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中)兰樾-古镜魂迷

_3 兰樾(当代)
  我咽了咽口水,把扑面而来的巨大恐惧压了下去,拿着电筒往这个怪物残缺的恐怖大嘴-那只剩下半扇门板的黑暗之门走了进去。
  看到这里,宁夏的心脏忽然猛地剧烈地跳了起来,苏云的这篇日记只写到上面的那段文字,接下来的却是一大堆令人心惊肉跳的血红色的斑渍,就像是被人喷了一口鲜血而形成的痕迹。
  宁夏慢慢把斑渍凑近鼻子闻了闻。
  是血!
  她捂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从床边滑了下去,忍住巨大的不适,接着往下看:
  二00六年,五月二十二日,阴有小雨
  今天的天气就像是我的心情和身体,充满了哀痛和伤感。
  "让我再睡会儿!"
  "快醒醒!有客人来了!"
  "谁啊?"宁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宁康的脸。
  "他说是你的朋友!"宁康脸上浮出的暧昧笑容让宁夏有些恍惚。
  "什么朋友?"头脑还是有些不清晰。
  "自己出去看看!"宁康笑得坏坏的,起身出去了。
  宁夏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一看见来人,眼睛立刻瞪得极圆,嘴巴大张了片刻之后,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叫道:"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叫之后,忽然想起自己仍然穿着睡衣,脸一下子通红,忙跑进卧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宁康笑了起来:"我妹妹就这个样子!你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说话的人有些尴尬,是方健。
  等宁夏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方健已经和宁康聊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宁夏恢复平静之后,对方健的到来有些狐疑。
  方健狡黠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的绝招!不能告诉你!"
  宁夏瞪了他一眼,又看见宁康望着他俩露出暧昧的微笑,有些嗔怪:"你找我打电话就可以了,干吗上家来?"
  方健的脸色郑重起来,低头片刻之后,正色道:"我在余教授家中找到了这个!"说着递给了宁夏一张纸。
  宁夏接过来,一看,是张银行的收据。
  "银行租赁保险箱的单据,干吗给我看这个?"宁夏有些奇怪。
  "这是余教授在十几天前委托银行办理的租赁单据,你看看单据上的日期!"方健的神色似乎有些歉意。
  "七月二十八日!怎么了?"宁夏不觉得有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那正是我带着你去见余教授的那天!"
  "是啊!有些奇怪?"
  "还有,我通过师母的证明,在保险箱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你猜猜看?"方健说着把背包里的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看上去像是本厚厚的字典。
  "什么东西!我看看!"宁康顺手接了过去,把报纸打开了,里面赫然露出一个紫褐色的方奁来。
  "咦!怎么还有一个?那你那天从余教授家中找到的那个?你等等!"宁夏大觉古怪,立刻从房间内把之前从余教授书房的大花瓶中找到的那个方奁拿了出来。
  方健接过宁夏手中的那个方奁,与之前拿的那个方奁并排放在了茶几之上,说道:"你们仔细看看!"
  茶几上的两个方奁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只不过在色泽上略为有些差异。宁夏从房间里拿出的那个略显红色,而方健后来拿出的那个则更接近深紫。
  "不单颜色,你们看看里面!"方健打开了方奁,两面古铜镜立了起来,色泽略显红色的方奁中的镜面要平坦一些,镜面上的铜斑要少一些,而另一个的镜面则有些凹凸不平,铜斑也要多一些。
  宁夏诧异道:"怎么回事?我买回了一个假货?"
  方健摇头,神情带有极大的歉意:"你买回来的是真的。这个假的,是......余教授的!"
  宁康看了看方健,又看了看宁夏,神色凝重:"看来,这个余教授有些道貌岸然啊!"
  宁夏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余教授他......"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不解地看着方健。
  方健点点头:"我想!那天余教授要求你把方奁借给他一天,郑重对你说第二天就还给你,但实际上......"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自己老师的人品有些难以启齿。
  "他就连夜找人仿制了这个方奁,由于时间紧迫,所以连这些刀痕都没有去掉,准备第二天你去的时候把这个仿制品还给你,而真的那个,他立刻在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放在那里了!"宁康把方健极难出口的话接了过去。
  宁夏望向方健,似有疑问。方健沉重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老师会作出这种事来,我当时还誓言旦旦地担保呢!"宁夏忽然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真品还给我?你可以自己留着的,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宁康断然没有想到宁夏会说出此话,一时尴尬。
  方健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对宁夏吼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不错!连我都没想到老师会那么做,但是我不会!你听清楚没有,我不是那种人!"说着起身快步走向门口,用力打开大门离开了,"砰"的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宁康忙追了出去,但方健的身影即刻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你怎么回事?别人好心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你怎么这么说话?"宁康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
  "我觉得他也有份!"宁夏把"复仇者"的那些邮件说了出来。
  宁康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要不然你把这个拿去鉴定一下怎样?"
  "不用去鉴定!到晚上就知道了!"宁夏不紧不慢地说。
  宁康一脸疑惑。
  晚上,宁康一直在等,等宁夏洗完澡出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可以了吗?"
  她看着宁康笑了起来:"哥!把灯都关了吧!"
  两个方奁都被支起来,两面铜镜立了起来,借着窗外微微透出的光辉,宁夏看见眼前出现了两张稍稍变形的面孔。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犹如鬼魅般的面容,心中顿时一阵紧张。宁康似乎比宁夏更为紧张,他之前听宁夏说起过这面古镜的神奇之处,但却没有亲眼所见,此时此刻,他的心一阵扑通乱跳,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宁夏把两面铜镜随意地转动了几下,当其中一面古镜面朝白色的墙壁时,一道微弱的红光从镜面的背部透了出来。而另一面则怎么转动,也不见任何光芒。
  "啊哈!这真是个宝贝!"宁康望见了古镜背面透出的古怪文字之后,大声地惊喜道。
  "好了!"宁夏有些黯然,打开了客厅的顶灯,"你说得没错,方健帮我找到的,的确是真品!"
