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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觉醒

_2 克里希那穆提(印)
  克:讲者在问你:什么是思考?你却甚至不给自己一点儿时间和空间去搞清楚什么是思考。一个问题抛向你,这是你对的挑战,你却满嘴不着边际的话。你不说,“那我要怎么搞清楚什么是思考呢?思考是怎么发生的?思考的根源或起因是什么?”这是个挑战,你必须回应。要回应这个挑战(如果你想充分回应的话),你必须检查思考是怎么回事,它是怎么发生的。讲者问你——什么是思考?接到这个挑战时,头脑做了什么?你探索了吗?
  提问者:头脑就在做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
  克:请再听我说会儿。你会有机会发言的,先生。给可怜的讲者一个机会。当那个问题抛给你的时候,你的头脑是怎么运作的?你从哪里找到问题的答案的?
  提问者:头脑。
  克:先生,观察它,认真思考,探究进去。我问你住哪里,或你叫什么——你立刻就答出来了,不是吗?为什么立刻就答?因为你已重复过你的名字无数次了,成千上万次,并且你也知道自己住哪里。所以在问答之间,没有时间的间隔,对吗?它是即时的。如果我问你马德拉斯和德里或纽约之间的距离,你就会迟疑,对吗?于是你查看你的记忆、你学过的东西或读到过的东西,你说“距离是多少多少英里”。所以在问答之间,你花费了时间,时间延后了,对吗,先生们?
  当被问到“什么是思考”,你会怎样?你怎么搞清楚这个问题?
  提问者:我们要费脑筋提供所有的答案。
  克:你怎么办,先生?
  提问者:(听不清)
  克:你探索记忆,从里面得到了什么?答案是什么?
  提问者:我们一点儿一点儿研究,然后试图把那些研究所得结合到一起。
  克:先生,注意,我在问你,就在这个早上的此时此刻,所以不要等到后天我们都走了或死了,我现在问你,什么是思考?你要么清楚答案,要么不知道,对吗?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提问者:回答问题是头脑的一个过程。
  克:头脑的过程是什么意思?
  提问者:先生,你到底想怎样?我搞不明白。
  克:我到底想怎样?等一下,先生,你提了一个问题。我到底想怎样?我想要的非常简单。提出“什么是思考”的问题后,我就想搞清楚它是什么。(听众发话打断)先生,给其他人一点儿机会,不要忙着回答。我想搞清楚思考是什么,它是怎样发生的,它的根源是什么。对吗?很简单,先生。那么,它是什么,它是怎样发生的?也就是说,你问我一个问题,比如,“什么是思考?”而我真的不知道,对吗?或者我确实知道,我知道它的整个过程——它怎样运作,怎样开始,它的机制是什么——对吗?不是这样?
  提问者:我能感觉到它怎样运作,但我不会解释。
  克:我能感觉到它怎样运作却不会解释。听着,先生,简单点儿。我问你叫什么。你听到我的话,然后发生了什么?
  提问者:实际上你刚刚回答过了。
  (各种解释——听不清)
  克:你就回答了我,不是吗?说你叫什么什么。这当中发生了什么?
  提问者:我参考我的记忆,我的记忆作出反应。
  克:对了,先生,就是这样。你的记忆作出反应,作了回答,对吗?现在我问你,什么是思考?为什么你的记忆不作反应?
  提问者:因为……(听不清)。
  克:也许是那个原因,先生,探究它,发现它。为什么你不回答什么是思考?你要么知道要么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会说出答案;如果你不知道,你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哪个?
  提问者:不知道。
  克:这位先生不知道。我们试图回答“什么是清晰的思考”。我们多多少少了解清晰、清楚这些词的意思。但我们发现思考的意思非常难搞清楚。我们说,它是记忆对挑战的反应,对吗?那个反应来自累积的记忆、知识、经验。这很容易理解,先生。你从小听一种语言,自然就学会了,你可以背诵,因为你积累了词汇、词义以及与词相关的东西等等。你可以说这门语言,因为你积累了词汇、结构等知识。记忆作出反应,记忆的反应就是思考。那么,思考的根源、起因是什么?我们知道,积累记忆后,我们就作出反应,那反应就是思想。我现在还想搞清楚——也就是说,为了搞清楚什么是清晰的思考——我想搞清楚记忆的起因是什么?这个会太难,太抽象吗?
  提问者:是我们的制约。
  克:不是的,恐怕我推进得太快了,对不起。好吧,先生们。我不探究那个问题了。什么是思考——我们现在知道了!所以当你反应时,当思想是记忆的反应,而记忆即过去(累积的经验、知识、传统等等),那个反应就是我们所谓的思考,不管它合不合逻辑、平衡不平衡、合不合情理、健不健全,它依旧是思考。现在,请跟上下一个问题,思想能清晰吗?
  提问者:不能,它总是受制约。
  克:不是的,请务必去搞清楚。思想能清晰吗?
  提问者:(听不清)
  克:注意,你只是在假设。你靠抽象概念过活,这就是为什么你无法实际。你靠概念、观念、理论过活,一旦走出那个领域,就完全迷失了:如果你需要直接回答一些问题,关于你自己的,你就胡乱蒙混。我们问,“思考,即记忆的产物(记忆永远是过去,不存在鲜活的记忆),思考,跟过去有关,它能清晰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先生们。过去能产生清晰的行动吗?因为行动就是思想,对吗?
  提问者:是的,确实如此。
  克:先生们,我们了解问题了吗?我们多少分析了“清晰”这个词的意思,我们多少分析了“思考”是怎么回事。那么,我们问的下一个问题是,思考(即悠悠过去的产物,它不是鲜活的,因而永远是陈旧的),那个思考,即陈旧的过去,能清晰吗?明白吗,先生?如果我的行动出于传统(传统即过去,不管高贵、卑贱还是愚蠢)——如果我的行动出于传统——那个行动能清晰吗?
  提问者:不能,因为记忆和传统属于过去……
  克:先生,我在问,脱胎于过去的行动,正在做的行动(the doing),它总是当下的,正在做的行动,而不是“曾做的”或“将做的”,而是实际在做的行动——它能清晰吗?
