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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_15 JK.罗琳(英)
  “你进来的时候十全十美小姐正要告诉我——”丽塔啜了一大口饮料,“我可以跟他说话吧?”她尖刻地问赫敏。
  “可以。”赫敏淡淡地说。
  失业不适合丽塔。以前精心烫过的鬈发现已变直,乱糟糟地挂着。两寸长的尖指甲上的红指甲油已经剥落,眼镜上掉了两颗假珠宝。她又吸了一大口饮料,几乎不动嘴唇地说:“她很漂亮吧,哈利?”
  “再提一句哈利的感情生活,交易就告吹。”赫敏恼火地说。
  “什么交易?”丽塔用手背擦着嘴问,“你还没提过交易呢,一本正经小姐,你只是叫我过来。好了,总有一天——”她颤抖地吸了口气。
  “对,总有一天你还会写文章攻击我和哈利,”赫敏无动于衷地说,“为什么不找个在乎的人呢?”
  “他们今年已经写了很多攻击哈利的文章,没用我帮忙,”丽塔从杯子上方瞟了他一眼,沙哑地低声问,“你感觉如何,哈利?被出卖了?心烦意乱了?被误解了?”
  “他感到愤怒,当然是这样,”赫敏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他把真相告诉过魔法部部长,可部长竟蠢得不相信他。”
  “你真的坚持认为,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回来了?”丽塔把眼镜往下推了推,锐利地盯着哈利,手指渴望地摸着鳄鱼皮包的搭扣,“你还抱着邓布利多的那套鬼话:神秘人回来了,你是惟一的见证人——?”
  “我不是惟一的见证人,”哈利吼道,“还有十几个食死徒在场。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非常愿意,”丽塔轻声说,又在皮包里摸索,看她那眼神,好像哈利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似的。“一个醒目的大标题:波特控告——副标题:哈利·波特指出我们中间的食死徒。然后,在你的一张大照片底下:神秘人袭击的幸存者——十五岁少年哈利·波特昨指控魔法界有名望人士是食死徒,舆论哗然——”
  速记羽毛笔已经在她的手上,正要放进嘴巴里,陶醉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了。
  “当然,”她放下羽毛笔,狠狠剜了赫敏一眼,“十全十美小姐不希望登这篇文章,是不是?”
  “实际上,”赫敏甜甜地说,“十全十美小姐正希望登这篇文章。”
  丽塔瞪着赫敏,哈利也愣了。卢娜做梦似的轻声哼起了“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用插在棍子上的鸡尾酒洋葱搅动她的饮料。
  “你希望我报道他说的关于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情况?”丽塔激动地小声问赫敏。
  “对,”赫敏说,“真实报道。所有的事实。就像哈利讲的一样。他会提供全部细节,他会说出他在那儿看到的所有食死徒的名字,他会告诉你伏地魔现在是什么样子——哎,稳重一点儿。”她轻蔑地说,扔过去一块餐巾纸,因为听到伏地魔的名字,丽塔浑身一震,把半杯火焰威士忌都泼到了身上。
  丽塔擦了擦她那脏兮兮的雨衣,仍然瞪着赫敏。然后她直率地说:“《预言家日报》不会登的。我想你也知道,没人相信他那个荒唐的故事,大家都认为他是妄想。如果你让我从那个角度来写——”
  “我们不需要再来一篇说哈利疯了的文章!”赫敏生气地说,“已经够多的了,谢谢你!我想让他有机会说出真相!”
  “那种文章没有市场。”丽塔冷淡地说。
  “你是说《预言家日报》不会登,因为福吉不让他们登。”赫敏愤然道。
  丽塔狠狠地瞪了赫敏一会儿,然后往前凑过去,不带感情地说:“好吧,福吉靠着《预言家日报》,但这是另一回事。他们不会刊登说哈利好话的文章,没人要看,它跟公众心理相抵触。这次阿兹卡班越狱已经搞得人心惶惶,人们不愿相信神秘人回来了。”
  “这么说《预言家日报》存在的目的就是说人们愿意听的话,是吗?”
  丽塔坐直了身体,扬起眉毛,喝干了她的火焰威士忌。
  “《预言家日报》存在的目的是把自己销出去,小傻瓜。”她冷冷地说。
  “我爸爸说那是一份糟糕的报纸。”卢娜突然插话说。她吮着鸡尾酒洋葱,用她那大大的、凸出的、有一点儿疯狂的眼睛盯着丽塔。“我爸爸总是登他认为人们需要知道的重要消息,他不在乎赚不赚钱。”
  丽塔轻蔑地看着卢娜。
  “我猜你爸爸办的是什么可笑的乡村小报吧?《与麻瓜交往二十五法》,还有下次飞蚤市场的日期?”
  “不是,”卢娜把洋葱浸到她那杯峡谷水中,“他是《唱唱反调》的主编。”
  丽塔冷笑一声,惊得邻桌的人都回过头来。
  “‘他认为人们需要知道的重要消息’?”她挖苦道,“我可以用那破报上的货色给我的花园施肥。”
  “你正好可以提高一下它的品位嘛,”赫敏愉快地说,“卢娜说她爸爸很愿意登采访哈利的文章。就在那儿发吧。”
  丽塔瞪了她们两个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
  “《唱唱反调》!”她嘎嘎地笑道,“登在《唱唱反调》上面,你认为人家会把他的话当真吗?”
  “有的人不会,”赫敏冷静地说。“但《预言家日报》对阿兹卡班越狱事件的报道有很大的漏洞,我想有很多人会想有没有更好的解释,如果有另外一个说法,即使是登在一份——”她瞟了瞟卢娜,“嗯——一份特别的刊物上,我想他们也会愿意读的。”丽塔没有马上答腔,而是偏着头精明地打量着赫敏。“好吧,假设我同意写,”她突然说,“给我多少稿酬?”“我想爸爸不花钱请人写文章,”卢娜做梦似的说,“他们写是觉得光荣,当然,也是为了看到自己的名字上报纸。”丽塔好像又咽了一口臭汁,她转身冲着赫敏:“要我白写?”
  “是的,”赫敏喝了一口饮料,平静地说,“否则,你心里有数,我会去报告你是没有登记过的阿尼马格斯。当然,《预言家日报》也许会出很多钱请你从内部写一写阿兹卡班的生活——”
  丽塔似乎恨不得抓过赫敏杯子上的小纸伞塞到她的鼻子里。“看来我没什么选择,是不是?”丽塔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她重新打开鳄鱼皮包,抽出一张羊皮纸,举起了速记羽毛笔。“爸爸会很高兴的。”卢娜开心地说。丽塔嘴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好,哈利,”赫敏转向他说,“准备好把真相告诉公众了吗?”“嗯。”哈利说,看着丽塔铺开羊皮纸,把速记羽毛笔竖在上面。“问吧,丽塔。”赫敏平静地说,从杯底捞上来一颗樱桃。
  第二十六章 梦境内外
  卢娜含糊地说她不知道丽塔的文章什么时候能登出来,她爸爸正等着发一篇关于最近发现了弯角鼾兽的精彩长文章。“当然,那是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所以哈利的可能要等下一期了。”
  那天晚上讲述伏地魔复出的情景对哈利来说并不轻松。丽塔追问每个细节,他把能记得起来的都告诉了她,知道这是他把真相公之于众的重要机会。他不知道人们会有什么反应,猜想它会使不少人确信他完全疯了,何况文章还要和弯角鼾兽之类的无稽之谈登在一起。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等食死徒的越狱使哈利迫切希望做点儿什么,不管成不成功——“真想看看乌姆里奇对你登报的反应。”星期一晚饭时,迪安钦佩地说。西莫在迪安旁边大口地吃着鸡肉火腿馅饼,但哈利知道他在听。
  “做得对,哈利。”坐在对面的纳威说。他脸色苍白,但接着低声说:“一定——挺难的吧——讲这些——?”
  “嗯,”哈利嘟哝道,“但人们必须知道伏地魔会干什么,是不是?”
  “是,”纳威点头道,“还有他的食死徒——人们应该知道——”
  纳威没有说完,继续吃起他的烤土豆。西莫抬起头来,但看到哈利的眼睛,马上又垂眼看着盘子。过了一会儿,迪安、西莫和纳威去了公共休息室,哈利跟赫敏留下来等罗恩,他训练还没回来。
  秋·张跟她的朋友玛丽埃塔走进了礼堂,哈利的心一沉,但她没有看格兰芬多的桌子,而是背对着他坐了下来。
  “对了,我忘了问你,”赫敏望望拉文克劳的桌子,轻松地说,“你跟秋的约会怎么样?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咳——别提了——”哈利拉过一盘大黄酥皮饼吃起来,“一塌糊涂。”
  他跟她讲了帕笛芙茶馆里的事。
  “——就这样,”几分钟后他讲到了结尾,最后一点酥皮饼也消失了,“她跳起来说‘再会,哈利’,就跑出去了!”他放下勺子看着赫敏,“这是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赫敏望着秋的背影,叹了口气。“噢,哈利,”她悲哀地说,“我很难过,但你真是缺点儿心眼。”
  “我缺心眼?”哈利不平地说,“前一分钟还挺好豹,下一分钟她却告诉我罗杰戴维斯约过她,还说她在那个叫人腻味的茶馆里跟塞德里克亲嘴——我能有什么感觉?”
  “噢,你看,”赫敏用对一个情绪冲动的小毛娃解释一加一等于二那么耐心的口气说,“你不应该在跟她约会的时候说你要见我。”
  “可是,可是——”哈利急道,“是你叫我十二点去见你,把她也带去,我要是不告诉她,怎么能——?”
