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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传奇

_8 钟晓毅,费勇(现代)
成吉思汗当然认为自己是大英雄。
他骑着骏马,傲目四顾,踌躇意满之心顿生,不由得就向郭靖夸口:
“靖儿,我所建大国,历代莫可与比。自国土中心达于诸方极边之地,东南西北皆有一年行程。你说古今英雄,有谁及得上我?”
但郭靖却不以为然,朗声道:
“大汗武功之盛,古来无人能及,只是大汗一人威风赫赫,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流下了多少孤儿寡妇之泪。”
因为郭靖心目中的英雄跟成吉思汗心目中的英雄是大相径庭的。郭靖的英雄概念是:
“自来英雄而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以我之见,杀得人多未必算是英雄。”
成吉思汗一生自负,但此时也被郭靖的“英雄概念”弄得难以辩驳,回首前瞻,勒马环顾,不禁茫然若失。过了半晌,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
作品在结尾中写到:
“当晚成吉思汗崩于金帐之中,临死之际,口里喃喃念着:英雄,英雄……,想是心中一直琢磨着郭靖的那番言语。”
这当然是金庸的想当然矣,你可以把它看作纯是小说家之言。“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会不会那么多愁善感,那真是天晓得了。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从中窥见金庸的历史观与英雄观。
除了成吉思汗之外,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也是被“英雄”一词以及词中之义逼得无地自容的人。
不过,这一次点醒他的是另一个大仁大勇的人——洪七公。
洪七公是当时与东邪、西毒、南帝齐名的北丐,他们武功超群,在江湖上名堂响当当。但东邪黄药师行为怪僻,虽然出自愤世嫉俗,心中实有难言之痛,但自行其是,从来不为人着想,人所不取。西毒欧阳锋作恶多端,邪魔外道,那是人神共厌。南帝段皇爷慈和宽厚,若是君临一方,原可造福百姓,但他为了一己小小恩怨,就此遁世隐居,亦算不得大仁大勇之人。只有北丐洪七公带领丐帮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才是当今武林的第一人。
是以当这位武林第一人去训斥裘千仞,裘千仞才会如醍醐灌顶,羞愧莫名,恨不得一死了之。
洪七公又道:“裘千仞,你铁掌帮上任帮主上官剑南何等英雄,一生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你师父又何尝不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子?你接你师父当了帮主,却去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上官帮主和你师父?你上得华山来,妄想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荣号,莫说你武功未必能独魁群雄,纵然是当世无敌,天下英雄能服你这卖国奸徒么?”
这番话只把裘千仞听得如痴如呆,数十年来往事,一一涌上心头。想起师父素日的教诲,后来接任铁掌帮帮主,师父在病榻上传授帮规遗训,谆谆告诫该当如何爱国爱民,哪知自己年岁渐长,武功渐强,越来越与本帮当日忠义报国,杀敌御侮的宗旨相违。陷溺渐深,帮众流品日滥,忠义之辈洁身引去,奸恶之徒蠡聚群集,竟把大好一个铁掌帮变成了藏污纳垢,为非作歹的盗窟邪薮。一抬头,只见明月在天,低下头来,见洪七公一对眸子凛然生威的盯住自己,猛然间天良发现,但觉一生行事,无一而非伤天害理,不禁全身冷汗如雨,叹道:“洪七公,你教训得是。”转过身来,纵身便往崖下跳去。
真正的英雄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威武骁勇如成吉思汗,依然为人诟病;武功高强如裘千仞,甚至连革心洗面的机会都难寻。
真正的英雄又是不那么难当的,只要你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一生行侠仗义,勉力为之,即使暂时正不压邪,人们也会给你竖起大拇指,谓:真大英雄也。
这看似矛盾而悖理的结论,正是金庸在《射雕英雄传》里给人最大的启思。
《射雕英雄传》的整个故事架构根本就是“华山论剑更论英雄”。
