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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劫芳心

_13 (当代)
  这回在她的眸中闪动的是怒火,“可恶的你!混蛋!待会儿你敢碰我一下看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这么说,我也得学习获取你的原谅啰?”
  方才她或许还有这份心情,可是如果他真的敢……她死都不会原谅他的。“你现在不必说这些,难道你不能控制一下怒气吗?”
  “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他叹了口气说,“但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你也不能例外。”
  “你──”“做我的妻子,就该熟知我的脾气。”
  不晓得眼泪现在管不管用,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了,说实在的,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如果我答应往后都做你理想中沉默、温顺的妻子呢?我再也不做你口中的小将军,这样好不好?”
  显然不好,因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蕾筠心想这一次自己一定逃不过……外头传来叩门声,令她松了口大气。“一定是令尊,除了他之外,别人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
  “他才不敢。”
  蕾筠知道说出来,后果一定惨重,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我──呃,我答应他留下来的。”雷弗大吼一声,把她吓退好几步,其实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意,他必定又以为她企图干扰他了。
  “我……我会劝他离开。”“不,不会,你会让他进来,”他极力自制道,“不过这回你也得留下来,我要你参与其事,直到告一段落为止。”
  她转过身走回去,将门拉开,其实用不着他说,她也想留下来,一来是怕雷弗受伤害,二来是自己的好奇心太强。
  “请进,哈大人,”她为他把门关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打扰到你们,可惜的是我不能走,因为我丈夫认为这是我该受的惩罚。”
  “蕾筠……”雷弗发出警告。“告诉他有什么关系?”她瞪他一眼说,“本来就打算如果你真的敢打我,我会叫到让全堡的人都听到。”
  “谢谢你的警告,”雷弗说,“下次我会记住先塞住你的嘴巴。”
  看他们小俩口吵嘴,哈堡主不安地清清喉咙,“如果时机不对──”“要揭开旧疮疤的话,任何时机都不对,”雷弗冷哼道,“不过你既然存心看我流血,那就来吧。”
  “难道你以为在发现父亲多年来都在对我扯谎后,我的心情会好到那里去?我甚至到现在才明白他的存心,在我们相见之后,他又故意隔开我们,送你到莫罕家去时,他的身体还好得很,所以大权在握,我就算想干什么,也没有能力,当时我甚至比你现在的年纪轻,所以和妻子上宫廷去住了一阵子,心想那样的生活能帮忙训练我承受日后的堡主责任。”
  雷弗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蕾筠真想踢他一脚,如果他没有问题,她可有一大堆呢!
  “为什么令尊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夫人,而这个秘密随着他的死亡,恐怕将永远成为一个谜,或许一直到雷弗生下来有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他知道,”雷弗插进话来,“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母亲告诉他的,不然他怎么会把她送到铁匠那里呢?”
  “大部分在村中生下的孩子,因为物质、卫生条件不够好的关系,头一、二年有一大半会丧生,”蕾筠说,“会不会他想等雷弗活下来之后,再告诉你这件事?”
  “可是如果我打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个小孩,他一生下来,我就会带他回堡里接受妥善的照顾,我实在是不知道父亲把他交给了一个铁匠。”
  “老天。”蕾筠低叹,想到另一个硬交给村人,因而饿死的小孩,她看雷弗一眼,不晓得他是否也想到同样的事情,他会不会以为他祖父和那女人的心意是一样的,都是不想让孩子活下来。
  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但哈堡主仍执意说下去。
  “他这么做,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因为我有另一名私生子,而那孩子的母亲来自于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他们也不肯让我娶她,因为那女人早和别人订亲了,而他们却逼我认了那个孩子。”
  “逼你?”
  “是的,父亲说如果我不让那孩子成为继承人的话,他们将发兵打我们,当时我们实在没有打仗的实力。”
  “可是当时你正当盛年啊,”蕾筠说,“难道他们没想到你娶的妻子会为你生儿育女?”