  提问者:行动这个词和清晰这个词彼此根本搭不上关系。“清晰”跟看东西有关……
  克:好吧。那行动能新鲜、直接,像你遇火就闪一样直接吗?所以我在问的是,“如果我们在过去的阴影中生活、运作,有任何清晰可言吗?”先不管行动,这个词会干扰你们——我知道它为什么会干扰你们,因为你们从来不习惯行动,你们习惯的是概念性的思考。如果要面对行动,你们就困惑了,因为你们的生活就是困惑,不过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所以,如果你的行动出于过去、出于传统,那还是行动吗?还是鲜活的东西吗?
  提问者:清晰和行动之间为什么要如此不同?
  克:哦!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这个讨厌的问题。不过我只是在问罢了,先生。你们全是受传统支配的传统主义者,不是吗?你们说这个那个是神圣的,或重复某些颂歌,或者,如果你一点不来那一套,你也有你自己的传统、你自己的经验、你一直在重复的东西。这种重复带来了领悟,带来了清晰、鲜活、崭新的东西吗?
  提问者:它有助于了解现在的情况。
  克:过去有助于了解现在?
  提问者:事情有前因后果。
  克:等等,先生,等等。检视这个问题。过去帮助你了解现在了吗?
  提问者:过去是……
  克:只需听就好,先生,听听过去说了些什么。你们已经有过无数次战争,那帮助你避免所有的战争了吗?你们有阶级划分——婆罗门和非婆罗门以及令人生厌的那一套——过去帮助你摆脱那一套种姓制度了吗?
  提问者:它应该有帮助的。
  克:它应该——那我们就不明白了!你说“它应该”,那只是观念,那不是行动。你依然是个婆罗门,依然迷信,依然暴力。
  提问者:人们并不想摆脱过去。
  克:你摆不摆脱没关系——别摆脱了,活在你的痛苦中好了。不过,如果你想了解“清晰思考”,并超越它,你就必须面对某些事情。如果你说,“不过,我不想改变我的传统”……
  提问者:你就不能至少帮我们……?
  克:先生,我们不就在这么做吗,我们就在这么做。注意,先生,如果过去有帮助,如果传统有帮助,如果文化有帮助,如果这些都有助于你现在活得充分、清晰、快乐、健全,绽放良善之花,那过去就是有价值的——但它有吗?你背负着全部传统,过得快乐吗?
  提问者:过去就像看一块烟熏过的玻璃。
  克:没错。所以,过去实际上帮不了你。
  提问者:一点儿也帮不上。
  克:别忙着说“不”,因为你只是在讲另一个观念。除非你去做,切断你跟过去的联系,否则你不能说“是的,那没好处”。
  提问者:我们有机会了解你,因为我们听你的演讲听了很多年。但一个小孩子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克:“我们有机会了解你,因为我们听你的演讲听了四十年——但一个小孩子却没有,包括其他很多人!”你究竟为什么要费心来听演讲?哪怕是一天,或者更糟,一听就四十年?真是悲哀!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活在哪个世界。
  我们回到问题上。显然,如果我总是在回头看过去,我就永远看不清现在的任何事。我需要双眼来看,但如果一直在回头看,我就看不清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看现在,我不能看现在就因为我背负着过去、背负着传统。传统告诉我“跟离过婚的女人结婚很不好”,或者我的面子告诉我“那个人很糟糕,因为他不道德”(不管那可能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这么做。那么,我会怎样对那个人?我的偏见即传统,阻止了我对那个人友善和情谊。
  在技术领域,过去可能有所帮助,但在生活领域,过去帮不上忙。我知道,这句话现在对你们来说还是个理论,你们会念叨这句讨厌的话,还以为自己理解了。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思想跟过去有关,而我又必须彻底活在现在并了解现在,那要怎样把过去放到一边却又发挥它的作用?这就是你们曾提到的问题。明白我的问题了吗?我得生活,我得生活在这个世界,在职场上我需要技术知识,你知道这其中涉及的一切——科学、官僚主义。如果你是教授,情况就是这样,即使你是工人也一样。我还明白了——今天早上我领悟了一些事情——我领悟到,要活得彻底、充分,就不能被过去干扰。于是我就问自己,“这怎么办得到?我怎么能极其高效、理性地生活在这个技术世界,懂得越来越多的技术,却又活在另一个层面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同一个层面上却没有过去的干扰?”在技术领域,我必须仰赖过去,在另外的生活领域——没有过去的份儿。我们明白这一点了吗?
  提问者:是的,我们现在明白了。
  克:哦,很好!我问自己(不要笑,先生),现在我问自己,这怎么办得到。
  提问者:可以过双重生活吗?
  克: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你正在过的就是“双重生活”。你去寺庙,用炭灰涂抹自己;你知道寺庙的组织情况,钟铃法器,敲敲打打。同时你又活在技术层面上。实际上你就过着双重生活,嘴上却说,“这办得到吗?”当然可以,因为你就在这么过。但我们并不是在谈论双重生活。好好检查一下这个问题的复杂性,我们必须得有技术知识,但又必须从知识、过去中解脱出来。这怎么办得到?你现在过的双重生活已是既成事实,你在把生活搞得一团糟,你去寺庙同时又操作机器。你涂抹炭灰或不管什么同时又去办公室上班。这是一种疯狂。那么,这怎么办得到?你们明白我的问题了吗,先生们?你们来告诉我怎么办。你们认为那不是双重生活?
  提问者:只在必要时使用技术知识,其他方面则不用。
  克:但生活中你总是要用到那些知识——上班,回家,沿一条路走,看一棵树,做官僚性工作等等。这种脑力运作时时刻刻都在进行。人们没看到这一点。你不能割裂它,是不是?慢慢来,慢慢来。你不能把生活一分为二,变成技术性生活和非技术性生活。但这就是你们做的事,于是就过上了双重生活。所以我们问,“可以全然生活,使两部分都包含在整体中吗?”理解了吗?我们过着双重生活,两部分互不相关:上班,学一门技术,如此等等,同时上教堂或寺庙,敲敲打打。你割裂了生活,因此两部分在生活中就会有矛盾。我们要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全然地生活,没有任何分裂。不知道你们明不明白?
  提问者:你希望我们……
  克:不,不,我不希望你们做任何事。
  提问者:(听不清)
  克:哦不,先生。你没有搞清楚问题——请了解讲者想要传达的意思。不要回到他已经讲过的话题上去,比如心理记忆什么的,那不过是你学到的一套说辞。搞清楚讲者此刻想要解释的问题。我能不能过一种没有丝毫分裂的生活(性、上帝、技术、生气)——懂吗?一种不分裂、不支离破碎的生活?