大漠只不过是虚写,华山才是实写。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老顽童,全真七子,江南七怪,黑风双煞,以及东邪门人,渔樵耕读,还有这个帮,那个帮,一干人等,或正或邪,或善或恶,或痴或怪,等而下之,全是为了华山论剑而聚到一起。不是冤家不聚头也好,英雄惜英雄也好,最后的歌与叹笑与哭都凝结在华山之巅。
华山在五岳中称为西岳。天下名山之中,数它最为奇险无比,也数它最多激动人心的故事。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讲的:
话说一位陈抟老祖,生于唐末,中历梁唐晋汉周五代,每闻换朝改姓,总是愀然不乐,闭门高卧。世间传他一睡经年,其实只是他忧心天下纷扰,百姓受苦,不愿出门,及闻宋太祖登基,却哈哈大笑,欢喜得从驴背上掉下来,说道天下从此太平了。宋太祖果然仁厚爱民,天下百姓确实休养生息了一阵子。
华山就是在这时候,成为陈抟老祖与宋太祖两人的赌注。他们两人在赌棋亭上奔棋,宋太祖赌输了,从此华山上的土地就不须缴纳钱粮。本来就是一座名山,现在更为声名大噪,竟成了心忧天下者之所居。
但金庸不大喜欢这个故事,他借书中人物之口,批评了陈抟老祖虽是高人,但为忧世而袖手高卧,却并非仁人侠士的行径。
所以,他自己另辟躁径,重构了一个充满着侠义之气、豪迈之情的华山故事。
这里面,有着高大完美的理想人格的典范:他们是以国家、民族等大义的利益为本位的,他们的事业、目标,正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根本利益;他们不一定是当世第一高手,但他们的人品气度及言行举止,一定会为天下人钦佩。
华山论剑论的不仅是剑,论的还是人品。
华山在此其时也,就如一座大熔炉,多少豪杰都从中沥炼。
孰优孰劣,孰高孰低,孰先优后劣,孰先低后高,华山之巅一一数分明。
始是华山论剑,终还是华山论剑,两回华山论剑,都造就了一批英雄豪杰。但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后一回的华山论剑,才是《射雕英雄传》的主要题旨。
虽然上一次华山论剑的侠烈肝胆,遗风不绝于缕,但毕竟是“俱往矣,数英雄人物,还看今朝。”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始自华山论剑第二回合。
自古名山出英雄,华山与侠士,在金庸的笔下可谓是相得益彰,相互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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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何方
金庸的小说,
写尽了人生的浮华,
也写尽了人生的虚空。
《天龙八部》的回目集起来,是这样的一首词:
输赢成败又争由人算
且自逍遥没谁管
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风骤紧缥缈峰头云乱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梦里真语真幻
同一笑到头万事俱空
胡涂醉情长计短
解不了名缰系嗔贪
却试问几时把痴心断
在金庸所有的作品中,都寄寓着如此的感叹。
还是虚竹小和尚说得好:
“庶民如尘土,帝王亦如尘土。大燕不复国是空,复国亦是空。”
《倚天屠龙记》中的谢逊最终悟得:
“师父是空,弟子是空,无罪无业,无德无功。”
有人评论,金庸的小说中正义固然得以伸张,但伸张后只剩下空虚,给人“回首当时已惘然”的感觉。
如果说金庸的小说,写尽了人生的“虚空”两字,是并不过分的。他小说的焦点都是争夺和仇杀,围绕着武林秘笈、金银财宝、名誉权位,一大帮人争个你死我活,但到最后,谁都不是赢家。
《白马啸西风》,争夺一张高昌古国迷宫的地图。
《鸳鸯刀》,争夺一对刻着“仁者无敌”的利器。
《书剑恩仇录》,争夺帝位,满汉两族争得不亦乐乎。
《碧血剑》,争夺金蛇秘笈及徐达府的宝藏。
《射雕英雄传》,宋金蒙三方逐鹿中原,争夺江山;武林高手云集江湖,争夺《九阴真经》。
《神雕侠侣》中争的是情。
《连城诀》,争夺连城诀及江陵天宁寺内的金佛宝藏。
《雪山飞狐》,争夺天龙门宝刀及冰窟宝藏。
《飞狐外传》,田、苗、胡、范四家连环仇杀。
《倚天屠龙记》,争夺倚天剑和屠龙刀,蒙汉争霸天下。
《天龙八部》,辽、汉、慕容氏争霸中原,萧氏复仇。
《笑傲江湖》,争夺辟邪剑谱及五岳盟主之位。
《鹿鼎记》,争夺四十二章经内宝藏,汉、满、蒙、藏民族大决战。
对一般的人而言,最大的向往是“利”。在金庸作品中,有许多因财宝引起的纠葛和矛盾,尤其是最初的几篇小说中,人物的行动都是围绕着传说中上代遗留下来的巨大宝藏而斗争。后来的几本书,夺宝的情节不再出现,直到最后一部《鹿鼎记》,又出现了争夺满人龙脉宝藏的情节。
