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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传

_23 金舟(宋)
但皇甫晖终因伤势过重,不数日后,治疗无效而死。
且说世宗柴荣,看毕赵匡胤奏章,即派翰林学士窦仪火速与罗彦瑰、马全义一同赴滁州,盘点仓库,接收唐营所存物资。然后又令准备牛酒钱帛,待几日派员到滁州劳军。
窦仪同了罗、马二将,来到滁州,遂即领人盘查仓库,清点军械,一一造册登记,连续忙了几天,才有一个眉目。
那赵匡胤由于滁州初克,虽然城内安定,但城四周皆是山区,唐兵溃退后,尚有不少残兵败将多股,未曾败逃江南,而流窜于滁州四郊,在山中抢掠百姓,无恶不作,匡胤大怒,连日派遣各将出城征剿,自己也亲自率一支队伍,到四乡搜捕南唐残兵,和乘乱打劫的强盗,一连数日,方得使四郊渐趋宁静。这日回城无事,便来看窦仪清点仓库情况。
窦仪呈上清册,匡胤翻看了下,只见物资极我,便向窦仪道:“这里竟然存有布帛数万匹。现在天气渐热,部下士卒尚穿棉衣,夏装军衣恐怕一时尚难运到,是否把这布匹先拿出一千匹来,为士兵整治夏装,以奖其夺城作战之功。
窦仪摇头道:“将军此言欠妥,如果将军初入滁州,即取仓库中物件,哪怕搬光,我也无话可说,现在我窦仪秉承上命,奏旨清点,已登记造册,便成为官物,将军便不能擅取了,如果需要,可奏明万岁,只要见圣上诏书,窦仪才可付给,此乃国家纪律,如私自破坏,则国家无法,军队无纪,治天下难矣,还望将军明察!”
匡胤听后,不由改容致谢说:“学生秉公为国,作事不苟,实应诸将效法,赵某知错了。”
当晚,匡胤设宴,邀窦仪与郑恩、高怀德、石守信等一干将领饮宴。席上,匡胤举杯道:“今日请大家来,赵某为的是讲清一件事,就是重申严格军纪、政纪。我生平所钦佩者,一是圣上侍卫官曹彬,二就是今天在坐的窦学士了。所钦佩者,就是他们能严守纪律,铁面无私,愿从我本身作起,大小将领一定要严守纪律,上下一致,此乃使我军能团结一心,战无不胜的关键。切不可等闲视之。
说毕,他便把窦仪和曹彬不徇私情的事说了一遍。那曹彬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匡胤、郑恩等,在澶州柴荣帅府居住时,有一次郑思想喝酒,匡胤便与他一同去找曹彬要酒喝。那时,曹彬担任帅府总管,对匡胤道:“仓库中酒虽多,但都是官酒,非有公事,经柴殿下批准,不能动用。婉言谢绝,急得郑恩大骂曹彬欺人。嚷道:“难道乐子喝一点酒都不成,大哥知道也会说什么。”曹彬任他谩骂,只是不理。后来匡胤也来劝郑恩,曹彬这才说先回去等候,待我设法,一会把酒送去,好歹才把郑恩劝了回去。不一时,曹彬派人送来二坛酒。匡胤打听,才知是曹彬自己掏钱,在街上买了二坛酒才送来。匡胤叹道:“不敢该职者,唯曹彬耳!”
今天,他又把这话重讲了一遍,目视郑恩道:“这话大家者明白了吗?”
郑恩道:“乐子明白,以后听二哥的便了。”
匡胤道:“不是听我的,而是要严格听从军令。”
这一场宴会,只吃到二更方散。
匡胤回到住所,正待安寝,只见守城宫张琼派人来报:“老将军奉万岁命令,前来劳军。带一支兵马,已到城外了,特来请求,是否开城接入。”
匡胤听后,吃了一惊,连忙随了来人一同登上城楼,只见城外果有一支军马在等候,只是天色昏黑,虽有火把灯笼,火光中既看不真切。
匡胤高声问道:“来将何人,可有圣旨?”
城下来的正是赵弘殷,他受柴荣命令,前来劳军,由与匡胤父子,便一时忽略,没写诏书证明。由于急于早日赶到看儿子,所以这天剩下二十里路,并未中途宿营,连夜赶来,到达滁州城下,已快三更天了。
当下他听出是匡胤的声音,便回答道:“吾儿,连为父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为父奉命劳军,却未带圣旨,快放为父入城。”
匡胤也听出了是父亲的声音,便回答道:“父亲,现在乃战争时期,城外尚有南兵散兵潜伏,为了防备南军冒充我军,乘夜袭城,军中已能下令,夜间如有我军或使者来到,非有圣旨诏书证明,一律不得擅自开城,孩儿虽身为主帅,也不能随意破坏军纪,擅开城门,只好请大人暂在城外驻扎,待天明到开城时间,点验明白,再请入城吧。这是王事,还请大人原谅。”
说毕,径下城而去。
赵弘殷无耐,只好下令随军在城外驻下露宿,等候天明,次日黎明,城门一开,匡胤领了罗彦瑰、张琼出城迎接。匡胤见了赵弘殷,慌忙马下拜伏于地。赵弘殷忙把匡胤拉起,满眼落泪地道:“吾儿真将军也,能治军如此,为父就放心了!”