  “你应该换一种方式说,”赫敏用的还是那种能把人气疯的耐心口气,“你应该说真烦人,我逼你答应去三把扫帚,你实在不想去,很想一天都陪着她,可惜没办法,请求她跟你一起去,希望这样能早点离开。还可以说说你觉得我长得多丑.”赫敏补充道。
  “可我不觉得你丑啊。”哈利迷惑不解地说。
  赫敏笑了。
  “哈利,你比罗恩还差——噢,不,你要好些。”她叹了口气,此时罗恩本人正拖着沉重的身子走进礼堂。他满身泥点,好像心情很坏,“你看——你说要来见我,秋不高兴了,所以她想让你嫉妒,那是她试探你有多喜欢她的方式。”
  “是吗?”哈利问,罗恩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把所有够得到的盘子都拖到他面前,“她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更喜欢谁,那不是简单得多吗?”
  “女孩子一般不问那种问题。”赫敏说。
  “咳,她们应该问!”哈利坚决地说,“那样我就会告诉她我喜欢她,她也不用又为塞德里克的死那么伤心了!”
  “我没说她的行为是理智的,”赫敏说,金妮走了过来,跟罗恩一样满身泥点。一脸的不高兴,“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她当时的感觉。”
  “你应该写本书,”罗恩一边切土豆一边说,“解释女孩子的奇怪行为,让男孩子能搞得懂她们。”
  “对。”哈利热烈地说,望了望拉文克劳的桌子。秋刚刚站起来,还是没看他一眼,离开了礼堂。他感到很懊恼,回头看着罗恩和金妮问:“训练怎么样?”
  “一场噩梦。”罗恩粗声说。
  “不会吧,”赫敏看着金妮,“我相信没那么——”
  “是的,”金妮说,“糟透了,结束时安吉利娜都快哭了。”
  晚饭后罗恩和金妮去洗澡了,哈利跟赫敏回到热闹的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做他们那做不完的作业。哈利正在琢磨天文课的一张新星图时,弗雷德和乔治来了。
  “罗恩和金妮不在?”弗雷德拖过一把椅子,四下看看,见哈利摇头,他说,“那就好。我们去看训练了,他们会输得落花流水,没有我们,他们整个是一堆废物。”
  “别那么说,金妮还不错,”乔治公正地说,挨着弗雷德坐了下来,“说实话,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打得这么好,我们从来没带她玩——”
  “她从六岁起就钻进扫帚棚,轮流偷用你们的扫帚。”赫敏在她那堆摇摇欲倒的古代魔文书后面说。
  “噢,”乔治叹服道,“噢——那就明白了。”“罗恩扑到球没有?”赫敏从《魔法图符集》上面望过来。“如果没人看他的话,他是能扑到的,”弗雷德转着眼珠说,“所以星期六鬼飞球一飞到他那边,我们只能叫观众背过身去讲话。”他站起来烦躁地走到窗前,望着黑漆漆的校园。
  “你知道,魁地奇球是惟一值得让你待在这儿的东西。”
  赫敏瞪了他一眼。
  “要考试了!”
  “告诉过你,我们不在乎N.E.W.Ts考试。速效逃课糖大功告成了,我们找到了去脓包的办法,几滴莫特拉鼠汁就能解决问题,是受了李的启发——”
  乔治打了个大哈欠,郁闷地看着多云的夜空。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看这场比赛,如果扎卡赖斯·史密斯打败了我们,我可能会自杀的。”
  “杀了他更可能。”弗雷德坚定地说。
  “这就是魁地奇球的问题,”赫敏心不在焉地说,又在埋头做古魔文翻译,“它把学院之问的关系搞得这么紧张。”她抬头找她的《魔法字音表》,发现弗雷德、乔治和哈利都在瞪着她,脸上带着厌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就是嘛,”她不耐烦地说,“它不过是个游戏,对不对?”
  “赫敏,”哈利摇头道,“你对感情方面很在行,但你一点儿也不懂魁地奇球。”“也许吧,”她绷着脸说,继续翻译,“但我的快乐不用依赖于罗恩的守门能力。”尽管哈利宁可从天文塔上跳下去也不愿对赫敏承认,但星期六看完比赛之后他真是觉得,要是能让他也不关心魁地奇,花多少加隆他都愿意。
  这场比赛惟一的好处就是时间短,格兰芬多的观众只需忍受二十二分钟的痛苦。很难说最糟糕的是哪一个,哈利认为难分上下:罗恩十四次扑漏球;斯劳珀没打到游走球,一棍抽到了安吉利娜的嘴巴上;看到扎卡赖斯·史密斯带着鬼飞球冲过来,柯克尖叫一声,仰面摔下了扫帚。奇迹是格兰芬多队只输了十分:金妮在赫奇帕奇找球手夏比的鼻子底下抓住了飞贼,最后比分是二百四十比二百三十.“你抓得好。”哈利对金妮说,公共休息室里的气氛很像一个特别凄惨的葬礼。
  “很幸运,”她耸了耸肩,“那飞贼不是很快,夏比感冒了,在关键时候打了个大喷嚏,闭上了眼睛。反正,等你归队后——”
  “金妮,我终身禁赛。”
  “是乌姆里奇在学校期间禁赛,”金妮纠正他,“这不一样。反正,等你归队后,我想我会争取当追球手。安吉利娜和艾丽娅明年都要走了,我更喜欢进球而不是找球。”
  哈利看看罗恩,他缩在角落里,眼睛盯着膝盖,手里攥着一瓶黄油啤酒。
  “安吉利娜还是不肯让他离队,”金妮好像看出哈利在想什么,“她说她知道他有潜力。”
  哈利喜欢安吉利娜对罗恩的信心,但同时又觉得让他离队其实更仁慈些。罗恩离开球场时,斯莱特林人兴高采烈地高唱着“韦斯莱是我们的王”,他们可望夺得魁地奇杯了。
  弗雷德和乔治走了过来。“我都不忍心取笑他了,”弗雷德看着罗恩那委顿的样子说,“跟你们说吧——当他扑漏第十四个球的时候——”他两只胳膊乱舞,好像在做狗爬式。“好了,我把它留到联欢会上吧,啊?”
  罗恩此后不久便恹恹地上楼睡觉了。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哈利过了一会儿才回宿舍,这样罗恩可以假装睡着了。果然,当哈利终于回屋时,罗恩的鼾声响得有点不大真实。
  哈利上了床,想着这场比赛。在场外观看真是急死人,他很欣赏金妮的表现,但是觉得如果他在场上可能会更早抓住飞贼——有一刻它在柯克的脚边闪烁,要是她没有犹豫的话,格兰芬多也许能赢呢——乌姆里奇坐在哈利和赫敏下面,比他们低几排。有一两次她转身望着他,大蛤蟆嘴咧开着,在他看来分明是幸灾乐祸的笑容。躺在黑暗中一想到这里他就气得热血上涌。但几分钟后他想起睡觉前应该驱除所有的感情,斯内普在每次教完他大脑封闭术时都这么说。
  他试了一会儿,可是在乌姆里奇之后想到斯内普只是增加了他的怨恨,他发现自己想的全是多么厌恶他们两个。罗恩的鼾声渐渐消失,变成了低沉、缓慢的呼吸声。哈利过了很久才睡着。他的身体很疲劳,但脑子久久关不上。
  他梦见纳威和斯普劳特教授在有求必应屋里跳华尔兹,麦格教授吹风笛。他愉快地看了一会几,然后决定去找其他D.A。成员——可是走出房间,他发现面前不是傻巴拿巴的挂毯,而是一支火把,插在一堵没有窗户的石墙上。他缓缓把头转向左边,那儿,在没有窗户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黑门。
  他朝它走去,心中越来越兴奋。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一次他终于要交好运,能有办法打开它——还差几步时,他狂喜地看到右边有一道微弱的蓝光——门虚掩着——他伸手去推——罗恩发出一声响亮的、刺耳的、真正的鼾声,哈利突然醒来,黑暗中他的右手举在面前,要推开千里之外的一扇门。他让它垂落下去,有一种混杂了失望与负疚的感觉。他知道他不该看到那扇门,但同时他又那么想知道门里有什么,以至于不禁有些怨恨罗恩——要是他的呼噜晚打一分钟——星期一早晨他们进礼堂时,正赶上猫头鹰送信来。赫敏不是惟一一个焦急等待《预言家日报》的人。几乎人人都急于知道在逃食死徒的新消息,尽管有许多人报告看到过他们,但至今一个都没抓到。赫敏给了送报的猫头鹰一个铜纳特,迫不及待地打开报纸。哈利喝着橙汁,他这一年才收到过一封短信,所以当第一只猫头鹰落到他面前时,他以为它准是搞错了。
  “你要找谁?”他懒洋洋地把橙汁从鸟嘴下移开,凑过去看收信人的姓名地址:霍格沃茨学校礼堂哈利.波特他皱皱眉,伸手去取信,可是又有三只、四只、五只猫头鹰拍着翅膀落到他旁边,挤来挤去,踩着了黄油,碰翻了盐罐,都想第一个把信给他。
  “怎么回事?”罗恩惊奇地问,又有七只猫头鹰落在第一批中间。它们尖叫着,拍着翅膀,整个格兰芬多桌子上的人都伸着头朝这里看。
  “哈利!”赫敏激动地说,把手伸进羽毛堆里,抓出了一只带着个长筒形包裹的长耳猫头鹰,“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先看这个!”