  宁康笑道:"看来,方健果真是个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瞪了他一眼,宁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现在怎么说也得给别人道个歉吧!"
  宁夏低头想了想,点点头:"我会的!过几天吧!哥,明天,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古潭会所!"此话一出,宁夏即刻发现宁康的脸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你去过吗?"宁夏看出一些端倪来,追问道。
  宁康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眼神有些游离:"不是的!我是去过,但是......"说着神色极为严肃起来。
  "但是什么?"宁夏仍然不放过他。
  宁康回过头来,正色对宁夏道:"你最好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可是苏云的日记......"宁夏感到宁康有些不对。
  "别去管什么苏云的鬼日记了?人都已经死了,还去干什么?"宁康忽然极为粗暴地打断了宁夏的话语。
  "我想了解那个女人的秘密!"宁夏十分惊诧宁康态度的大变。
  "什么女人!你和你嫂子一样,和苏云一样,一天到晚就是'红衣女人'什么的,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宁康大声呵斥道。
  宁夏满脸委屈地看着大发雷霆的宁康,真的不知所谓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宁康一见,叹一口气,口气马上变软了:"好了!小夏!我是担心你!你明白吗?不要去找那些无聊的东西了!万一你变得和简娜一样,那怎么办?"
  宁夏有些哽咽:"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去管那么多了?好吗?我可不想再失去妹妹!"宁康神色极为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还好,从里面出来的领班是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宁夏看了看她的挂牌,是"夏荷"。
  "我是领班夏荷,请问小姐您是第一次来吗?"夏荷似乎比秋月要和气多了,神态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宁夏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找你们的林伟经理!"
  夏荷微笑地把宁夏请了进去,带着她转弯抹角地来到了上一次的管理人员的那幢楼,只不过是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二楼正中央的办公室里,林伟正坐在里间透明玻璃房内,不知跟什么人在讲电话。
  "您稍等!"夏荷为宁夏倒了一杯绿茶,轻轻地走开了。
  林伟从玻璃房里看见了宁夏,微笑着招了招手,宁夏也微笑着点头。
  "宁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林伟说完电话,从里间走了出来,半开玩笑说道。
  宁夏的脸有些发热,笑道:"林总开玩笑呢!"
  林伟笑笑:"不要那么拘束,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这个什么'总'的,是公司员工叫的!"
  "好的!"宁夏感到自己的脸更加发热了。
  "对了!苏云小姐的父母给你带证明了吗?"林伟的笑容让宁夏有种亲切的感觉。
  "我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说过两天就过来办理!"宁夏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悲哀。
  "那么你今天......"林伟吃不准宁夏的来意。
  "是这样......"宁夏把苏云日记里遇见那个神秘女人的经过说了出来,但她隐瞒了其他的事情。
  林伟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更显成熟稳重的气质,宁夏的心底忽然窜起一股热流。思忖片刻,他似笑非笑地望向宁夏:"宁夏!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宁夏"腾"的一下,脸顿时红了起来,忙点点头。
  "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三年多了,但是从来不曾见到或者听说过这个红衣女人的事情,虽然我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里度过的。这会所里附近的土地,我基本上每个角落都去过,但是也从来不曾见到过什么明式古建筑。苏云小姐的日记,未必是真实的!"
  听着林伟斩钉截铁的话语,宁夏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有睁着那双水灵灵无辜的眼睛望着林伟,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打转,一排洁白的牙齿咬住了红润的嘴唇。
  忽然间,林伟的心有些软了,继续道,"不过,在我们会所的后山那边,倒是有些地方我没有去过。如果你真的想去看个究竟,我可以陪你去找找!"
  宁夏感激地点头:"那现在就去!"
  "不行!"
  "为什么?"宁夏又失望了。
  林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道:"小姐!我总要等到下班才能办私事啊!"
  宁夏松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可是......"宁夏生怕他又变卦。
  "不要可是了!你等我电话!"林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却微微透出一股让人不可抵抗的威力,她只得点头答应。
  "你知道我的电话吗?"宁夏刚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你上次不是在我们这里登记了你的资料了吗?我当然知道!"林伟笑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啊!万一你忘记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宁夏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林伟无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那我走了!"宁夏终于满意了,乐滋滋地拿着名片离开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林伟的脸上瞬间换了一个极为沉重而复杂的表情,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是我......"
  宁夏此刻的心情是这二十几天来最好的,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中,满脸欢喜地看着一路上飞奔而过的种种景象,笑容已经不自觉地从嘴角溢了出来。而在车中最后一排位置的一双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那个青春美丽的身影,嘴角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回到家中,宁康还没有回来,径自走进房间,心情极佳地打开了梳妆台下面的抽屉,一看,脸色忽然一变-其中一个方奁不见了!
  宁夏立刻触摸了一下这个方奁,顿时被这个方奁外表上的木屑刺破了,一股细细的鲜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这个方奁是假的!
  真的那个呢?宁夏有些惊慌,忙在家中四搜寻起来,半小时过去后,家中几乎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但依然没有那个方奁的踪影。喘着粗气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她想能够这样把东西从这房子里拿走的人,只有宁康!
  想到这里,她立刻扑到床头柜前,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吃惊地发现,里面放着的苏云的日记本和那个红色的手机也不见了!
  宁夏大为惊讶,宁康为何把方奁和苏云的日记本都拿走,他到底是何用意?她又急忙跑进书房,果然,那本孤本《古镜幽谭》也不见了!他究竟想干什么?又惊又急地拨打宁康的手机,结果手机居然已经欠费停机了!怎么回事?
  她跑进宁康暂住的父母房间,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宁夏父母的几个被整理打包的衣服包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宁夏几乎愤怒地又冲向电话,猛地拨打宁康在上海的事务所的电话,结果也同样被消号了!她恼怒地把电话摔在了地上,电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短促的声音。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拨打了航空公司的电话,得知今天本市飞往上海的航班有三趟,前两趟已经起飞,还有一趟半小时后起飞。
  不假思索,宁夏忙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到机场时刚好下午三点,离起飞时间还有十分钟。
  宁夏忙跑到管理处,找到一个管理人员,假托有急事,请求查询三点十分那趟飞往上海的乘客名单。
  管理人员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听完宁夏的请求后,表情严肃地拒绝了她:"对不起!我们不能向你透露乘客名单!"