说毕,匡胤请赵弘殷上马,父子并马入城,罗、张两将,自然把前来送劳军物品的车辆一一点明,引入城内驻扎。
当下将赵弘殷带来的牛羊、御酒、赏钱、布帛,按人分赏众军,然后大排筵宴,全军欢呼畅饮,匡胤也在帅府设宴,为父亲接风。
谁知这赵弘殷由于年事已高,又在新雨过的城外冻了半夜。当天下午,便发起烧来。匡胤慌了,连忙安排住处,请城内名医前来诊视,又差使者,同前来劳军的兵丁车马,一同返回下蔡,向柴荣报告赵弘殷患病,请求暂留滁州治疗之事。
不数日,柴荣那里,又派了韩令坤、赵普等人,带了五万人马,来到滁州,匡胤接入,打开圣旨一看,原来是由于滁州已破,江北门户洞开,探得南唐东都扬州一带,防守空虚,所以柴荣派韩令坤领兵五万,前往袭击扬州等地,并调高怀德、高怀亮、张光翰、赵彦徽四将,拨入韩令坤部下,协助攻打扬州。赵匡胤则率本部兵马,随后挺进六合,防守长江北岸,以为声援。又令赵普为滁州军事判官,负责滁州地方行政。
赵匡胤领旨,即命高怀德等四将来与韩令坤相见,改隶韩令坤部下,由于军情紧迫,韩令坤在滁州住了一晚,次日便带了部队,向东挺进。
赵匡胤这才坐下来,向赵普交待滁州事务。因说起这次攻占有滁州,全靠此地农村一赵学究指引小道,才得突袭成功。
赵普听了匡胤叙述,大惊道:“此高士也,不可不罗致军中,以作臂助。”
当下二人议定,即派张琼带了一队兵马,备下厚礼品,前往清流关外山村,礼聘赵学究。
张琼去了一日,却独自回来,说那赵学究已经离开山村,不知去向,并且他已料到将军必然派人再来,所以已经留下一封信,嘱村上农民,如有人来,将此信转呈。说毕,掏出书信呈上。匡胤便将信拆开,与赵普共同观看,只见那信写道:
山野卑人,疏懒成性,本不欲干预军之事,然淮南一带百姓,受苛捐杂税的盘剥,贪官恶吏的骚挠,已悬入水深火热之中。为救民计,山村野人才不得不聊献小计,以促成百姓早日得解倒悬之苦。非敢希望个人爵禄也。如今大功既成,野人自当隐身离去,以明心志,还望将军能仗义执言,申奏朝廷,免去新收复区本年钱粮,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则民心归顺,统一大业,当可指日完成也。此意还望将军深思。
下边却没有署名。赵匡胤、赵普看后,不由叹息不已。赵普道:“赵学究这个建议不可不申奏朝廷,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失天下,新克复一地区,应以安民为主,决不可忽视。将军应迅速申报。”
赵匡胤点头。因又说到近来,在四乡抓获的一批南唐散兵和匪盗,却掠百姓,应把他们处决,以安定地方,做一件有利百姓的事。
赵普说道:“可交我一一加以审问明白,倘若有被诬为盗的良民,糊糊涂涂处决,岂非草营人命吗?”
匡胤道:“还是先生思考周到,要不是先生早来几天,我就准备处决这批匪盗。万一其中有冤,我岂不成为千古罪人了吗?此事就请先生全权办理吧。”
匡胤见赵普办事细心,心便放心了,一切公事移交完毕。才又谈起赵弘殷的病体。
赵普道:“老将军主要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又加受了风寒,寒气深入内腑,病情较为凶险,然而赵普略懂医道,在此相视,料无防碍,将军可以放心前去六合,一切由我承担好了。”
匡胤这才放下心来。即日吩咐部队整理行装,留下马全义和二千人马守滁州,自带三千,同了郑恩、石守信、罗彦瑰、张琼一行部将,径往六合而来。
那南唐六合县城,只有文官和数百兵马,闻知赵匡胤领兵到来,已连夜逃走了,匡胤便顺利进驻了六合。
与此同时,韩令坤的东进军,也顺利地袭取了南唐的东都扬州,南唐的东都留守贾崇弃城而逃,副留守南唐宰相冯延巳的兄弟‘五鬼’之一的冯延鲁被俘。于是,韩令坤又乘胜进军秦州,制置使耿谦投降,献粮二十万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连取南唐三州之地,周兵士气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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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浴血战六合
赵匡胤手执宝剑,立于六合桥头,阻住扬州败兵退路,逼其反击,瞪目高喝:“扬州兵有敢退入六合者,一律斩断其双足!”
躲在西都金陵江宁府,每日饮酒赋诗的南唐皇帝李璟,得知江北三州失守的消息,吓得面如土色。只得派了翰林学士、户部分寺郎钟谟、工部侍郎、文学院学士李德明,奉了求和表章,带了御服、名贵药材和茶叶,金器一千两,银器五千两,丝五千匹作为贡品,又有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斛,到寿州城下,进谒世宗求和。
柴荣在下蔡镇水寨之中,亲自指挥将士攻打寿州,一直攻打不下,心中烦恼,幸有赵匡胤建议,开辟新的战场。才分兵南下车进,连续克服了滁、扬、泰三州,心中才略略有些喜欢。这日正在帐内与李谷、李重进议事,忽然有辕门官报进,南唐派了钟谟、李德明二人,赍了贡物和表章,将来劳军求和。
柴荣目视李谷,问道:“此二人何许人?”
李谷道:“南唐舌辩之士也。”
柴荣听了大怒,说道:“战败求和,不差宰相、三公前来,却派了二个舌辩之士,必然是想说动朕退兵,且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立即令李重进,凋一千名全副武装执枪的士兵,从辕门直至大帐,夹道排列阵势,再选一百名武士,个个钢刀出鞘,列于大帐之外,形成一道刀枪长廊,帐内,则列两行将军,按剑而立。一切均布置就序,才命令传令官,宣二人进帐。
那钟谟、李德明在辕门外等候良久,不见人来理睬他们,心中先自凉了半截。忽然只听辕门内喝一声:“带南朝使臣!”
