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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传

_24 金舟(宋)
柴荣接报以后,忧心忡忡,哪知停了几日,李重进又送来一份奏章,详述南唐皇帝李璟派人向他策反,送了一封亲笔信给李重进,内容对后周尽力诽谤,挑拨离间,并以重利引诱李重进。李重进向世宗柴荣奏道了此事,并把李璟的亲笔信也附来了。
柴荣看后大怒,想了想.即刻下旨,召南唐宰相孙晟来便殿见驾。
这孙晟本是南唐派到淮南与后周议和的,柴荣因他文名卓著,把他留下,回汴京时也把他带回,十分优待,经常赐宴,如同三国时曹操待关云长一增,希望孙晟能投降,为己所用。可是这孙晟就是不肯归降,只是说南唐李璟对陛下并无二心,绝不想征服中原。柴荣问及他南唐内部虚实情况,他便默然一句也不讲。
这次柴荣看了李璟策反李重进的信,不由心中大怒,立传孙晟。
不一时,孙晟来到,朝拜已毕,柴荣喝道:“你不是常说李璟对朕决无二心吗?你看这是什么!”
把李璟的手书掷于地下。孙晟慢慢地拾起信来,目光扫了一遍,又把信放回案上,平静地说:“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此在三十六计之中,又何是怪?”柴荣道:“那你怎么一直说李璟对周决无二心呢,岂非信口雌黄!”孙晟道:“臣食南唐之禄,只能尽忠南唐。为国尽忠,恐怕也是陛下对每个臣子的起码要求吧?如果陛下以为臣不忠于周,希望臣成为卖国贼,臣则甘愿领受一死。”世宗柴荣,脸色气得煞白,再也无话可说,拂袖退入后殿。都承旨曹翰秉承世宗旨意,想再最后争取一下孙晟,便设了酒宴,在软禁孙晟的右军巡院衙门内宴请孙晟。酒过数巡,曹翰用言挑孙晟道:“此宴乃圣上所赐,特命学生陪先生饮宴。不知先生以为敝主上对先生待遇如何?”孙晟道:“待遇优厚,偏安小臣,自然无话可说。”
曹翰道:“先生以为吾主如何?”
孙晟道:“英明之主也。”
曹翰道:“既然如此,学生曾闻古人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言未必,孙晟大声切断他的话,反问道:“难道你今日是来作说客的吗?”曹翰忙道:“非也,学生深深佩服先生人品学问,所以愿先生留于中原,共事大周,以受教益。如先生同意,学生可向圣上禀奏,拜先生为相。南唐主昏暗不明,事他何益?”
孙晟听了,登时板起面孔,哼了一声,摇头不语。曹翰道:“请先生出仕大周,乃圣上最大心愿。如仍不应命,圣上已有命,要赐先生一死,学生实为惋惜,”
孙晟一听,掷下酒杯,拍案而起,仰天长叹道:“唐朝老臣孙晟,只能以死报国了!”说毕,连看曹翰一眼也不看,径自回到住室。
当晚,他穿上南唐朝服,手执玉笏,向南再拜,然后自缢而死。
第二天,看守报知世宗柴宗。柴荣后悔不已,可怜其忠节,将他厚葬于城郊,树碑书“唐故丞相孙君之墓”,下诏群臣前往拜祭,并授予另一个南唐使臣钟谟为卫尉少卿的官职。钟谟却不如孙晟那样有气节,便接受了这个职务。这时,淮南又有战报到来,南唐救援寿州的大军,已抵达寿州南面的紫金山,与寿州近在咫尺了。驻扎在扬州的淮南节度使训,向柴荣请求,撤离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兵马相合,竭力攻打到寿州,击退南唐援兵,再徐图进取。柴荣同意了向训的意见,心中更为焦急。有心再次亲征淮南,只是符皇后病体日渐沉重,柴荣不忍离开。
这日,处理公务已毕,便又匆匆赶往仪凤殿,探望符皇后。只见了符皇后病体恹恹,用锦被垫背,斜倚在龙床之上,符皇后的妹子符二小姐,抱着柴宗训,坐在床沿,姐妹二人正在谈心。
见到柴荣进来,符二小姐慌忙放下柴宗训,跪拜朝见行礼。
柴荣赐她平身,仍令她坐于床沿,然后,自己也在绣墩上坐下,对符皇后说:“梓童,今日药后,可感到身体好点了吗?”
符皇后双眼含泪地说道:“陛下,臣妾这病是不会好了,今有一事拜托陛下,望能允许,臣妾虽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无限了。”柴荣听了,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便咽地说道:“梓童不可悲观,病会好的。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朕一定替你办到。”
符皇后道:“臣妾自知大限已到,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宗训这个孩子,他还不满四岁,臣妾去后实不放心让别人带他。唯一可托的人就是我这二妹。望陛下收二妹为妃,代我抚养宗训成人,那么臣妾将永感陛下恩德于地下。”柴荣流着眼泪,却犯了难,说道:“这……这恐怕不妥,也应与魏王商量……”
符皇后道:“臣妾已与父母说过了,所以今日叫二妹进宫,拜见陛下。陛下如对臣妾尚有点爱恋之情,万望应允,不致使臣妾含恨九泉。”
说毕,泪如涌泉,泣不成声。
柴荣怕她悲悲伤过度,只得安慰道:“朕绝不是忘情之人,梓童还是安心养病吧。”符皇后脸上微有一丝苦笑,向符二小姐点颌示意,说:“二妹,来拜见陛下。”
那符二小姐只好低头跪拜以贵妃之礼,拜了柴荣,口中低声呖呖地说:“臣妾拜见万岁!”柴荣只得叫:“平身!”