  “当然不会想不到,但是有个孩子在中间,我们双方就是同盟了,对他们无害,对我们也有利,所以父亲才坚持要我照他们的话去做,同时掩盖了雷弗这件事,绝不让艾琳小姐他们家的人知道。”
  “艾琳?”蕾筠立刻用尖锐的眼神看雷弗,“艾琳?”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堡主不知其中的奥妙,便问蕾筠,“你认识她?”
  “不,大人,我只是很熟悉这个名字而已,”听到丈夫发出不知名的咕哝声,她连忙收起笑意,“不过这都是题外话啦,我还没请教你,后来令尊为什么会把雷弗的事告诉你?”
  “出外几年后的某个夏天,我带着自以为有身孕的妻子回家,为了安胎,我并不急着离开,而当时雷弗已长到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我儿子的年龄。”
  “因此你父亲怕你自己发现后,会反过来质问他,所以才装出他和你一样惊讶,也是当时才发现这件事的样子,如此一来,你才不会怪他?”
  “那是我唯一想得出来的解释。”
  “那在与他相认之后,为什么还要把他送走?”
  “我也只能用猜想的,他大概不希望我们两个有任何关连。”
  “你和另一个孩子有连络吗?”
  “也没有,”哈堡主突然像老了十年,“他由艾琳的家人扶养长大,和我没有任何相同点,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我的,不过比起雷弗来,他和我还算比较亲近,因为雷弗从不让我亲近他。”
  “你能怪他吗?大人,据我所知,今天算是他与你的第三度见面,在他九岁以前,他以为你不要他,在受训期间,你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他当然有理由怀疑你,连我都很怀疑。”
  这一回双方都皱眉了,唉,为什么雷弗不提出问题呢?因为灰心吧?这也难怪,如果他父亲有心弥补两人之间的嫌隙,早就可以尽力了,不是吗?何必等到现在?
  “我凑巧知道一件事,夫人,这些年来,卡灵顿堡由你全权管理,对不对?”
  “对。”
  “那请你告诉我,在这些年间,你有多少时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可以自由支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涨红了脸,“坦白说,一次也没有。”
  “我也是,父亲把责任交给我之后,我夜以继日地忙,尤其是最初的几年,我几乎找不到足以相信的人,再加上父亲一再向我保证莫罕的优秀……反正你也可以说这些都是借口,我错了,也愿意承认错误,我应该多抽一些时间去看他的,信写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什么信?”雷弗终于出声了,“我只接过两封,而且都是在离开莫罕家之后,才辗转收到的。”
  “不可能,你应该还有其他几封,在你待在莫罕那里时,我每一年至少写六封信过去,骑士训练的过程十分艰苦,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想让你明白,你并不孤单,我一直惦记着你。”
  看见丈夫朝父亲大叫时,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几乎让蕾筠哭了出来,“我跟你说我没有收到信!”
  他也被儿子的悲恸撼动了,却只会重复,“但是我真的写了,除非遭我父亲扣留。”
  “或者寄过去后,被莫罕截了,”蕾筠有另一种推测,“你不是说他是令尊的好友吗?”
  哈堡主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反而朝儿子走近了两步,蕾筠和他的心情一致,也想拥抱丈夫,想好好的安慰他,但雷弗再度恢复平静,显然不想要这种关怀。
  “我的确写了信,雷弗,”他坚持道,“我发誓我写了,甚至四度要求见你一面,或者请他们放你的假,但是每次莫罕都以各式各样的借口回绝了我,这件事,你一定也不知道吧?”
  雷弗只以一声嘟哝作答,蕾筠对于该不该插手真的产生犹豫了,雷弗显然一个字也不相信,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不是吗?只有父亲的片面之词,况且还可能是假的,真的想复合的话,哈堡主得想办法找出证据来,或者说些更具真实性,能支持他原先说词的事情。
  “你声称熟悉雷弗在莫罕那里的一举一动,哈堡主,虽然他没有写信给你,但要莫罕跟令尊报告,应该是不难的事,我不明白的是,在他离开莫罕那里后,你怎么还能知道他的行踪?”