  提问者:一旦这些东西结束了……
  克:先生——拜托你,不要只是信口说说。我们继续:我,生活在支离破碎中,生活在很多部分中,并不只是两部分(我所过的整个生活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存在,它是过去造成的,我说“这对,那错”,“这神圣,那不神圣”或“技术之类的东西没什么要紧,我们只是必须赚钱,但去寺庙过宗教生活极其重要”,这一切造成了分裂)——我怎样能生活得不分裂?现在你理解问题了吗,先生?
  怎样?(并不是“根据什么方法”,因为你一旦引入方法,就引入了分裂)。“我要怎么办?”这个问题一出来,你立刻就说“告诉我方法”,而“方法”意味着一套你练习的方法,与之相对的,还有其他方法,那么整件事就回到了我们开始的地方。所以,没有方法。但这个“怎样”的问题只是在问、在搞清楚罢了,并不是在寻求一种方法。那么,怎样能活得毫无分裂呢?明白我的问题吗,先生?那意味着在我的生命、我的存在的任何层面上都没有分裂。
  提问者:什么是存在,先生?
  克:什么是存在?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是在讨论这个问题。你看,你都没有用心听。你捡起一个“存在”之类的词或“什么是生活的目的”之类的话,然后就走开了。但我们不是在谈这个。注意,先生,我怎样生活才不会四分五裂?我没说“好吧,我会去冥想”那就成了另一种分裂,或者说“我不可以生气”,“不可以这,不可以那”,这种话全都包含分裂。我能活得不支离破碎、不四分五裂吗?先生,你理解这个问题了吗?
  那么,谁会回答你?你要求助于记忆吗?求助于《薄伽梵歌》、《奥义书》、佛洛伊德或其他什么人说的东西吗?如果你求助于那些东西,试图找出他们是怎么说不分裂地生活的,那就是另一种支离破碎,不是吗?
  提问者:那些不寻求他们帮助的人又怎么样呢?
  克:如果你不寻求他们的帮助,那你怎么办?你怎么搞清楚这个问题?你怎么搞清楚如何活得毫不分裂?哦,先生们,你们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的美。
  提问者:通过整合。
  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答。(听众笑)这位提问者说“通过整合”,整合什么?把所有的碎片整合在一起?拼凑在一起?那个拼凑碎片的实体是谁?是更高的大我还是宇宙、上帝、灵魂、耶稣基督或克里希那?所有那些也都是分裂的碎片——懂吗?那么你面临这个挑战,首要的事情就是你怎么回应——明白吗?你受到挑战,怎么回应呢?
  提问者:在生活中解决问题,协调自己。
  克:啊,真不错!什么时候解决?(听众笑)
  提问者:每天。
  克:每天就是没天。
  提问者:每天早晨。
  克:瞧你在干什么。面对挑战,你只是调整自己,你不是在回应。(听众笑)。你怎么回应,先生?
  提问者:这根本不是回应的问题,因为我们只是尽量在语言上跟你沟通。
  克:先生,去搞清楚你在做什么。搞清楚。这是一个挑战,你不能回去求助任何书籍——对吧?你不能回去找你的权威,《薄伽梵歌》以及诸如此类的垃圾。那你会怎么办?你看,我可以继续解释,先生,但你只会一如既往地接受,接着继续老一套。好,我们来检视一下。
  这是一个新的挑战。这个挑战就是我一辈子都活在支离破碎中(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如此,上帝与魔鬼、恶与善、幸福与不幸、野心和无野心、暴力和非暴力、爱恨、嫉妒),这些都是分裂的碎片,我一辈子都是这么活的。
  提问者:(听不清)
  克:那些我们都已经讲过了,先生。给讲者两分钟,好吗?
  那么,我们怎么回应?我过着分裂、破碎、具有破坏性的生活。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挑战是:“我能活得没有丝毫分裂吗?”这就是我的挑战。那我怎么回应?我的回应就是“我真的不知道”,对吗?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假装知道。我不假装说“是的,这是答案”。当一个挑战抛给你,一个新的挑战,本能的反应——我指的不是本能——正确的反应就是谦虚地表示:“我不知道。”对吗?可你们没那么说。你们能老老实实坦言自己不知道吗?你能,不错。那么“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样的感觉?
  提问者:(听不清)
  克:不要答得太快了,仔细搞清楚。动动脑筋。
  提问者:“我不知道”就是承认事实,先生。
  克:我已经承认事实了,否则我不会那么回答。
  提问者:我没办法搞清楚。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清楚。
  克:好,等一下。我不知道,对吧?头脑现在是什么状态——请安静听好——那个说“我真的不知道”的头脑是什么状态?
  提问者:缺乏……?
  克:哦,瞧我们!你们这些人太迟钝了。
  提问者:我不知道。
  (各种解释——听不清)
  克:哦,你们太不成熟了,就像课堂里的小孩子!我们在问非常严肃的问题,你们却只是抛出一堆说辞,你们甚至不会虚心倾听,自己搞清楚问题。
  提问者:那不容易,我不知道。
  克:当我们说,当你说,就像那位先生刚刚说的,他不知道,那个说“我不知道”头脑是什么状态?
  提问者:在等待。
  克:你确实在等——先生,你年纪不小了吧?
  提问者:(听不清)
  克:哦,先生。我说“我不知道”时,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是在等着搞清楚,还是在等着有人来告诉我——知道吗?我在等。因此,我说“我不知道”,那并非事实,因为我希望有人来告诉我,或我希望能搞清楚。听得懂吗?好。那么你在等,不是吗?你为什么等?谁会来告诉你?你的记忆?如果你的记忆会来告诉你,你就又回到老路上了。那么,你在等什么?所以你说“我不等”,懂吗,先生?没有等这回事。不知你懂了没有。所以,你说“我不知道”时,那表示没人知道,对吗?因为如果任何人告诉我,一定也是出于分裂,是不是?我不知道,因此没有等待,没有答案,对吗?我不知道。那么我搞清楚了“我不知道”的头脑状态,你们听懂了吗?那不是等,不是期待一个答案,不是回头找某些记忆、权威,它停下来了——全都停下来了。对吗?所以头脑——一步步来——所以,面对新挑战时,头脑是寂静的。它寂静,因为它无法回应那个新挑战。不知道你们明不明白这一点。明白吗,先生们?(不对。不对。你们没听明白?)