  "那么可不可以查一下有没有宁康这个人,他是我哥哥!我有急事找他!"宁夏着急地再次请求,眼眶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泛起泪花。中年男子皱眉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女孩再不好找什么理由拒绝,冷冷地说:"你登记一下你的身份证!"
  宁夏大喜,忙拿出身份证,中年男子看过之后还给她,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乘客的名单。
  "没有叫宁康的乘客!"不到两分钟,工作人员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那前两班航班呢,有没有?"宁夏忙追问。
  工作人员看了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开口了:"还是没有!今天就没有宁康这个乘客办理过任何登机手续!"
  中年男人有些遗憾对宁夏说:"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宁夏走出机场,望着来来往往的乘客和一路上过往的车辆,心想,宁康到底在哪里?难道他没有离开本市?疲惫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说地址。
  出租车司机忽然转头,满脸笑容地对宁夏说:"咦!是你啊。小姐!真巧啊!"
  宁夏奇怪地看了看前面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司机,不记得自己认识他,诧异地问:"我认识你吗?"
  "啊!当然不是!"年轻的司机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为什么说真巧?"
  年轻司机边启动车子,边对宁夏说:"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就是一个月前,你不是急着赶一趟上海的红眼航班,要我急速超车,还好我及时赶到,你为了感激我,给了我一百元没有要找头的吗?"
  宁夏听得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近日来根本没有去过上海,也没有坐过飞机!"
  司机笑了笑,摇摇头,极为肯定地说:"不会认错的!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你那晚穿的虽然是一条红色的裙子,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宁夏觉得有点好笑:"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根本就没有红色的裙子!"
  司机的表情倒有些意外:"是吗?不会啊!我的记性可好了!绝对不会认错的,而且你又是这么突出,这么漂亮!"
  宁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司机从反光镜中察觉出宁夏的不快,也非常识趣地闭嘴了。很快到住宅区了,她冷冷地付了车钱,准备离开,可又被那个奇怪的司机叫住了:"小姐!那天晚上你戴的那只蝴蝶手镯很漂亮!我想给我女朋友买一只,你能告诉我么?"
  宁夏回过头来,冷冷地回答他:"告诉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见到的那个人!"说完就立刻离开了,以免这个奇怪的司机再次纠缠。在她离开之后,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怎么这么像!"
  宁夏沮丧地回到家中,希望能够看见宁康的身影,也希望他在跟她开玩笑,及时出现在家中。但是,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宁康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宁夏有些气恼,也感觉有些累了,随便洗洗准备睡觉。
  "嘀零零......"寂静的房间里顿时铃声大作,把宁夏吓了一跳,是客厅里的座机。
  "喂!哥哥吗?你在哪里?"不假思索地一把接过听筒就大叫起来。
  电话中传来一个声音,宁夏有些惊诧,结结巴巴忙连声答应到:"好......的!好......的!我......马上来!"放下电话,她疑惑万分地赶往一个刚才来电的地方-市公安局。
  虽然已经入夜,但公安局里依然人头攒动,繁忙不停。
  接待宁夏的是上一次陈瑛出车祸之后调查她事故原因的警察吴林山,这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三十左右的男子。
  吴林山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宁夏,这么晚把你叫来,实在不好意思!你知道,这件案子已经拖了好些天了,刚刚我们才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他的车子,所以就马上通知了陈瑛父母,但他们希望你先来认认,是否是你们所认识的人!"
  宁夏笑笑:"不要紧!我也想知道那人是谁!"
  跟随着吴林山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拐角处的一间房间里。吴林山让宁夏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看里面的那个人。
  首先看到的是两个背对着自己的警察,警察前面有张桌子,桌子的对面,一个陌生的男人神情疲倦地正在回答警察的提问。
  "你认识他吗?"吴林山轻声问。
  宁夏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张彦方,你七月十三日在哪里?"里面的问话开始了,是左边一个较为年轻的警察在询问并作笔录。
  "在家!"这个叫张彦方的男人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打扮是那种平平常常的,没有什么特点,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和一条牛仔裤。他面对警察的回答似乎并不理会,有些吊儿郎当的。
  "有人证明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张彦方翻了翻白眼。
  "那为什么金山租车行在七月十三日有你的租车单据,上面还有你的签名和身份证号码!"坐在右边的一个警察拿出了一张红色的单据。
  "你租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去干什么?"警察不紧不慢地问道。
  "干什么?我想想啊!对了,和朋友出去玩儿呗!"张彦方依旧是那副德行。
  "酒吧!歌厅!不记得了!"
  "你去过凌云路吗?"
  "没有!"这次回答倒挺爽快的。
  "你刚才都说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没去过凌云路!"警察冷冷道。
  张彦方目光闪烁:"我只会去那些娱乐场所,根本不可能去那个冷清的鬼地方!"
  "那么,你怎么解释你租用的这辆车上有血渍?"
  "胡说!"张彦方跳了起来,"你凭什么证明车上的血迹与我有关?"
  "坐下!"警察厉声喝道,张彦方有些忌惮,乖乖坐下。
  刚才问话的那名警察冷笑一声:"租车行的老板证明,那天租用那辆桑塔纳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怎么解释?"
  "那他自己不会开车撞人吗?凭什么赖在我身上!"张彦方毫不示弱。
  "我说过那辆车撞过人了吗?你怎么知道?"警察又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张彦方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但马上嘴硬道:"你们莫名其妙地把我抓来,那肯定是有事情的了!难道撞倒一只小猫小狗你们也要管吗?"