至于武功秘笈,对于一般人没有什么用,但在武侠世界,则人人都想得到,人人都梦想得到这些秘笈从而一朝称霸武林,号令天下。与秘笈相关的东西是神奇的武器,如刀、剑、匕首之类。《射雕英雄传》是争夺武功秘笈的典型,《倚天屠龙记》是争夺神奇武器的代表作。
另外一些人则看重权位。有了权力,就有财富;有了王位,就会有武林高手为他效劳。例如在明教中,一登教主之位,能人之辈,如左右光明使者、四大护法,还有所有邪派黑道高手,从帮主到小喽罗都甘受驱使。所以名位之争,对野心家而言,吸引力最大。
金庸的小说,大多涉及到名位的争夺。小规模的,是掌门之争、帮主之争,大规模的当然是所谓正邪两派和武林盟主之争,最大的莫过于江山帝位之争了。不论大规模小规模的争斗,都是异常激烈,血腥味十足。
同门相争正宗,《天龙八部》中有东宗之争,《笑傲江湖》华山派有剑宗气宗之争。虽然均为同门,但相争之时也绝不留情,见面即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都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谓之“清理门户”。
帮主、掌门之争,争斗手段残酷,和与死敌相斗时是不遑多让的。争夺掌门之位,杀戮之狠又以全真派为最。全真派王重阳为祖师,二代掌门马钰,至第三代,人才鼎盛,掌门悬而未决。按理应是尹志平继位,但赵志敬觊觎大位,借着蒙古人的势力,将异己全部清除,斩草除根,残忍之极。
丐帮的帮主之争,在几部小说中都有反映。丐帮自洪七公、黄蓉之后,后继无人。霍都王子曾化妆何师我入帮,企图夺取帮主之位,但终于败露。野心家陈友谅也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用人冒充帮主史火龙,最后也失败。
教主之争,最深谋远虑的是任我行和东方不败。后者早有不臣之心,前者将计就计。最后二人难免当面一战,结果东方不败身死,而任我行也被刺瞎一目。两人争夺教主之位,祸及下属,非我一派,立遭诛杀,绝无妥协之处,残酷冷血。
还有左冷禅、岳不群五岳盟主之争,旷日持久,阴险狡诈,手段狠辣。一个是处心积虑早有野心,蛊惑人众,暗中使坏;一个是假冒为善,见机下手,毫不留情,决不手软,甚至要将别派赶尽杀绝。
武林至尊之争也是代代不息的。什么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华山比剑,历时二十五年,非要决出个胜负来,以便当上大哥大,号令一统江湖。什么正派、邪教,白道、黑道,总要打个你死我活,杀个天昏地暗,为了所谓武林正统、武功正宗争执不休。
更有民族之间的仇杀,江山国土的争夺,更是惨烈非常,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血流天下,延绵数百年而不绝。
金庸对于这种种争战的刻画和描绘,表现出他对中国社会、历史、文化,对民族性格、民族心理的深刻理解感悟,也反映出他对这一切的批判和厌恶。
即使在刀光剑影当中,在生命悬于一系之际,读者也不难体会到金庸对于人类宽厚同情的心灵。看出那种对世俗、对竞争的厌倦和无奈。所以,就有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宣告退出江湖;江南四友藏身梅庄,与琴棋书画为伴;还有谢逊的自我流放荒岛,誓死不回中原;南帝的佛影青灯,与世无争;……
耐人寻味的是,不管怎样的开篇,经过什么历程,金庸作品中主人公的结局大多是归隐。
其实,所有的征兆都表明,金庸总归要走到这一步来的。
那个古老的中国,似乎是悬在侠客们的那一柄银光闪亮的长剑上,和由这长剑反映日月所摇起的浮光掠影的玄思中。屈身在武侠的历史中,某些人生态度便从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到,向现实世界中快乐或痛苦的人们伸展着触须。
金庸说,“我觉得人生永远美满的似乎不太可能,就算最后圆满,茫然的感觉也在所难免,一切目的都达到了,还是很空虚的。于是我们也可以品味得出,中国人的悲欢苦乐往往是交织着茫然了。”
所以,金庸给了他的人物两种选择,要不就是死,要不就是隐逸,没有第三种选择可作人生的缓冲。
多么决绝的态度。
从第一部《书剑恩仇录》开始,他的作品就是以悲剧收场的,无论是陈家洛等红花会英雄的抗清大计,还是陈家洛本人的儿女私情,均以悲剧告终。而小说又通过陈家洛的悲剧性格及其具体的爱情悲剧与事业悲剧,揭示了更为深刻的历史悲剧。红花会英雄试图通过换一个汉族皇帝,乃至通过同一皇帝换一套汉族服装,便以为是抗清大计的完成,而对封建社会的历史本质毫无认识,对封建社会的政治体制毫无反抗。这就决定了这一干英雄人物的失败及其悲剧结局的必然性。
《天龙八部》中的乔峰最辉煌,他不知圆了多少人的英雄梦。几乎金庸笔下所有英雄的影子和美德,在他的身上都能找到。但这样的英雄必须死。他首先不能见容于汉家武林,因为他有契丹血统,他只能在必须杀人或者自杀之中选择一个。
世道有时候就是这般不平!