  你知道,当你看到一座雄伟的山峰,它的美、它的高度、它的巍峨、它的纯粹一下子把你镇住了,你寂静无言,不是吗?这可能持续了一秒钟,但正是它的壮美让你寂静无言。一秒钟后,所有的反应就开始了。如果你以同样的方式看这挑战就好,可你没有,因为你的头脑在喋喋不休,所以你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或分量,这个问题就是:我能活得(生活就是此时此刻的生活,而不是明天或昨日,或一秒钟后、一秒钟前的生活),我能活得没有分裂吗?这是一个宏大的问题,知道吗?为什么你们没有静下来?
  提问者:因为我想活得没有分裂。
  克:啊——这是什么意思?
  提问者:我想要摆脱它。
  克:这是什么意思?探究一下。你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的宏大。你只是想进入另一种状态,你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的分量。为什么没有?探索它。看到一座雄伟的山峰,看到皑皑白雪映照着清澈的蓝天,那巨大的深深的阴影,那绝对的寂静,这一切你都看得真真切切。为什么你无法同样真切地看到这个问题?因为你想照旧过你的日子。关于那个问题的丰富含义,你并不关心,但你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点儿告诉我怎么到达”。
  提问者:我已经在寻找到达的解决方案了
  克:没错。比起问题,你更关心解决方案。这意味着什么?
  提问者:意味着我到不了那里。
  克:不是的。意味着什么?检视这个问题,检视这个问题,先不要回答——意味着什么?
  提问者:(听不清)
  克:不是的,夫人,不要偏离问题。
  提问者:(听不清)
  克:你了解那个问题了吗?你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的分量,因为你想达成,想到达,你贪婪。所以你的贪婪在阻碍你看到问题的宏大。那么,重要的是什么?(一步一步来)重要的不是问题的宏大而是你的贪婪。你为什么贪婪,为什么对你丝毫不了解的东西贪婪?(先生,你不介意我这样继续探讨你女儿说的话吧)
  提问者:因为满足!
  克:看看为什么?为什么你贪婪,你甚至还不了解怎么回事?于是你说,“我多愚蠢,一件事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开始贪心”——对吗?所以我必须要做的事不是贪婪,而是搞清楚那件事的含义,搞清楚它的美、它的真相、它的动人。为什么你们没有这么做,却说“我必须得到它”?
  所以你们总是用老一套回应新问题、新挑战。贪婪就是老一套。因此可以完全跟过去一刀两断吗?明白吗?过去就是那个四分五裂的东西,正是它引起了分裂,割裂了生活。所以我的问题是:可以完全摆脱过去吗?不知你们听懂了没有?我能摆脱过去,我能摆脱印度教徒、佛教徒、穆斯林、基督教徒或其他的什么身份吗?不是“我能不能”,而是我必须。对我来说,属于任何阶级、任何宗教、任何团体都是愚蠢的。让它熄灭吧。没时间像你们建议地那样去考虑它了。它已经熄灭了——懂吗?所以,彻底跟过去切断联系是可以做到的。如果你可以在一个方向上做到,就可以在整体上做到。对吗?(哦,你们不明白)
  那么,从此时此刻开始,你能彻底从你的国家、你的传统、你的文化、你的过去中解脱吗?如果不能,你就是活在分裂中,生活就成了永无休止的战场。在这件事上,没人会帮你。没有古鲁,没有共产主义者,没有任何人会来帮你做。你内心深处知道得很清楚。对吧,先生们?所以,思想总是陈旧的,对吧?自己去发现这一点,不要跟我重复——自己发现它。你看,你发现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如果你发现了这一点,发现思想确实是陈旧的,那么,所有的过去——商羯罗啊,佛啊,基督啊,全部的过去都消失了。没有消失?那你就是还没发现它。你们不会花力气去发现它,你们不想发现它。
  提问者:不是的,先生。我们怕迷失。
  克:迷失?不管怎么说你们已经迷失了!
  提问者:还没完全迷失。
  克:可你们就是迷失的,先生们。你在说什么啊?你严重迷失。只有迷失的人才会陷在无尽的冲突中。你是迷失的,但你不承认,所以,思想总是陈旧的。那么,是什么——这个问题太难了,现在没法探究,我只是提出来,你们自己看着办——你看到新东西的是什么?明白吗,先生们?思想总是陈旧的——仔细听好——如果商羯罗,那个古人,说了些什么,他的思想已经陈旧了,明白吗?因此他说的东西绝不是新的,他用自己新创的词汇重复他听到过的东西,你们就跟着他重复。所以,思想从来不是新的,也绝不可能是新的。然而,现在的生活、每天的生活是活跃的当下,永远是活跃的,当下的。因此,如果你试图用过去的东西即思想来了解当下的行为,那你根本不会明白。于是分裂就出现了,生活变成了冲突。所以,你现在能全然生活,只活在活跃的当下吗?如果你还不明白,因此没有跟过去完全切断联系,你就无法那样生活,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过去。瞧,很不幸,你们只会一味地听——如果明年我恰好再来,你们还会重复老一套。
  提问者:先生,如果我们不在过去,而在当下,那当下不是也会变成过去和将来吗——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是对的?
  克:你不必确定自己是对的.出错吧!为什么你担心对错的问题?你的问题一点儿用也没有,因为你只是嘴上说说,你只是在推理。你说“如果这样,就会那样”。但如果你投入行动,你就会知道没有“出错”这回事。
  提问者:先生,当我们回到家里,看到孩子们,过去就迎面而来了。
  提问者:也许商羯罗会消失。
  克:希望他会消失。商羯罗会消失,不过孩子们还在。(听众笑)孩子们是过去吗?他们是另一回事。既然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类,你能教导他们全然生活吗,过上我们谈论的生活?