  "那好!你那天是和那些朋友出去的,去的是哪些地方,请你-说出来!我们要请他们来一一对证!"警察并不急,接着问后面的问题。
  "你们......凭什么!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如此对待我!我要找律师!"张彦方有些紧张,大呼小叫起来。
  吴林山在外面看着,眉头紧皱,轻声对宁夏说:"你在外面等等!"说着就推门进去了,对张彦方大喝一声:"闭嘴!"
  张彦方一看到吴林山,有些发怵,老实了下来。
  吴警官冷冷道:"你还嘴硬!你知不知道,被你撞倒的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张彦方极为惊诧,神色忽然慌张起来,"死......死......死了?"
  "不错!"吴警官声音极为威严,也具有一股威慑力,"你还不说实话的话,就准备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蹲着吧!"
  张彦方脸上忽然留下了几条汗水,他有些发抖,哆哆嗦嗦道:"我......我......没想......撞死......她的!"
  "哼!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吧!"
  "是!......是!"张彦方用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继续道,"我其实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孩子,是一个叫余有文的老头雇佣我的!"
  "什么?余有文!方健的老师!"宁夏在门外大为惊诧,失声一叫。
  "他给了我两千块钱,叫我开车去撞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我在得到那个女孩子的住所之后,就去了,刚好是在那天傍晚,天色很暗,人又少,我看准了那件蓝色的衣服,就开车冲了过去,本来没想要撞死她的,可结果速度开得过快,我又紧张,就......"张彦方极为沮丧,"是那个老头的主意,这可跟我没关系!"
  "你以何确认那个女孩就是余有文要你撞的人?"吴林山又问。
  "他给了我一张数码照片,好像是用手机拍下的,有点模糊,但衣服我认得的,是一条蓝色的裙子,比较特别!所以我就认定了是那个女孩子,可没想到......唉!"
  吴林山出来了,看了看一旁泪流满面的宁夏,轻声道:"我们去那边谈!"
  在吴林山的办公室坐下之后,吴林山静静地等待宁夏慢慢恢复了平静之后,开口了:"你认识那个余有文吗?"
  宁夏点点头。
  "陈瑛认识他吗?"
  "她不认识!"
  "哦?"吴林山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感到吃惊。
  "我想,余有文最初想撞的那个人,是我!"宁夏抬起满脸泪痕的面容,忧伤地看着吴林山。
  "说来听听!"吴林山惊诧道。
  宁夏把方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哦!是这样!"吴林山的眉毛又平和了下来,"我来假设一下,这个余有文见到你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方奁,很有可能起了一个贪念,就想雇人把你撞伤,然后就可以得到那个方奁。而那天你恰好穿的就是那条蓝色的裙子,被余有文暗中拍了下来,给了这个张彦方。张彦方因为像素太低,只认准了你的那件外衣和你的住址,加上天色又暗,就毫不犹豫地撞了过去,所以,陈瑛便成了你的替代品!"
  "我想想!好像是在与教授见过面之后就开始有那些信件了,后来......"宁夏低头皱眉想了想,"对了,好像教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了!难道真的是他?我想他那种年纪是不会去用那些电子邮件的啊!"她还是有些狐疑。
  "不好说!从现在的分析看来,余有文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者'!"
  "他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宁夏顿感古怪,轻声道。
  "等等!"吴林山停了下来,"有点奇怪!"
  "什么?"宁夏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睛。
  "如果余有文想要无条件得到你的那个方奁,他完全可以要张彦方加大马力冲过去撞人的,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张彦方说是余有文只想要撞伤你,而并不是想真的害死你,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你把方奁出让给他,也就说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者'!"吴林山低头沉思起来,"但奇怪的是,张彦方居然真的就撞死了陈瑛,听他的口气,似乎也是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撞死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笃笃"敲门声响起。
  "请进!"吴林山思路被打断,有些不快。
  "队长!"进来的是刚才那个问话的警察,年纪很轻,看样子不超过二十五岁,还带有一丝稚气,但看得出很聪明。他进来后对宁夏有礼貌地微微一笑。
  "小李!张彦方都交代了吗?"
  "是!这是刚才的纪录!"小李说着递给吴林山一叠资料。
  吴林山看了看:"都在这里了吗?"
  "是!还包括租车行老板的纪录!"
  "好!你出去吧!"吴林山眉头紧蹙地一页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小李出去了,宁夏耐心地等待着吴林山,她也在想刚才所提到的疑问。
  "这就对了!"吴林山忽然叫了起来。
  "什么?"
  "你看!租车行老板在我们审讯的时候,提到了这样一点,那辆黑色的桑塔纳除了撞伤人体造成的损坏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被动过手脚!"吴林山递给宁夏那叠资料。
  宁夏接过来一看,更是诧异:"刹车?"
  吴林山又拿过资料,点点头,神色有些沉重:"看来!有人动过刹车,目的,就是要置人于死地!这个张彦方正好做了别人的帮凶!"
  宁夏的脸色顿时变地刷白,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
  "哦!别紧张!"吴林山看宁夏被吓坏了,忙笑着安慰道,"这只是个猜测,你不要那么害怕!"
  "你是说,有人想杀我?"宁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可以这么推断!"
  "为什么?谁?"宁夏十分不解。
  "看来,还是跟你那个价值不菲的方奁有关!"吴林山抬头看了看宁夏,"好吧!你把最近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于是,原本还想存有余地的宁夏把从得到那面方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直到宁康的失踪。
  吴林山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走到窗口处,望着窗外的灯火,若有所思道:"看来,想要得到这个方奁的人不止余有文一人啊!你哥哥他......"
  "但我想我哥哥应该不会想要那个方奁,他并不缺钱花,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收入应该不错的!"宁夏不希望宁康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
  "那么,你的那个网友方健呢?他是余有文的学生,不是吗?"吴林山的眼睛依然看着窗外的黑夜。
  "如果他有贪念的话,他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折地帮我找回真的方奁?"宁夏此刻同样不希望方健成为嫌疑者。
  "但是你哥哥的确拿走了那个方奁!"吴林山忽然回过头来,冷冷对宁夏道。
  "我......我也不能确定,是他拿走的!"