符皇后又道:“望陛下务必在这一、二日内颁下册文,以使臣妾安心。”在这种凄惨场合下,柴荣心疼符皇后,那里还有别的办法,只能说:“梓童放心,朕这就去办。”
当即出来,宣翰林学士窦仪,起草册文。不一日,金册打造已就,正式册封符二小姐为贵妃。这真是苦中作乐,柴荣哪里还能起一点兴致,仪式虽按规定,也只草草地走个过场罢了。
符皇后见事情妥当,二妹已换子贵妃服装,住入翠花宫,脸上才出见喜色,一颗心放下了。但她已是病入膏盲,人力无法回天,拖延到七月下旬,终于撒手归天。
符皇后之丧,虽已是柴荣早已意料中的事,但事情来了,柴荣依然受很大打击,精神顿时萎顿下来。给符皇后力了隆重的丧事以后,柴荣也病倒在床,幸好符贵妃遵照她姐姐的托嘱,对柴宗训百般疼爱,视如亲生,对柴荣也体贴入微,百依百顺,悉心照料柴荣病体,才使柴荣一颗破碎的心略得到些安慰。
不知不觉,已过了重阳佳节,秋高气爽,柴荣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便恢复视朝。
他翻阅了淮南递送来的战报,知道向训、韩令坤已退出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合兵一处,击退了南唐进驻紫金山的援兵,又把寿州孤立起来,重新包围,使柴荣心中略宽。
但是,寿州这个钉子,始终拨不下来.不能不使他忧心忡忡。再次御驾亲征淮南的决心更加强烈了,他亲自出城检阅了三环在汴河上训练的水军,看到已经初步形成一股军事力量,心中甚喜,可是王环却说,眼下冬季已到,河水枯塌一兵船无法直达淮泗州地区,要想参战,顺等明春水涨时方可。
柴荣只好暂时打消即日亲征淮南的打算,把精力用在整顿内部吏治和法令上来。
转眼过了新年,寿州前线又有新的变化。向训一连送来几份奏章。内容说,南唐元帅、齐王李景达率领大军,又进驻濠州,由于寿州被围已达一年有余,城中粮食已尽,李景达派了大将许文真、边镐、朱元领兵数万,押运粮草支援,粮船逆淮河而上,又抵达紫金山了。而更使柴荣吃惊的,是一份报告刘仁赡斩子消息的战报。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南唐的大将刘仁赡,守寿州已经一年有余,城中粮尽。李景达派了许文真、边镐、朱元运粮来支援,虽然粮船已泊于紫金山下,并筑了一条甬道与城内交通联系。所谓甬道,就是两右边有高墙的道路,人在其中行走,外边人看不见,不过这紫金山的甬道有点类似现代的战壕。但河中有周兵所阻,大批粮食仍然运不到城中来。刘仁赡向李景达上书,要求派边镐来守城,他自己则领兵杀出寿州,与周兵决一死战,则寿州之围便可解了。谁知那胸无韬略的李景达却不许。刘仁赡一气之下,愤忧成病。刘仁赡的小儿子刘崇谏,忍受不了城中缺食少穿的艰苦生活,乘着黑夜,驾着小船,划向淮河北岸的周营,结果被刘仁赡派出的巡逻队抓住,送回帅府。
刘仁赡听说儿子竟然私自出城投奔周营,不由大怒,分付五花大绑将刘崇谏绑了。
刘仁赡指着刘崇谏大骂道:“我身为元帅,负责守城,你作为我的儿子,竟敢率先投敌,叫我如何威服三军!”扭头唤刀斧手:“来人,把刘崇谏推出去,按叛国投敌,腰斩示众!”
刘崇谏这才感到事情不妙,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竭力嘶声说道:“爸爸……”
这一声惨叫,喊声撕心裂肺,不仅是求饶,还带着一点怨恨,一点委屈。
平日,在家中,刘崇谏试探着劝父亲放弃守城,归顺后周。固守孤城一年有余,唐军并没有给予有力的支援,说明唐军无能,大势已去;而且英勇守城一年多,未被周军攻破,寿州的英名已传遍中国了。在唐、在周,都是一样做臣子,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刘仁赡对儿子这种说法,根本听不进去,把儿子狠狠训斥一顿。不过总以为他毕竟年幼无知,只是一种议论,还不是什么行为,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不想,今日他竟然做出了叛国之举,怎不让刘仁赡怒发冲冠!
“爹爹……”刘崇谏又喊一声。
刘仁赡把手一摆,怒喝道:“不要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刘崇谏泣不成声地说:“爹爹,我不是只为了咱们一家,而是为了全城百姓啊,不要对这孤城中的百姓太残忍了啊,早日罢战,早日减少更多的将士和百姓的无辜死亡啊。”坐在一边的监军使周廷构也看不下去了,忙站起来说:“元帅、崇谏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刘仁赡心中一动,黄豆大的泪诛“叭嗒”地落在地上。他咬咬牙,喝说:“军法如山,岂可动摇,快快推出去,腰斩!”
刘崇谏已哭得嗓音沙哑,喊道:“我是你的儿子啊,死了也是你的儿子!”
周廷构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地说:“元帅,你就放了他吧,严加教育,打一顿军棍也就行了。”
刘仁赡回头狠狠地瞪了周廷构一眼,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挥手示意,速把刘崇谏推出去行刑。
刘仁赡怒急攻心,感到眼前金星乱冒,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地定倒在虎皮交椅上。
周廷构见说情无望,只好跑出来,到内宅求夫人来救。
刘夫人早已听说此事,看见周廷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便迎着他说:“监军,你莫不是想让老身为崇谏求情吗?”
周廷构道:“正是,夫人,快去救求崇谏吧!”刘夫人板起面孔,说道:“军法不可循私,名节不可有亏,如把他放了,那我刘家就成为不忠之门,叫元帅还有什么面目去和全军将士相见?又如何对得起为守城而死去的万余名烈士!”
周廷构听了,不由呆住了。
最后,刘崇谏终于被腰斩正法。寿州城内军民感动得哭泣起来,决心随刘仁赡死守寿州。这寿州更难攻了!