  提问者:没错,先生,你已回答了这个问题,对不起。
  克:那意味着我必须协助他们变得智慧,我必须协助他们变得敏感,因为敏感、最高的敏感就是最高的智慧。因此,如果你周围没有学校,你就必须在家里协助他们变得敏感,引导他们去看树、看花、倾听鸟鸣,带他们种树——如果你有个小院子的话,或者如果你没有院子,就种个盆栽,照看它,养护它,浇灌它,不要撕扯它的叶子。既然学校不想让他们变得敏感,不想让他们得到教导,变得智慧(学校只为考试和谋职而存在),你就必须在家里协助他们,引导他们跟你一起讨论,讨论你为什么去寺庙,为什么做这个仪式,为什么阅读《圣经》、《薄伽梵歌》,懂吗?那么,他们就会一直质疑你;那么,你或任何人都不会变成权威。但是,恐怕你们什么也不会做,因为,风俗、食物、传统对你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你们滑回老路,照旧过丑陋畸形的生活。但我认为,拥有能量、动力和热情,那就是唯一的生活之道。
  
  马德拉斯
思想、智慧和不可衡量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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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想、智慧和不可衡量的境界
  
  我们在生态上、社会上没有空间,我们的心也没有空间;我们没有空间的现实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暴力。
  
  克里希那穆提:我们一直在谈论周遭世界的现状,谈论它的各种矛盾状态,谈论难民的苦难、战争的恐怖、贫穷、人类的宗教和民族分歧以及经济和社会的不公。这些不只是口头描述,而是世上正在发生的现实:暴力、可怕的混乱、仇恨以及形形色色的腐败。我们自身内部也是同样的情形:我们跟自己交战,不快乐,不满足,寻求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暴力,好斗,腐败,极其悲惨,孤独,饱受痛苦。不知为何我们似乎无法脱身,无法摆脱这一切的制约。我们尝试了各种行动和疗法、各种宗教约束和追求、出世的生活、奉献的生活、否定、压抑,我们盲目寻找,从一本书找到另一本,从一个宗教古鲁换到另一个。我们也尝试了政治改革,发起了革命。我们尝试了那么多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我们似乎就是不能从这自我和外界的严重混乱中解脱出来。我们追随最新的古鲁,他提供某个系统,一剂万能灵药,某个让我们慢慢解脱苦难的方法。但那看来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想这里的每个人都会问:我知道我陷入了文明的陷阱,悲惨、忧伤,过着非常渺小、狭隘的生活。我尝试了这个那个,但不知为何所有的混乱仍然滞留在心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摆脱这一切混乱?
  我们在这几次演讲期间探究了各种事情:秩序、恐惧、痛苦、爱、死亡和悲伤。但这些集会之后,我们大部分人还是停留在开始的地方,有些微小的变化,但在存在的根部我们整个的结构和本质大致上还是老样子。怎样真正摇撼一切,好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后,至少一天,至少一个小时,会有一些全新的东西,会有一个真正有价值的人生——具有意义,具有深度和广度的人生?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早上的山峰,那河流,那幻变的阴影,松林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幽暗,还有那些光影密布、美得不可思议的山丘。在这样一个早晨,当周围的一切都喜极而泣,向天空呼告着大地的奇美和人类的苦难,坐在帐篷里谈论严肃的事情就显得太荒谬了。但我们既已坐在这里,我就想用不同的方式处理整个问题。听就好,不仅仅听字句表面的意思,不仅仅听描述,因为描述永远不是被描述的事物本身,比如当你描述山丘、树木、河流以及阴影,如果你不用心亲眼看到它们,描述几乎没有意义。这就像对一个饥饿的人描述食物,他必须吃东西,不是听一听、闻一闻就饱了。
  我还不太确定换怎样的方式表达,但我会探索——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一起——探索看待这一切的不同方式,从截然不同的维度来看。不是通常的“我和你”、“我们和他们”、“我的问题”、“他们的问题”、“怎样结束这个,怎样得到那个”、“怎样变得更有智慧,更高贵”这样的维度,而是一起来看看我们是否能从不同的维度观察这一切现象。也许有些人会不习惯那个维度,到底有没有不同的维度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可能会推测,我们可能会想象,但推测和想象并不是事实。因为我们只处理事实而不是推测,我想我们不但应当倾听讲者要说的内容,而且应当想办法超越语言和解释。这意味着你还必须十分留心,有十足的兴趣,必须充分认识到一个我们很可能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维度的意义,你得问:我能从那个维度看这个早晨吗,不是用我的眼睛,而是用客观的智慧、美和兴趣的眼睛看?
  不知道你们是否思考过空间。有空间就会有寂静。不是指思想营造的空间,而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一个不可衡量、不为思想所容的空间,一个实在难以想象的空间。因为人如果具有空间,真正的空间,有着深度、广度和不可衡量的广阔度、跟他的意识无关的空间——即不是思想的另一种形式,从一个中心出发带着自己的尺度膨胀自我——而是那种不是思想臆造的空间,如果有那样的空间就会有绝对的寂静。
  过度拥挤的城市、噪音、人口爆炸,外部世界的限制越来越多,空间越来越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山谷里正耸立起新的建筑,有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汽车在污染空气。外部世界的空间越来越少,你走在一个拥挤的城镇的任何一条街道上,都会注意到这一点,特别在东部。在印度,你看到成千上万人在拥挤的人行道上睡觉、生活。任何大城市也一样,伦敦、纽约或不管哪个城市,几乎没有空间了。房子狭小,人们过得封闭、困窘,而没有空间就会有暴力。我们在生态上、社会上没有空间,我们的心也就没有空间。我们没有空间的现实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暴力。