  “雷弗一名手下,其实是我的人。”
  “普通的士兵会写信?”蕾筠不懂。
  “他本来是我的书记,原本也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在体验过其中的冒险滋味后,甚至乐在其中。”
  “原来你在监视我?”雷弗会有此反应,倒在预料之中。
  “不然我如何能知道你的行踪?在你离开莫罕那里后,我还继续写信,你自己也承认接过两封,可是你从来不回,在我们见第二次面时,你对我的态度,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我实在没有办法好想了,只好面对你不希望和我有任何关连的事实。”
  “我是你的耻辱,尤其是在长越大越像你的情况下,”他的口气再度转为苦涩,“你一直以有我这个儿子为耻辱。”
  “不对,”哈堡主叫道,“一个和我如此相像的儿子,我怎么会引以为耻?”他重重叹了口气,“老天,雷弗,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你对我是多么的重要?”
  雷弗仍然没有任何答案,蕾筠倒有,老天,她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到那一天才会改呢?
  “除非你揍他一顿,把他揍醒,否则我看是很难啰。”
  “夫人,”哈堡主道,“你的建议对我没有助益啊。”
  “我说过要帮你吗?”她皱起眉头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打一开始,我便要求你离开卡灵顿,以免造成他更深的痛苦,说事情未解决之前绝对不离开的人是你,你说你爱他,从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后,你就爱上他了,还说只要把事实告诉他,相信他也会爱上你,这些都是你说的,又不是我,现在看来,你恐怕要无功而返了,除非雷弗相信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你怎么说,雷弗?”她改变攻击的目标,“你相信他吗?他父亲已经死了,所以没有任何人证,可是莫罕还在,或许你可以问他?或者你干脆相信他,接受他的爱?也可以去问潜伏在你军队中的那名士兵?做这些事,对你来说并非易事,不过你总要有所行动,光听我的建议,不是聪明之举。”
  “的碓不是聪明之举,所以你给我闭嘴。”雷弗阴沈地说。
  蕾筠耸耸肩,好吧,到此为止,不然她还可能出更大的楼子呢,可是……不,应该换个说法,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说下去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雷弗,不过在你回答之前,不妨听听我的肺腑之言,或许有些事情我注意到了,而你没有;雷弗,你不觉得他和你十分相像吗?我说的不只是外形,还有个性和脾气,他固执得很,老天,你们两个都是咬住一件事就不肯放,难道没有想到彼此也都是注重荣誉的人?应该不会撒谎,雷弗,当你告诉我有关罗斯维的事时,我不是也未经查证便深信不疑?”
  “天啊!”雷弗叫道,“那件事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和信任有关,我从未见过罗斯维,也没有要求查证,你说什么,我便相信了,现在你也应该相信你的父亲,尤其是在除了祖父已死,其他的事都可以查证的情况下,他更没理由骗你,而且你自己不也说祖父对你一向冷漠吗?看来你真的怪错人了,雷弗,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如果你问我──”“没人问你!”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大叫。
  蕾筠却露出笑容,“瞧,你们两个的确是很相像,是不是?”她告诉两个男人,“如果不是为了等待被罚,我才不必在这里,更不会提供什么意见了,而如果不是因为强迫我的丈夫见他的父亲,我也不必承受惩罚了,再说如果我不是被迫留下来,你们也用不着忍受我的意见。”
  “是的,是我们自讨苦吃,”雷弗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夫人。”
  “这么说,你是原谅我啰?”
  “不是,是决定延后,顺便延长你恐惧的时间,去干你的活吧,我待会儿再来处置你。”
  她瞪他一眼,往门口走过去,“早就知道你没什么良心,看我以后还会不会帮你的忙!”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中,哈堡主刻意避开雷弗的视线,深恐一看儿子困窘的面庞,自己就会笑出来,坦白说,他对儿子的了解,并不比他的妻子深,所以说蕾筠其实是帮了自己的忙。
  他可不希望她因为帮助自己的关系,受到任何伤害,“你想打她?”