  哈利撕开棕色的包皮,里面滚出一份卷得很紧的《唱唱反调》三月刊。他把它展开,看到他自己的面孑L在封面上向他腼腆地微笑。照片上印着一行红色的大字:哈利·波特终于说出真相:那天晚上我看到神秘人复活“挺棒的,是不是?”卢娜游荡到格兰芬多桌子旁,挤坐到弗雷德和罗恩中间,“昨天出来的,我叫爸爸送给你一份。我想这些都是读者来信。”她扬手指指还在哈利面前挤挤搡搡的猫头鹰。
  “我也是这么想,”赫敏热切地说,“哈利,你不介意我们——?”
  “随便。”哈利说,觉得有点儿晕乎。
  罗恩和赫敏一起拆起信来。
  “这家伙说你是神经病,”罗恩看着信说,“嘿——”“有个女的建议你到圣芒戈接受一段魔法休克治疗。”赫敏失望地说,把信揉成了一团。“这个看着还行,”哈利慢吞吞地说,一边读着一个佩斯利女巫写来的长信,“嘿,她说她相信我!”
  “这位有点儿矛盾,”弗雷德也兴致勃勃地参加了拆信,“说你不像是个疯子,但他实在不愿相信神秘人回来了,所以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想——老天,真是浪费羊皮纸——”
  “又有一个人被你说服了,哈利!”赫敏激动地叫道,“读了你这一面的陈述,我不得不认为《预言家日报》对你很不公正——虽然我不愿相信那魔头回来了,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真话——啊:太棒了!”
  “又一个人说你是狂叫的疯狗。”罗恩说着把揉皱的信朝后一扔,“但这一位说你转变了她,她现在认为你是真正的英雄——还附了一张照片——哇——”“这儿在干什么?”一个装出来的甜甜的、小姑娘般的声音说。哈利抬起头来,手上抓满了信封。乌姆里奇教授站在弗雷德和卢娜的身后,癞蛤蟆眼扫视着哈利面前乱糟糟的猫头鹰和信。她身后有许多学生在看热闹。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信,波特先生?”她缓慢地问。
  8?“现在收信也犯法吗?”弗雷德大声说。“小心点儿,韦斯莱先生,不然我罚你关禁闭。”乌姆里奇说,“波特先生?”哈利犹豫着,但他看不出这事怎么瞒得住,《唱唱反调》迟早会引起乌姆里奇注意的。
  “人们给我写信了,因为我接受了采访,讲了我去年六月遇到的事。”他不自觉地望了望教工桌子,他奇怪地感觉到邓布利多一秒钟前还在看他,可是当他望过去时,邓布利多好像在专注地和弗立维教授交谈。“采访?”乌姆里奇的声音比平时更尖更高了,“你说什么?”
  “有个记者向我提问,我做了回答。”哈利说,“在这里——”他把《唱唱反调》朝她扔过去,她接住了,看见那封面,面团一样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块块难看的紫红色。“你什么时候干的?”她问,声音有点儿颤抖。“上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哈利说。
  她抬头看着他,气急败坏,杂志在她粗短的手指间颤抖。
  “你不许再去霍格莫德了,波特先生,”她轻声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一次次地教育你不要撒谎,但你显然把它当作了耳旁风。格兰芬多扣五十分,再加一个星期的关禁闭。”
  她噔噔地走开了,把《唱唱反调》紧攥在胸口,许多学生的目光跟随着她。不到中午,巨大的告示就贴满了学校,不光贴在学院布告栏上,连走廊和教室里都是。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令任何学生如被发现携有《唱唱反调》杂志,立即开除。
  以上条例符合《第二十七号教育令》。签名:高级调查官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寺不知为何,赫敏一看到这些告示就抿着嘴乐。“你高兴什么?”哈利问她。“哦,哈利,你看不出来吗?”赫敏小声说,“如果她能做一件事绝对保证学校里每个人都会读采访你的文章,那就是禁止它!”看来赫敏说得很对。到那天结束时,虽然哈利在学校里连《唱唱反调》的一个角都没见着,但似乎全校都在引用那篇采访中的话。哈利听到学生们在教室外排队时小声讲,吃午饭时也讲,上课时则在教室后面议论。赫敏甚至报告说.她在古代魔文课前急急忙忙上厕所时,听到每个小间里的人也都在说它。
  “然后她们看到了我,显然都知道我认识你,就连珠炮似的向我发问。”赫敏眼睛亮晶晶地对哈利说,“哈利,我觉得她们相信你,真的,我想你终于说服了她们!”
  乌姆里奇教授在学校里到处拦学生,要求看他们的书包和口袋。哈利知道她在找《唱唱反调》,但学生们比她高了几招,哈利的采访被施了魔法,在别人看时就跟课本上的文章一样,或是变成了空白,等他们想看时才显出字来。很快学校里每个人好像都读过那篇文章了。
  教师们当然被《第二十六号教育令》禁止提起这篇采访,但他们还是以各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当哈利递给斯普劳特教授一个喷壶时,她给格兰芬多加了二十分。弗立维教授在魔咒课结束时笑眯眯地塞给哈利一盒会尖叫的糖耗子,说了一声“嘘!”就急忙走开了。特里劳妮教授在占卜课上歇斯底里地抽泣起来,对吃惊的学生们和大为不满的乌姆里奇宣布,哈利不会早死,而是注定要长寿,当魔法部长,还会有十二个小孩。
  最让哈利高兴的是,第二天他匆匆去上变形课时,秋追了上来。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的手已经在他手里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那篇采访真勇敢——我都哭了。”
  哈利遗憾地听到她为它掉了更多的眼泪,但很高兴他们又言归于好,更高兴的是,她飞快地亲了他一下,急忙跑了。简直难以置信,他刚走到变形课教室门口,又碰到一件同样高兴的事:西奠从队里走出来迎向他。
  “我想说,”他望着哈利的左膝说,“我相信你。我寄了一份杂志给我妈妈。”
  如果还需要什么使哈利的快乐变得更加完满,那就是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的反应。他那天下午在图书馆看到他们脑袋凑在一起,还有一个瘦弱的男生,赫敏小声说那是西奥多诺特。哈利在书架上找关于局部隐形的书时,他们回头看着他,高尔威胁地把指关节捏得嘎吱响,马尔福低声对克拉布说了些什么,显然是恶意的话。哈利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三人的父亲都被他指控为食死徒。
  “最妙的是,”离开图书馆时,赫敏开心地小声说,“他们不能反驳你,因为他们不能承认看过那篇文章!”还有,卢娜晚饭时告诉他《唱唱反调》从来没有销得这么快过。“爸爸在重印了!”她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说,“他不能相信,他说人们对这个似乎比对弯角鼾兽还感兴趣!”
  那天晚上哈利成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的英雄,弗雷德和乔治大胆地对《唱唱反调》的封面施了放大咒,把它挂到墙上,哈利的大头像俯视着全场,时而洪亮地喊出魔法部是糊涂蛋和乌姆里奇去吃屎之类的口号。赫敏不觉得这多么有趣,说是妨碍了她集中思想,最后给烦得早早回去睡觉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哈利也不得不承认大头像不那么有趣了,尤其是当说话咒开始消失,它只会喊屎和乌姆里奇等不连贯的词时,间隔越来越短,音调越来越高。它开始让他头痛,伤疤又针扎般地疼起来。于是他宣布他也需要早点儿睡觉,令围坐在他身边无数次让他重温采访经过的人们发出失望的抱怨。
  宿舍里没人。他把额头贴在床边冰凉的窗玻璃上,感觉伤疤舒服了一些。然后他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希望头痛能够消失。他还感觉有点恶心。他侧过来躺着,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他站在一问挂着帘子、只有一支蜡烛照明的黑屋子里。他的手抓着椅背,手指长而苍白,仿佛多年没见阳光,抓在深色的天鹅绒椅背上,像苍白的大蜘蛛。椅子前面,昏暗的蜡烛光中,跪着个穿黑袍的男子。“看来我上当了。”哈利的声音尖厉而冷酷,怒气冲冲。“主人,求您恕罪——”地上那人嘶哑地说。他的后脑勺在烛光中闪烁。他似乎在发抖。“我不怪你,卢克伍德。”哈利用那冷酷的声音说。他放开椅背,走近那个瑟缩发抖的男子,在黑暗中立在他的跟前,从比平时高得多的角度俯视着他。“你的情况可靠吗,卢克伍德?”哈利问。
  “可靠,主人,可靠——我——我毕竟在司里工作过——”“埃弗里对我说博德可能会把它弄走。”“博德决不可能拿,主人——博德应该知道他不能——这无疑是他竭力抵抗马尔福的夺魂咒的原因——”“站起来,卢克伍德。”哈利轻声说。跪着的男子急忙从命,差一点儿栽倒。他站起来背还是有点弯,好像鞠躬鞠到了一半,恐惧地膘着哈利的脸色。“你报告得很好,”哈利说,“很好——看来我白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可是没关系——我们现在重新开始。伏地魔感谢你,卢克伍德——”“主人——是,主人。”卢克伍德松了口气,嘶哑地说。“我还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能提供的所有信息。”
  “当然,主人,当然——在所不辞——”“很好——你可以走了。叫埃弗里来。”卢克伍德躬身快步倒退,从一个门中退了出去。独自留在黑屋子里,哈利转身对着墙壁,阴影中挂着一面裂了缝的、污渍斑斑的镜子,哈利走过去,他的模样在黑暗中渐渐变大,清晰起来。——一张比骷髅还白的脸——红眼睛里的瞳孔是两条缝——”不——!”
  “什么?”旁边一个声音喊道。
  哈利乱蹬乱踢,裹到了床幔里,滚下了床,有几秒钟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相信黑暗中还会出现那苍白的骷髅般的面孔,然而罗恩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你能不能不像疯子那样乱动?我好把你弄出来!”