人有时候就是那样混账!
于是,乔峰一咬银牙,选择了“掌心一翻,把匕首送进了胸膛”这一条路,死在父亲当年被汉家武林无辜相逼而跳崖的附近。他父亲碰巧没有死,活过来了,然而乔峰能吗?当然不能。
乔峰的悲剧是那种命运的悲剧,是因自己内心产生的各种价值观念的冲突,一种无法分别是非,无法分辨善恶的无可奈何的冲突所造成的希腊式的悲剧。(沈君山语)
万念俱灰之后,过去的侠士们往往于悲怆中追寻和营造了一个精神家园,那就是隐逸。
金庸的作品中明显区分出两大生活方式,便是忙于世与隐于世。在他笔下,年轻的主人公都曾经“有为”过,他们总是在尘世中先忙上好一阵子,到了很后头才找到通往佳境的一条门径。而年高有成之人,已经固定其生活方式,凡事能处得其主,很少受到外界干扰,他们现身的形式,通常是归隐。但这并不是他们的专利,年轻的年老的最终都会殊途同归,这就是造化弄人了。
不是吗?《倚天屠龙记》中的张无忌,他的内心总是向往自然、平和与无为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被环境、形势所逼,万事之来,往往顺其自然而不愿拂逆旁人之意,往往宁可舍己从人。他之习乾坤大挪移心法是小昭之造成;任明教教主既是迫于形势,亦是杨逍、殷野王等动之以情;与周芷若订婚是奉谢逊之命,不与芷若拜堂又是为赵敏所逼;……若非最后一“死”(没有死成),他会困在这些错综复杂的网中窒息。这固然也因了他本身性格的不够明朗,不够坚执。
其他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又如何呢?且不说郭靖无意于华山论剑,但却成了公认的武林盟主。即便是《侠客行》中那位被叫做“狗杂种”的小叫化,他也万万想不到居然因偶然能得到“玄铁之令”的机缘,随之即有武林怪杰摩天崖谢烟客可供驱策。小叫化没有登堂入室的奢望,甚至大字不识一个。然而后来却又因目不识丁而致心智上的“无著”、“无住”、“无作”、“无愿”,一举破解侠客岛上的《太玄经》,并就此练成神功。他对生活可说是毫无非份之想,一向是无人陪他捉迷藏玩泥沙的,但是却在莫名其妙之中,成了江湖大帮会长乐帮的帮主石破天,身边帮众如云。而且小叫化还未来得及认真去想想“我是谁”时,却又成了大侠石清夫妇的次子石中玉。作为一个一下子是“狗杂种”,一下子是“小叫化”;一下子当了“石破天”,一下子成为“大粽子”;一下子被人称作“史亿刀”,一下子又变成“石中坚”的人,面对或低贱或尊贵的身份,他都不乐于那些阴差阳错的鸿运巧合。然而面对众人异口同声地强加于他的一切,他也只能无可奈何,有口难辩。
“对于真的东西,你不能不怀疑,你又不能不信奉,这也许就是离奇古怪的生活对人所进行的异化吧?金庸似乎意在告诉我们,你如果想去适应社会,那么你最好是先去怀疑自己。”(刘新风语)
这就是东方神秘思想的启悟吗?武侠们一旦走到了这种境地,冲突或者挫折,斗争或者胜利是否便告消弭了呢?