柴荣看了这份战报,拍案赞道:“真将军也,朕一定降伏刘仁赡这人,使他能为朕所用!”立即传令给宰相范质,让他把这份战报,晓谕给在京文武百官,学习刘仁赡的气节,讨论攻夺寿州的策略。不少大臣认为,从战报上来看,南唐力量仍然不小,攻打寿州一年多不下,劳师耗粮,不如暂且罢兵,等机会再行出击,方是上策。
这时柴荣见群臣议论不一,便让范质、王溥到李谷家中,去征询他的意见。
范质、王溥回来,传达李谷的意见说:“从刘仁赡儿子逃亡的事可以证明寿州孤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危在旦夕了。陛下应该当机立断,御驾亲征。这样,则我军将士振奋,敌人援军恐惧必然退走,则寿州定可不战而下了!”柴荣看以后,叹道:“李谷见识终久高人一筹。”
当下立刻下旨,诏王环整顿船只,准备南征。又以王朴为东京留守,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巡检,负责京城治安。自己带了宰相范质、王溥,大将赵匡胤、郑恩、高怀德等,起水陆兵马十万,再次亲征淮南。
二月十七日,柴荣领了文武大臣,登上战船,从蔡河出发经颖河,直达淮河。骑步军在两岸夹岸并进。三月二日夜间,水陆兵马都到达了寿州城下。向训、李重进、张永德、韩令坤等主要将领,一带出寨,迎接柴荣到下蔡镇大营休息。
第二天五更造饭,大小三军饱餐一顿,柴荣全身甲胄,率领众将渡过浮桥,直抵寿州城下。
周军攻城将士见了一齐高呀“万岁!”果然士气大振。柴荣观看一下形势,只见紫金山畔,淮河岸边,敌人援兵连扎十余营寨,如同连珠一串,离城虽不足十里,中间却利用地形,筑了一条甬道与寿州城内联络。柴荣大怒,便命赵匡胤领本部兵马,先去扫清紫金山援敌。切断而道,自己则亲自手执宝剑,在后督战。
赵匡胤领了圣旨,点起精兵三干,同了郑恩,高怀德等,直杀向紫金山而来。
那紫金山脚下有唐军两座寨棚,一名先锋寨,由唐兵先锋使朱仁裕把守,另一名山北寨为紫金山上山门户,由唐兵北面招讨使朱元带兵万余人,亲自把守。朱仁裕听说周兵来犯,立刻上马提枪带领兵马,大开寨门,出来迎敌。出得寨来,只见周兵阵中,当先一红脸大将,红袍金甲,坐下赤免胭脂马,马身遍缀大红朱缨,手横一条金光灿灿的蟠龙棍,真是威风风凛凛,杀气腾腾,有如一团烈火;左首一将,黑塔似的身体,黑袍铁甲,坐下乌骓马,手执乌光油油的枣木杠,如同黑煞神一般;右道一将,面如敷粉,白袍银甲,坐下白龙马,手执一杆烂银枪,真如赵云再世,仁贵重生。
朱仁裕见周军三将,气度不凡,先自吃惊,身边有认识的人。便悄悄向朱仁裕道:“那中间穿红就是当年力擒皇甫晖元帅,大败齐王的周军名将赵匡胤,将军可要小心为妙。”朱仁裕听了心中先自胆怯、暗想:“奉命来解寿州之围,兵阻紫金山与周兵大大小小已交战几十次,却没见过赵匡胤,只听说他已随周主转回开封,怎又在此出现,不是周主柴荣又御驾亲征来了?”
正在狐疑不定,只听对阵赵匡胤大一声:“南军将士听了。吾乃大周御前亲军部指挥赵匡胤是也,现今我主又御驾亲征来到淮南,知趣的快快下马受缚!”
朱仁裕见敌方叫阵,没奈何,拍马挺枪杀出阵来。
郑恩见了,嚷道:“好哇,这头功先让给乐子吧!”也不待匡胤分付,催马出阵,来战朱仁裕。枣木杠顺手一挥,格开朱仁裕手中枪,又调转杠头朝朱仁裕顶门打来,朱仁裕横枪刀架,只听“当”的一声,朱仁裕两臂震得发麻,暗叫一声:“好大气力!”撤回枪,跃马闪过一边,刺斜里刺郑恩腰眼,郑恩连忙横杠这当。朱仁裕这次已经学乖了,竭立避免与郑恩兵器相碰,想靠小搠刺取胜。忙抽回枪,晃一晃,换个方向刺来。岂知郑恩的杠法虽然杂乱没有章法,但是却既力大又灵活快速,使朱仁裕一条枪无丝毫空隙可钻。而郑恩却毫不留情,一条杠上下翻飞,砸、扫、劈、搠,变化无穷。战不到十余回合,朱仁裕便只有照架,而无还手之力了。正待败走,忽听背后喊一声:“朱将军已退,待我来战此人!”
来者正是唐营大将,北面招讨使朱元。他驻守山北,在先锋寨后二里之遥的北山坡上,居高临下,数里之内,一览无余。看见唐兵来攻,怕朱仁裕抵档不住,便领兵前来接应,来到先锋寨前,正见朱仁裕战郑恩一不下,便拍马舞刀来战郑恩。朱仁裕见了,趁势退回本阵。
朱元究竟是个大将,与朱仁裕不同,一挥大刀挥舞得如旋风一般,与郑恩正是棋逢对手,杀得纷纷难解。大战六十余合,不分胜败。
赵匡胤见郑恩战朱元不下,目视高怀德。高怀德会意,纵马提枪将来助战。唐阵中裨将时厚臣不知历害,拍马迎战高怀德,战不数合,被高怀德一枪刺穿胸膛,挑于马下。高怀德看也不看一眼,跃马来战朱元,朱元如何能敌得过郑恩、高怀德二人的夹攻,刀法顿时大乱,拨马便回。
匡胤棍梢一指,喝一声“冲”。周兵潮水般涌将上去,唐兵见主将败走,抵敌不住,纷纷溃退,先锋寨也守不住了,弃寨而逃。
匡胤等领兵追过先锋寨,继续向山北寨挺进。那唐营将许文真、边镐等,也引兵来救,从山北寨隘口大开寨门,冲了出来。两军掀起一场混战。柴荣在后队望见,立刻命令石守信、罗彦瑰、张永德、张光翰、赵彦徽各所部,近二万人的兵力,投入战斗,在山北寨外方圆数里的山坡上展开了一场混战,一直到红日西斜,唐兵抵敌不住,退入山北寨去了。由于这寨地势险要,乃是唐兵在紫金山寨的门户,一时攻打不下。柴荣便下令收兵。打扫战场。这一战、共折获唐兵三千余人,夺了一座寨栅,并且切断了紫金山和寿州之间靠以交通的甬道,周兵大胜。柴荣便令赵匡胤率兵五千,把守先锋寨,自己才回下蔡行宫。
次日,赵匡胤又出兵至山北寨下叫战,寨上只是闭门紧守,不出来应战。柴荣闻报,因昨日大战,便下令匡胤暂时不出兵、进行休整,再寻思破敌之计。
谁知,到了第三天晚上一更左右,先锋寨巡逻士兵,却来报告,寨前来了一个百姓,自称有机密事禀报。匡胤闻言,便说:“带他来见。”不一时,只见一个儒服打份的人,走进帐来,见了匡胤,倒身下拜。匡胤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要见本帅,据实说来。”
那人拜毕起身,说道:“吾乃南唐北面招付使朱元将军的门客宋泊,奉朱元之命,特来联络投降。”
说毕,摘下头上便帽,从帽沿中取出一纸便条,说道:“这是朱元求降的亲笔信。”待卫从宋泊手中接过,转呈匡胤。匡胤看那信上聊聊语:
书奉大周统帅
唐罪臣朱元,愿率所部兵马一万余人,投大周效命,万乞怜纳,当万死不辞。
朱元俯伏待命
信尾姓名还盖了一个血指印。
匡胤看后,沉吟道:“朱元为什么要投降,这一万多人,都愿意投降吗!”