  “用我这么大的手?”雷弗说,“那不算是打,可能是杀人了,她也在婚约中载明我不能打她呢。”
  “婚约是婚约,人一旦动起气来,还真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太清楚自己的力气,我甚至不敢碰她一下,她那么小,而且时时不忘提示我注意这一点,所以你用不着为她操心啦,我顶多‘拍’她两下而已。”
  哈堡主哈哈大笑,“对于不乖的女孩啊,偶尔我也会这么做。”
  “有效吗?”
  “有啊!只是和后来的麻烦比起来啊,你会宁可当时选择比较温柔的做法,对女人一向是无往不利的。”
  雷弗笑了,“或许你对我从一名妓女那儿学来的技巧,会更有兴趣……”蕾筠在外头听见他们爆出低沉的笑声,终於呼出一口长气,放下心来,赌注成功了,她面带微笑走下楼去,知道自己再也用不着挂心惩罚。
  *         *         *
  那一天下午,蕾筠怀着愉快的心情忙家务事,得知丈夫已带着他的父亲去参观卡灵顿之后,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也许雷弗并不喜欢她的做法,却产生了令她满意的结果,他已经接受了父亲,长久积压在胸口的苦痛已随风而逝,留下一个比以前快乐的男人,相信以后和他相处起来,会更加容易。
  她去看了华特,花了点时间把昨天和今天的事都跟他说了,他的伤口已无大碍,热度已退,况且有晓芃亦步亦趋地照顾着,他也不会像席里一样,拚命想下床走动,相信不出一个礼拜,他就会恢复健康了。
  但魏赫特堡主的事,仍令人难以相信,华特问她更进一步的消息时,她甚至无言以对,最主要还在于她也不知道雷弗今天有没有派人去探查,因为父亲的突然造访,他可能把什么事都忘了。
  不管怎么说,她仍然不相信察理是那样暴戾的一个人,但是那个囚犯之首口气坚定,表情诚挚,蕾筠实在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想法,过去对察理的认识毕竟太浮面,她知道他老家在那里吗?好像不知道,连魏赫特堡是他父亲或母亲那边的亲属留下来的,也不甚清楚。
  说烦心是烦心,这问题倒没有在她心中盘据太久,尤其是看到雷弗和他父亲有说有笑地走进大厅之后,她感动都快来不及,那有心情去想别的事!
  他们看起来实在比较像兄弟,不像父子,一进来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没办法,她得习惯女人喜欢看她丈夫这件事,否则迟早会“酸”死。
  她扬一扬手,仆人立刻送上甜点,她没有忘掉两个男人午餐都吃的很少,而晚餐又要稍后才会准备好,其实蕾筠自己也没吃多少,但是她早就到厨房去补充实力了,顺便把艾琳带出来。
  不晓得把它介绍给雷弗的父亲认识,算不算聪明的主意?唯一危险的地方,就在于哈堡主可能看不出有趣之处,如果他认为这是一种侮辱,那就惨了。
  艾琳现在蜷在火炉前的地毯上,这狡猾的猫!雷弗不在一旁,对每个人就都彬彬有礼,一旦看见有主人撑腰,马上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想不到哈大人的表现比她预期中的好,他甚至与儿子、媳妇大谈猫经。
  “我已经习惯家中有猫走动了,雷弗,我现在这位夫人就养了三只,甚至准它们进入卧室,我怎么抗议也没有用。”
  原来他又娶另一名夫人了,不晓得这一个有没有为他生出孩子来?待会儿要问问丈夫。
  “问她吧,她对于把猫赶出卧室,再拿手不过。”雷弗拿妻子打趣道。
  “男女有别啊,儿子,或许发号施令的都是男人,但我发现每次达到目的的,都是女人。”
  “别说啊,”雷弗的口气虽凶,眼中却尽是笑意,“我还期望与她打成平手,你现在这么说,我不是完了?”