  吴林山看了看宁夏,坐了下来:"那么你现在需要报案吗?"
  "报什么案?"宁夏奇怪道。
  吴林山冷眼看了她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我不能确定你手上的那个方奁是古董,所以不能立案。但是你自己可以向警方报案,是失窃案!"
  吴林山想了想,又道:"那么,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伤害你呢?"
  "那也绝对不是我哥哥!"宁夏有些愤怒了,她起身就走。
  "等等!"吴林山拦住了她,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神情有些歉意"我想,你还是需要人帮助的,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立刻打我的电话!"
  宁夏不好拒绝,接过吴警官的名片,冷冷道:"谢谢!"转身就离开了吴林山的办公室。
  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宁夏径直走到卧室里,就疲惫换了睡衣,一头倒在床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宁夏忽然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颇感不安,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四点多一点。窗外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斜斜地照在对面的梳妆台上。宁夏没有开灯,眼睛适应了房间的光线之后,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卧室。
  这是一间约十平米左右的居室,朝南的方向是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窗户的那面有一扇门,门边剩下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衣柜。而宁夏的床恰坐落在西面,每天早晨都可以坐在床头看窗外远处徐徐而升的太阳。床的正对面,则是一个白色的梳妆台,平时放置着一些女孩子惯用的日用化妆品。
  宁夏的目光扫到梳妆台的时候,脸色忽然大变,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从口中吐出一股股白色的气体,整个卧室的温度陡然又降至零度以下。
  原本放置那些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的白色梳妆台此时忽然变成了一张暗褐色的长条案几,案几上依然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但这些零碎的小瓶子却都是那种古式的青花或者豆彩的小瓶子,精致而极具古典特色。
  令宁夏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一大堆的小瓶子的正中间,赫然竖立着那面闪烁着铜斑的葵花古镜!镜面中,一个红衣女人正悄然地定定地望着自己。浑身一阵冷汗,她不觉打了个冷战。镜中的那个女人似乎也同样打了个冷颤。她大觉惊恐,忙起身,却见镜中的女人也似乎坐了起来。呆了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镜中的女人,镜中的女人也正望着她,她抬了抬右手,镜中的女人则抬了抬她的左手。
  宁夏大惊,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古镜的跟前。似乎镜中的那个红衣女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冒着巨大的恐怖感,再度仔细端详着那面葵花古镜,才发现,里面所映照出来的人正是自己。宁夏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换上了一套大红色的古装,她又摸了摸头发,那沉重的发髻扯上去有些生疼,难道是真的?
  看着镜中的那个女人,这是自己吗?镜中的自己正以一种极为古怪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此陌生而令人惊惧,那装扮、那神态,还有那身鲜血般耀眼的衣裙,怎么回事?这镜中的女人究竟是谁?自己到底是谁?是自己变成了镜中的陌生女人,还是镜中的那个女人变成了自己?宁夏陷入了庄周梦蝶的漩涡之中。
  她再度打量房间,整个房间在瞬间幻化成了一间古老的房间。原本的落地窗成了一排古色古香的窗棂;整张席梦思也变成了一张带有床顶的红木床;衣柜也变成了那种红木的明式大衣橱,衣橱前,还多了一扇丝制屏风,屏风上用水墨画绘制着梅兰竹菊四种优雅的植物;而原本处于北面的现代门,成了一扇可拉和的双扇红木门。整个房间,在刹那间,完全变成了一间古老的卧室。
  她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腰间垂下来的那串红色宫绦,在案几前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房间里昏暗无比,窗外依然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宁夏起身,拉了拉窗户,纹丝不动。她又走到门口处,结果依然打不开房门。似乎有什么力量使整个房间都锁上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箱子,把弱小的宁夏像一只蚂蚱一样关在了里面。
  巨大的恐惧感从脚底窜起,直到头皮,宁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湿透。她无望地推拉着窗户和门,但没有任何动静。一阵阵窒息感使宁夏感到越来越虚弱,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当宁夏倒在地上,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门外射了进来,一道黑色的人影挡在了光线之前。宁夏迎着光线,看不清人影的具体模样,但从外轮廓上依稀看出,眼前的这个黑影垂着一头长长的头发。
  她越来越虚弱,巨大的恐惧混合着阵阵而来的窒息感使她的眼皮渐渐闭上,但她仍然清晰地感觉到,黑影身上那种不可言喻的肃杀寒冷之气。
  随着人影的慢慢逼近,宁夏只感觉到一双脚忽然站立在了自己的鼻尖之前。那是一双白色的绸缎绣鞋,上面赫然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精致的凤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绣鞋上进入宁夏的鼻息之间,她只感到身体越来越软,意识似乎开始消散,恍惚间,她看到一双只白得像纸一样的手臂朝自己伸来,上面,飞舞着一只醒目刺眼的黄色蝴蝶......
  "啊!"宁夏顿然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好好地睡在卧室内,所有的东西仍然没有变化,周围的一切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模样。大口地喘气,一阵寒意从湿透了的睡衣上渗入毛孔,引起她的一阵反胃,一阵馊气从胃间窜上鼻口,宁夏大口吐出那刚才在那梦境中吸入的晦涩之气。
  "宁夏吗?你住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林伟熟悉的声音让宁夏心头一跳。
  "凌云路五十八号!"宁夏告诉了他地址。
  "二十分钟后到!"
  "我在大门口等你!"宁夏满心欢喜放下电话,再度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今天她选了一件谈黄色的镂空针织衫,配上一条白色的微喇牛仔裤,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她那白皙的皮肤和苗条玲珑的身段。宁夏又点上了一层淡淡的桔色唇彩,镜中的模样更可人了。在楼下大门处等了近五分钟后,林伟开着一辆白色的轿车过来了,他今天没有穿以往那种深色的工作装,而是随意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看上去朝气了许多。
  "你今天很漂亮!"林伟打开车门,微笑地夸奖道。
  宁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今天也不错啊!"
