观察这一点,务必在你们自己的头脑和心灵中探究,你们会自己看到这个事实。看、观察、倾听,这些都是了不起的行为,你要是从那个小角落往外观望,你是看不到的,你看不到世界在发生什么,你看不到绝望、焦虑、隐隐作痛的孤独,你看不到母亲的眼泪、妻子的眼泪、爱人的眼泪,看不到那些被杀害的人们的眼泪。然而你必须看到这一切,不情绪化,也不多愁善感,不说,“嗯,我反对战争”或者“我支持战争”,因为多愁善感和情绪化是最具破坏性的东西——它们逃避事实,所以也逃避实然。因此,看就是最重要的。看就是领悟。你无法靠头脑、靠智力或靠一个片断领悟。只有心彻底安静,即没有意象的时候,才有领悟。
  看摧毁一切障碍。注意,先生们,只要你和树之间、你和我之间、你和你的邻居之间(那个“邻居”可以在一千里之外或就在隔壁)是分裂的,就一定有冲突。分裂就意味着冲突,这很容易理解。我们生活在冲突中,我们习惯了冲突,习惯了分裂。你们把印度看做一个单位——看做一个地理、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单位,欧洲、美国、俄国也一样:不同的单位,一个反对另一个,这样的分裂必定会滋生战争。这并不表示大家必须都同意,或者如果大家不同意我就会跟你们争论。如果你如实看到了事物,就根本没有什么同意或不同意。只有你对你看到的事物抱有观点时,才有不同意,才有分歧。如果你和我看到月亮,那就不会有不同意,月亮就是月亮。但如果你认为那是其他什么,而我认为是另外的什么,那时就一定有分歧,于是就有冲突了。所以,看一棵树的时候,如果你真正看到了它,你和树之间是无二无别的,并不存在观察者在看那棵树。
  一天,我们在跟一个很博学的医生谈话,他服用过一种叫L.S.D.的毒品,很小的剂量,当时他旁边有两位医生用录音机录下了他说的话。他服用之后没一会儿,就看到前面桌子上的花和他之间的空间消失了。这并不是说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些花,而是空间消失了,意思就是观察者没有了。我们不是在怂恿你服用L.S.D.,因为它对人体有害。另外,如果你服用那种东西,就会沦为它们的奴隶。但有更简单、更直接、更自然的方法,就是你自己去观察一棵树、一朵花、一个人的脸,随便看哪一样,用心去看,看到你和它们之间的空间不复存在。只有心中有爱的时候你才能那样看——可惜爱这个词已经被严重滥用了。
  暂时我们不会探究爱的问题,但你要是能在这个意义上真正地观察、真正地看,那就会神奇地消弭时间与空间,这就是有爱的时候发生的状况。不认识美,你就不会有爱。你可能谈论美,描写它,设计它,但如果你没有爱,那就没有什么是美的。没有爱意味着你没有完全敏感。因为你没有完全敏感,所以你在衰败,这个国家就在衰败。不要说,“其他国家不也在衰败吗?”当然,它们确实在衰败,但你就在衰败,虽然你在技术上可能是个卓越的工程师、了不起的律师、技术专家,知道怎样操作电脑,但你在衰败,因为你对生命的整个过程不敏感。
  那么我们的根本问题就是——不是怎样结束战争,不是哪个上帝更好,不是哪个政治体系或经济体系更完善,不是哪个党更值得投票支持(反正他们是狡诈的一丘之貉),不管在美国、印度、俄国还是其他任何地方,对人类而言最根本的问题都是从“那个小角落”中解脱出来。那个小角落就是我们自己,那个小角落就是你粗劣狭小的心。我们打造了那个小角落,因为我们狭小的心支离破碎,因此没有能力对整体敏感。我们想把那个小角落打造得安全、和平、宁静、令人满足、令人愉快,从而避免所有的痛苦,因为,我们说到底就是在追求快乐。如果你检查过快乐——你自己的快乐,如果你观察过、留意过、探究过,就会看到哪里有快乐哪里就有痛苦。你没法要一个而不要另一个,我们一直在要求更多的快乐,因此一直在招引更多的痛苦。我们所谓的人类生活就建立在那个基础上。看就是密切接触人类生活,如果你抱有概念、信仰、教条或观点,就无法密切地、实实在在地接触它。
  所以重要的不是学习,而是去看、去听。听鸟鸣,听你妻子的声音,不管多么恼人,多么好听或不好听,听就好,听你自己的声音,不管多么好听,多么不好听,或者可能多么急切。从这样的倾听中,你就会发现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所有的分别都结束了,因此冲突就不存在了。你观察得那样仔细,那观察就是纪律,你不必再强加纪律。那就是美,先生们(如果你们只能认识美的话),那就是看的美。如果你能看,你就别无他事,因为在那看当中就有所有的纪律、所有的美德,即关注。在那看当中就有所有的美,而有美就有爱。那时,如果有了爱,你就无需再做什么;那时,不管你在哪里,你都身在天堂;那时,一切追求全都告终。
  