  罗恩扯开床幔,哈利仰面躺在地上,在月光中瞪着罗恩,伤疤在灼痛。罗恩好像正准备睡觉,袍子已经脱下一只袖子。
  “又有人出事了吗?”罗恩问,一边把哈利拉了起来,“是我爸爸吗?是那条蛇吗?”
  “不——大家都没事——”哈利喘着气说,他的额头好像又着了火,“不——埃弗里不是——他倒霉了——他给了他错误的情报——他非常生气——”
  哈利呻吟一声,哆嚷着坐到床上,揉着伤疤。
  “但现在有卢克伍德帮他——他又走对路了——”
  “你说什么呀?”罗恩惊恐地问,“你是说——你刚才看见神秘人了?”
  “我就是神秘人。”哈利说,他在黑暗中伸出双手,举到眼前,看它们是不是苍白细长,“他和卢克伍德在一起,就是从阿兹卡班跑出去的食死徒之一,记得吗?卢克伍德对他说博德不可能——”
  “什么?”
  “拿走什么东西——他说博德应该知道他不能——博德中了夺魂咒——我想是马尔福的爸爸施的——”
  “博德中了魔法要去拿什么东西?”罗恩说,“可是——哈利,那一定是——”
  “武器,”哈利替他把话说完,“我知道。”
  宿舍的门开了,迪安和西莫走了进来。哈利把腿搁到床上,不想让他们看出有什么异常,因为西莫刚刚不再认为哈利是个疯子。。
  “你是说,”罗恩假装到床头柜上拿水,把头凑近哈利问道,“你就是神秘人?”
  “对。”哈利小声说。
  罗恩吞了一大口水,哈利看到水从他下巴流到了胸口。
  “哈利,”他说,迪安和西莫在屋里大声走动,脱衣服,说话,“你必须告诉——”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哈利马上说,“要是我会大脑封闭术的话,根本就不该看到这个。我应该学会不让这些东西进来,他们希望这样。”
  他说的“他们”指的是邓布利多。他躺下来,翻身背对着罗恩,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罗恩的床吱扭一响,知道他也睡下了。伤疤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他咬住枕头,尽量不发出声音。他知道,在某个地方,埃弗里在受惩罚——哈利和罗恩等到第二天早上课间休息时才把这件事告诉了赫敏。他们希望确保没人听见。站在凉风拂面的院子里他们常待的角落,哈利对她讲了他能记得的每个细节。听完之后,她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带着极其专注的表情看着院子那头的弗雷德和乔治,那两个人一直没有回头,只是在那里推销他们的魔术帽。
  “所以他们杀死了他,”她终于把目光从弗雷德和乔治身上转了回来,轻轻地说,“当博德去偷武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我想武器上面或周围一定有保护咒,不让人碰它。所以他进了圣芒戈,他的神经错乱了,不能说话了。但你记得治疗师说的话吗?他在渐渐康复。他们不能让他好起来,是不是?我是说,他碰武器时中的魔法可能冲掉了夺魂咒,一旦他能讲话,就会说出他干的事情,对不对?人家就会知道他被派去偷武器。当然,卢修斯·马尔福对他施夺魂咒很容易,他从没出过魔法部,是不是?”
  “我受审的那天他还在呢,”哈利说,“在——等等——”他回忆着,“他那天在神秘事务司的走廊上!你爸爸说他可能想溜进去听我的审讯,但假设——”
  “斯多吉。”赫敏恐惧地惊叫一声。
  “什么?”罗恩问。
  “斯多吉·波德摩,”赫敏透不过气地说,“因企图闯入魔法部的一扇门而被捕。卢修斯·马尔福也对他下了手。哈利,我打赌他就是在你看到他的那天干的。斯多吉有穆迪的隐形衣,对不对?说不定他就守在那扇门口,马尔福听到动静,或猜到他在那儿,或只是为防止有守卫而施了夺魂咒?所以当斯多吉下次有机会时——可能是又轮到他值班的时候,他就企图溜进神秘事务司去为伏地魔偷武器——罗恩,别吵——但是他被抓住了,进了阿兹卡班——”
  她望着哈利。
  “卢克伍德告诉伏地魔怎么能拿到武器了?”
  “我没有听全,但好像是的,”哈利说,“卢克伍德在那儿工作过——也许伏地魔会派卢克伍德去?”
  赫敏点点头,显然还在沉思。突然她说:“可是你不应该看到这些,哈利。”
  “什么?”他大吃一惊。
  “你应该学习不让这些东西进到你的脑子里。”赫敏突然严厉起来。
  “我知道,”哈利说,“可是——”
  “我想我们应该设法忘掉你看到的东西,”赫敏坚决地说,“从现在起你要多下工夫练大脑封闭术。”
  这个星期也没见起色:哈利在魔药课上又得了两个“D”,还在担心海格会被解雇,而且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梦。可是他没有对罗恩和赫敏提起,因为他不想再听赫敏的训斥。他非常希望能跟小天狼星谈谈,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好努力把这件事推到脑子后面。
  不幸的是,他的脑子后面不再像以前那么安全了。
  “站起来,波特。”
  在梦见卢克伍德的两个星期之后,哈利又跪在斯内普办公室的地上,努力清空他的大脑。他刚刚又被迫重温了一串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储存着的幼年记忆,大部分是达力那伙人在小学里对他的羞辱。
  “最后一个记忆是什么?”斯内普问。
  “我不知道,”哈利说,他疲劳地站了起来,发觉越来越难以分清斯内普不断引出的画面和声音,“是我表哥想让我站在马桶里的那个吗?”
  “不是,”斯内普轻声说,“是一个男人跪在黑暗的屋子中间——”
  “那——没什么。”哈利说。
  斯内普的黑眼睛像钻子一样看到哈利眼睛里。哈利想起目光接触对摄神取念很关键,他眨了眨眼,移开了目光。
  “那个人和那问屋子怎么会进到你脑子里的,波特?”斯内普说。
  “那——”哈利回避着他的目光,“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一个梦?”斯内普说。
  一阵沉寂,哈利盯着一只泡在紫色液体里的死青蛙。
  “你知道我们在这儿干什么吗,波特?”斯内普凶恶地低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晚上的时间来做这份讨厌的工作吗?”
  “知道。”哈利生硬地说。
  “说说我们在这儿干什么,波特。”
  “教我大脑封闭术。”哈利又盯着一条死鳗鱼说。
  “对,波特。就算你很笨,”——哈利回瞪着斯内普,憎恨着他——“我以为两个月的课下来,你总该有些进步了吧。你还做了多少关于黑魔王的梦?”
  “就这一个。”哈利撒谎道。
  “或许,”斯内普那冷酷的黑眼睛眯缝起来,“或许你喜欢有这些幻觉和怪梦,波特。或许它们让你觉得自己很特殊——很重要?”
  “没有。”哈利咬着牙,手指紧紧地攥着魔杖柄。
  “那就好,波特,”斯内普冷冷地说,“因为你既不特殊也不重要,也不用你去弄清楚黑魔王对他的食死徒说什么。”
  “对——那是你的工作,是不是?”哈利向他吼道。
  他本没想这么说,是气头上冲口而出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瞪着对方,哈利觉得他说得太过火了。但斯内普的脸上却现出一种奇怪的、几乎是满意的表情。
  “对,波特,”他的眼里闪出亮光,“那是我的工作。现在,准备好了吗,我们再来——”
  他举起魔杖:“一——二——三——摄神取念!”
  一百个摄魂怪从湖上朝哈利扑来——他的脸紧张得扭曲起来——他们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兜帽下的黑洞——但他同时看到斯内普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面孔,口里念念有词——不知为什么,斯内普清晰起来,摄魂怪变淡了——哈利举起魔杖。
  “盔甲护身!”
  斯内普踉跄了一下,他的魔杖向上飞起,远离哈利——突然哈利脑子里充满了陌生的记忆——一个鹰钩鼻的男人在朝一个畏缩的女人吼叫,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在角落里哭泣——一个头发油腻腻的少年独自坐在黑暗的卧室里,用魔杖指着天花板射苍蝇——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想骑上一把乱跳的扫帚,旁边一个女孩在笑他——“够了!',哈利感到胸口被猛推了一把,他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撞在墙边的一个架子上,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斯内普在微微颤抖,脸色煞白。
  哈利袍子后面湿了,他刚才撞破了一个瓶子,里面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在渐渐流干的魔药中旋转。
  “恢复如初!”斯内普嘶声说,瓶子又合上了,“啊,波特——这倒是个进步——”斯内普微微喘着气,摆正了冥想盆,好像在检查他上课前存进去的那些思想还在不在。“我不记得叫你用铁甲咒——但它无疑是有效的——”
  哈利没说话,他觉得说什么都有危险。他知道自己刚才闯进了斯内普的记忆,看到了斯内普小时候的情景。他心里很不舒服,想到那个看着父母吵架而哭泣的小男孩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眼里带着如此强烈的憎恨——“再来一次,怎么样?”斯内普说。
  哈利一阵恐惧:他猜到他要为刚才的事付出代价。两人隔着桌子站好,哈利感到这次清空大脑要困难得多——“数到三,”斯内普说着再次举起魔杖,“一——二——”
  哈利还没有来得及集中精神清空大脑,斯内普就已经喊出:“摄神取念!”
  他在走廊上朝神秘事务司飞奔,石墙、火把在两旁掠过——那扇黑门越来越大,他跑得太快,几乎要一头撞上去了,还差几步,他又看到了那道微弱的蓝光——门突然打开了!他终于进去了,一间黑墙壁、黑地板的圆屋子,燃着蓝火苗的蜡烛,周围还有好几扇门——他要继续前进——可是该走哪个门呢——?“波特!”