  蕾筠涨红了脸,连忙改变话题,“觉得好玩吗?大人。”
  “好极了,”他回答道:“我提供了不少建议,应该会有点帮助,不过你们一些设施也让我开了眼界,回去之后,可以运用上。”
  “那是我父亲的功劳,不是我的,”蕾筠说,“他热爱这片土地。”
  “而且有一个谦虚的女儿,”雷弗说,“你看她把这片土地弄得这么好,害我除了加强防御工作外,大概没有什么可作了。”
  “别小看防御工作呢,那可是得花费大批人力、金钱、时间的工程。”
  哈堡主笑道,“儿子,看来她早就看出你的‘用处’了,你还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呢!”
  雷弗哈哈大笑,蕾筠说,“你把我们结识的过程说了?”
  “他套出来的啦。”雷弗把艾琳放下来。
  “我想像得出来你说了些什么,”蕾筠哼了一声,马上说:“来,休息一下。”她递给两个男人各一杯饮料,对哈堡主说:“大人,我叫人帮你准备好房间了,在用晚餐前,你可以洗个澡,轻松一下,我叫大萧带你上去,然后──”“大萧?我不准,”雷弗尖锐地打断她的话头,“蕾筠,怎么可以这样!”
  “不能怎样?”蕾筠用甜甜的声音说,“温蒂在房中等着服侍著令尊,大萧只是负责带他上楼而已。”
  “噢。”是雷弗唯一的回应。
  “怎么啦?”哈大人问。
  “没什么,”蕾筠端起自己的杯子,瞥丈夫一眼,“我想敬两位一杯,敬新的开始──”她故意拖长声音,笑意更深了,“虽然开始之前,总会有小小的别扭。”哈堡主仰头大笑,雷弗则绷着一张脸,蕾筠正想再调侃他两句,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使蕾筠和她的公公同时楞住。
  “没有打断什么吧?”
  “惊喜啊,察理,”除了惊喜之外,哈堡主还有一丝不安,“我想你和我的儿子应该算是老朋友了,是不是?蕾筠?”
  蕾筠发不出声音来,被酒呛住的她正咳个不停,她马上坐下来,同时挥手示意,表示自己需要帮忙,她要好好地想一想,察理竟是雷弗的弟弟?
  “你没事吧,夫人?”哈堡主和察理关心地问。
  “没事,”蕾筠总算顺过一口气来,“呛住了而已。”
  哈堡主先看看大儿子,发现他只是一脸好奇时,便转向察理问,“你怎么知道我正打算到魏赫特去看你?”
  “我不知道啊,”察理回答,“事实上,我正想回去看你,顺便过来向蕾筠说一声,我有一段日子没到这里来了,不知道你认识蕾筠呢!爸爸。”
  “我也是到今天早上才认识的,车轴不巧断了,所以不得不进来求助,不然魏赫特堡已经那么近,我那里还有在这里停留的道理?”
  蕾筠对他们父子间的对谈内容,并无多大兴趣,只顾着注意丈夫的反应,他先是楞了一下子,呼吸转为急促,然后转过来盯住她,眼中满含控诉。
  没错,她是有错,如果先前他进来时,自己不是像个呆子似的,一句介绍词也没听进去,应该已知道他和察理的父子关系,现在……想起来也实在好玩,虽然她不敢笑,但的碓有趣,她本来想嫁给他们兄弟之一,结果却嫁给了另一位,只是嫁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而已;凑巧在先前,他们互相也不知道。但现在丈夫一定会认定她有意隐瞒,除非能双双告退,让两人独处去解释,不,她何必等到那时候再说?他们毕竟是一家人,不是吗?有问题就在这里谈。
  “事情不是你想像那样,雷弗,所以你用不着用那种眼光看我,当时乍见令尊,我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听到他的介绍词,事情就是这样。”
  “是吗?”
  “好,好,你就是不信,是不是?如果我知道我们的邻居就是你的兄弟,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你?反正你迟早会从令尊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我何必隐瞒?”