  马德拉斯
根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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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问题
  
  现在的生活、每天的生活是活跃的当下;永远是活跃的,当下的。因此,如果你试图用过去的东西即思想来了解当下的行为,那你根本不会明白;于是分裂就出现了,生活变成了冲突。
  
  克:今天早上我们要一起谈些什么?
  提问者:爱不是一种方法吗?
  提问者:先生,我假定时间和空间是我们的问题之一,这样对吗?
  提问者:记忆和思想之间有什么联系?
  提问者:为了日常的生存,为了技术上的发展等等,我们必须有记忆,但记忆不也是障碍吗?
  克:不知你们有没有听清楚刚才的问题——我最好重复一遍。首先,爱有方法吗?
  提问者:爱不是一个方法吗?
  克:哦,爱不是一个方法吗?很有意思的观念,不是吗?其他问题呢?
  提问者:思想和记忆之间的联系。
  克:夫人,你的问题是,在日常生存中,在技术发展等领域中,记忆是必要的,但记忆不也是障碍吗?你们还有想问的吗?
  提问者:我们想了解所有的思想、情感和行为,但思想、情感和行为一直受到影响,心静下来后,又受到抑制。我们怎么可能了解呢?
  克:那真的是你们全都感兴趣的问题吗?
  提问者:我们的日常生活混乱无序——要怎样着手实现秩序呢?
  克:日常生活混乱无序,我们要怎样着手实现秩序?是这个问题吗,先生?
  提问者:还是我们必须等待改变自行发生?
  提问者:清晰思考是指什么?
  克:好吧。那我们就开始探究那些问题,好吗?我们可以把所有问题都囊括进来予以解答。这样可以吗?
  什么是清晰思考?我们要讨论这个吗?可以的话,我们把它跟日常生活联系起来谈。什么是清晰思考?你思考清晰过吗?我们最好不要讨论得太快。首先,搞清楚我们所说的清晰是什么意思,思考又是什么意思。清晰——当你透过湖水看到湖底,一切都非常清晰,鹅卵石、游鱼、水面的涟漪等等。在明亮的光线中,你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树的形状、叶子、树枝、花朵——那我们所说的清晰是什么意思?
  提问者:直接的印象。
  克:哦,不是的。轮廓鲜明的印象,这就是清晰?
  提问者:透彻的了解。
  克:你说清晰意味着透彻的了解,但我们还没讨论到那个层次。我们在谈“清晰”这个词的意思。
  提问者:摆脱任何障碍。
  提问者:如实看到事物,实实在在地看到事物真实的样子。
  提问者:抛开空间看到事物。
  提问者:先生,有时候,如果我们同时看云和月亮,看得并不真切,我们看到的是月亮在动,而不是云。
  克:先生,我们在讨论那个词,那个词的意思,语义学上的意思。
  提问者:更多细节。
  提问者:先生,我认为看清楚跟光线有关。
  克:先生,你能不能在开口之前花点儿时间用心检查一下这个词?我们所说的“清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清晰地看到你。我非常清晰地看到树,看到夜晚的星辰。
  提问者:没有障碍。
  克:没有障碍。如果眼睛能够非常非常清晰地看到事物的话。看清楚——那就是我们的意思,在没有障碍、没有阻挡、没有屏幕、没有尘雾的时候,如果近视,就戴上眼镜,好更清楚地看到远处的东西等等。清晰——就是这个意思——清楚了吗?我认为对于那个词的意思我们已经搞清楚了。
  接下来,我们所说的思考是什么意思?
  提问者:推理。
  克:思考,先生,思考是什么意思?
  提问者:(听不清)
  克:先生,注意。讲者在问你一个问题。什么是思考?
  (听众打断)
  克:讲者在问你:什么是思考?
  (更多人发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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