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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兰樾-古镜魂迷

_2 兰樾(当代)
  "哎!我找到了苏云的包和日记了,你想过来一起看看吗?"宁夏在陈瑛临走前问。
  "你先看看吧!我这段时间没有空,下周末再联系吧!"陈瑛掩饰不住脸上的欢乐,脚步轻盈地下楼去了。
  "真是见色忘友!"宁夏断定陈瑛谈恋爱了。
  "懒猫!起床了吗?你赶快过来一趟吧!我们一起看看苏云的日记!"宁夏不由佩服陈瑛的睡眠,这家伙一定是玩了整晚的游戏。
  "好吧!我过来吃晚饭!你要做好吃的啊!"那边传来陈瑛的声音,宁夏挂断电话,出去买了一些小菜回来,开始在厨房捣腾起来。自父母出事之后,她就学会了做各种饭菜,在同学之中一直被传为佳话,苏云和陈瑛以前都经常过来蹭饭。不知不觉,一看时间,居然已是七点多了。她也不着急,陈瑛是出了名的慢半拍,从她过来也需要四十分钟,而且又打扮梳洗一番,两三个小时的磨蹭是常事。
  把肉汤放在小火上炖着,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电视里五花八门地放着电视,宁夏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熟睡中的宁夏,她被吓得跳了起来,一阵胡味从厨房涌了出来。
  "不好!"宁夏大惊,忙跑到厨房,厨房内煤气灶上炖着肉汤的瓦罐已经四分五裂,瓦罐的碎片混合着肉块四处散落,汤汁也全部洒落。
  宁夏忙把煤气灶关了,看了看时间,才炖了不到半小时,瓦罐怎么就炸开了呢?她可惜地看了看地上那些肉块和浓浓的汤汁,动手收拾起厨房里的一团乱。手在收拾瓦罐碎片的时候,右手手指忽地被一块碎片划伤,鲜血流了下来。宁夏心中猛然一凛。
  等她收拾完毕,陈瑛还不见到来,宁夏看了看时钟,都快九点了,不由奇怪,动作再慢也应该到了。她拨打了陈瑛的手机,手机接通之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是陈瑛的手机吗?你是谁?"宁夏皱眉,她怀疑陈瑛的电话被人偷了。
  而那边却传来那个男人急促的声音:"我是市立医院急救人员,你是伤者的朋友吗?你的朋友被车撞成重伤,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中,你最好赶到市立医院来!"
  "什么?"宁夏全身一阵发软,她再次确认询问道:"伤......伤者是个女孩吗?"
  "对!短发!圆脸!"那边传来一阵乱乱的声音,"快!快!止血!输氧!......"便挂断了电话。
  宁夏一阵昏眩,过了几分钟,她镇定下来,立刻打车赶往市立医院,在途中,宁夏忐忑不安地给陈瑛家中拨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当赶到市立医院手术室的时候,陈瑛的父母已经早到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可能是医护人员拨打过电话了。
  此刻已进入午夜时分,整个市立医院大部分都静悄悄的,仿若一只进入梦乡的巨兽,而这只巨兽在梦乡中,也依然在不停地吞噬着陆续离开这个世间的孤独灵魂。巨兽唯一灯火辉煌的,是"它"的急症室。
  急症室里灯光都是那种苍白得发绿的日光灯,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出那种毫无血色的病态来。过往的医护人员和就诊的病人似乎都被这种与地狱相近的环境影响,毫无任何生气,整个大厅空荡荡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墓。宁夏顿时感到一种凄凉和无奈,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顺着长长的走廊过去,宁夏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走廊尽头的陈瑛的父母亲。顺着甬道般的走廊走过去,陈瑛母亲满脸泪水,虚弱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不住地抽泣,陈瑛的父亲眉头紧蹙,哆哆嗦嗦地抽着香烟,不时地在发抖。
  宁夏一阵心酸,走了过去。
  "阿姨!叔叔!"宁夏的声音也在发抖。陈瑛的母亲点点头,已经没有任何精神,陈瑛父亲忙说道:"坐!"说罢也不再开口。她只好心神不定地坐着,陪着两个老人一直等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宁夏哽咽道。
  医生近似同情地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宁夏的头"轰"的一声,心中的一丝希望终于崩溃,心头像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眼前顿时一阵昏黑。而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声,接着传来陈瑛父亲急促的声音:"宁夏!快帮忙!你阿姨昏倒了!"