宋泊道:“朱元平日与框密使陈觉不和,此次出征江北,唐主派陈觉担任监军,依仗唐王宠信,唐军元帅齐王李景达实际上已成为傀儡。陈觉想趁兵权在手,除去朱元,下令叫朱元回濠州议事,实际上是把朱元骗去,诬陷以叛变投敌罪名杀头。并且已派了杨守忠来接替朱元统兵。现杨守忠已到许文真寨内了。通知朱元明晨出发应召赴濠州议事。幸有朱元好友得知消息,连夜派人来送信,朱元走投无路,要想自刎,被部将夺剑劝阻,说服了朱元,决心一同投降大周。”匡胤道:“朱元部下将士,愿意归顺吗?”宋泊道:“朱元平日爱护将士,士兵大都是他从故乡招募,都愿听其命令,只有一个裨将时厚卿,因其兄被周将杀死,不愿投降,已被朱元斩了。其他将领概无异议。”
匡胤听后,冷笑道:“这种故事人人会编,岂知不是诈降,以诱我军中计。有何证明是确实投降呢?”
宋泊道:“朱元也怕贵军不信,特想了一个万全之策,愿意全军放下武器,乘夜徒手退入贵军后方指定地点,然后由贵军出兵进驻山北寨,朱元愿留在贵军营内作人质。如有不实之处,甘愿受刑。这山北寨乃是唐军援兵各寨的门户,从山北寨向东,还有九寨,依山临河,已无险可守,如贵军悄悄进驻山北寨内,突然杀出,其他各寨必无防备,必混乱溃败。朱元愿献出此寨,助贵军获胜以示诚心归顺。”匡胤听后,心中暗喜,又问了各寨兵力,船只情况,认为属实,便立刻派石守信飞报柴荣。
不到半个更次,柴荣回令已到,同意朱元归降,限其所部一万余人留旗帜军器马匹于山寨内,将士一律徒手步行,限一更天前悄悄绕过先锋寨,经浮桥进入下蔡镇,绕镇向北,至镇北五里处停止候命。如果因此一战而胜,投降将士必厚加犒赏。另外,令赵匡胤将朱元留于军中,以便随时询问敌情,在唐兵降军过完后,立方派一部分兵马进驻山北寨,等待大军,天明时,打唐兵旗号,冲入敌寨破敌。旨意下达,匡胤便让宋泊回报,让朱元立刻行动,限三更天前,降兵全部退过浮桥。宋泊领命,匡胤派人送他出寨,宋泊径自去了。
果然,不过一顿饭功夫,降军已徒手列队,从山北寨走了出来。柴荣已命周兵弓上弦,刀出鞘,沿途密切监视。
匡胤也全副武装,立于先锋寨前察看。待降兵过完,最后乃是宋泊陪同朱元、朱仁裕到来。二朱见了匡胤,倒身下拜。匡胤慌忙把他们二人扶起,接入先锋寨内大帐坐定。又详细地询问了唐营情况。
不一时,小校来报,高怀德已领兵顺利进入山北寨把守,并未惊动其它各寨唐兵。
四更时分,张永德等将,率领禁军五万,陆续到达,进入山北寨,先锋寨隐蔽命。
赵匡胤、张永德带了众将与朱元、朱仁裕来到山北寨,等到天色微明,匡胤等从寨栅上向东望去,只见唐军九座营寨排成一线,连绵十余里,都在低处,历历在目。
朱元指着中间一寨道:“那就是许文真中军,待末将率一小支精兵,先去诈开寨门,斩关杀入,唐兵必乱,那时将军指挥大军分头袭击各寨,必然获胜。”匡胤见那许文真中军寨,距此不足五里,便点头应允。挑迁了高怀德、石守信、罗彦瑰、马全义等勇将及种将共三十余骑,带了号炮火种,打起朱元旗号,随朱元出了山北寨,一路疾行,径奔许文真中军,片刻到达寨门。
朱元横刀立马,大叫道:“本帅朱元奉命去濠州议事,特来见许元帅辞行,速速开门。
守寨小校伸头一看,认得是朱元,慌忙打开寨门。三十余骑立刻冲进来。
高怀德枪一摆,早挑死二名守门士卒,罗彦瑰挥动大刀,早将寨门劈烂。随行裨将,发动号炮,放起火来。赵匡胤、张永德在山北寨上望见便催动大军,卷地而来。
许文真、杨守忠正在梦中尚未起身,猛听寨中炮响,吃了一惊,慌忙起身,刚刚出帐,只听一阵喧嚷:“周兵进寨了!”
许文真慌忙绰刀上马,迎面来了一将,正是罗彦瑰,挥刀大喝道:“天兵到此,还不快快下马投降吗?”