  我们在自己的心中营造的空间就是隔绝,一个围绕我们自己的世界。请务必观察你内心的这个现象,不只是因为讲者正在谈论它。我们的空间是一个隔绝和退缩的空间。我们不想再受伤,我们年轻时受过伤,留下了伤痕,于是我们退缩,我们抗拒,我们在自身以及我们喜欢或热爱的那些事物周围筑起高墙,形成了一个非常有限的空间。这就像越过高墙窥视另一户人家的花园,或窥视另一个人的心,但墙还在那里,而那个世界的空间小得可怜。我们用那个狭小的、极其粗陋的空间行动、思考、恋爱、劳作,我们试图用那个中心改变世界,参加这个或那个政党。或者我们试图用那个狭窄的货舱找一个新的古鲁,他会教我们最新的开悟方法。我们喋喋不休的头脑里塞满了知识、谣言和观点,几乎毫无空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这件事,但如果我们善于观察,了解过周围和内心的事情,而不只是一心赚钱,有一个银行帐户,有这个有那个,那就一定看到了我们拥有的空间是多么微乎其微,我们的内心是多么拥挤不堪。请留意你自己的内心。陷于那狭小的空间,陷于那抗拒、观念和好斗的厚厚高墙之内,我们与世隔绝,那要怎样拥有真正不可衡量的空间呢?我们那天说过,思想是可衡量的,思想就是衡量。任何形式的自我提升都是可衡量的,显然,自我提升就是最无情的隔绝。我们看到思想无法促成广阔的空间,即其中有全然和彻底的寂静的空间。思想带不来寂静,思想只能发展,慢慢进步,按比率达到它计划的目标,那是可衡量的。思想营造的那个空间,不管是想象的,还是必需的,永远进入不了那个拥有跟思想无关的空间的维度。几百年来思想营造了一个非常有限、狭隘、隔绝的空间,由于那样的隔绝,它造成了分裂。有分裂就会有民族、宗教、政治、人际关系的种种冲突。冲突是可衡量的——更少的冲突或更多的冲突等等。
  那么问题就是:思想怎样能进入那个维度?还是思想永远也进不去?我就是思想的结果。我的一切所作所为,合理的、不合理的、神经质的或受过高等教育的、科学的都建立在思想的基础上。“我”就是那一切的结果,它在抗拒的高墙内拥有空间。心怎样改变那个现状并发现完全不同维度的东西?明白我的问题吗?那两者能共存吗?蕴含无边寂静和广阔空间的自由和思想用狭小空间筑成的抗拒之墙。这两者能共存吗,能共同运行吗?如果探究到非常深的层面,这曾是人类的宗教问题。我能紧抓渺小的自我,紧抓狭小的空间,紧抓累积的一切,紧抓知识、经验、希望和快乐,进入一个两者能共存的不同维度吗?我想坐在上帝的右边却又想摆脱上帝!我想过具有无穷的欢愉、快乐和美的生活,我也想拥有不可衡量的喜悦,不会被思想所困的喜悦。我想要快乐和喜悦。我知道快乐的运作、需要和追求,它的所有恐惧、琐碎、悲伤、愤怒和焦虑。我也知道喜悦是完全邀请不来的,是思想永远捕捉不到的,如果思想真的捕捉到了,它就变成了快乐,于是老路子就开始了。那么,我想两样都要——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我想这就是我们大部分人的问题,不是吗?在此世过得快乐逍遥,何乐而不为?并且避免所有的痛苦、悲伤,因为我还知道其他的时刻,有着无法被染指、无法被败坏的巨大喜悦的时刻。我两样都要,那就是我们在寻求的东西:扛着所有的重担却要寻求自由。我能靠意志完成吗?还记得我们前几天怎么说意志的吗?意志跟事实、跟“实然”没有任何关系。但意志是欲望,即“我”的表达。不知为什么,我们认为靠意志帮忙就能邂逅那个东西,所以我们对自己说,“我必须控制思想,我必须规范思想。”那个“我”说“我必须控制和规范思想”时,那是思想抽离出一个“我”,控制不同的思想。但那个“我”和“非我”仍然都是思想。我们认识到,思想即可衡量的、吵闹的、喋喋不休的、无孔不入的东西;我们认识到思想营造的空间,就像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的小老鼠、小猴子。所以我们会问:思想要怎样安静下来?思想缔造了一个充满混乱、战争、民族分歧、宗教分歧的技术世界;思想导致了苦难、困惑和悲伤。思想就是时间,所以时间就是悲伤。如果你深入问题,就会看到这一切,不是通过听另一个人的解说,而是通过观察世界以及你自己的内心。
  那么问题来了:思想能彻底寂静而只在必要时运作吗——需要使用技术性知识的时候、上班的时候、谈话的时候等等——其余时间则彻底安静?空间和寂静越多,头脑就能把知识用得越合理、越理智、越正常。否则知识本身就成了目的,并导致混乱。不要认同我,你必须自己看到这一点。思想,即记忆、知识、经验和时间的反应,它是意识的内容,思想必须用知识运作,但只有存在空间和寂静时——只有在那里——思想才能用最高的智慧运作。
  必须有广阔的空间和寂静,因为如果有那样的空间和寂静,美就来了,爱就出现了。不是人类拼凑出来的美,不是建筑、挂毯、瓷器、绘画或诗歌,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美,是跟广阔的空间和寂静有关的。然而思想仍然必须活动,必须起作用。思想要是不活动就完了。所以那就是我们的问题——我正在把它变成问题,我们就可以一起探究,你和我就可以在这个问题中发现全新的东西。因为每次我们以不知的心探究,就能发现东西。但如果你带着知道的心探究,就永远也发现不了什么,所以那就是我们要做的。思想能变得寂静吗?那个必须在知识的领域完整、彻底、客观、明智地运作的思想能结束自己吗?也就是说,思想,即过去、记忆、无数个昨天、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制约,可以全部结束吗?那样一来就会有寂静,有空间,就会感受到非凡的维度。
  我在问自己,你们跟我一起问:思想要怎样结束,但不是扭曲,不是遁入想象的境界,不是变得更加偏执、神经质和茫然?那个用巨大的能量和精力运作的思想,怎样能同时彻底不动?明白我的问题吗?这是非常严肃的宗教人士思考的问题——真正的宗教人士,而不是那些属于某个教派的人,那些建立在组织化的信仰和宣教之上的教派,那样的人毫无宗教性可言。这两种状态可以一起运转吗,它们可以一起运行吗——不是联合,不是混在一起,而是一起运转?只有思想不分裂成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的情况下,它们才能一起运行。
  你看,生活就是关系的运动,它在不断地变动着。如果没有思想者和思想之分,那个运动就可以自我持续,自由运行。也就是说,如果思想没有把自身分裂成“我”和“非我”,比如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经验者和被经验者,那个运动就可以自我持续,因为那当中有分裂,因此就有冲突。如果思想看到了其中的真相,因此不再追求经验,那它就在经验了。你们现在不就在这么做吗?