金庸是希望如此的,在和朋友谈话时他提到:“佛家经常讲‘变’,所谓一刹那,是比一秒钟还要快些,而且是无从度量的,刹那间即是一‘变’,这当然是象征性讲法了。透过了‘变’,佛家不认为人生在任何方面是单向完满的,悲亦不久悲,不止于悲,喜亦不常喜,不止于喜。同样的道理,可以解释伟人与美人总难出脱于自己的法律,也就是注定会衰会老了。这就是所谓的无常,所谓的茫然。茫然之感,恐怕更能贴切地传达出人生百态的讯息。我常想着:什么样的感触都会在时间中淡去,谈成了茫然。”
既然造化弄人,茫然无措,因此《碧血剑》里袁承志在历经种种曲折之后,发现了清朝新主皇太极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道德沦丧,穷凶极恶,相反却是精明强干,颇有顺天爱民之识。又见到崇祯皇帝虽刚愎可恶,糊涂可恨,但却也是满腹苦闷两鬓早衰,殊无为人君之乐。反而自己义无反顾支持的李自成,攻陷北京,登上龙位,做了大顺皇帝后,不思进取,狂妄自大,加害功臣,致使根基不稳,龙椅还没坐暖,便被清军所败。赶出北京后,更是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面对此情此景,他不由得心灰意懒,空负安邦之志,遂吟去国之调,远走海外,到荒岛上去创建自己的“桃花源”。
《笑傲江湖》实应为“笑傲江湖而不可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实在是一句至理名言。且不说衡山派掌门人刘正风想与日月教中的曲洋长老退出武林,共奏那“笑傲江湖”之曲,反成了他的丧命亡家之因由。他的“笑傲江湖”的梦想,只能是他内心的一种渴望,不可能见容于江湖间的同道,不可能跳出政治斗争的漩涡。日月神教中的江南四友盼望在孤山梅庄隐姓埋名,享受琴棋书画的乐趣,然而却终究无法做到,遂以身殉,其悲可感。即便是令狐冲和任盈盈经历了许多周折,最后终于结成了夫妻,从此息影江湖,恐怕多半是一种“良好的心愿”而已,世上岳不群之流的人物太多,而令狐冲是斗不过他们的,唯有逃逸。
只是我们担心,在那种政治斗争、政治体制以及由此组成的“泛政治社会”之中,何能如此天遂人意?而在这种时时处处人人事事皆是政治、斗争、阴谋、迫害的情境之中,他们又能到哪里去寻找过上自由自在,放浪形骸,平和恬淡的生活的干净地方?
但是,除了死,就唯有这条路了,金庸只得继续让他的人物退隐下去。在他还未封笔之前,越女阿青为了爱情一隐再隐,留下了一套越女剑法和“西施捧心”这一最美丽、最令人难忘的形象。狄云在经历了不可思议,不可胜数的磨难与欺凌之后,带着初恋情人的遗孤,心灰意懒地来到荒芜人烟的宁静雪谷,和也被别人弃若敝履的水笙一起,开创自己的“理想福地”。杨过在俗世中尽了应尽的义务后,也携着小龙女,到他们曾经憧憬过的天长暖、花长开、叶长绿的地方生儿育女去了。头衔多得不得了的韦小宝,饶是他如何随机应变,滑头无比,忠义不能两全仍然逼得他无所适从,只能横下一条心,弃官退隐,告“老”还乡,从此不知所终……
细数一下,我们才惊觉,金庸的十四部作品,占半数之强的结局,都是或暗或明往“归隐”一途走去的。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中国知识分子源远流长的最本质的地方来了:从儒到道到佛。
中国知识分子从来也不是一股独立的政治力量和社会力量,他们必须依附于君权,方始能显示其自身的价值,必须在君王的关照之下,才能汇聚成可发挥其功能和作用的士大夫集团。这就使得中国的传统知识分子既不得不参政,又在君王的统治下失去参政前的原初意向。他们只能扮演着上情下达,经邦治世的角色。叵遇明主,他们就做了许多好事;若遇昏君,他们一样遭人诟骂。
但实际上,他们与民众又常常是脱节的,难以沟通的,故有“君子”与“小人”之别。这就使得士大夫们即便“身在江湖”,仍然“心在魏阙”。不得起用时,也就只有慷慨悲歌,看破红尘,甚至看破生死,达到某种十分接近宗教意识的通达解脱。但在他们内心深处却总是恪守这样一个既定的信条:忠君等于爱国,爱国必须忠君。
屈原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在他的身上,楚文化原始生命张力与中原文化中儒的宗法思想,十分矛盾地纠葛在一起,而且,往往是前者占了上风。所以,他才不时以香草自喻,而已露才扬己,天马行空,孤芳自赏,“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正因了他的孤傲自许,他那种诗人气质的清高,使他在政治上不可能得意。试问,作为君主的楚怀王何以非要听从下臣的教导呢?屈原所言之“来吾道夫先路”,不是很自负地告诉世人,他比别人,甚至比君王更高明吗?