  哈利睁开眼睛,他又躺在地上,但不记得是怎么摔倒的。他喘着粗气,好像真的跑了那么长的走廊,真的冲过了黑门,发现了那间圆屋子——“自己解释!”斯内普站在他面前,怒不可遏。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哈利诚实地说,站了起来,后脑勺上磕了一个包,他感到有点发烧,“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我梦见过那扇门——可它以前从来没打开过——”
  “你不够努力!”
  不知为什么,斯内普好像比两分钟前哈利看到他本人的记忆时更生气了。
  “你又懒惰又马虎,波特,难怪黑魔王——”
  “您能不能解释一下,先生?”哈利又火起来,“您为什么管伏地魔叫黑魔王?我只听过食死徒那样叫他——”
  斯内普张开嘴巴咆哮——外面有个女人尖叫起来。
  斯内普抬头望着天花板。
  “什么——?”他嘟哝道。
  哈利听到好像是从门厅那边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斯内普皱眉看着他。
  “你下来的时候看到什么异常情况了吗,波特?”
  哈利摇摇头。上面的女人又尖叫起来。斯内普手持魔杖走到门口,闪身出去了。哈利犹豫了一会儿,跟了出去。
  叫声果然是从门厅传来的,哈利跑向通往地下教室的台阶时声音更响了。跑到顶上,他发现门厅里挤满了人。吃晚饭的学生从礼堂里拥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很多人挤在大理石楼梯上。哈利从一群高大的斯莱特林学生中间挤过去,看到旁观者围成了一个大圈。有的人显得很震惊,有的甚至神色惶恐。麦格教授正好在哈利的对面,她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感到挺难受。
  特里劳妮教授站在门厅中间,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握着个空酒瓶,看上去完全疯了。她的头发都着,眼镜也歪了,显得一只眼睛比另一只放大了许多,她那数不清的围巾和披肩凌乱地挂了下来,让人感觉她一身破破烂烂的。她旁边有两只大箱子,一个倒立着,好像是从楼梯上扔下来的。特里劳妮教授似乎恐惧地盯着楼梯底下的什么东西,哈利看不见。
  “不!”她尖叫道,“不!这不可能发生——不可能——我拒绝接受!”
  “你没想到会这样?”一个尖尖的小姑娘般的声音说,似乎感到很好笑。哈利朝右边挪了挪,看到特里劳妮眼里可怕的东西正是乌姆里奇教授。“虽然你连明天的天气都预测不了,但你总该意识到,你在我听课时的糟糕表现和此后的毫无改进,必然会导致你被解雇吧?”
  “你——你不能!”特里劳妮教授号叫道,眼泪从大镜片后面涌出,“你——你不能解雇我!我在——我在这儿待了十六年!霍——霍格沃茨是我一我的家!”
  “曾经是你的家,”乌姆里奇教授说。看到特里劳妮教授跌坐在一只箱子上痛哭流涕,她的癞蛤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哈利感到一阵恶心。”直到一小时前,魔法部长连署了你的解雇令为止。现在请你离开大厅,你让我们难为情。”
  但她站在那里,幸灾乐祸地观看特里劳妮教授发抖,呜咽,随着一阵阵的悲痛在箱子上前后摇晃。哈利听到左边一声抽噎,回头一看,拉文德和帕瓦蒂正抱在一起默默哭泣。然后他听到脚步声,麦格教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径直走到特里劳妮教授面前,有力地拍着她的后背,从袍子里抽出一块大手帕。
  “好了,好了,西比尔——镇定些——擤擤鼻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不会离开霍格沃茨——”
  “哦,是吗,麦格教授?”乌姆里奇朝前走了几步,恶毒地说,“这是谁批准的——?”
  “我。”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栎木大门打开了,门边的学生赶忙闪开,邓布利多出现在门口。哈利想象不出他在外面做什么,但他站在门框中,衬着雾霭缭绕的夜色,有一种威严之感。他让大门敞开着,大步穿过人群走向特里劳妮教授。她还坐在箱子上。满脸泪痕,浑身发抖,麦格教授陪着她。
  “你,邓布利多教授?”乌姆里奇发出一声特别难听的尖笑,“恐怕你还不知情。我这几有——”她从袍子里抽出一卷羊皮纸“——我本人和魔法部长连署的解雇令。根据《第二十三号教育令》,霍格沃茨最高调查官有权检查、留用察看和解雇任何其——也就是我——认为不符合魔法部标准的教师。我认为特里劳妮教授不合格。我已经解雇了她。”
  令哈利大为惊讶的是,邓布利多仍然面带微笑。他低头看着还在箱子上抽泣的特里劳妮教授,说道:“您说的当然对,乌姆里奇教授。作为最高调查官您完全有权解雇我的教师。但是,您恐怕无权将他们逐出城堡,这个权力恐怕——”他礼貌地欠了欠身说,“还属于校长,我希望特里劳妮教授继续住在霍格沃茨。”
  特里劳妮激动地笑了一声,还夹着一点儿抽噎。“不——不,我要走,邓布利多!我要离——离开霍格沃茨,去别处谋生——”
  “不,”邓布利多坚决地说,“我希望你留下,西比尔。”
  他转向麦格教授。
  “请你带西比尔上楼好吗,麦格教授?”
  “当然,”麦格说,“上楼吧,西比尔——”
  斯普劳特教授忙上来搀住了特里劳妮教授的另一只胳膊。两人带她从乌姆里奇身边走过,上了大理石楼梯。弗立维教授举着魔杖追上去,尖声叫道:“箱子移动!”特里劳妮教授的箱子升到空中,跟着她上了楼,弗立维教授断后。
  乌姆里奇教授呆立在那里,瞪着邓布利多,他依然在和蔼地微笑。“等我任命了新的占卜课教师,需要用她的房间时,你打算拿她怎么办?”她小声说,但声音还是传遍了整个大厅。“噢,那不成问题,”邓布利多愉快地说,“您看,我已经找了一位占卜课教师,他愿意住在一层。”“你已经找了——?”乌姆里奇尖厉地说,“你已经找了?我提醒你,邓布利多,按照《第二十二号教育令》——”“——当并只有当校长找不到合适人选时,魔法部有权任命教师。我很高兴宣布这一次我找到了。要我介绍一下吗?”他把头转向门口,夜雾从门中飘人。哈利听到了马蹄声,大厅中响起惊恐的低语,门边的人赶紧退得更远些,有的还绊倒了。雾中出现了一张脸,哈利曾于一个黑暗、危险的夜晚在禁林中见过:淡金色的头发、蓝得惊人的眼睛,人的头和四肢安在一匹淡黄褐色的马身上。“这位是费伦泽,”邓布利多愉快地对目瞪口呆的乌姆里奇说,“我想你会发现他很合适。”
  第二十七章 马人和告密生
  我敢说,你现在一定觉得要是没放弃占卜课就好了,是不是,赫敏?”帕瓦蒂带着得意的笑容问道。
  眼下是早饭时间,特里劳妮教授被解雇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了,帕瓦蒂正在用魔杖卷起自己的眼睫毛,对着饭勺背面看效果。今天上午,费伦泽要给他们上第一堂课。
  “那倒不是,”赫敏一边阅读《预言家日报》一边淡淡地说,“我向来不喜欢马。”
  她翻过一页报纸,浏览了一下几个专栏。
  “他不是一匹马,他是个马人!”拉文德惊异地说。
  “而且是个帅气的马人——”帕瓦蒂叹息着说。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有四条腿。”赫敏冷冷地说,“对了,我想特里劳妮离职的事让你们两个很难过吧?”
  “是很难过!”拉文德对她肯定地说,“我们去她的办公室看望过她,还送给她几株黄水仙花——是些漂亮的黄水仙花,不是斯普劳特那些会叫唤的。”
  “她还好吗?”哈利问道。
  “不太好,可怜的人。”拉文德同情地说,“她哭着说,有乌姆里奇在这里,她宁可离开城堡。我一点儿都不怪她,乌姆里奇对她也太霸道了,是不是?”
  “我有种感觉,乌姆里奇的霸道劲不过刚刚开了个头。”赫敏黯然地说。
  “不可能,”罗恩说,他正狼吞虎咽地吃一大盘熏肉蛋,“她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你们记住我的话吧,邓布利多没征求她的意见就指定了新老师,她会报复的,”赫敏合上报纸说,“更何况这是第二个半人类了。乌姆里奇见到费伦泽时,她脸上那副表情你们也看到了。”
  早饭后,赫敏动身去上算术占卜课,哈利和罗恩跟在帕瓦蒂与拉文德身后走进门厅,前去上占卜课。
  “我们不是要上北塔楼吗?”帕瓦蒂从大理石楼梯旁走过时,罗恩一脸迷惑地问道。
  帕瓦蒂回头轻蔑地看着他。
  “你认为费伦泽该怎么爬上活梯啊?现在我们用十一号教室,昨天布告栏上通知了。”
  在礼堂对面,有一条走廊从门厅通向一楼的十一号教室。哈利知道,那是平常从不使用的教室之一,让人觉得有点像无人照管的橱柜或储藏室。他紧跟罗恩走了进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之中,这让他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怎——?”