  林伟笑笑,将车驶离市区,往"古潭会所"的方向驶去。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苏云的父母昨天到会所来了,我把余下的会费退还给他们了!"林伟轻声地提了一句。
  "嗯。"一想起苏云父母憔悴的样子,宁夏的心情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顿时沉寂了下来。
  "其实你穿红色可能更漂亮,怎么不见你穿过红色?"林伟为了打破沉默,看看宁夏的装扮,随意说了一句。
  "我倒真的没有红色的衣服!"宁夏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如此提问。
  "怎么?不喜欢红色?"林伟笑了起来。
  宁夏皱皱眉头,想了想,点点头:"我真是不喜欢红色,我觉得......红色看起来,像......"她没有说下去。
  正好路过一个路口,红灯,林伟把车停下来,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哦!像什么?"
  宁夏看了看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禁不住林伟的笑容,说道:"我觉得红色像血的颜色!"
  红灯变成了绿灯,林伟继续开车道:"哦!难道你不觉得红色更像是一种激情吗?"
  宁夏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穿红色的衣服呢?"
  林伟笑道:"男人穿红色!哈哈哈,我可没有那么花哨!"
  在一阵轻松的谈话中,不知不觉,白色的轿车已经驶入"古潭会所"的区域内。
  白色轿车路过"古潭会所"那富丽堂皇的大门,"忽"的一下就从大门处冲了过去。
  "咦!我们不从这里进去吗?"宁夏有些奇怪。
  林伟熟练地把车驶入会所旁边一条山林小路,回答宁夏:"既然你说苏云小姐的日记提到后山,我们就从后山直接过去,也就避免了我那些属下的好奇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宁夏恍然,这件事情的确不好让更多的人知晓的,更何况是如此昂贵的私人会所。
  "这就是冷山!"
  "冷山?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山名?"宁夏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有些不好意思。
  林伟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了!我们从这里进去!"林伟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处空地,指着前方的一条窄细的土路道。
  宁夏尾随着林伟下了车,背上背包,朝那条细窄的土路走了进去。忽然间,一阵"嘀零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开背包,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上面显示"千年亡灵",是方健打来的。
  "喂!方健!"宁夏感到有些突然。
  "宁夏吗?你在哪里?"那边传来一阵方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怎么了?我在外面!"她看一眼一旁的林伟,不太愿意让方健知道自己和林伟在一起。
  "我刚找到了余教授的手提电脑,上面居然有'复仇者'发给你的邮件!"方健在电话那头十分惊诧地叫道。
  "我知道了!"而宁夏的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么知道?"方健顿感奇怪。
  宁夏把那天晚上到公安局见吴警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方健在电话中极为不满。
  "我一时忘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联系!"宁夏有丝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忙朝前追林伟去了。
  一进到山林间,光线顿时无比昏暗,犹如进入了一间巨大的被树木包围而成的房间内,压抑而令人窒息。
  浓浓暗绿色的树枝像一些挥舞着刀戟的古代武士,张牙舞爪地肆意拉扯着宁夏的身躯。宁夏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小红帽进入了黑暗森林,毫无反抗能力地四处躲开这些幻变成树木的鬼怪。
  林伟一直在前面,拿着一支树枝在开路,土路也越来越窄,路旁被不断生长的树枝挤得满满的,阳光也被茂密的高大树木挡在了外面。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土路越来越窄,到后来几乎就过不去了,前面被一大丛茂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
  "好像到头了!"宁夏踮着脚尖,也看不到灌木丛那头的景象。
  林伟皱眉,又看了看四周,忽然道:"过来这边看看!"说着,沿着茂密灌木的右边一道缝隙挤了过去,顿时就消失了人影。
  宁夏被撂在了一边,周围密林忽然被风吹了起来,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被密林包围的空间内似乎更阴暗了,只觉一阵冰冷。
  "林伟!林伟!"宁夏朝他消失的那道缝隙唤了唤,但什么回答也没有,她大着胆子,不顾树枝的戳挂,从灌木丛的缝隙挤了过去。忽然,一只手猛然间从缝隙那头伸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小心!拉着我!"那边传来林伟的声音,宁夏松一口气,把手递了过去,一阵暖意顿时涌上心头。
  奋力挤过紧密的灌木丛,宁夏忽感到一阵轻松,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幢令人目瞪口呆的建筑物-
  那是一幢与古潭会所的那些古式建筑类似的一幢屋子,但色泽、外表,和那凌乱的外部杂物,都显示出,这幢建筑物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整个屋子是一幢三楼的围院,宁夏和林伟出现的这个方向,正好对着围院的后方。
  "我们绕到前面去!"林伟拉着宁夏,踩着地上无数的枯枝败叶,"嘎吱嘎吱"地绕到了屋子的正前方。
  "这里还有一条路!"宁夏发现绕过来后,一条用碎石铺成的小路穿过密林通往别处。
  林伟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幢古屋,不觉失声叫了起来:"这幢屋子的历史至少有三百年了!"
  进入到院落中,四处充斥着一股腐败的霉味,地上铺满了被山风吹进来的枯枝败叶和一些家什的残破物件。地上有个已经破烂的牌匾,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宅第"两个字,应该还有几个字在前面,但已经不见了。正对着大门的照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不知为什么,宁夏一看到那图案中的凤形图案,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古怪感觉。
  "民居的照壁上居然雕刻着龙凤图案,真是胆大!"林伟也注意到了那照壁上的图案。
  "有点奇怪!"宁夏望着那条迎风飞翔的凤凰,轻声道。
  "怎么了?"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林伟笑了笑:"这种图案,现在的电脑软件里随处可见,没什么的!"