这一声喝,有如提审犯人似地,二人又吓了一跳,顿时心中如敲起鼓来,咚咚地跳个不停。
直见那门内出来一位低级军官,戎装佩剑,走到钟谟,李德明跟前,冷冷喝道:“随我来!”
声声低沉而有威力,不多说一字。说毕,便转身在前带路,钟、李二人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边,进得辕门,只见卫兵夹道而立,个个站得如同石像一般,纹丝不动,手中刀枪耀日,剑戟如林,他一人何曾见过这样阵仗,走着走着,不由吓得头上冷汗越直冒。
不一时,来到大帐之前,又看见一队武士,个个拔刀在手,高高举起,怒目而视,好像随时都可以劈下来似地,真是杀气腾腾,二人从刀丛之下慢慢走过,双腿开始发颤了,等到进帐,早已支持不住,四条腿一软,二人同时地跪倒在地,只是磕头。
三跪九叩之后,才呈上礼单,表章。内衣已被冷汗湿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站在那里,低头不敢仰视。
世宗也不吩咐为他们设座,便开言道:“你们主上自称是唐室后代,就应懂得礼仪,不同于割据一隅的杂姓伪国。可以你们与联的国家不过一条淮水之隔,却不愿与朕修好和睦,反而派人泛海千北上,与那契丹眉目传情,鼓动他们扰乱中原,还有一点讲道德礼义吗?如今朕大军压境,才想到派你们二人来,妄想凭你们三寸不烂之舌,来说动朕罢兵,实是可笑。朕绝非秦时六国蠢愚之君,岂能被你们二人花言巧语所迷惑?你们可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让他本人速来见朕,当面谢罪,方可无事。不然的话,朕将亲赴金陵阅兵,取你们府库中的财帛,以犒赏朕的三军,届时,你们君臣可不要后悔。”
柴荣这一段话,声若洪钟,语言铿锵,词色俱厉。说毕,威严地盯着钟谟和李德明,使这二位平常自诩为能言善辩的南唐文士,吓得只剩战栗,那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唯唯诺诺而已。
柴荣见已把他们二人吓住,才换了一副面孔,派人领他们出去吃饭,休息,示以宽大恩惠。
这时,柴荣又接到捷报,从西线出击的将领王审琦等,已攻下了南唐的光州、舒州、蕲州等地。柴荣以为出兵以来,已占有了南唐在江北的在大部分领土,成功在即,岂可半途而废,遂对南唐求和不予理睬,下令各地将领,继续向南唐在江北的各州进攻。另派苗训每天陪着钟谟、李德明聊天。这苗训久走江湖,凭着嘴中会说,来赚钱吃饭的人,钟谟、李德明如何能说得过他?久而久之,反而被苗训说动了,也相信南唐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南唐皇帝李璟,见钟谟、李德明去了半个多月,音信全无。便再次派了宰相有仆射孙晟、礼部尚书王崇质,带了重礼,再次来寿州城下谒见柴荣,这次带了的表章,又作了很大的让步。表示愿意削去帝号,向周称臣,并将江北的寿州、泗州、濠州、楣州、楚州、海州六州之地,割让给后周,每年再纳贡价值百万万两白银的贡品,请求柴荣罢兵。
那孙晟乃是南唐宰相,平素清廉正直,称誉卓蓍,所以柴荣对他十分客气,但是由于后周已得到南唐在江北的大部分领土,眼看就要全部占有领了,岂肯再退出一部分,只留下六州地盘。所以柴荣坚持要南唐献出江北所有领土,才肯罢兵。
孙晟自然不敢作主应允,谈判不成,柴荣便将孙晟、王崇质和先来的使者钟谟、李德明软禁一处。
李德明在周营月余,亲见周兵精壮英勇,文武将官忠于职守,上下一心。与南唐那些拉帮结派,只知养尊处优的官僚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心中暗想道:“好此局势和双方力量看,再战下去,南唐必亡,我既食南唐之禄,焉能见死不救,不如劝主上,依柴荣所提条件,将江北领土全部割让给后周,求得罢兵,以得喘息机会,再操练兵马,革亲政治,或者可以收复失地,延长国祚。”他这样想罢,便要求面见世宗。
柴荣当即宣李德明进帐。
李德明奏道:“臣蒙陛下盛情款待,在周营已居月余,亲见天兵精悍英勇,唐兵实非敌手。唐主所以迟迟不肯献出江北之地,是未知陛下兵力之盛也。请陛下给臣五日假期,臣愿回江南,说服唐主,献出江北之地,前来回报。”
柴荣听后大喜,当即同意李德明返回江南,并允许王崇质与之同行,又写了一道诏书.晓谕唐主,内容无非是说:“只要献出江北十四州全部领土,我军立即罢兵,如果仍然犹疑不决,则不必再谈判了。”
李德明,王崇质带了世宗诏书,径回江南而来。
李璟虽是个沉缅于诗酒歌舞的皇帝,但是江北频频失地,威胁到他的皇位安全时,他不能不关心下时局了。听到李德明、王崇质回来的消息。立刻召集了他亲信的大臣冯延巳、陈觉、魏岑、查文微、宋齐丘等齐集便殿,听取李德明和王崇质的汇报。
那李德明本是忠于南唐的人,他目睹周兵士气的旺盛,拥有大批能征惯战的将领,周主柴荣又十分英明,南唐实非其敌手,为了南唐能生存下去他便丝毫无隐地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最后,他说:“陛下,此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为了我们唐室江山稳固,臣以为只有暂时答应周兵提出的条件,把江北土地割让给他,争取他退兵,发奋图强,等待时机,再出兵收复失地,此乃应付当前国势安危的唯一办法,望陛下明智决断。”
说毕,呈上柴荣诏书,叩头哭泣不止。
李璟拆看了柴荣诏书,心中不悦,又听李德明说周兵强大,要自己把江北土地拱手送给后周,心中更不高兴,登时沉下脸来,面罩寒霜,环顾众将臣,说道:“众卿以为如何?”