金庸在《鹿鼎记》里也写到韦小宝和康熙的关系,但描写的却是在一个特殊的社会政治圈或文化性格圈中发生的故事:统治者的儒雅风流与被统治者的鄙陋无文,统治者的伪善守礼与被统治者的赤裸无耻,统治者的虚荣与被统治者的阿谀,乃至统治者的“统治”需要与被统治者的“自我保护”及“寻求倚赖”的需要之间,……显然有一种极为微妙而又隐秘的渠道相通。这二者合而为一,当然就能建功立业,所向披靡。
试想想,若是把韦小宝这个角色换成是一个知识分子,还会有这本“传奇的历史”,“历史的传奇”出现吗?因此,屈原只能满怀悲愤自沉汨罗江,而韦小宝得意洋洋地当上了通吃侯。
与屈原不同的诸葛亮,则是先“不遇”而隐居卧龙,以后得刘备三顾茅庐出隆中而成大业。“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堪为人臣之师,万世之表。然而,若是没有刘皇叔之三顾,或出山后未得重用,或重用之后,明主又一时昏聩听信谗言,疏远了孔明,则孔明能“风夜忧叹,恐托付不效”吗?
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之优点和弱点可见一斑了:知遇之恩是激励进取,鼓舞奋进的最大精神动力。
金庸从“正义之侠——大侠——中侠——小侠——无侠”写到“反侠”,从“江山”写到“江湖”,就是想摆脱传统知识分子的窠穴,而还原人的本真。
屈原式的知识分子代代都有,但变肉体的“自天”为精神的“天放”也逐渐流行起来。
天然放浪,远离尘俗,陶渊明最有代表性。当他意识到“误落尘网”后,便掉转头来,“守拙归园田。”在家乡,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毕竟家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且还常携带僮仆游山玩水,酒足饭饱,比起一般农民樵夫不知强了多少倍。所以诵诗作画,抚琴对奕,不脱文人之雅兴。但他既自感“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却又问何时显“金刚怒目”相呢?毕竟心中念着的还是“岁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
而后来的苏东坡,同样也是个十分矛盾的具有双重性格的文人。他既钦慕屈子、孔明、陆蛰等经世济时之风云人物,又酷爱陶潜、谢灵运、王维这样的避世高人,追求禅理之精妙,欣赏隐士之逸趣。故而一时认为“丈夫重出处,不退要当前”,显露出正宗的儒家风范;一时又有感于“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发出了“吾生寄如耳”之类低沉的咏叹。后世文人,大抵都有着这样的作风心态。
就总体而言,中国传统的士大夫不管是“一朝看遍长安花”的得意者,还是“明朝散发弄扁舟”的失意者,都曾有过在进取与隐逸中选择自身价值的痛苦磨炼和抉断,有时还是反反复复的。一方面,儒的“正雅”,包括宗法秩序,一统思想,大济苍生等等,在历史的沉积层中已根深叶茂,且又富有人情味和责任感;另方面,庄与禅的变通、圆融,又是他们逃避精神烦恼,摆脱内外交困之心灵压力的唯一出路。
所以,“兼济大下”与“独善其身”不仅是互补的,而且是文人心态的矛盾统一的两个方面:如不“独善”就谈不上“兼济”,而无“兼济”则“独善”也不痛快。正所谓“进亦忧,退亦忧”。而一旦想通了,看破了,则进与退原本并无质的差别。按佛家的理解“一切方法由心生,若悟真性,即无所住,无所住心,即是智慧。”这样就“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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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佳人
金庸小说中佳人如云,
空留下或美丽或凄楚的倩影。
现代中国作家中,若谈到写少女,尤其是美女,而且写得千姿百态,楚楚动人,恐怕首推金庸。
金庸到底写了多少个美女?没有作过统计。一般而言,四大名旦——黄蓉、小龙女、赵敏、王语嫣谈论的人最多。且看这四人在金庸笔下如何出场:
黄蓉
那少年的莫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布帽……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眼珠漆黑,甚是灵动。(女扮男装)
只见船尾一个女子持桨荡舟,长发披背,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敢逼视。(初次女装上场)
小龙女
郝大通听那声音清冷寒峻,心头一震,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极美的少女站在大殿门口,白衣如雪,目光中寒意逼人。
……除了郝大通内功深湛,心神宁定之外,其余众道士见到她澄如秋水,寒似玄冰的眼光,都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赵敏
只见他相貌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但众人随即不约而同的都瞧向那公子腰间,只见黄金为钩,宝带为束,悬着一柄长剑,剑柄上赫然接着“倚天”两个篆文。(男服出场)
只见一个身穿嫩绿绸衫的少女左手持杯,右手执书,坐着饮茶看书,正是赵敏,这时她已换上女装。(女服现身)
王语嫣
段誉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心想:这一声叹息如此好听,世上怎能有这样的声音?……
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郎,脸朝着花树,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只觉这女郎身后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至像冷傲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