许文真也不答话,举刀望罗彦瑰砍来。罗彦瑰急架,二个人两柄大刀,杀在一处,战不数合,周兵大至,许文真抵敌不住,拨马便向河边寨逃去,想乘船逃走。杨守忠本是刚到来的将领,本领不高,全靠是陈觉亲信,才获得接替朱元北面把讨使的职务,正在兴头,忽遇如此大变,急然绰枪上马逃命,无奈他地形不熟,不辩东南西北,跑了一阵,只见唐兵大败,潮水般地退下来,杨守忠也只好拨转马头向来路奔去。走了一阵,只见迎面杀来一员周将,红袍金甲,坐赤兔胭脂马,如同一团火焰似地卷至,正是匡胤,杨守忠见了这般气势,那敢接战,又拨转马头向一边逃走。匡胤那里容得他逃跑,纵马赶来,那胭脂马日行千里,飞走如风,那须片刻,早已赶上。挥手中蟠龙棍,拦腰扫去,早击中杨守忠右腿和马腹,那马长嘶一声,双蹄一蹶,把杨守忠掀下马来,早被周兵涌上,活捉过来。
朱元的部队,乃是唐兵主力,所以驻扎险要之地山北寨。由于他的投降,使唐兵实力大减。同时,唐军又是在无备情况下,遭遇突然袭击。所以二军混战不久,唐兵便全线溃退,一部人挤上战船向濠州逃去,一部分上不得船,只好沿河向东逃窜。
焉知,柴荣早已作了周密布置,许文真好不突然上得船来,喝令迅速开船驶出水寨,沿淮河东窜。谁知刚出水寨,只见河上一溜战舰顺流而下。却是周军新立起的水师,船势如同奔马,转眼到跟前,箭如飞蝗般朝许文真从船射来。
许文真做梦也没想到,平时水军薄弱的周兵,竟在一天之内,突然拥有了这么强大的舰队。他的兵将,本来已乱,上船是为了逃命,根本没法指挥,遇上这一阵箭雨,落水者不计其数。
许文真见势不好,保是仗剑呼叫,快快驶船。慌乱中,帆绳被射断,整个船帆“呼”地落将下来,那船便在河水打转,前进不得。
周军中的虎捷左厢都指挥赵晁,早已指挥船只逼近。赵晁大吼一声,一手执盾,一手执刀,早上跳上许文真大船;搠翻了几名唐兵。周兵随着大批跳过船来,在船上展开了一场白刃战,不一时便抵敌不住,纷纷跳水逃命。许文真见势不好,正想逃走,被赵晁一脚踢翻,活捉过去。只有那边镐,因驻在最后一寨,提任守尾之责,这一仗倒成了逃跑的先头部队,他带了自己寨内大部队兵马,沿河南岸向东逃窜。
焉知柴荣已经布置了兵马连夜赶往淮河上游,准备截击南唐溃兵。边镐正逃跑间,前方一阵战鼓之声,数千周兵截住去路,当先一将,正是大周名将李重进。拦住边镐在杀一阵,边镐也被活捉。
这时,周兵分三路追赶残敌,北岸,由柴荣亲自指挥;南岸,由李重进指挥;河中,由王环指挥舰顺流追击。直杀得唐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纷纷投降,柴荣率众上追至涡口方止。
这一仗,唐兵战死,溺死和投降者,达四万余人,俘获战船二百余艘,军粮十余万斛。三个主帅全部被活捉。最后只剩几百骑残兵,逃入濠州去了。于是,南唐援助寿州的大兵六七万人,至此便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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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力克寿州城
赵匡胤大破南唐援兵于紫金山,使坚守寿州达一年有余的南唐守将刘仁赡彻底绝望,病得不省人事,刘的部将才冒刘的名义开城出降。而刘仁赡就在当天病死。柴荣下今追封刘仁赡为彭城郡王。柴荣大败南唐紫金山六七万雄兵之后,一直追赶到涡口,便在涡口夹岸筑城二座,命名为镇淮军,并任命向训为镇淮军节度使,淮南行营总监。令其克日率本部兵马来此镇守。以威胁濠州的唐兵元帅李景达的军马。
岂知那李景达和监军陈党,接到紫金山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早已吓破了胆,留下濠州都监郭廷谓守濠州,他们二人都连夜南下渡江,逃回金陵去了。
世宗柴荣,接到唐兵元帅已逃,近期不会再有大战,便又回到下蔡。发出诏书,派人送交寿州,勒令刘仁赡自择祸福。
固守州城内的刘仁赡,自腰斩自己的幼子刘崇谏以后,心情忧伤过度,终于一病不起,卧倒在床,后来又得知周兵在紫金山大破唐军,来援寿州的唐兵已经溃退,这便更增了刘仁赡精神上的压力。终于使他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城内一切事务,全靠监军使周廷构和屯田副使孙羽主持。看看城中粒米皆无,援路已断。周廷构愁眉不展,对孙羽道:“寿州被围已经一年有余,目前粮食已尽,援军无望,城中数万军士和百姓的生命都寄托在你我身上,难道我们能眼睁地看着这些人饿死净尽吗!”
孙羽道:“为了数万人生命,也只有投降一途了。”
二人商量已定,又招来部将共议。事已至此,大家都无话可说。于是便由孙羽起草了一封降书,冒用刘仁赡的署名,派人送到周营请降。
柴荣览了降表,心中大喜,立即令窦仪起草诏书,派了宫门使张保续到城中宣读诏书,准于其归降。自刘仁赡以下,所有南唐官兵及百姓,凡不再抵抗者,一律不再追究过去抵抗周兵之罪,并宣布立即运粮进城,免费发放给全城兵民。一时城内欢声震地。
刘仁赡的大儿子刘崇让,随了张保续出城,到周营见柴荣谢罪。柴荣对他抚慰一番,让他回城而去。
次日,柴荣列兵于寿州城北,举行受降仪式。
周廷构、孙羽捧全军花名册和军械物资清册,并让士兵用抬架抬了刘仁赡,一同出城投降。
柴荣见刘仁赡昏迷不省人事,心中感叹,亲自扶着抬架着视良久,并发下诏书,说:
刘仁赡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个可比!予之南伐,得尔为多。
便宣布拜刘仁为天平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中书令,给玉带、御马。让仍抬他回城养病。当天晚上,刘仁赡便病故于寿州城内。
第二天,柴荣听到刘仁赡病故的消息,十分惋惜,又下诏追赠刘仁赡为彭城郡王,任命他的儿子刘崇让为怀州刺史。南唐闻知刘仁赡已死,也追封他为太师。
寿州被围一年多,为了烧火和城防需要,不仅树木被砍伐净尽,连房屋上的砖石木料和民间家具,都被拆用完了,整个城内已经残破不堪。柴荣便下令,将寿州迁到淮河北岸的下蔡,自此以后,下蔡便称为寿州了。
李景达和陈觉逃回江南,十万军马几乎损失殆尽。回到金陵,见了李璟,失声痛哭,伏地请罪。
李璟也两眼含泪,亲自下阶扶起,说道:“天不助我,干卿等何事!”