中书令宋齐丘,乃是李璟手下头号智囊,起着军师作用,他善于观察色,见李璟面孔变色,便不慌不忙地说道:“以臣愚见,割让江北之地以资敌,实无什么好处,首先使我国失去北方屏障,敌兵可以直达长江北岸,与金陵隔江遥遥相对,直接威胁到京都安全,古人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其一也;再则淮场一带,富庶之地,每年可收大批赋税,以养军富国,一旦失去这大宗收入来源,我军如何维持;而把这大片生财之地让与敌国,无异与虎谋皮,为虎添翼。所以这种资敌的办法,决不可行,此其二也。德明平日以舌辩称著,言多过其实.国人均不相信,他所讲周兵的强大,未必没有夸大。所以,还请陛下认真考虑为妙。”
宋齐丘这备话,李璟倒听得入耳,脸色有些缓和,只有李德明心中暗暗叫苦。如李璟听从宋齐丘的话,再出兵与后周对抗,国事危矣。
那枢密使陈觉,平日贪赃枉法,李德明平日就瞧不起他,常常指责挖苦陈觉的不法,所以二人有隙。这时,他见李德明主张把江北之地割让给后周,李璟心中不悦,便趁宋齐压在讲话时,悄悄拉了一下王崇质,附耳向他说道:“李德明说周兵强大,主上已经不悦,待会问地你时,你千万不可说周兵强大。”
正在这时,李璟已听罢宋齐丘的话,便说:“李、宋二卿意见不一,众卿以为如何为好。”
陈觉当时开言道:“宋令公以为李德明言过其实,臣等未到江北,难以判断,现有王崇质也曾出使江北,何不听听他的意见,再作决断?”
说毕,目视王崇质。
李璟便说:“王卿可将江北情况说来。”
王崇质这人懦弱无能,胆小如鼠,平日就怕陈觉三分,此时还如何能按实说出来。只好结结巴巴地道:“臣以为,臣以为周兵虽然勇猛,但……但是我大唐兵马也绝非不可与敌。臣被羁留于寿州城下,亲见周兵攻打寿州,均被击溃,现周兵围攻寿州已近半年,始终未能得逞,可见我们不必惧怕周兵。”
他说完.才如释重负,不过已冒出一头冷汗。
李璟见王崇质并未把用兵说得十分可怕,心中暗想,寿州被围已近半年,周兵攻打不下,这是事实,看来还是王崇质说的比较切合实际。
因又改变话题问:二卿回来,那宰相孙晟和侍郎钟谟,在周营如何不同回来,是否被扣作人质?周营对我们的使臣是否以礼相加?”
王崇质说:“生活待遇尚可,只是臣等四人被软禁在客馆之内,不让出门而已。这次,周主柴荣命臣与李侍郎一同回来,却未允许孙宰相,钟侍郎一同回来,臣不知其故。”
李璟道:“为什么让你与李德明回来?”
王崇质道:“那是李侍郎请求面见周主,周主同意他回来,所以才让臣一同回来,面见吾主,将周主意见转达,然后再去回复周主。”
李璟听后,满面疑怀神色,问王崇质道:“李德明面见周主,你等可是一同去进见的吗?”
王崇质道:“是李侍郎单独前往,臣等并未同去。”
李璟听了大怒,回顾李德明,喝道:“你为什么单独去见周主,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李德明正待开言,那陈觉见有这个机会,那肯放松,立刻插嘴煽动道:“陛下,这分明是李德明已暗中投降周朝,必与周主作了交易,卖国求荣,所以他回来便一直主张把江北十四州尽送与敌。如让他再回周营,他以献十四州大功,必然会在周朝当上高官,不回来了。”
李璟本来已十分恼怒,听取陈觉的话,更如火上加油,怒吼一声:“把这卖国反臣拉出去斩首!”
李德明急得大叫道:“陛下,臣实是为国着想,并无半点私心……。”
李德明才说了一半,李璟又大喝一声:“住口!”
左右武士早进入殿内,把李德明架了出去。李德明被拉出殿,犹大呼说:“陛下,臣一死不足情,可惜唐室大好江山,要败坏在胸无远见的奸臣手里!”
不一时,午门炮响,侍卫已将李德明斩讫,捧头来报。
那王崇质见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陈觉一脸奸笑,轻拍他的肩膀,道:“王大人.这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安心,回家休息去吧。”
王崇质这才如逢大赦,向李璟叩头告辞。李璟也不拦阻,任他自去了。
王崇质走后,李璟才问:“诸位爱卿,既然决心不割让江北,必然还有征战,如何才能御敌?”
宰相冯延巳道:“臣举一人,总揽全国兵马,渡江北上,先收复东都扬州,再挥兵西进,在寿州与刘仁赡会师,必可成大功。”
李璟道:“卿举何人?”