  "但是你看,这条凤凰为什么骑在了这条龙上面?"宁夏指了指。
  林伟一看,果真如此,那条凤凰展翅而飞的神态,似乎压过了在它身下的那条龙,而且,凤凰的比例超过了龙的比例。
  "清朝慈禧执政的时候,她命人雕刻的一些碑刻,也是凤在龙上,为的就是要显示她与众不同,超过皇帝的地位!"林伟想了想。
  "但这个照壁是普通人家的,而且还是明朝时期的!什么人那么大的胆子!在当时敢雕刻如此大逆不道的龙凤图案,而且凤还压在龙之上?"宁夏不禁奇怪。
  "好奇怪哦!"宁夏皱眉又看了看那三层的建筑。
  "甚么?"林伟不解。
  "在古代的民居建筑中,一般都只是两层建筑,但这幢房子,却是三层楼!有些令人费解!"
  "哦!为什么?"林伟饶有兴趣地听宁夏的解释。
  "古代的建筑物,都有严格的等级区别,只有皇家宫殿和大型庙宇才能拥有两层以上的建筑权,也就是说,除了皇宫和庙宇,任何民居,包裹皇族在内的住宅,都不可能允许建盖三层楼房!"宁夏惊诧地打量着眼前古怪的建筑物。
  林伟忽然低头不语。
  "这么看来!这幢楼房,是现代人伪造出来的!不可能是明代的东西!"
  林伟忽然幽幽道:"可能会有例外呢?"
  "哦?例外?"宁夏转过头来,神色诧异。
  林伟:"不错!假如说这幢房子根本就是皇帝亲自应允建盖的呢?"
  宁夏忽然想到了苏云的日记,惊呼起来:"那个公主!难道这里真的居住过一个公主?难怪这条凤凰会骑在龙的上方!这个公主的胆子也太大了!"
  林伟点头:"这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最宠爱的一个公主!这一切都是在朱元璋的应允下建盖的,所以能建盖如此的建筑形式也不足为怪了!"
  "难道这个公主竟如此得朱元璋的欢心,居然可以越过礼节建造这样的民居?"宁夏恍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林伟,"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记得你说过在这会所附近的土地,你基本上每个角落都来过,而且从来不曾见到过什么明式古建筑。可现在......"
  林伟脸色讪讪的,低头不语。
  宁夏不想强人所难,笑笑轻声道:"算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是为了保护你的会所!"
  林伟松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宁夏:"我们进去吧!"
  穿过院落中央的那面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照壁,又是一个院落出现在眼前。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个院落是由二层的小楼围合而成,院落比前面的那个院落还要大一些,同样也是满目疮夷,凌乱不堪,半挂在正厅屋檐上的牌匾上写着"听雨轩"三个字。
  "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宁夏发现了后面的院落。
  这是第三进院落,也是最后一进。整座房间又加上也一层,共三层。从前面依次递增,形成了一种阶梯似的建筑风格。
  牌匾上写着的是"凝露楼",宁夏笑了起来:"这么暧昧!"
  "看!"宁夏眼神一转,惊叫一声,脸色忽变,手指指向正对着院落的三楼正中间的窗口。林伟沿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脸色也立刻变得刷白,那窗口上挂着的正是-
  一盏白色的纸灯笼!
  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股冷气忽然从脚心窜起,汗毛忽然间竖了起来,这个白色的纸灯笼,不正是苏云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古怪女人所提的灯笼!难道,那个古怪的女人就在房中?
  忽然间阴风阵阵,被悬挂在窗口的白色纸灯笼摇晃了起来,仿若灯笼的主人正在以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它,向院落之中的这两个不速之客打招呼。
  "它好像在要我们上去!"宁夏忽然吐出一句话,令一旁的林伟吓了一跳。
  "你不怕?"林伟打量着宁夏的眼睛,想从其间找到答案。
  宁夏的眼中透过一丝刚毅,苏云的死因很可能就在上面,什么都不能阻止她上去。
  "我们上去!"林伟紧紧地拉住宁夏的手,一起朝楼梯口走去。
  楼梯已经常年失修,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不停地响,在空旷寂静的宅院中显得极为突兀,也增添了整座宅院的那种令人惊惧的恐怖感。
  木制楼梯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冲刷,居然还保持着原有的牢固,尽管四处破损不堪,但二人的重量居然没有使它压垮,坚持到了三楼。
  楼梯口处堆满了厚厚的灰尘,每一步走过去就是一阵烟雾飞腾,呛得他们紧捂住口鼻,慢慢来到了三楼正中央的房门前。
  房门的方向是朝楼道里布置的,楼道里昏暗无比,几乎看不见任何光线,直感到无数的灰尘扑面而来。当他们走进楼道口时,宁夏感觉到一大群什么东西迎面而来。陡然间,一只冰冷的小东西撞在了她的头上,宁夏大叫起来,那些小东西也纷纷发出一阵阵嘶叫声,跌跌撞撞地飞离开来。
  林伟挥手把宁夏四周的小东西赶开,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宁夏:"是蝙蝠!没事的!"
  宁夏几乎哭了出来,但还是在林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砰!"林伟一脚踢开三楼房门,一阵黑灰扑了出来,其间夹杂着数只惊慌失措的蝙蝠。
  房间里依然光线黯淡,只有从对面窗口处透出的一丝光线,才能使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堆满地板,窗户朝里开着,那只鬼眼般的白色纸灯笼赫然挂在窗户口处,随着阵阵而来的阴风,不停地摇晃。
  "奇怪!"林伟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形,不禁有些吃惊。
  宁夏不语,她也看出了房间里的诡异情形,那个白色的纸灯笼被挂在窗口处,但这满地厚厚的灰尘之中却没有任何脚印!
  "那个灯笼像是刚刚挂上去的!这么新!"林伟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地板上顿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难道......这里有古怪?"宁夏不好说出那个字眼。
  林伟转过身来,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别自己吓自己!"