金庸写这四人的手法相同,用的都是侧面手法,侧重在别人看到她们时的感受,以虚带实,留给人想象的空间很大。
四人中,王语嫣写得最为着力,先闻其声,再出现背影,最后才看到正面。
王语嫣与小龙女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只能作为男孩子的梦中情人,不及黄蓉的俏丽活泼,多了点真实性。
赵敏身为郡主,千金小姐,一派富贵气象,而且工于心计。即使聪颖如黄蓉,与她相比,仍不免矮了半截。
金庸的小说,还有所谓的七大美人,名次如下:
阿九(长平公主)
青青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儿里摘下来的人还要好看。想不到盗伙之中,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一般俊极无俦的人品。
李莫愁
但眼前此人除了没穿道装之外,却仍是肌肤娇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手中拂尘轻轻挥动,神态甚是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晕,若非素知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定道是位带发修行的富家小姐。
公孙绿萼
只见她秀雅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杨过见她腰肤袅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苗若兰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不自禁的为她一副清雅高华的气派所慑,各似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木婉清
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段誉但觉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哪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方怡
她容色晶莹如玉,映照于红红烛光之下,娇艳不可方物。
陈圆圆
这女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韦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女子,他手捧茶碗,张大了口竟然合不拢来,刹时间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这七个人中,有中年妇女,也有小女孩,其中两个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她们的美,同样光彩照人,成熟的美、飘逸的美、清纯的美、幽深的美、端庄的美,风姿各异,勾人心魄,都使人一见难忘。
有人将上述七人,再加上小龙女、王语嫣、黄蓉,号称金庸笔下十大美人。
金庸描述女性的美,喜欢突出肌肤的雪白,多用珍珠、雪玉来作比拟,所谓玉骨冰肌;身材则婀娜风流,飘逸流畅,一幅古典美女的形象,大致从中国的古典小说、戏文中可找到蓝本。
他写女人的美,爱用侧面手法,源自古诗《陌上桑》中写罗敷的美: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口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从旁人的行为及心理活动来反映女性的美丽,虽无正面描述女子如何美丽,但女子的美所引起的客观效果,令人感到这种美是无法描写的,不可言说的。而看不见的“美”,才是最美的。
其实,俗语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美与不美,实在难有客观的评判,不同的人,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到底谁是第一美人?有多少读者可能就有多少种说法。
至于说到谁最可爱,不妨略为评说。
小龙女令人倾倒,但无血无肉,悲戚冷漠,焉能可爱?只能说可敬。王语嫣令段誉心折,但她却爱慕容公于,痴到傻乎乎的程度,也不怎么可爱。黄蓉娇俏玲珑,无拘无束,情趣盎然。但在《神雕侠侣》中,金庸将她一变而为平凡的中年妇女,就大为逊色了。
赵敏似乎是最佳人选。赵敏的确明慧周到。赵敏与张无忌一起,总有张无忌受她照顾之感。若身为张无忌,当属三生有幸之人,但他又不及韦小宝快乐逍遥。
韦小宝有双儿在身旁,总是得心应手,心旷神怡,逢凶化吉。以双儿为伴,又何不胜过赵敏?这便是千万女子不明白男子之处。说穿了,双儿是以侍婢身份陪伴小宝,百分之百满足了一般男人那种大男子主义的心理。看《鹿鼎记》的男人,无不希望有双儿这样的老婆。
连倪匡也说:
“双儿是世上一切男人心目中的最佳妻子,做双儿的丈夫,如果有一晚,忽然对月亮兴叹:月亮方得真可爱!她也不会和你辩月亮是圆的,就会说:看来真有点起角。”
“男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来,双儿应是最可爱的女子,至少,在某些人的心目中如此。不过,杨兴安先生另有高见:
“不如选半个波斯女郎的小昭。小昭和双儿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也许双儿就是小昭的化身。宁取小昭,不爱双儿,就是双儿的性格太单调、太假。这个人好像是为了韦小宝方投胎人世的,无笑无泪,你不会替她着急,不会替她担忧。一个你不会替她担忧的人,你对她的爱能有多深呢?