冯延巳道:“乃是齐王昌也,素以勇武称著,将士归心,如以齐王为帅,必可扫尽江北周兵。”
李璟大喜,即令草诏,授齐王李景达为兵马大元帅之职,统调全国兵马,渡江北征。
这李景达乃李璟三弟,封为齐王,常自诩武勇,早有总督天下兵马之志,闻得此诏书,心中大喜,当即上表谢恩。立刻传激,调集大军三万以大将陆孟俊为先锋,统兵一万从润州瓜州渡口渡江,北取杨州,自己则统帅大兵,从瓜步渡口过江,抵达六合,歼灭赵匡胤所统周兵,以切断扬州周兵退路。
安排既定,遂分头出发。
且说那柴荣,在寿州城下围攻寿州,自遣李德明,王崇质回南唐以后,已有半月有余,不见李德明回来,心知谈判必然破裂。便抓紧时间,加劲攻打寿州。这日,忽接扬州守将韩令坤紧急求救文书。报告说南唐派了袁州刺史陆孟俊引兵一万来攻扬州,高怀亮阵亡,韩令坤已有不敌之势。
柴荣览表大惊,立刻派张永德带兵五千,黑夜前往驰援。
原来,自从韩令坤率大军东征,克复扬州以后,由于周兵屡捷,地盘扩大,需要分兵把口,所以,高怀德已调镇守濠州,张光翰、赵彦徽也分兵,驻守李泗州一带去了。扬州城内仅有韩令坤与高怀亮,领兵二千驻守。只好加强防守,连夜派人向柴荣处求救,那陆孟俊引兵来到,扎营于扬州城外的蜀冈。高怀亮自告奋勇,要去杀唐兵一个下马威,带了五百骑兵,直踹蜀冈,与那陆孟俊奋战百余合,陆孟俊见高怀亮少年英勇,不能力擒,便佯败而走,高怀亮贪功,那里肯舍,纵马直追,却中了埋伏,被唐兵乱箭射死,所随五百骑兵,折伤大半,残余二百余骑,逃回扬州,也有不少带伤。韩令坤闻知高怀亮阵亡,不由落下泪来,叹道:“吾之过也!”
那陆孟俊见一战斩杀了周朝大将,士气大振,便率兵乘胜直捣扬州。韩令坤见敌兵势大,扬州难守,援兵不至,为了保存实力,只好弃城西退。
张永德引了援救扬州的兵马,来到六合,与赵匡胤相见,二人正在城外话别,只见探马来报;“高怀亮将军阵亡,韩令坤将军已从扬州撤退,马上就要到六合了。”
赵匡胤听说高怀亮阵亡,登时如五雷轰顶,目眦皆裂,悲痛地对张永德道:“扬州如不复,陆孟俊不擒,如何能慰怀亮贤弟在天之灵。赵某防务在身,不能擅离,一切只好拜托将军了。”
永德道:“不劳吩咐,永德拼死也要夺回扬州,生擒陆孟俊!”
张永德当即下令,援军立刻出发,正欲起程,只见东方尘沙大起,韩令坤败兵已到。
匡胤见了,立刻招呼郑恩、石守信等将,在护城河桥上,迤面一字儿摆开,挡住退兵去路。
匡胤旧瞪双目,势剑在手,高喝道:“扬州兵如敢退至六合者。一律斩断其双脚!”
郑恩也骂道:“好个驴毬入的韩令坤,高怀亮兄弟战死,你却逃命回来,还有脸见人吗?快滚回去,把那陆孟俊的脑袋提来,祭奠高兄弟,要不乐了一棍先砸烂你的狗头。”
这时,韩令坤也赶到了,听到郑恩的漫骂,匡胤那威风凛凛的怒视,不由惭愧得低下头来。
张永德见了,拍马上前说道:“韩将军,俺来助你夺回扬州,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韩令坤见张永德援兵已至,信心大增,立即招呼手下兵将:“随本将军杀回扬州,违命者斩!”
又抱拳向匡胤、郑恩道:“令坤此去,如不能收复扬州,斩陆孟俊之头,当自刎谢高兄弟于地下。”
说毕,拨转马头,与张永德一同转向扬州大路。匡胤见了,心中欣慰,高喊道:“祝两位马到成功,赵某当全力为两兄后盾,阻击南唐渡江援兵!”
韩令坤马上遥遥拱手为谢,早与张永德率领队伍,绝尘而去。
悔恨、羞惭、愤怒,交织在韩令坤心中。
他下了决心:“我韩令坤身经百战,这次失蹄,如不夺回扬州,还有何面目见天下豪杰!”一路想着,不觉已走了数十里。
正行间,前边尘头起处,旌旗飘扬,正是陆孟俊领兵追来。原来这陆孟俊,因探得周军兵少,便想乘胜疾追,进军六合,如夺得六合,在此迎接齐王李景达大军,更是奇功一件,遂留下部分兵马把守扬州,自领铁骑二千为前部疾追而来,随后由裨将统步兵接应。在中途正与韩令坤、张永德相遇。
韩令坤见了,对张永德道:“前边来将正时敌军先锋陆孟俊,报仇雪耻,收复扬州,在此一举。”
说毕,摇手中长予,纵马直取陆孟俊。
陆孟俊挥刀栏开长予,大笑道:“败军之将,焉敢卷土重来,速速下马受缚!”