  宁夏也走到窗口,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忽然对林伟说:"我到二楼看看!"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林伟追了出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二楼,阴暗的楼道口却没有出现刚才那一大群恐怖的蝙蝠,宁夏推开正中央的房门,走了进去。
  不知为什么,宁夏忽然感觉到,这间房间似乎比楼上的那间要干净一些,尽管整间房间也是空空如也,但地板居然露出了原本的木色来,似乎是有人把这里打扫了一番。
  "我们还是走吧!"林伟忽然提议到,他看上去有些害怕。
  "等等!"宁夏径直走到窗口处,抬头看了看,笑道,"我就说嘛!原来灯笼是从这里挂上去的!"
  林伟也走了过来,惊叫道:"这里有个脚印!"
  窗外的天空变得乌沉沉的,忽然一阵大雨下了起来,滴滴答答的雨声骤然而至,房间内顿时一阵沉闷。林伟忙一把拉住宁夏:"快!下雨了,我们赶快走吧!"
  宁夏被林伟拉至门口时,眼光忽然被地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等等!"宁夏放开林伟的手,弯下腰来。
  一片颜色已经发暗的纸片一样的东西躺在木制地板上,颜色几乎已看不清楚。宁夏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一个蝴蝶形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林伟也弯下腰来,打开了手中的打火机,那只蝴蝶形状的东西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一种古怪的黄色。宁夏心中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地板上的这古怪的蝴蝶的色彩和形状,正是她在黑镇冥器铺内古画卷上那个红衣女子左手腕间的蝴蝶!这究竟是何物?
  双手颤抖地拾起地上的那只蝴蝶形状的东西,拿在手中比纸要厚一些,是平面的,质地上摸上去却像是皮质。这块皮质的东西大致是按照蝴蝶的形状裁成,但似乎是裁剪的时候所用的器具有些钝,从而导致了边缘上的凹凸不平,乍一看,像是被牙齿咬过的痕迹。看得出来,蝴蝶的图案原本是色彩鲜艳及斑斓的,但由于时间的冲刷和环境中的湿腐之气,色彩显得黯淡发涩,如同油尽灯枯的一只死亡之蝶。
  "这是什么东西?"林伟有些奇怪,"好像是张皮!上面的花纹是纹上去的!像......人的皮肤!"
  没有作声,宁夏只呆呆地望着这只手感极为古怪的蝴蝶,顿时那种令她困惑又迷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忧伤忽然之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林伟似乎欲言又止,他见宁夏如此,一时不好说些什么,便轻轻地递给过一张纸,宁夏叹一口气,接过纸巾,拭去了眼角的晶莹泪水。窗外忽然刮进来一阵寒风,夹带着雨滴扑了进来,靠近窗口的地板都被雨水浸湿了。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湿,她不禁哆嗦了一下。林伟忙把房间里的所有窗子都关得只剩一小道缝隙,把风雨暂时阻挡在了外面。
  "看来要等雨停才能回去了!"林伟又把房门关上,他似乎有些害怕门外那深洞洞永远也不见光亮的走廊。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那种潮湿的腐败之气更甚了。宁夏似乎没有意识到,她仍然沉浸在那种令她熟悉但又古怪莫名的感觉之中。
  眼前的蝴蝶被宁夏用手抚去了灰尘,图案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只颜色以黄色为主的蝴蝶,形状看似普通,两只翅膀上的图案是那种抽象的龙凤图案。又是龙凤?最令人感到极为不舒服的是蝴蝶的那两只眼睛,虽然是画上去的,但却犹如两颗黑色的宝石,在打火机火光的闪烁之下,透出一种诡异的光芒,仿佛有一种生命被吸进了蝴蝶的双眼之中,而此刻正朝宁夏释放着它的生命力。
  宁夏眨了眨眼睛,那忽然之间仿佛有了生命的蝴蝶仍用两只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顷刻间,宁夏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一股寒气又迎面而来。她忙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纸巾,把这只诡异的蝴蝶包了起来,放进了背包。
  林伟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宁夏的一举一动,有些不解,皱眉道:"你......喜欢那只蝴蝶?"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熟悉感!"宁夏一时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熟悉感?"林伟的眉毛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宁夏身上有种与普通女孩不一样的气质与感觉,尤其是第一次见她的那种神秘而忧郁的神情,不知为何就吸引住了他。尽管对她的古怪举动有许多疑问,但还是就此打住,不再刨根问到底。
  宁夏似乎也难于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只好尴尬地笑笑。
  一道雪亮的闪光从天而降,像把利刃直劈至房间,整个房间里顿时一阵闪亮,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从窗外的天空中劈了过来,震耳欲聋地响彻天地,整幢楼房似乎都摇晃起来。
  此情此景就像是《聊斋》里昏暗的夜晚,在本来就荒芜的废墟之中,又遇狂风大作,雷鸣闪电,似乎那披发獠牙的鬼怪随时都会从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钻出来一般。宁夏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大声尖叫,或者倒向旁人的怀中,而是目光专注地望向了被闪电扫过的房间一角。
  "什么?"林伟懵懂不知。
  宁夏摇了摇头,走向北面的墙角,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我明明看见在这里的啊!"说着用手指着墙角。看着宁夏手指的地方,那个墙角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难道宁夏所指的,是那飘荡在空中的幽灵?一想到这里,林伟忽然打了个冷颤,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顿时飘荡在昏暗的房间内。
  又是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天际,透过窗户的那道缝隙,折射在宁夏所在的墙角!
  宁夏猛然间睁大的双瞳之中忽然泛起一道血红之色,一行清晰的古怪文字斜斜地出现在了两面墙壁夹角的折角处。她身上的力气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抽干了,几乎要跌到在地板上。
  "看!那行文字!"宁夏大叫起来,但随着闪电的瞬间消散,那行夹角处的血红文字也随即消失。
  "什么文字?"林伟被叫声喊得心惊胆战,生怕她看见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
  "就是那行文字啊!你没看见吗?"宁夏有些激动,那行血红的文字与葵花古镜背面的文字一模一样。
  林伟吃惊地望着激动的宁夏,不好插话,他根本不知道她嘴里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宁夏仍是眼睛死盯着墙角,对林伟说:"你注意了!闪电的时候,好好看着这个墙角!"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