说罢,李璟想到近一年来,唐兵连战皆北,江北大片领土沦失。
柴荣千里迢迢,从开封府亲临淮南,而自己拥有强大水军,却连江也不曾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南唐的一批宿将良臣,死的死,降的降,先后有二三十万大军,被周兵所消灭,他想到这里,不由猛地把龙案一拍,感慨地说:“朕要御驾亲征,誓与柴荣决一雌雄!”
李璟凭着一股热血冲动,这话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中书舍人乔匡舜却信以为真,慌忙跪下,启奏道:“陛下,万万不可!那柴荣乃浪迹江湖的一个商人罢了,性本粗野,不惜亡命,黩武战场,陛下金玉之体,文质之本,怎可与他相比?此议万不可行!”
说罢,连连叩首不已。
这个满怀忠诚的老臣,虽然这样说,但是从这话弦外之音来理解,无异是在说李璟在战场上不是柴荣的对手。这正好又揭了李璟的疮疤。
李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问他的御林军将领朱匡业,刘存忠道:“二卿以为对付后周,应当如何守御,朕是否应当亲征?”
朱匡业沉吟了一会,却不正面地回答李璟的询问,只是背诵出唐宋诗人罗隐的两句诗:“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李璟是个文人,在朝廷之上,议事之时,李璟也常常背诵几句诗词,代替说话,这种习惯,也影响到他手下的大臣,常常用诗词来回答皇帝的询问。这时,朱匡业,也是循着李璟的思路说的,李璟刚说了“天不助我,”使朱匡业联想到罗隐的诗,不由脱口而出。
李璟又瞪眼去看刘存忠,刘存忠也想不出合适的话,只得开言道:“臣和朱大人同见。”
李璟叹了一口气。他被江北战火烤得焦头烂额,忧心如焚,才冲口说出了要御驾亲征的话,但这一瞬间的豪气,却被臣下一阵冷水给泼熄了。心中怎能不仇恨、难堪交织而来。用发抖的手指,指着乔国舜等人说道:“尔等竟说朕不如那个商贾鲁夫,自家怯战,却用这些败兴的话来沮丧斗志。国难见忠臣,尔等的忠又表现在哪里!”
他一怒之下,将朱匡业贬出京城,降为抚州副使,将乔匡舜流放到抚州,刘存忠流放到饶州。
处理了三位大臣,他冷静下来,想了想战争也就是危险,便不再提亲征的事了。
柴荣终于拔掉了寿州这颗钉了,心情十分畅快,在淮南整理了军队和政务之后,听到南唐主李璟已无力向江北派兵。而江北属于南唐的几个州,守军也力量微弱,只求自保,不敢再与周兵交战。所以,自己也感动精力疲惫,因南唐已对后周没有什么威胁了,且因天气渐热,又怕士兵不服水土而生病,便下令班师回京休整,仍令向训等人坐镇淮南。
三月底,柴荣乘船班师回京,四月中旬,回到了开封,趁这一段没有战事之时,整顿吏治、修订礼仪制度,下诏各地举荐人才,又做了不少大事。
不觉炎夏已过,到九月,秋高气爽,这时接到中书舍人窦俨的一道奏章。这窦俨乃是窦仪之弟,极有文才,后周的各种法令、制度,大都是他起草手定的,所以,极受柴荣重视。他在这份奏章中说:
陛下南征江淮,一举而得数州;再次亲征而平寿州,御驾所主,无往不胜,如今周师强盛,南唐势弱,周境大治,唐政混乱,如大军征唐,必胜无疑然而机不可失,兵贵神速,若陛下能率大军再次亲征,则百姓必可早日免除战乱之苦,人心归附,何愁中华不能统一。
统一中国,结束割据,这是柴荣多年宏愿。窦俨这份奏章,正说到他的心坎上。于是便下旨,第三次御驾亲征淮南。赵匡胤等一干战将仍然随行,王环因病留于汴京。
十月中旬从汴京出发,十一月四日到达了涡口。向训、李重进、韩令坤等出城相迎。
柴荣进入涡口行宫坐定,柴荣道:“朕这次亲征,旨在彻底扫平江北唐兵。应从何处下手,诸卿可各抒已见。”
向训道:“自今春紫金山大战以后,唐军马步军精锐尽丧,缩回江南,已无力再出。虽然江北数州,尚驻有少数残敌,不足为虑,重要的是唐军水师,基本尚完好,其水师分别集中在濠州、泗州、楚州、海州四州。四州之中,又以泗州为中心。唐军水师统帅,濠、泗、楚、海四州应援使陈承沼,率水师主力驻守此地。依臣愚见,我军应顺淮河直下,先占领濠州,再乘胜东进,击溃泗州唐水师主力。泗州克复,楚、海二州便不足为虑,我军兵船即可沿漕渠运河直放长江,耀兵江南,南唐归降,便指日可待了。”
柴荣听了大悦,当即议定,以赵匡胤为先锋。水师方面,由于王环有病未到,分别由慕容延钊、王审琦,张光翰、赵彦微、康保裔、宋延渥等率领,顺淮河水陆并进。
南唐濠州团练使郭廷谓,在境州周围作了周密的布防。绕城四周,筑了多处堡寨,分兵把守,在城东北十八里,有一处江中浅滩,唐兵依滩四周河中打下木桩,筑成水寨,大小战船二百艘,驻屯于寨内,并派船时常驶出水寨,巡游河面,阻挡了周兵水师东进的水路。
在郭廷谓看来,自己的防线真是固若金汤了,因而闻知周兵到来,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下令水陆各寨严加防守,不与周兵出战,并派信使,飞驰泗州,向元帅陈承昭求救,他认为这样,必然万无一失了。谁知到了第二天,忽听城外喊声震天,战鼓冬冬,守城小校报进衙来报道:“周兵战船被河中木桩所阻,不能前进,却改用骆驼浮水,载了兵将,已攻入浅滩水寨,放火烧船,折毁木桩和寨栅;陆路上周兵已杀至羊马城,形势危急,请将军速作定夺。”
郭廷谓听说,吃了一惊,那羊马城乃是城外十余处水陆塞堡屯粮养马之处,一旦失守,没了军粮,其它各寨难保。慌忙提刀上马,引一支兵,出城救援,出城不过二三里,只见周兵铺天盖地而来,当先一将,金甲红袍,手执蟠龙棍,坐下赤兔胭脂马,大喝道:“赵匡胤在此,快快下马受缚!”