韩令坤也不答话,挥动长予,只管拼命冲刺,看看斗了三十个回合,仍不分胜败。
张永德见了,下令周军冲入敌阵,掀起一场浑战,自己拍马舞刀,来助韩令坤,双战陆孟俊。
这时,韩令坤已杀红了眼,一心雪去撤出扬州之耻,杀掉陆孟俊,为高怀亮报仇,也保全自己的英名,所以没命地拼杀,甚至不挡敌人劈来的大刀,而奋勇直刺,采用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
陆孟俊就不同了,他可是个爱惜自家生命的人,如何肯与韩令坤同归于尽,只好撤回大刀,拦挡韩令坤的长予以求自保,心中暗骂,韩令坤这种流氓战术。加上张永德又来助战,陆孟俊如何还能抵敌得住,又战不到十合,被韩令坤一矛刺中右肋,矛头直穿重铠,陆孟俊翻身落马。
韩令坤喝令:“绑了!”自家便挥动长予,杀入唐军阵中,一条矛如蛟龙入海,碰上就刺,遇上便挑,哪管你是偏将还是士兵。
二千南唐骑兵,在混战中,本来已难敌六千余周兵,处于下风,如今又见主将被擒,韩令坤、张永德二将勇不可挡,呐喊一声,向后溃退。
韩令坤、张永德率周军紧紧追赶,走了十余里,却又遇上陆孟俊的步兵后队。那步兵却被自家的马队冲乱。又得知陆孟俊被擒,如何敢再接战,也掉头溃散。周兵在后追击。直至扬州城下,南兵望风而逃,周兵便乘势又收复了扬州。这一仗大获全胜,斩敌数千名,伤者不计其数,又招降了数干敌兵。南唐陆孟俊的一万兵马,只剩几百人,没命地逃到江边,向李景达报信去了。
韩令坤重占有扬州,即令打扫战场,修缮城池,准备固守。又派人寻回高怀亮尸首,在扬州城外择地安葬,斩了陆孟俊的头颅,以祭英灵。与张永德一同写了奏表,派人往寿州报捷,不提。
南唐元帅、齐王李景达,领兵三万,从瓜步渡口渡过长江,听到了陆孟俊全军覆没的消息,心中惊疑,便不敢向前冒进,在离六合二十余里处下寨,修筑寨栅,停止不进。派人探听周军虚实。
周营早有探马飞报赵匡胤。听到这个消息,部将张琼,便对匡胤献计道:“敌军既来,先下手为强,应趁敌人立足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
匡胤摇头道:“不然,敌人在军营外扎下栅栏,乃是怕我军突击,用以固守也。也证明了他并不知我军虚实。如去攻打,我军只有三千人,未必能攻下,而且这样,也暴露了我军兵少的弱点,待他知道我军兵少,如倾数万之兵来犯,我们就难以获胜了。不如待他来时,加以迎头痛击,才能稳操胜券。”
当下,他向石守信、郑恩授计,又令人飞马前往滁州,密令马全义领兵,由滁州绕赴江边瓜步渡口附近埋伏,待敌兵败时出来掩杀。
安排已定。又过了三日,南唐李景达见周兵不动,才整齐队伍,把三万人马摆成一字长蛇阵,连绵七八里,向六合推进。
刚到城下,只听城中战鼓咚咚,城门大开。赵匡胤红袍金甲,提蟠龙棍,坐赤兔胭脂马,左有罗彦瑰,右有张琼,领一路骑兵,涌出城来,拦住南兵去路。
李景达见匡胤容貌威武,吃了一惊,忙问左右:“此人为谁?”
有认识的人,便道:“这便是力夺清流关、杀死皇甫晖元帅的赵匡胤。”
李景达心中有些胆怯,回顾左右:“谁去擒拿此人!”
身过转出一将,乃是裨将林仁,拍马舞刀出阵,直取匡胤。
匡胤也不答话,纵马迎住,举蟠龙棍直架,二人刀来棍去,战不到十个回合,匡胤奋起神威,拦开大刀,一棍劈下,喝一声:“着!”
一条棍,金光一溜,闪电一般击下,正中林仁顶门,直打得脑浆四溅,栽下马来,一命呜呼。
这时,南军阵中牙将郑彦华,见匡胤英勇,难以力敌,便藏身门旗影里,弯弓搭箭,“嗖”地一箭,朝匡胤射去。
那匡胤刚击毙林仁,忽听弓弦之声,连忙一个镫里藏身,躲过一箭,抬头一看,原来是郑彦华所放。不由大怒,喝道:“贼将焉敢冷箭伤人!”
把马一夹,直冲敌阵,挥棍来取郑彦华。那赤色胭脂马,奔跑如风,郑彦华还未醒悟过来,匡胤战马早到。郑彦华措手不急,被赵匡胤拦腰一棍打落马下,也不停留,拨转马头,直取中军李景达。
李景达见赵匡胤一时之间,连杀二将,又向自己冲来,吓得亡魂皆冒,“啊呀”一声,策马向阵中便逃。
罗彦瑰、张琼见匡胤得胜,挥动军马,杀入唐阵,唐兵顿时大乱。李景达一逃,其他将士还怎敢迎敌,纷纷后退。匡胤和罗、张二将,只顾引军追杀。
忽然一声炮响,郑恩率兵一千,从左边杀至,石守信领兵一千,从右翼杀来。立刻将唐兵切为数段。唐兵不知周军来了多少人马,一时全线溃败。寨栅也顾不得进,越了过去,直向江边跑去。看看到了瓜步渡口,只听鼓声大震,马全义领二千滁州兵,已埋伏在此,看见唐兵溃退,便迎上截住大杀一阵。
南唐元帅李景达,在众将保护下,冲出一条血路,总算挤上了江船,逃回江南。这一仗匡胤大获全胜,斩获南唐士卒近五千人,追到江边,南唐士兵仅剩万余人,又争着上船逃命,被挤落江中的不计其数。只有几千人随着李景达逃回江南。
匡胤遂写了捷报,差使到寿州城下,向世宗报告,说唐兵精锐已完全丧尽,一时半载,已无力出兵江北了。不数日,使者回来,带了柴荣谕旨来到,对这次战役作战有功将士加以慰勉。又通知匡胤,由于南唐主力已溃,无力再犯江北,可留罗彦瑰率兵二千驻守六合,匡胤等将即日率余众返回寿州大营,协助攻打寿州。
匡胤领旨,当下向罗彦瑰交待清楚,自与郑恩、石守信、张琼等引兵返回寿州。途中经过滁州,滁州新任刺史耿廉出迎,才知赵普安抚地方已毕,因赵弘殷又突发中风症,赵普送他回寿州大营去了。匡胤闻言吃了一惊,在滁州也不多停,告别耿廉,连夜带兵向寿州大营进发。
不三日,到达寿州,来见柴荣。这时柴荣正在淮水对岸下蔡镇行宫,匡胤等忙由浮桥过河,扎上兵马,带了郑恩、石守信、张琼来见柴荣。
柴荣道:“目前寿州急切攻打不下,所以调御弟回来,并非想让御弟攻打寿州,实因伯父病重,想让御弟送其回汴京医治休养,怕御弟闻讯心急,交待六合防务恐有疏忽,故先未在旨意中明言耳。”
匡胤道:“臣父中风,臣在滁州已听耿廉讲过。臣父患病,私事也;攻打寿州,国事也。臣既然到此,倒要见识一下,看这刘仁赡到底有多么厉害!”