  教室的地板变成了满地绵软的苔藓,树木就是从它下面长出来的;它们的枝条长满繁茂的树叶,成扇形从天花板和窗户上横贯而过,于是一束束柔和、斑驳的绿色光线倾泻在整间屋子里。先到的学生们背靠树干或大石头坐在泥地上,有的用胳膊搂着膝盖,有的两臂紧紧交叉在胸前,都显得挺紧张。费伦泽就站在没有树木的空地中央。
  “哈利·波特。”哈利进来后,他伸出一只手说。
  “呃——嘿,”哈利说着和马人握了握手,他那对蓝得出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哈利,脸上却没有露出笑容,“呃——真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长着白金色头发的马人说着点了点脑袋,“我们命中注定将要重逢。”
  哈利注意到,费伦泽胸前有一块黑色的马蹄形淤伤。他转过身,想和同学们一起坐在地上,这时他看到他们都在敬畏地望着自己,很显然,他和费伦泽熟悉到能搭上话,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好像觉得费伦泽怪吓人的。
  门已经关好,最后一个学生坐在了废纸篓旁的树桩上,于是费伦泽朝教室四面做了个手势。
  “邓布利多教授很能体谅人,为我们安排了这间教室,”大家都安静下来后,费伦泽说,“模拟出符合我生活习性的环境。我更喜欢在禁林里给你们上课,那里——直到星期一——还是我的家园——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请问——呃——先生——”帕瓦蒂屏住呼吸,举起手说,“——为什么呢?我们和海格一起去过那里,我们不害怕!”
  “这与你们的勇气无关,”费伦泽说,“而是关系到我的处境。我不能再返回禁林了。我的群落已经把我放逐了。”
  “群落?”拉文德摸不着头脑地说,哈利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牛群,“什么——噢!”
  拉文德脸上露出醒悟过来的表情。“不止你一个吗?”她惊愕地问。
  “海格也像喂养夜骐一样喂养你们吗?”迪安热切地问道。
  费伦泽很慢很慢地转过头面对着迪安,迪安似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非常失礼的话。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对不起。”说到最后,迪安已经是细声细气了。
  “马人并非人类的仆人或宠物。”费伦泽平和地说。沉默了一会儿。帕瓦蒂又举起了手。
  “请问,先生——别的马人为什么要放逐你呢?”
  “因为我同意为邓布利多教授工作,”费伦泽说,“他们认为这是对同胞的背叛。”
  哈利想起将近四年前,马人贝恩朝费伦泽大声嚷嚷的情形,那是因为费伦泽允许哈利骑在自己背上,好把他驮到安全的地方;当时贝恩说费伦泽是头“普通的骡子”。哈利怀疑可能就是贝恩当胸踢了费伦泽一蹄子。
  “我们开始吧。”费伦泽说。他甩了甩长长的银色尾巴,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华盖似的茂密树叶,接着又缓缓地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现在他们就像坐在黄昏时分的林间空地中,星星呈现在天花板上。有人发出了嗬的赞叹声,还有人倒抽了一口气,罗恩则出声地叫起来:“哎呀!”
  “躺在地板上,”费伦泽平静地说,“然后观察天空。对于能读懂星相的人来说,那里已经描绘出了我们各个民族的命运。”
  哈利摊开手脚躺了下来,注视着上面的天花板。一颗闪耀的红色星星在空中朝他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在天文课上,你们已经学习了这些行星及其卫星的名称,”费伦泽平缓地说,“你们还绘制了星辰在天空中的运行图。马人用几个世纪的时间,揭示出了这些运动的奥秘。我们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从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中,我们也许能窥测到未来——”
  “特里劳妮教授教过我们占星术!”帕瓦蒂在胸前举起一只手——她躺在地上,这样这只手就立在了空中,兴奋地说,“火星能引起意外事故、烫伤这一类的事情,当它和土星形成一个角度时,就像这样——”她在空中比画出一个直角,“——就意昧着人们在处理热东西时要格外小心——”
  “那些,”费伦泽平和地说,“是人类在胡说八道。”
  帕瓦蒂那只手没精打采地垂下来,落在了自己身旁。
  “无关紧要的伤痛,人类微不足道的意外事故,”费伦泽说,他的蹄子在长满苔藓的地板上发出了嗵嗵声,“和广阔的宇宙相比,这些事跟乱爬的蚂蚁一样无足轻重,不受行星运行的影响。”“特里劳妮教授——”帕瓦蒂开口说,语气既委屈又愤愤不平。“——是人类的一员,”费伦泽简洁地说,“因此被蒙住了双眼,而且被你们人类的缺陷所束缚。”哈利稍微侧过脑袋看了看帕瓦蒂。帕瓦蒂显得很生气,她周围的几个人也一样。
  “西比尔·特里劳妮也许能预见未来,这一点我不大清楚,”费伦泽接着说,哈利听到他在他们前面走来走去时又在甩动尾巴,“但是她的时间几乎都浪费在自吹自擂的废话上了,这种废话被人类称作算命。而我在这里要讲解的是马人客观、公允的见解。我们观察天空,留心那些灾难或变故的重要动向,有时空中会标示出这些动向。也许要用十年时间才能确证我们所看到的。”
  费伦泽指向哈利正上方那颗红色的星星。
  “在过去的十年里,有种种迹象表明,巫师界的人们只是在度过两场战争之间短暂的和平时期。能带来战争的火星在我们头上明亮地闪耀着,暗示不久以后肯定要重新爆发战斗。至于还有多久,马人也许能通过燃烧几种药草和树叶,通过观察烟雾与火焰,试着预测一下——”
  哈利从来没上过这么奇特的课。他们居然真的在教室地板上点燃了鼠尾草和香锦葵,费伦泽要求他们观察呛人的烟雾,从中找出某些形状和征象,虽然谁都看不出他描述的那些迹象,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对他们说,人类向来不怎么擅长做这种事,就连马人都是经过漫长的岁月才拥有了这种能力。最后他还告诉他们,反正有时连马人都会看走眼,所以过于相信这一类事物是很愚蠢的。他和哈利见过的人类老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优先考虑的好像并不是把自己的学识传授给他们,而是让他们牢牢记住,没有任何事物是万无一失的,即便是马人的学问也不例外。
  “他什么事都没讲清楚,对吧?”他们熄灭香锦葵的火焰时,罗恩低声说,“我的意思是,对这场我们将要进行的战争,我想多知道些细节,你怎么想呢?”
  铃声在教室门外响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哈利一点也不记得他们还在城堡中,他一心以为自己就是在禁林里。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看起来有点稀里糊涂的。
  哈利和罗恩正要跟上他们时,费伦泽大声说:“哈利·波特,请听我说句话。”
  哈利转过身。马人朝他走过来。罗恩犹豫了一下。
  “你可以留下,”费伦泽对罗恩说,“不过请关上门。”
  罗恩赶忙照办了。
  “哈利·波特,你是海格的朋友吗?”马人说。
  “是啊。”哈利说。
  “那就替我给他提个醒。他的努力投有用。他最好还是放弃。”
  “他的努力没有用?”哈利茫然地重复遘。
  “还有他最好还是放弃。”费伦泽点点头说,“我本想亲自提醒海格。但是我已经被放逐了——对我来说,现在过于接近禁林太不明智——就算没有马人之间的争斗,海格的麻烦也够多了。”
  “可是——海格在努力做什么呀?”哈利不安地说。
  费伦泽毫无表情地看着哈利。
  “海格最近帮了我很大的忙,”费伦泽说,“而且他关爱所有的生物,很久以前就赢得了我的尊敬。所以我不应该泄露他的秘密。但是他必须恢复理智。那种努力没有用。告诉他,哈利·波特。再见。”
  接受《唱唱反调》的采访后,有一阵子哈利觉得很开心,可这种感觉很久以前就消失了。自从阴沉沉的三月黯然进入风雨迭起的四月后,他的生活似乎又变成了一长串的烦恼和麻烦。
  乌姆里奇照旧旁听每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所以哈利很难把费伦泽的提醒转告给海格。后来哈利总算想出了办法。一天下课后,他假装落下了自己那本《神奇动物在哪里》(此书已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就原路折了回去。他转告了费伦泽的口信以后,海格用青肿的双眼盯了他好一会,显然吃了一惊。接着他似乎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好小子,费伦泽,”海格粗声粗气地说,“可他根本不了解情况。这些努力就要见效了。”
  “海格,你在搞什么名堂呀?”哈利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小心啊,乌姆里奇已经解雇了特里劳妮,依我看,她是不会罢手的。要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会——”
  “有些事比保住工作更重要,”海格说,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手中满满一盆刺佬儿粪砰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别为我担心了哈利,现在走吧,好伙计。”
  哈利别无选择,只好离开了正在清扫满地大粪的海格。当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城堡时,真是觉得丧气极了。
  这段时间里,老师与赫敏在不断地提醒他们,O.W.Ls考试离得更近了。五年级学生都多多少少承受着压力,汉娜·艾博在草药课上突然大哭起来,呜咽着说自己笨得不配考试,现在就想离开学校,结果她第一个收到了庞弗雷夫人的镇定剂。
  要不是有D.A.训练课,哈利真会觉得心烦透顶。他有时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在有求必应屋里花上几个小时进行练习,虽然辛苦,但是非常愉快。在打量着周围的D.A.成员,看到他们的进步时,他心里充满了自豪感。哈利有时真想知道,当所有D.A.成员在O.W.Ls考试中的黑魔法防御术成绩都达到“优秀”时,乌姆里奇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终于开始练习守护神魔咒了,每个人都练得很起劲,不过哈利一再提醒大家,他们是在一阀灯火明亮的教室中召唤守护神,并且没有受到威胁,而面对摄魂怪这类东西时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哎呀,别煞风景了,”秋·张在复活节(基督教纪念“耶稣复活”的节日,一般指每年春分月圆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前的最后一节课上愉快地说。她正望着自己银色的天鹅形守护神环绕有求必应屋飞翔,“它可真漂亮!”