  “为了报复。”
  “我又不是──”老天,她几乎把“安娜”两字吐出来,她应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而且也会害了华特,“如果你这么想,那就表示你根本不了解我。”她口气中的失望之情必定十分浓厚,因为当她起身想走时,却被丈夫一把拉住,“对不起,”他说得含糊不清,但蕾筠知道他是真心的,因为雷弗一脸的尴尬,“一下子发生那么多事,我实在接受不了。”
  她明白那种感受,立刻露出鼓励的笑容,“没有什么事你应付不来的啦,大人,你只需要像这样──”她做个深呼吸的样子,“放松心情,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她这才转过身去看仍在原地的两个男人,他们已停止交谈了,不知道她和雷弗的对话,他们听去多少,至少察理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安。
  他比他父亲大约矮上五分分,褐发灰眸,哈堡主说得一点儿也不错,他们父子的确不相像,这一点不稀奇,这世上多得是不相似的父子、母女,稀奇的倒是他和雷弗的酷似,所以察理应该不会怀疑兄长和父亲的关系。
  “哈堡主,令尊刻意隐瞒雷弗身世的做法,到此应该告一段落了吧?由你来介绍他们认识彼此,还是由我?”
  察理早有疑惑之心了,现在听到她这么说,立刻跌坐在椅子上,哈堡主和雷弗似乎有暂时不说的想法,但蕾筠可按捺不住,她急着看察理的反应,他似乎不只是惊讶,而是骇然,怎么搞的?他怕雷弗会影响到他的继承地位?
  “你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察理?”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察理和她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
  “不知道,”他抬起头看着父亲问道:“你呢?”
  “知道好多年了。”哈堡主承认。
  “而你竟然都没想到告诉我?你以为我对你另有一名私生子不感兴趣?他甚至比我年长!”
  他的口气、表情令蕾筠大为吃惊,比较起来,雷弗反而比她平静,可这也难怪啊,雷弗又没见过察理平常随和的样子;哈堡主也不惊讶,理由却可能和雷弗正好相反,说不定他早已习惯次子暴戾的表现了,想不到她一直以为不可能的事竟是事实:察理的确是个双面人。
  “因为我一直找不到必须告诉你的原因,”哈堡主平静的回答,“由于不幸的误会,使我和雷弗分开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聚在一起。”
  “现在不同了?”察理进一步地逼问。
  “是的,现在不同了,”哈堡主面色一整,几乎尖锐地说,“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谅解,却觉得没有必要,察理,这不会改变什么啊,本来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你不但有个异母哥哥,还有个异母妹妹,我的妻子上个月才顺利产下的。”
  这消息令察理惨白了一张脸,蕾筠瞥丈夫一眼,却发现他气定神闲,大概父子出外时,哈堡主已经跟他说过了吧,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差别,对不对?倒是对察理有比较深的影响,新生的婴儿将影响到他的继承地位。
  她没有猜错,哈堡主开口了,“长久以来,由于我的缺乏子嗣,或许曾给了你一些假象,但并非事实,尤其是在我有了婚生子女后,情况必定得有所更改,我已经把魏赫特堡给了你,你实在应该满足了。”
  “为什么?因为私生子好打发吗?你忘了我外公是谁?”
  “我没有忘记,”哈堡主终于对儿子的态度表现出不悦,“定契约的是我的父亲,不是我!”
  察理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妹妹?妹妹还是婴儿,婴儿随时有夭折的可能,但雷弗不同,雷弗是真真实实的,看见他,令自己有做呆子的感觉,他实在抛开不了这样的感觉。
  “那你给他什么?”察理指着雷弗问。
  雷弗站起来,表示愿意接受挑战时,他的脸色更白了,蕾筠连忙站到两个人中间去,当然啦,如果他们有意动手,自己也帮不上任何忙,不过哈堡主出声了。
  “和你无关,察理,我给他的东西,早就给了,而且已交由国王托管,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会交给他,那只是一小块地,不像魏赫特堡是个完整的小镇,不过我相信他会满意的。”
  “会满意?”察理尖声笑道,“你甚至到现在才告诉他?”