柴荣道:“这事回头再说,先去看下伯父要紧。”
当即传旨,召御前供奉官赵匡义,让他领匡胤等一行去探视赵弘殷。路上,赵匡义告诉哥哥,说父亲中风偏瘫,左肢不能活动,话也说不清了。匡胤听后,心情十分沉重。不一时,来到一处院落,匡义引大家入内。只见赵弘殷躺在床上,有随军御医,正在为赵弘殷针灸治疗。赵普在一旁守候。
赵弘殷见匡胤来到,两眼盯着匡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两眼却涌出泪珠来。匡胤却强忍眼泪,安慰了几句,不便多加打扰,便出来了。
当晚,柴荣赐宴,为匡胤等接风。范质、王溥、李谷、李重进、张永德等文武大臣均出席作陪。席间,坐在李谷下首,却有二个人,匡胤并不认识。
柴荣笑指二人对匡胤道:“认识他二人吗?乃是南唐丞相孙晟和侍郎钟谟。”
又指着匡胤对孙晟、钟谟道:“此即我大周名将赵匡胤,你们的元帅皇甫晖、姚凤和齐王李景达,就是败在此人手中。”
说毕,哈哈大笑。钟谟对匡胤微微点头,欠身欲起,见孙晟却端坐不动,也就坐下去了。
席散之后,柴荣留匡胤议事。匡胤道:“既然南唐宰相在此,何不让他到寿州城下劝降?”
柴荣道:“这一方法,朕已想到,曾亲自带孙晟到泰州城下,让他劝刘仁赡投降。那刘仁赡在城头上看见孙晟,就在城头叩拜。孙晟却大叫:‘君受国家厚恩,千万不可降贼’!……。”
匡胤道:“如此顽固,就应当将其斩首,何必留他在营。”柴荣道:“当时朕也大怒,召孙晟责斥,孙晟说他既身为南唐宰相,岂能去叫节度使叛国投敌。他说的义正词严。真不愧为忠臣宰相,所以朕故留下他。”
匡胤叹道:“南唐朝政腐败,但仍有一些忠臣良将,明日微臣便去攻城,看看那刘仁赡究竟是何等货色。”
次日,赵匡胤通知攻城指挥使李重进,引兵直至寿州城下,只见那城外引淮水灌入护城河,水面宽达十支有余,匡胤令众兵一字摆开,乘皮筏渡过护城河,架竹梯爬城。匡胤与部将张琼与士卒七八人,同乘一筏,上以盾牌护体,筏后拖登城竹梯,向城根划去,看看接近弓箭射程之内,城上箭如雨下,匡胤高举盾牌,一手执扑刀,摧军士奋力划船前进。看看到达城根,正遇下筏登岸抢攻。已被城上守兵看出匡胤乃是指挥官,便用一种特制的大弓,向匡胤急射而至。
那特制大弓射的巨箭,竟如一支房椽大小,箭头长近一尺,疾如流星朝匡胤射来。匡胤正在指挥军士,却未曾防得,看看箭已来到,躲避不及。猛然旁边一将挺身跃起,扑到前边将匡胤挡住,扑倒筏上。
说时迟,那时快,那巨箭已到,正中那将大腿,登时血流如注,原来是张琼,为了掩护匡胤,却自己中箭。这时城上见北军已有不少渡过护城河,登时城上砖石如雨地砸将下来,城根之下,烟尘滚滚,不少周兵已被砸伤。匡胤见周兵受伤不少,料硬攻难以奏效,只得下令退兵。回到大营,只见那张琼伤势十分严重,巨箭深深射入髀骨,无法拔出。匡胤急忙召来御医,为张琼疗伤,柴荣也亲来探视。御医道:“此箭深入骨髓,需要挖开肌肉,撬开腿骨,方可将箭头取出,如此手术,常人实难忍耐。不知张将军能忍耐得住吗?”