郭廷谓早已所闻后周大将赵匡胤的名声,今日骤见,心中便胆怯三分,只见匡胤马已冲到,郭廷谓举刀相迎,二人一来一往,战不到十合,郭廷谓抵敌不住,拨马便走,赵匡胤挥军冲杀,那唐兵如何能抵挡得住,到处四散奔逃,忙乱中,郭廷谓被杀得衣甲飘零,头盔也失落不知去向,总算逃入城中,忙令紧闭城门,才算保全了性命,来不及进城的唐兵,走投无路,只好向周军投降。
郭廷谓退入团练使衙门,惊魂方定,只见守城小校送来一信,原来是周世宗柴莱派人用箭射入城内的一封劝降信。
郭廷谓见周兵势大,城外几处寨堡和淮河浅滩水寨,均已被周兵夺占。自己万余兵马。仅剩下不足三千,料想濠州城决无固守的可能。有心投降周军,又想起自己家小尽在江南,自己一旦投降后周,南唐皇帝一定会定自己为叛臣,家属难免统统被杀。想到这里心乱如麻。投降不是,不降也不是。不如如何是好,没奈何,只得招集自己部下将领与谋士商量,寻求两全之策。
最后,还想出办法来了。分头把濠州的处境向南北两方报告,要求南唐李璟派兵来救援,如救兵来到,濠州便可守了,如不派救兵,孤城难守,为了城内军民生命,只好被逼投降,先向南朝请示过了,虽投降也不至于连累将士家属。向周军方面,则说,由于不少将领家属在江南,如投降必致连累,因此,想先请示唐主以后再降,以保家属安全。请周兵暂缓攻城,这样也可渡过危机了。
郭廷谓觉得也只好如此。便先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周营。
这时,周兵将濠州团团围住,等待下令攻城。见城内使者来到,便引她来见世宗柴荣。
柴荣接见来使,折阅郭廷谓上书,只见上边写道:“臣家属尽在江南,今如匆忙归降,恐怕唐主归罪家属,因而想先遣使者赴金陵禀告,为了保存全城生命,不得不降,这样唐主当不致追究家族,因此,望陛下恩准,一旦派往金陵使者回来,当举城出降,望能谅苦衷,暂缓攻城,臣必当知恩感报,将报效陛下于万一也。”
柴荣看罢,顺手将信交匡胤阅看,问道:“御弟以为如何?”
匡胤道:“濠州一战,已歼灭了郭廷谓大部分兵马,敌舰二百余艘,除被我军烧毁七十余艘外,其余已全部俘获,濠州城内唐兵残部,不过一二千人了,已不足为患。目前唐兵主力结集于泗州,不如舍去濠州,集中兵力歼灭泗州敌军主力,则江北可定,濠州迟早必为我所有。况且统一天下的大业,以征服人心为上,因而不如应允廷谓所奏,使其家属得以保全,今后必能忠心为我所用矣。”
柴荣点头道:“言之有理。”
当即回复郭廷谓,应允他的请求,限他带兵驻于城内,不得出城骚扰,待南唐回音到后,再出城归顺。写了书信,让使者带回。
当下,留下罗彦瑰、王彦升二将,统兵五千驻守濠州城外寨堡。其余三军,继续东进。
前部先锋赵匡胤带领二万人马,水陆并进,顺淮河杀奔泗州。在濠州东九十里的洞口村,和来救援濠州的南唐元帅陈承昭的大军相遇。
那南唐濠、泗、楚、海四州应援使陈承昭集中大小战艘二百余艘,从泗州逆流而上,骑兵万余人沿两岸护送,他以为北军不习水战,绝不能阻挡他这支强大的水师,所以心中十分骄傲。
“看看来到浮山之下的洞口村,只见上游周兵大队战艘已顺流而下,陈承昭在帅舰料敌楼上远望,见周军船只列队前进,阵容严谨,方暗自惊心:“周兵如何有此水师,倒是不可轻敌!”
他慌忙下令,战舰停止前边,列队布阵,阻住周军船只去路。
二军船队相距七八丈,都停下来,只见周军船上,当先一员大将,手持盾牌、朴刀,威风凛凛,正是大将慕容延到,只听李重进喝道:“天兵到此,速速投降,以免玉石俱焚!”
陈承昭也不答话,喝令:“放箭!”