  蕾筠真想踢他一脚,更想踢自己一脚,怎么会考虑过嫁给这种人?这么贪心、肤浅、长不大的男孩,她越来越相信俘虏说的事了。
  她跟身边的丈夫耳语道,“他说了你妹妹的事,应该也说了土地的事吧,”半晌得不到回答,她只好转过头去看他,一见那吓人的表情,心中已有了数,“原来他没说。”
  蕾筠不禁生起哈堡主的气来,这太不公平了嘛,察理十八岁那年就继承了魏赫特堡,为所欲为,而雷弗只分到了一小块地,还要等到二十五岁,当然啦,现在雷弗并不需要这块地,但是他早一点给儿子,不是更好吗?雷弗可以早日安定下来,娶妻生子……慢着!那不等于说她就遇不上他了?老天,她在生什么气啊,不管哈堡主这样做的理由何在,都间接帮了她的大忙,不是吗?真是一笔胡涂帐。
  不过情况已越来越难控制了,哈堡主走到雷弗的另一边,蕾筠跑过来之后,立刻成了夹心饼干,有时身材小还有这个好处,偷听都可以名正言顺。
  “你不高兴吗?”哈堡主小心翼翼地问儿子,“当初做这个决定时,也有人警告我小心,要我三思,但我有我的理由,我不希望平空而来的幸运,会磨损你的斗志,所以才把日子订到那么晚,雷弗,因为你和我太像了,我想看看凭你自己的努力,你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成就。”他笑了,脸上又有了蕾筠初见他时的那种荣耀,“我要说:你做得好极了,南十字根本微不足道。”
  “南十字!”雷弗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然后爆笑出声。
  哈堡主也哈哈大笑,蕾筠正想问为什么,他接下去的话已释清她所有的疑虑,“委托人一再向我抱怨,说他不敢再跟你提高价钱,日后你若知道真相,不揍扁他才怪,他也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要买自己的土地,搞不懂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蕾筠频频摇头,察理则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想买下这块南十字?”他问他哥哥。
  “是的。”
  “那它的价值一定不只父亲说的那个数。”
  “不是价值高,而是极适合我的需要,”他的声调突然转为讥刺,“不像你,你特别喜欢大的东西,比如说……卡灵顿?”蕾筠见察理变了脸色,第一个反应是想阻止丈夫再说下去,但她又想看察理的反应,索性加入战斗行列。
  “噢,察理,你真的想要这块地吗?已经来不及了耶。”
  “什么东西来不及了?”
  “你看吧,哈堡主,”蕾筠小声说,“说你应该讲清楚的,那察理也不会不知道他哥哥是卡灵顿的新主人了,”她又朝已气的脸色转红的察理说,“我们新婚不久哩!”
  “可是他是个私生子啊,”察理大叫,“你怎么肯嫁给一个私生子?”
  原来如此,他就是因为自己的身分,深怕蕾筠会排斥他,所以才想采取强迫的手段,想不到一切在阴错阳差之下宣告失败,说不定他还不死心,所以今天才来这里呢!谢天谢地,他休想得逞了。
  “雷弗的身世和我决定嫁给他有什么关系?”蕾筠道,“如果有关系,起先我就不会计画嫁给你了。”
  “什么?”他叫道。
  “真的,察理,我写了好几封信给你,如果你当时依我所求到卡灵顿来,说不定我们已经结婚了,因为当时我饱受压力,一直想找你或约翰,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幸好雷弗来了,所以我提出了结婚的建议。”
  想不到提出问题的是哈堡主,“你真的有意嫁给察理?”