张琼听了,叫人拿酒来,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点头向御医道:“请动手吧。怕疼者非英雄也!”御医小心挖开腿部肌肉,终于起出箭头,然后用药线缝好,敷上药膏,浑身上下已紧张得汗透衣衫。而张琼却面不改色,谈笑自若。连柴荣也不由叹息道:“真将军也,不让关云长美于前了。”
柴荣见寿州久攻不下,便想先放下这块硬骨头,亲赴扬州,指挥大军,先扫清江北其他唐兵据点。
宰相范质谏奏说:“陛下自正月出兵以来,已近半年,至今已至盛夏,兵力疲惫,军粮短缺,加以雨季来到,暑热潮湿,兵士多为北方人,水土不服,患病者多,现江北虽未尽行攻下,但是南唐主力已被击败,近一时他们绝无力反击。所以,不如先班师回汴京,养精蓄锐,再从长计议为上策。”
赵匡胤等也劝道:“应先行回兵汴梁,当年征晋阳时,因天雨,患病士兵甚多,应当引以为鉴。”
柴荣见诸将苦苦相劝,才同意班师。当即下诏,调汴京留守向训来淮南,任命他为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以韩令坤为扬州节度使,兼沿江招讨副使,镇守扬州,李重进为镇淮军节度使,驻守涡口、以保护涡口,下蔡两处浮桥,并继续围困寿州。
匡胤又奏请,免去新占领区百姓赋税。柴荣也准奏。即下诏,今年新重复地区一切赋税一律免征。凡李氏所定各种法令,凡不利于农民者,让地方官一一审核,奏报取消,并赦免淮南诸州囚犯。又因赵弘殷病势日渐沉重,已半身瘫痪,张琼箭伤过重,特令赵匡胤、郑恩、石守信、赵匡义四将所送他们先行回京。
又停了数日,向训由汴京赶到,朝见世宗柴荣以后,接管淮南一切军政事务,柴荣方才起驾,先到涡口,视察了涡口浮桥,才引了众将和十万禁军北归,南唐派来的使臣,宰相孙晟和户部待郎钟谟,也被带往汴京。
五月二十四日,柴荣回到了东都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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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生死两茫茫
符皇后病重,对集荣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四岁的儿子柴宗训。望陛下收我二妹为妃,在我死后,代替我把宗训抚养成人。”柴荣听了,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柴荣回到汴京,留京文武百官一齐出郊远迎。君臣进入宫内,一到乾元殿,柴荣登上宝座,接受群臣朝拜之后,对留京群臣说了几句慰勉的话,便宣布散朝,随征诸将士兵丁,一律给假,休息五日后,等待犒赏。
百官散去,柴荣便急急回后宫来,要见离别半年的符皇后。来到了仪凤宫门之前,那符皇后早已得到消息,由宫女挽着,颤巍巍地,来到宫门口迎接,伏地朝拜,却脚步跄踉,站都站不稳了。柴荣见她面孔腊黄,骨瘦如柴,气喘嘘嘘,不由惊得呆了,慌忙走上前去,扶走她道:“梓童,你怎样了!”他立刻命令宫女,速扶皇后回内殿休息。自己也随着走了进来。宫女把符皇后扶入寝殿。柴荣看着她躺到床上,自己才在床边绣墩上坐下,拉起她的手看,只见完全不似过去那样丰腴洁白的春葱模样,而是剩得一层皮包骨头,青筋直露,如同干柴。柴荣不由两眼落下泪来,埋怨道:“梓重如此大病,为什么不派人去淮南告诉朕躬!”符皇后把头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吃力地道:“陛下在前线指挥军队作战,日理万机,臣妾岂能因为这点小病,随意奏报,使万岁分心?”
柴荣听了,十分感动,当下就问身边太监,是否请太医来诊视了?病有多久了?
太监跪禀道:“今年二月春初,皇后内腑不适,当即传王、卢两位太医诊视,如今已近三个月了,病势并不见轻,据太医讲,主要是心中郁结,气机不畅所致。”
柴荣吩咐:“取病案、处方来!”
不一时取到。柴荣翻看一下,明显地看出,是由于自己出征,皇后过分惦念,终于忧思成病,以致不起。不由内心更为感动,又落了一阵英雄眼泪。
这时,宫女们抱来年甫三岁多的儿子柴宗训来,聪明可爱,见了父亲,在宫女教导下,居然会跪拜如仪,才勉强把殿内点缀起一些欢乐气氛。与皇宫内的忧郁相同,寿昌坊赵府里,赵匡胤一家也陷入忧伤状态。
老将军赵弘殷在淮南前线积劳成疾,又因水土不服,受了风寒,以致病势加重,在滁州养病之时,亏得赵普日夜尽心照顾,衣不解带,亲侍汤药,才略有好转,不料又突然中风,以致半身偏瘫,回到汴京后,已经说不出话来。
杜氏夫人日夜守护在床侧,匡胤又亲到太医院请名医到府诊视,匡胤的妻子贺金蝉、杜丽蓉都亲自煎煮汤药。一家人忙得团团转,脸上也失去了全家团聚应有的欢容。
柴荣毕竟是个英明的帝王,虽然因符皇后的病情沉重,使他心中担忧,但是仍然不能使他忘记考虑国家大事。
五日假期一满,柴荣便立即升殿,恢复早期。首先他了一道圣旨,大赏淮南从征有功之臣。赵弘殷被加授检校司徒的荣誉官衔,位列三公。赵匡胤加授定国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其他有功将领均有升赏。陈亡的高怀亮,追赠忠武军节度使。同时。他经过这次南征,深知北军没有水师的缺陷,使又下诏任命后蜀降将左骁卫大将军王环为水师统领,负责督造战船二百艘,以南唐投降水兵为教练,在东京西边的汴水上训练水军,以备南征。
可是,不如意的事却接踵而来。回京不过半个多月,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去世了。满朝文武官员,齐赴赵府吊唁,柴荣也亲自去祭吊,忙了十余天才算结束。
以后,淮南不断传来军情报告,南唐元帅李景达又领军蠢动,过江袭击周兵,有些城池失守,又被南唐占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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