“小昭不同,小昭有血有肉,有嗔有怒。她能委屈扮丑女、充侍婢,而非为自己的私利。对张无忌情深款款,又黯然自伤,对情郎有无言的怀恋,有无尽的失落。楚楚动人,读到酣处,忍不住幻想能把她搂在怀中亲热呵护。假令女子都离开了身边,急急流年,滔滔逝水,最挑人怀念的是谁?自然是小昭。所以笔者以为,金庸笔下之中,最可爱的女子,竟然是十大美人以外的小昭呢!”
金庸的女主角中,最富悲剧色彩的也许数周芷若。金庸说她是一个政治人物,虽然美丽,但不可爱。
命运由性格造成,悲剧也是由性格造成。悲剧人物大抵执着于自己的信仰、判断,而置环境于不顾,一任自己的性情,勇往直前。周芷若的悲剧,是她自选的、自愿的,她为了某种使命,没有了友情,也牺牲了爱情,成了内心相当孤寂的人。
许多人不明白,周芷若为什么要被灭绝师太的约法三章捆得死死,将自己生命中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搭了进去。这是以现代工商社会的观念来理解这件事,而在古代社会,至少在金庸的笔下世界,言而有信,一诺千金是最重要的道德准则。甚至连所谓的“反派”角色,也会受制于自己的承诺,例如南海鳄神,即为典型。
灭绝师太临终时,下跪请求周芷若三件事,一是立下毒誓,不对张无忌倾心;二是接任掌门;三是以美色相诱,取得屠龙刀。周芷若从小由师太抚养成人,又有师徒的名分,无论从情从理,周芷若都无法不答应这三章约法。
当然,周芒若可以当时一下狠心,坚不应允,反正灭绝师太已死到临头,又能奈她何;或者,她可以在灭绝师太死后,置师太的话而不顾,以她的美貌与武功,该过得多么逍遥快活。但是,周芷若就是周芷若,她不是别的人,她的个性只能使她采取她自己的方式。
掩卷沉思,一个小女孩硬生生地要令心爱之人恨自己入骨,该有多大的悲哀,多大的痛苦,夜深人静,该有多少次独自饮泣。为了一种承诺,为了一种所谓的理想,为了一种道德实践,周芷若处于矛盾的困境。又因自己的性格,将自己的生活弄得面目全非,实在值得同情。
由周芷若想到灭绝师太。灭绝师大令人可恨,又令人敬佩。“她约莫四十四五岁年纪,容貌算是甚美。但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一副面相便变得极其诡异,几乎有点儿戏台上吊死鬼的味道。”
灭绝师太正邪观念根深蒂固,而她又总是以为自己是“正派”宗师,绝不容“邪派”有一点点的嚣张。她把自己扮成“卫道者”的崇高形象,为了目标,决不手软,有时甚至心狠手辣。拍掌之间,就取了纪晓芙的命,可谓残忍之极。
但是,她又确有武林大师的胸襟,深懂:“胜负之数,天下共知,难道天下英雄好汉是自封的么?”尤其在最后,困于火海之中,却坚决拒绝张无忌的相救,坦然死去,确实悲壮,也令人佩服她的人格。
灭绝师太在金庸的笔下是个复杂人物,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她是一种典型。
金庸的女性角色中,有一些并不怎么重要,却令人印象深刻。如《碧血剑》中焦公礼的女儿焦宛儿,她的孝义、得体、明慧,堪称贤淑,又于精细中见豪迈,心计之中见厚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另外,程灵素、阿朱、阿紫、南兰、马春花、温青青、任盈盈、梅超风、岳灵珊、蓝凤凰、建宁公主等等,都是值得细细品味的女子。
金庸笔下的女主角大多是独镇一方的强豪之后,但几乎都没有或很少提及她们的母亲。偏偏又都俏丽刁钻,聪明绝顶,连那些大邪大恶的父亲对她们也无可奈何。如温青青是五梁派后人,黄蓉是桃花岛主爱女,赵敏是汝阳王掌上明珠,任盈盈是日月神教主的女儿,何铁手是前任五青教教主女儿,公孙绿萼是绝情谷主女儿,……
另有一些女性则是无父无母,身世神秘,如小龙女、周芷若等。至于《倚天屠龙记》中偶尔出现但令人回肠荡气的黄衫女子,也是神秘莫测,她留下的“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的话语,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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