  “它用不着漂亮,它应该能够保护你。”哈利耐心地说.“其实我们需要博格特什么的;我就是那么学会的,我必须在博格特假扮成摄魂怪时召唤守护神——”
  “那也太吓人了!”拉文德说,她的魔杖顶端正喷出一股股银色气体,“我还是——不——行!”她恼火地加了一句。
  纳威也不顺手。他全神贯注地紧皱着眉头,但是他的魔杖尖上只冒出几缕稀薄的银色烟雾。
  “你必须想想高兴的事情。”哈利提醒他。
  “我正想着呢。”纳威烦恼地说。他拼命地想,汗津津的圆脸上都闪闪发亮了。
  “哈利,我觉得我成功了!”西莫喊道,他头一回参加D.A.聚会,是迪安带他来的,“看——唉——它不见了——不过它肯定是一种毛茸茸的东西,哈利!”
  赫敏的守护神是一只亮闪闪的银色水獭,正绕着她欢蹦乱跳。“它确实挺好看的,对吗?”赫敏满心欢喜地瞧着它说。有求必应屋的门打开后又关上了。哈利扭过头,想看看是谁进来了,但是门口好像什么人也没有。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靠近门的几个人不出声了。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使劲拉扯他膝盖附近的袍子。他一低头,非常惊讶地看到,家养小精灵多比正仰头盯着他,脑袋上跟往常一样戴着八顶羊毛帽子。“嘿,多比!”他说,“你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小精灵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而且还在发抖。哈利身旁的D.A.成员不做声了;屋子里的人都在盯着多比。人们召唤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守护神渐渐消退,变成了银色的薄雾,于是屋里显得比刚才暗多了。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灵全身哆嗦着尖声说,“哈利·波特,先生——多比来给你报信——但是家养小精灵被警告过,不能说出——”
  他一头朝墙壁冲过去。哈利想抓住多比,他对多比自我惩罚的习惯已经有了些经验,不过多比戴着八顶帽子,所以从石墙上弹了回来。赫敏与其他几个女生既害怕又同情地尖叫起来。
  “出什么事了.多比?”哈利问道.他抓住小精灵一只纤细的胳膊,不让他靠近任何能用来伤害他自己的东西。“哈利·波特——她——她——”
  多比用另一只拳头使劲捶打自己的鼻子。哈利把那只胳膊也抓住了。“她’是谁,多比?”不过他认为自己知道那是谁;除了那个“她”,还有谁能让多比这么害怕呢?小精灵抬头看着他,眼睛有点对在一起,然后不出声地说了出来。“乌姆里奇?”哈利惊恐地问道。
  多比点了点头,想用脑袋往哈利的膝盖上撞。哈利伸直手臂挡住了他。“她怎么了?多比——她发现了这件事——发现了我们——发现了D.A.?”他从小精灵愁眉苦脸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小精灵的双手被哈利紧紧地攥着。他想踢自己,结果跌倒在地板上。“她就要来了?”哈利小声问道。多比发出一声哭号,开始用两只光脚使劲敲打地板。“是的,哈利·波特,是的!”
  哈利直起身子,扫视了一下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人们,他们正盯着拼命扑腾的小精灵。“你们还等什么?”哈利吼道,“跑啊!”
  他们全都立刻奔向出口,在门口挤成一团,接着有人突然冲了出去。哈利听见他们沿着走廊狂奔,心里希望他们脑子够用,不至于一直跑回自己的宿舍。那样做机会太小了;图书馆和猫头鹰棚屋要近得多,只要他们能躲进去——“哈利,快走!”赫敏在奋力向外挤的人群中尖声喊道。多比仍然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受伤,哈利一把抄起小精灵,用双臂抱着他跑到了长队末尾。
  “多比——这是个命令——回到下面的厨房和其他小精灵待在一起,要是她问你有没有给我报过信,那就撒谎说没有!”哈利说,“还有,我不准你伤害自己!”他补充了一句,总算跨过门槛后,他放下小精灵,砰的一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谢谢你,哈利·波特!”多比尖声说,随后飞快地跑开了。哈利朝两旁扫了一眼,其他人跑得那么快,他们消失在走廊两端以前,他只能瞥见一些飞舞的脚后跟;他动身朝右边跑去;前头有一间男生盥洗室,只要他能跑到,就能假装自己一直在那里——“哎呀!”
  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他猛地倒下去,趴在地上滑行了六英尺才停下来。有人在他身后笑起来。他翻过身,看到马尔福躲在一个丑陋的龙形装饰瓶下面的壁龛里。
  “绊腿咒,波特!”马尔福说,“喂,教授——教授!我抓住了一个!”
  乌姆里奇匆匆转过远处的拐角,她气喘吁吁的,但是脸上挂着高兴的笑容。
  “是他!”看到地板上的哈利时,她喜气洋洋地说,“好极了,德拉科,好极了,哈,太好了——给斯莱特林加五十分!我来把他带走——起来,波特!”
  哈利站起来,瞪着他们两个。他从来没见乌姆里奇这么高兴过。她像老虎钳似的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笑容满面地朝马尔福转过身。
  “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再多抓几个,德拉科,”她说,“叫其他人去图书馆——查一查里面有没有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检查盥洗室,帕金森小姐可以检查女生盥洗室——你们去吧——还有你,”马尔福走开时,她用最温和最吓人的口气加了一句,“你跟我去校长办公室,波特。”
  几分钟后,他们走到石头怪兽那里。哈利想知道还有多少人被抓住了。他想到了罗恩——韦斯莱夫人会杀了他——还想到要是在O.W.Ls考试之前被开除,赫敏会是什么感觉。这是西莫第一次参加聚会——纳威有了那么大的进步——“滋滋蜜蜂糖。”乌姆里奇有节奏地说;石头怪兽跳到一旁,后面的墙裂成了两半,他们走上正在移动的石头楼梯,来到了光亮的大门前,门上有一个狮身鹰首兽门环,但是乌姆里奇没有费工夫敲门,她紧紧抓着哈利,迈开步子径直闯了进去。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邓布利多表情安详地坐在桌子后面,修长的手指的指尖合在一起。麦格教授直挺挺地站在他身旁,表情非常紧张。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站在炉火旁,兴奋地前后轻轻摇晃着,显然很满意现在的局面;金斯莱·沙克尔和另一个巫师像警卫一样站在大门两旁,那个巫师外表强壮,硬直的头发留得很短,哈利从来没见过他;长着雀斑、戴着眼镜的珀西·韦斯莱在墙边激动地走来走去,他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和一卷厚厚的羊皮纸,显然是随时准备记录。
  今天晚上,男女老校长们的肖像都没有假装睡觉。他们都很警觉、严肃,正注视着下面的动静。哈利一进来,几个老校长就飞进邻近的画框和邻居急切地咬起了耳朵。
  身后的大门关上以后,哈利甩开了紧紧抓着他的乌姆里奇。康奈利·福吉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啊,”他说,“好啊,好啊,好啊——”
  哈利鼓足全部勇气,狠狠地瞪了福吉一眼。他心脏跳得飞快,可是头脑却出奇地冷静、清醒。
  “他正在返回格兰芬多塔楼的路上。”乌姆里奇说。她的语气里有一股很不得体的兴奋劲,当她在门厅里看着特里劳妮教授因为悲伤丽崩溃的时候,哈利也听到过同样冷酷无情的快乐语气,“马尔福那孩子把他堵住了。”
  “是吗,是吗?”福吉赞赏地说,“我得记着告诉卢修斯。好了,波特——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吧?”
  哈利拿定了主意,想要轻蔑地回答“知道”:当他瞥见邓布利多的表情时,他已经张开嘴巴,将这个词说出了一半。邓布利多没有直接看着哈利——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紧挨哈利肩膀上方的一处地方——但是当哈利望着他时,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小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
  哈利说到一半改了口。
  “知——不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福吉说。
  “不知道。”哈利坚决地说。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对,我不知道。”哈利说。
  福吉疑惑地看了看哈利,又瞧了瞧乌姆里奇教授。哈利利用他这一瞬间的疏忽,又偷偷瞥了一眼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用最轻微的动作朝地毯点了点头,稍稍挤了挤眼睛。
  “那么你不清楚。”福吉用毫不掩饰的挖苦口气说,“为什么乌姆里奇教授带你来这间办公室吗?你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违反了校规吗?”
  “校规?”哈利说,“没有。”
  “那魔法部的法令呢?”福吉生气地换了个角度问道。
  “起码没有违反我知道的法令。”哈利泰然自若地说。
  他心里还在飞快地嗵嗵直跳。为了看看福吉血压上升的样子,说这些假话还是挺值得的,但是他看不出来,自己究竟怎样才能逃脱他们的处罚,要是已经有人对乌姆里奇泄露了D.A.的情况,那么他这个领头人也许就要马上收拾行李走人了。
  “那么,你是头一次听说,”福吉说,现在他的语调充满了怒气,“在这所学校里发现了一个非法的学生组织?”“是啊,没错。”哈利说,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像他一无所知,非常惊讶似的。“部长,我觉得,”乌姆里奇在哈利身旁柔和地说,“如果我把检举人带来,也许我们的进展会快一些。”“是的,是的,去吧。”福吉点点头说,乌姆里奇离开屋子后,他不怀好意地扫了邓布利多一跟,“什么都顶不上一个好证人,对吗,邓布利多?”“对极了,康奈利。”邓布利多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
  大家等待了几分钟,谁也不看谁,然后哈利听到身后的门打开了。乌姆里奇从他身旁走进屋子,手里紧紧抓着秋·张那个鬈发胴友的肩膀,那是玛丽埃塔,她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别慌,亲爱的,别害怕,”乌姆里奇教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和地说,“现在没事了。你做得很正确。部长对你很满意。他会告诉你妈妈,你是个乖女孩。部长,玛丽埃塔的母亲,”她抬眼望着福吉补充了一句,“是魔法交通司飞路网办公室的艾克莫夫人——你知道,她在帮我们监视霍格沃茨的炉火。”
  “太好了,太好了!”福吉热情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呃?好了,讲讲吧,快点儿,亲爱的,抬起头,别怕羞,让我们听听你——老天哪!”