  我刚才说了,思想及其不断累积的知识,是鲜活的东西,而不是僵死的,因此广阔的空间可以跟思想一起运行。如果思想把自己抽离出来变成思考者、经验者,引起了分裂和冲突,那么那个经验者、观察者、思考者就成了过去,它是停滞的,因此就无法运行。心在此番检查中发现,有思想的分裂,运行就没有可能。有分裂,过去就会趁虚而入并变成停滞的、无法运行的中心。这个无法运行的中心可以改进,可以添加,但它是无法运行的状态,因此就没有自由的活动。
  所以我问自己,也是问你们的下一个问题就是:思想看到这一点了吗?或者视觉跟思想风马牛不相及?我们看到了世界的分歧、民族分歧、宗教分歧、经济分歧、社会分歧,如此等等。在分歧当中就有冲突,这一点是很清楚的。如果我的内心有分歧和分裂,就必然有冲突。我的内心被分为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思想者和思想、经验者和经验。那种区分就是思想造成的,它是过去的结果,我看到了其中的真相。那么我的问题就是:思想看到这一点了吗?还是某些其他因素看到了?那么新的因素是智慧而不是思想?那么思想跟智慧有什么关系?明白我的问题吗?我个人对此极感兴趣,你们可以跟我一起思考,也可以拒绝。探究这个问题有非凡的意义。
  思想造成了这一分裂:过去、现在、未来。思想就是时间。思想对自己说:我看到了内外的分裂,我看到这种分裂是导致冲突的因素。思想超越不了这一点,因此就说:我仍然停留在开始的地方,我仍然充满冲突,因为思想说“我看到了分裂和冲突的真相。”那么,思想真的看到了吗?还是某个新的智慧因素看到了?如果看到这一点的是智慧,那智慧跟思想是什么关系?智慧是个人的吗?智慧是书本知识、逻辑、经验的结果吗?还是智慧就是从思想的分裂——思想造成的分裂中——解脱?在逻辑上看到那个真相,超越不了它,就跟它共处,不跟它搏斗也不征服它。这当中就有智慧。
  你看,我们在问:什么是智慧?智慧可以培养吗?智慧是天生的吗?思想看到冲突以及诸如此类的真相了吗?或者看到真相并与真相彻底安然共处是心的品质吗?彻底寂静,不千方百计超越它、打败它、改变它,而是与真相彻底安然共处,那寂静就是智慧。智慧不是思想,智慧就是这种寂静,因此它跟个人完全无关。它不属于任何团体、任何个人、任何种族、任何文化。
  那么我的心发现了一种寂静,它不是思想、戒律、修炼以及诸如此类的恐怖之事拼凑而成的东西,它是一种洞见,看到了思想决不能超越它自身,因为思想就是过去的结果,过去起作用的地方必然造成分裂,因此必然造成冲突。我们能看到那一点并与之安然共处吗?就像彻底与悲伤安然共处。如果某个你在乎、你照顾、你珍惜、你爱、你关心的人死了,你就会遭受孤独、绝望和隔绝感的强烈冲击,你周围的一切都崩塌了。我们能与这样的悲伤共处,而不寻求解释、原因,不去想“为什么是他走而不是我”吗?彻底与悲伤安然共处就是智慧。那智慧就能在思想中运作,就能使用知识,而那知识和思想是不会造成分裂的。
  那么问题来了:你的心,它喋喋不休,有无尽的平庸,它困在一个陷阱中,挣扎、寻找、追随古鲁并奉行戒律——那样的心要怎样彻底静止呢?
  和谐就是静止。身体、心灵和头脑之间存在和谐——彻底的和谐,没有混乱。那意味着身体必须不受强迫,不受头脑的规范。如果它喜欢某种食物,或某种烟草、某种毒品以及那一类的兴奋剂,被头脑控制就是被迫的事情了。然而身体有它自己的智慧——如果它敏感、生气勃勃、没有被宠坏;身体有它自己的智慧。我们必须有那样的身体,有生气、有活力、不麻木的身体。我们还必须有心灵——不是兴奋,不是多愁善感,不是情绪化,不是热衷,而是一种圆满、深刻、具有品质和活力的感觉。唯有爱存在的时候,才有那样的心灵。我们还必须有一个空间广阔的头脑。那时就有和谐了。
  那么心要怎样邂逅这样的状态?我肯定你们都在问这个问题,你坐在这儿的时候可能没有嘀咕,但当你回到家里,你走路的时候,你就会问:一个人怎样才能身体、心灵、头脑如此统一,没有任何的扭曲、分别或分裂呢?你认为你怎样才能拥有这样的和谐?你看到了这当中的真相,不是吗?你看到了其中的真相,即你的内心必须有彻底的和谐,你的头脑、心灵和身体必须有彻底的和谐。这就像有一扇明亮的窗户,没有任何刮痕,没有任何污点。于是,当你透过窗户望出去,就能看清事物而没有任何扭曲。你怎样才能有那样的状态?
  谁看到了这个真相?谁看到了必须有彻底的和谐?我们说过,有和谐就有寂静。如果头脑、心灵和有机体处于完全的和谐当中,就会有寂静。但如果这三者之一变得扭曲了,那就会有噪音。谁看到了这个事实?你把它看做一个观念,看做一个理论,看做你“应该有”的东西吗?你要是这么看,那都是头脑的造作。你会说:告诉我必须修炼什么体系才能达到这个目标,我会放弃,我会守戒,这一切都是头脑的活动。但当你看到了其中的真相——真相,而不是“应该怎样”——当你把那看做事实,那就是智慧看到了。因此智慧就会起作用并造就那样的状态。
  思想跟时间有关,智慧跟时间无关。智慧是不可衡量的——不是科学家的智慧,不是技术专家的智慧,也不是家庭主妇、知识广博者的智慧。那些人全都局限于思想和知识的领域。只有心彻底静止时——它可以静止的,你不需要修炼或控制,它可以彻底静止下来——那时就会有和谐,就会有广阔的空间和寂静。唯有那时才存在不可衡量的境界。
  提问者:我听你的演讲已经听了五十年。你说过我们必须时时刻刻都在死去。现在这个说法在我看来比以前更真实。
  克:我明白,先生。你必须听讲者说五十年,最后才明白他说的东西吗?这需要时间吗?还是你立即就看到了某些事情的美,因此它就在了?为什么你和其他人要在这些事情上花时间?为什么你们需要很多年才能明白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它是非常简单的,我保证。它只有在解释时才变得复杂,但事实本身是非常简单的。为什么我们不能立即看到其中的简单、真理和美?那样的话,整个生命现象就改变了。为什么?是因为我们深受制约吗?如果你深受制约,你就无法立即看到那个制约了吗?还是你必须像剥洋葱一样剥开制约,一层又一层?是因为我们懒惰、无聊、冷漠,被我们自己的问题困住了?如果你被一个问题困住了,这个问题并不是跟其他问题无关的,它们息息相关。如果你有一个问题,不管是性方面的问题、人际关系的问题,还是孤独的问题,不管什么问题,你要彻底结束它。可是你做不到,所以你才需要听人演讲听个五十年!你会说看这些山峰要花五十年吗?