  “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大人,他一直是我们的好邻居,家父也很喜欢他,我以前一直以为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你为什么不等?”察理叫出来,“至少该尽力联络我。”
  “看来你从来没有接到我的信,察理,还是根本不当一回事?”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那阵子一直在外头忙──”“反正都过去了,是不是,”她打断他的话头说,“我对于丈夫的表现满意极了,他已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卡灵顿了,事实上,我们还是因此认识的呢,你知道吗?他经过卡灵顿时,我正好遭受攻击,快要撑不下去了,是他帮我解围,他还说要剿除树林中那批歹徒,我说没必要,他硬是不答应,没办法,他打仗打习惯了,附近不安宁,他就不放心,标准的好战分子。”
  “别把我说成了嗜血的人,好不好?”雷弗的眼中尽是笑意。
  “你当然不是啰!”蕾筠抱起在脚边的猫,想顽皮到底,“好战、嗜血的人,都会如此疼爱猫咪,还给它取了个可爱的名字,叫做──”“蕾筠!”
  来不及了,她已经出口,“──艾琳小姐。”她一脸无辜甜蜜的笑容。哈堡主忍不住笑出声,察理则大发雷霆,“艾琳小姐?你竟敢用我母亲的名字叫一只猫?你竟敢用──”“你在叫什么啊?察理,”蕾筠说,“只是巧合罢了,你哥哥怎么会做那种事。”
  他没有理她,转向父亲叫,“你竟任她被羞辱成这样?她是你的……”“我的什么?”哈堡主摇头叹息,“察理,我们都知道是谁不要谁的,再说我的女人不少,名字也常重复,你要我骂一个和我同样幽默的男人吗?”
  “我要回去告诉舅舅!”察理掉头就走。
  “唉,看在老天的份上,察理,你不要──”哈堡主转过来无奈地摊摊手,抱歉道:  “我最好追上去,叫他冷静下来,他被宠坏了,还不都是那批亲戚惯坏他的。”“难怪他会──”蕾筠本想抖出他的恶行,却因为屁股被打了一下,马上住了口。“去追他吧,父亲,”雷弗知道父亲已看到他的动作,只好接下去说,“我这个妻子口无遮拦,有时候得别人帮她‘一把’。”
  他笑一笑走了,蕾筠这才转过身来说,“干嘛阻止我?雷弗。”
  “你说出来之后,教我父亲如何解决?”
  “这么说你还没有派人去查探啰?”
  “没有,也不打算派了。”
  “不打算──为什么?”她叫道,“你没看到他的表情吗?他明明心里有鬼。”“没错。”
  “那就应该告诉你父亲啊!”
  “我不说。”
  她瞪着他问,“为什么?因为他是你弟弟?”
  “对,一个我几乎恨了半辈子的弟弟,可是现在现在我几乎不知道对他有什么感觉了,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想做那个传话的人。”
  “你根本是……,好吧,你不派人,我派,我总要弄清楚邻居的为人。”“你最好避开这件事,蕾筠,我说真的,”雷弗的语气异常冰冷,“等父亲走后,我会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应该要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啊!”
  “别找上我!”
第10章
  蕾筠本来还想争辩下去,但一想到丈夫那严厉的表情,就此作罢,最近她已开始学着信赖丈夫的决定,而稍后证实她的信任做法是对的。  因为哈堡主没有立刻追上小儿子,便决定跟到魏赫特堡去,同时派人回来跟雷弗说,他稍后就回来。
  等他回来后,天色已晚,大厅静悄悄,他直接到蕾筠帮他准备的房间去。
  看到仍执着的洗澡水和丰盛的食物时,他不禁再度为儿子庆幸起来,有这么细心的女人在一旁照顾,他用不着操心了。
  等蕾筠和雷弗到他房间时,他已换好衣服,晚餐也用过了,却掩饰不了一脸的疲惫。
  蕾筠立刻对丈夫投以感激的一瞥,他知道了,是不是?他一定已从仆人、侍从、村民的口中得知小儿子的暴行,看他憔悴得紧,她不禁佩服起丈夫的未卜先知,与其听大儿子的揣测,不如眼见为实。
  “都怪艾琳,”哈堡主把听到、看到的都复述给儿子、媳妇听,“她不肯嫁我,却坚持留那男孩在身边,她希望他在她那边长大。”
  蕾筠本来只想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可是雷弗一声不吭的态度逼她开了口,“察理不是在宫中长大的?我听他跟我提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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