一时之间,唐兵阵中,箭如飞蝗,直向周军船上射来。慕容延钊指挥周兵回射,一面指挥船队冲入敌阵。双方船只交错,慕容延钊大吼一声,一手用盾牌护身,一手挥动朴刀,栏开唐兵搠来的长枪,踊身一跳,早跳上敌船,顺手一挥,先搠倒了几个唐兵,紧随着王审倚率领各水师裨将和大兵,也纷纷跳上敌船,这时,弓箭已经失效,双方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突然,唐兵船阵后船大乱,又有周兵截断归路,杀上船来。原来,在岸上前进的周军先锋赵匡胤也与敌军骑兵相遇。赵匡胤红袍金甲,率先纵马冲入敌阵,那唐兵早已震慑于赵匡胤的威名,他浑身穿红,所骑红身上遍缀红缨的特色,也已在唐军中传颂。所以一识出他来,便自先胆怯了几分,更加上有郑恩、高怀德、石守信、马全义这班猛将,唐兵如何能抵挡得住。片刻之间,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向后溃散。
匡胤率领猛追数里,已近淮河中唐军舰队的末尾,这里河面较狭,敌船离岸较近。匡胤见唐兵骑步兵已大半被歼,余众四散逃走,便不再追杀,挥兵淌水入河,杀上敌船而来。
前后夹攻,唐船顿时大乱。这时柴荣大队也赶了上来,柴荣命令放出火箭,直射唐兵船只帆蓬,不一时,河面上处处火光燃烧,浓烟滚滚,唐兵纷纷跳水逃命。陈承昭见不是势头,立即放出信号,传令退兵,拼命挣扎,才率领几十只船逃脱。
柴荣那里肯给敌军以喘息之机,立刻挥军急追,一昼夜之间,已追赶一百七十余里,直至泗州城下。
先锋赵匡胤依然身先士卒,指挥着将士攻破水寨,焚烧城门,迅速攻占有了瓮城。柴荣也赶了上来,坐镇瓮城楼,督促士兵进攻内城,这泗州却不同于泰州,泗州守将范再遇更是比不上刘仁赡,很快更支持不住,只好举城投降。
柴荣下旨,仍令范再遇为团练使,镇守泗州,并禁止周军入城扰民,不许践踏民田。于是,泗州百姓十分感悦,纷纷来献粮劳军。
从范再遇口中,得知唐兵水师主帅陈承昭,已逃往清江口,柴荣因与匡胤商议,要抓紧战机,穷追猛打。于是,又分兵三路,柴荣亲率一支兵马从淮河北岸前进,水师居中,乘船顺流而下,到清江口与唐军决战。
这一战又是洞口战役的重演,唐兵马船只较洞口之战更多,但由于屡败之师,锐气尽丧,双方混战一场,战鼓声震数十里,仅仅半天多的时间,唐军便全线溃败。
陈承昭仅得以率领数百骑兵逃脱,向东落荒而走。赵匡胤闻讯,立即率领郑恩、高怀德带一千骑兵,奋蹄急追,一直追了六十余里,终于把陈承昭追上,生擒回来。
这一仗,共俘获唐兵七千余人,被杀或溺死河中的,不计其数。又缴获了战船三百余艘。至此,唐军水师便全军覆没了。
金陵城内的南唐皇帝李璟,自听到周世宗柴荣第三次御驾亲征淮南的消息后,便焦急得坐卧不安,盼望着战争消息,这一天,他正在御园中漱芳亭上招集宰相冯延巳和几个文人学士,饮酒赋诗解闷。只见枢密使陈觉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陛下!”陈觉跪倒叩头行礼已毕,奏道:“濠州团练使郭廷谓派人来京,有本奏上。”
说毕,将郭廷谓的表章呈上。
李璟打开一看,原来是郭廷谓要求投降后周的奏本,顿时气得脸色苍白,厉声骂道:“无耻之极,既想叛国投敌,却又写此本章来戏弄寡人!”
怒目圆睁,对陈觉道:“陈卿,速速传旨将郭廷谓这个叛贼全家拿下,满门抄斩!”
陈觉听了,慌忙跪下叩头道:“陛上息怒,臣有话说。”
李璟道:“卿有何话,不妨直说。”
陈觉道:“从郭廷谓奏章中看,他现在并未投敌,只是因兵微将寡,孤城难守,才来此奏章,目的是乞求援兵,如援兵一到,他自然不会投敌了,所以陛下应宣召齐王前来,商议援救之策为上。”
李璟一听,便点头让速召齐王见驾。
原来这李璟,原名李景通,当了皇帝后,才改名李璟。其二弟李景遂,被封为嗣君,三弟李景达,封为齐王,又兼兵马大元帅之职。闲话少说,这李景达不一时来到。李璟遂将郭廷谓的奏章让他看了。问:“御弟以为派何人出兵救援?”
李景达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今年春夏,寿州战后,我军损失过大,至今元气未复,新军训练未成,目前实无兵可派,看来只好放弃濠州了。”
李璟道:“这样说来,就是要允许郭廷谓投敌了。如此叛徒,不抄斩其全家,何以服众?”
陈觉道:“不可,郭廷谓乞求援兵,援兵不至,为了保护全城军民生命,才被迫投降。可见并非死心投敌,来请示,乃不忘故主的表现,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啊。那柴荣决不会永守淮南不退,一旦他回开封,时机有利于我之时,吾皇再对郭廷谓晓以大义,使他反戈一击,也是不无可能的。如诛其全家,他必死心塌地从贼了。因此,不如对其家属不究为妙。”
李璟听后,沉吟不语,回顾冯延巴道:“卿家意见如何?”
冯延巳道:“陈枢密之言是也。以郭廷谓的数千人马,对抗柴荣的十余万大兵,无异以卵击石,所以,不如存此卵,惟求生聚。陛下放其家属不究,其必感恩,思家心切,终会回江南来,又因其有罪在身,归来时必先立功认赎罪,方敢回来,此实对我有利。故以不罪其家为上策。”
陈觉、冯延巳说的都很冠冕堂皇,其实,肚子里都有私心。陈觉老奸巨滑,早看出南唐必不可保,早已打算为自己留条后路了,焉肯多杀,给别人留下报复自己的门路。那冯延巳更因自家兄弟被俘,他不愿杀人,以免周兵也报复杀掉冯延鲁。他们肚里的鬼胎,李璟如何能知晓,只从他们表面的话去理解罢了。
李璟听了他们二人的话,沉默一会,才说:“罢了,罢了。陈卿可回去代朕草写诏书给郭廷谓,就说朕已无能力援他,让他自己作主自便吧。至于他们家属,朕当妥为保护,这一点也写进去,作为牵挂他的一条绳索。”
说毕,流下两行眼泪。
陈觉领旨而去。齐王李景达也觉得无趣,便也一同告辞。
二人走后,李璟酒也懒得吃了,倚着濑芳亭的栏干呆坐,心事索回,他望着那亭外池中,满池破败的荷叶,心中一颤,暗想,难到自己国家也会如这荷叶一样,在强烈的北风之下,要枯黄而死吗?忽然,一阵风声过去,送来远远的笛声,如泣如诉,不知是那个富人又在吹断肠曲。李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呆呆想了一阵,蓦地,喊大监:“拿纸笔侍候!”
他走到几步前,提笔挥毫,不假思索,便写出了一首《摊破浣溪纱》的词来:
菡萏香消翠叶残,
西风愁起碧波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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