  玛丽埃塔抬起头时,福吉被吓得向后一跳,差点跌到炉火里。他骂骂咧咧的,猛跺自己开始冒烟的斗篷下摆。玛丽埃塔哀号一声,把长袍领子扯到了眼睛下边,但是没等她这么做,大家就已经看到,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紫色脓包已经爬过她的鼻子和脸颊,呈现出“告密生”这个词,让她的脸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现在别担心这些斑点了,亲爱的,”乌姆里奇不耐烦地说,“把袍子从嘴巴上拉下来,告诉部长——”但是玛丽埃塔又闷声闷气地哀号了一声,拼命地摇着脑袋。
  “哼,那好吧,你这个傻丫头,我来告诉他们。”乌姆里奇没好气地说。她迅速换上令人作呕的笑脸,说道:“是这样,部长,今天晚上,这位艾克莫小姐在晚饭后不久来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她有些事情要告诉我。她说如果我进入八楼的一间密室,就会发现一些对我有好处的事情,据说这间密室有时被称作有求必应屋。我进一步盘问她时,她承认那里有某种聚会。遗憾的是,当时这些毒咒,”她朝玛丽埃塔藏在袍子里的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开始起作用了,她在我的镜子里忽然看到自己的面孔后,就伤心得没办法再多跟我讲了。”
  “哦,是这样,”福吉说,他带着一副自以为和蔼、慈祥的表情盯着玛丽埃塔,“你去通知了乌姆里奇教授,亲爱的,这么做可真勇敢。你的行为十分正确。好了,你愿意跟我讲讲在聚会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聚会的目的是什么?有谁在场?”
  可是玛丽埃塔不愿意开口;她只是又摇了摇脑袋,吓得瞪圆了双眼。
  “我们有没有破解咒对付这个?”福吉朝玛丽埃塔的脸打了个手势,不耐烦地问乌姆里奇,“好让她自由自在地讲话?”
  “我还没能找到,”乌姆里奇不情愿地承认道,赫敏使用咒语的能力使哈利心里涌起了一阵自豪感,“不过她不开口也没关系,我可以替她说下去。”
  “你也许还记得,部长,我在十月份向你报告过,波特曾经在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和许多同学会面——”
  “这件事情你有证据吗?”麦格教授插了一句。
  “我有威利威德辛的证词,米勒娃,当时他正巧在酒吧里。他身上确实缠了很多纱巾,但是他的听力完全没有受到损害,”乌姆里奇洋洋自得地说,“他听到了波特说过的每一句话,急忙直接赶到学校向我报告——”
  “哦,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才被免除了对他制造的厕所污水回涌事件的起诉!”麦格教授扬起眉毛说,“我们的司法系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无耻的堕落!”在邓布利多桌子后面的墙上,一幅红鼻子胖巫师的肖像吼道,“在我那个时代,魔法部从不和卑鄙的罪犯做交易,绝对不会,他们从不这么做!”
  “谢谢你,福斯科,说这么多就够了。”邓布利多平和地说。
  “波特与这些学生聚会,”乌姆里奇教授接着说,“是想说服他们加人一个非法团体,这个团体的目标是学习一些咒语和诅咒,魔法部已经将那些咒语和诅咒裁定为不适合学生——”
  “我认为,你会发现自己在这一点上搞错了,多洛雷斯。”邓布利多轻声说,半月形眼镜耷拉在他歪扭的鼻子上,他正从眼镜上方盯着乌姆里奇。
  哈利望着邓布利多。他想不出邓布利多该怎么说才能替他解围;如果威利威德辛确实听到了他在猪头酒吧里说过的每一句话,那自己就完全没有出路了。
  “啊哈!”福吉说着又在踮着脚蹦蹦跳跳,“好啊,为了给波特解围,又编出新的奇谈怪论了,请让我们听听吧!那就接着讲吧,邓布利多,接着讲啊——是威利威德辛在撒谎吗?还是那天在猪头酒吧里的,是波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要么就是往常那种简单的解释,说什么时间逆转了,一个死人复活了,还有两个无形的摄魂怪?”
  珀西韦斯莱放声大笑起来。
  “哎呀,讲得真好,部长,讲得太好了!”
  哈利真想踢他一脚。可他惊讶地看到,邓布利多也在温和地微笑。“康奈利,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哈利那天是否在猪头酒吧,是否想招募学生参加黑魔法防御小组。我不过是想指出,多洛雷斯暗示那样一个小组在当时是非法的,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如果你没忘记的话,直到哈利的霍格莫德聚会两天后,魔法部取缔所有学生社团的法令才生效,所以他在猪头酒吧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珀西看上去就像被很重的东西迎面敲了一下。福吉才跳了一半就张大嘴巴不动了。
  乌姆里奇头一个回过神来。
  “这些都不错,校长,”她亲切地笑着说,“但是如今我们实施《第二十四号教育令》已经将近六个月了。虽然第一次聚会没有违法,但从那以后所有的聚会肯定都是违法的。”
  “这个嘛,”邓布利多一边说一边从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上方既礼貌又感兴趣地打量着她,“如果他们确实在这项法令生效后继续聚会,那他们当然有可能违法。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后来还有这种聚会呢?”
  在邓布利多说话时,哈利听到身后响起了沙沙声,甚至还觉得金斯莱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他可以发誓,自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扫过,这种东西非常轻柔,就像一阵风或者鸟的翅膀,但是当他低下头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证据?”乌姆里奇重复说,她满面笑容,就像丑陋的癞蛤蟆,“你刚才一直没在听吗,邓布利多?你认为艾克莫小姐为什么到这儿来呢?”
  “噢,她能跟我们说说这六个月里的聚会吗?”邓布利多扬起眉毛说,“我记得她好像只告发了今晚的一次聚会。”
  “艾克莫小姐,”乌姆里奇马上说,“告诉我们这些聚会延续了多长时间,亲爱的。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我能肯定,这么做不会让那些斑点更严重。在过去六个月里,这样的聚会定期举行吗?”
  哈利感到胃里猛地一沉。完了,他们找到了最确凿的证据,连邓布利多都没办法推脱了。
  “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亲爱的,”乌姆里奇哄劝玛丽埃塔说,“好了,快点,这样不会重新激活咒语的。”
  屋里的人都在盯着玛丽埃塔的上半个脸。在拉起的长袍和拳曲的刘海之间,只露出了她的双眼。也许仅仅是火光造成的错觉吧,她的眼神很古怪,显得非常迷茫。接着——哈利大吃一惊——玛丽埃塔居然摇了摇头。
  乌姆里奇瞥了福吉一眼,然后又看着玛丽埃塔。
  “我觉得你没听明白这个问题,对吗,亲爱的?我是在问你过去六个月里是否经常参加这些聚会?你参加了,对不对?”
  玛丽埃塔又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亲爱的?”乌姆里奇恼火地说。
  “我认为她的意思很清楚,”麦格教授严厉地说,“过去六个月里没有什么秘密聚会。是这样吗,艾克莫小姐?”
  玛丽埃塔点了点头。
  “可是今晚有一次聚会!”乌姆里奇气急败坏地说,“有一次聚会,艾克莫小姐,是你告诉我的,就在有求必应屋里!波特是头头,就是他,波特组织了聚会,波特——你为什么老是摇头啊,丫头?”
  “这个嘛,通常人们摇头的时候,”麦格教授冷冷地说,“他们的意思是‘不’。所以除非艾克莫小姐是在用一种人类不了鹪的肢体语言——”
  乌姆里奇教授抓住玛丽埃塔,使劲把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开始猛烈地摇晃她。眨眼之间,邓布利多已经站起来扬起了魔杖;金斯菜冲了上来,乌姆里奇向后一跳,放开了玛丽埃塔,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就像被烫伤了似的。
  “我不允许你粗暴地对待我的学生,多洛雷斯。”邓布利多说,他的脸上头一次显出了怒色。
  “你应该冷静些,乌姆里奇夫人,”金斯莱用低沉缓慢的声音说,“现在你不该给自己惹麻烦。”
  “不,”乌姆里奇气喘吁吁地说,抬起头瞥了一眼金斯莱高大的身影,“我的意思是,是的——你说得对,沙克尔——我——我失态了。”
  玛丽埃塔就站在乌姆里奇放开她的地方。乌姆里奇突如其来的粗暴行为好像并没有吓着她,但是她也没有为自己被放开而松一日气;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古怪、迷茫,手里紧紧攥着拉到眼睛下面的袍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哈利突然想起,金斯莱刚才在小声嘀咕,而且自己还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旁掠过,这些事让他产生了怀疑。
  “多洛雷斯,”福吉说,他摆出了要彻底解决问题的神态,“今晚的聚会——我们能肯定有这次聚会——”
  “是的,”乌姆里奇镇静下来说,“是的——是这样,艾克莫小姐给我通风报信以后,我立刻前往八楼,同时带去了几个值得信赖的学生,以便当场抓到那些参加聚会的人。可是,看来在我到达以前,他们预先得到了警告,因为我们到达八楼时他们正在四下奔跑。不过没关系。他们的名字我都掌握了,帕金森小姐冲进了有求必应屋,替我看看他们是否落下了什么东西。这问屋子提供了我们所需要的证据。”
  让哈利惊骇的是,她从衣袋里抽出了钉在有求必应屋墙壁上的名单,把它递给了福吉。
  “一看到这份名单上有波特的名字,我就明白我们是在和谁打交道了。”她柔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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