  提问者:我想了解一下哈达瑜伽。我认识很多练习它的人,但他们流露出的状态显然表明他们活在幻想中。
  克:有人跟我讲过哈达瑜伽,它的复杂体系早在三千年前就创立了。告诉我的那个人非常仔细地研究过它的来龙去脉。那时候,大地的统治者必须保持头脑和思维的清晰,所以他们咀嚼来自喜马拉雅山的某种叶子提神。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植物灭绝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一种方法以保持人体系统中的各个腺体的健康和活力。于是他们发明了瑜伽体操来保持身体的健康,好让头脑保持活跃、清晰。练习某种体操,比如阿桑那斯(asanas)等等,确实能保持腺体的健康、活跃。他们还发现正确的呼吸也有帮助——不是有助于开悟,而是有助于保持头脑、脑细胞得到足够的氧气供应,可以好好运作。然后所有的剥削者就跑过来了,他们宣扬:如果你练习这些瑜伽动作,就能拥有祥和寂静的心。他们的寂静是思想的寂静,也就是腐败和死亡。他们说:这么做你就会唤醒各个中心,你就会体验到开悟。我们的心当然非常急切,非常贪婪,想要更多体验,想要比别人更好,更漂亮,想要有更棒的身体,于是我们就一头栽进了那个陷阱。讲者做各种体操,每天大概两个小时。不要模仿他,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人有幻想,即思想的造作,不管做什么,心永远不会安静、祥和,永远不会拥有一种巨大的内在的美和满足。
  提问者:在这种和谐、合一的状态中,如果头脑以技术方式严格运作,那会有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分吗?
  克:我明白你问的是什么。你怎么想?如果有完全的和谐——真正的,不是幻想的和谐——如果身体、心灵和头脑完全和谐、合一,如果有那样的智慧,即和谐,如果那样的智慧利用思想,会不会有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分呢?显然不会。没有和谐的时候才会有分裂,然后思想就臆造出“我”和“非我”之分、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分。这太简单了。
  提问者:你在第二次演讲中说,不管我们是醒是睡都应该保持觉察。
  克:你睡着的时候跟你醒着的时候一样在觉察吗?明白问题吗?就是说,白天的时候我们或浅或深都会觉察到头脑内部发生的一切。我们会觉察到思想的所有活动,分别、冲突、痛苦、孤独、要求快乐、追求野心、贪婪、焦虑,我们觉察到这一切。如果你在白天能如此清醒地觉察,晚上的时候那样的觉察会以做梦的形式继续吗?还是没有梦只有觉察了?
  请注意听:你我在白天的时候觉察到思想的所有活动了吗?诚实点儿,简单点儿:你没有。你的觉察是一段一段的。我的觉察维持了两分钟,接下来就是一大片空白,接着又觉察几分钟,或半小时后,我发现忘了觉察自己,然后恢复觉察。我们的觉察是断开的,我们从来没有持续不断地觉察,但我们却认为应该始终保持觉察。那么,首先,觉察和觉察之间存在巨大的间隔,不是吗?白天的时候,一会儿在觉察,一会儿又不在觉察了,一会儿又在觉察了,如此循环往复。哪个重要?持续不断地觉察?还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地觉察?我们不在觉察的大段时间要怎么办?这三个问题,你觉得哪个重要?我知道哪个对我重要。我不会花心思觉察一小会儿,或想要持续不断地觉察。我只关心我什么时候不在觉察,什么时候漫不经心。我说我很感兴趣的是我为什么会漫不经心以及我会怎么处理那种漫不经心、那种不知不觉。那就是我的问题,而不是持续觉察。刻意持续觉察会让你会发疯的,除非你真的非常非常深地进入了觉察。因此我关心的问题是:为什么我漫不经心?漫不经心的时候是怎样的?
  我知道我觉察的时候是怎样的。我觉察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是活生生的,在活动、在生活,是生气勃勃的,那种状态当中什么也不会发生,因为某些事情没机会发生。如果我漫不经心、不知不觉,事情就来了。于是我就说了一些不真实的事情,于是我就紧张、焦虑、受困、掉入绝望里。那么为什么会这样?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正在那么做吗?还是你想要完全的觉察,你在尝试、在练习时刻不失地觉察?
  我看到自己不在觉察,我想看看那种不在觉察的状态是怎样的?觉察到自己不在觉察就是觉察。我在觉察的时候我知道,有觉察的时候,那是截然不同的;我不在觉察的时候我也知道,我变得紧张,手在抽搐,干出种种蠢事。如果能注意到那种不知不觉,整个事情就结束了。如果不在觉察的时候我能觉察到自己不在觉察,不觉察的状态随后就结束了,因为那时我就不必挣扎,也不必说,“我必须时刻保持觉察,请告诉我觉察的方法,我必须练习”等等——变得越来越愚蠢。所以你看,如果不在觉察的时候我知道我不在觉察,那么整个活动就改变了。
  睡着的时候是怎样的?你睡着的时候在觉察吗?如果白天的时候你的觉察是片断的,那么你睡着的时候显然也会那样。但如果你不但觉察,而且还觉察自己的漫不经心,一种完全不同的活动就会产生。于是你睡着的时候就会有彻底平静的觉察。心会觉察自己。我不会全部探究清楚,这不是神秘的事,不是非同寻常的事。你看,如果心在白天的时候处在深度觉察的状态,那种深度觉察就会带来睡着时绝对平静的头脑。你白天的时候观察、觉察,要么一段一段地觉察,要么在觉察你自己的漫不经心,于是随着你白天的经历,等到睡觉时脑子已经确立了秩序。脑子需要秩序,就算是某种神经质的信仰、民族主义等等当中的秩序,但它在那些东西当中找到的秩序必然会导致混乱。但如果你白天的时候觉察,并觉察自己的不觉察,等一天结束的时候就会有秩序,晚上的时候脑子就不必再挣扎着实现秩序。因此脑子就开始放松下来,变得平静。第二天早上,脑子就是极有活力的,而不是一个僵死的、腐败的、麻木的东西。
  
  萨能
智慧觉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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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慧觉醒了吗
  
  如果旧脑子明白了它永远无法了解自由,明白了它发现不了任何新东西,那份领悟正是智慧的种子,不是吗?那就是智慧。
  
  克里希那穆提:我们讨论了意识和无意识,还有意识的内容。今天早上我们要继续讨论那个话题吗,还是你们想讨论其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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