  陈瑛父亲扶起全身软得像条鱼的陈母,暂时在凳子上休息。手术室又打开了,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白色的床单上印染开来的血迹,就像是雪地里开过的梅花那样醒目刺眼。陈瑛一动不动的身形躺在床单下面,随着病床的推动而微微颤动。
  宁夏猛地站了起来,病床在医生的示意下停了下来,她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掀开了床单,下面躺着的正是那个熟悉的陈瑛。此刻的她半边脸部被血渍染红了,双眼紧闭,那平日里可以滔滔不绝的嘴唇此刻也永远地闭上了。再也坚持不住,身体软软地滑下,手指滑过陈瑛身上那件几天前自己借给陈瑛的灯芯绒蓝色连身裙,她跌坐在了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病床被护士推走了,医生扶起宁夏,安慰了几句,也走开了。陈瑛父亲再也坚持不住,低声哭泣起来。白得发蓝的冷色灯光下,整个医院走廊里渗透出一股极度的悲凉。
  警察进行了车祸调查,但是据目击者所说,当时在宁夏住宅外的一条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急速向陈瑛冲去,在陈瑛倒在地上之后,那辆黑色轿车丝毫没有停留,就急速而去了。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些,由于天色太暗,目击者连车型都没看清楚,警察说会立刻着手调查。
  几天之后,当宁夏陪着陈瑛父亲把陈瑛的骨灰捧回陈家时,陈瑛母亲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整个房间内暗沉沉的,东西凌乱地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陈瑛父亲来不及招待宁夏,忙去照顾已经神经恍惚的陈瑛母亲。她忍住巨大悲哀,帮助他们打扫起房间来,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收拾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内时,发现一旁的洗衣机上,挂着几件脏衣服。她又连忙整理这些脏衣物,准备打开洗衣机,却看到了陈瑛生前所穿的几件衣服和牛仔裤,其中,有一件正是陈瑛出车祸当天所穿的宁夏借给她的灯芯绒蓝色连身裙。
  那是宁夏在前几天借给陈瑛的,却没料到那居然是陈瑛在这世间最后穿过的衣服,半个月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不禁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当天晚上,宁夏一直处在极度悲哀之中,她头疼欲裂,伸手打开床头的一瓶抗抑郁药瓶,就着一杯冷水,吃了下去。她已经五年没有碰这种药了,但此刻,她怎么也抑制不住不去吃这种药片的感觉。双眼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喉咙干涩,她一回到家中,就一直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色变黑,又看着天色变亮。
  向单位请了半个月的假,就一直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每天就只吃一点点方便食物,不多时日,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天色乌沉沉的,又想下雨了,宁夏刚回到家中,雷雨就轰然而至,大滴大滴的雨滴打在客厅的玻璃上。透过纱窗,雨点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狂风,撩起窗帘,扑入客厅。手忙脚乱地忙四处关窗户,她有些奇怪,下午出门前是四处检查了,门窗都关好的,怎么现在窗户都四处大开着?幸好自己回来得及时,要不然房间内一定不堪设想。收拾好已经快七点了,炒了个鸡蛋炒饭,胡乱地填饱肚子,来到卧室,打开了电脑上网。
  宁夏打开自己的邮箱,看了看邮件,只有一封信,原文如下:
  你好!在博客上看了你得到古镜的经历非常惊讶,那看上去与我以前的一面古镜非常相似,但由于某种原因遗失了。请你出让你的那面古镜,立刻把价格报给我!
  对不起!我对你的收购没有任何兴趣!
  过了一会儿,那"复仇者"的邮件又来了,宁夏打开一看,居然是:
  五万元,如何?
  宁夏又回复道:
  对不起!不卖!
  "复仇者":
  七万?
  宁夏:
  NO!
  "复仇者":
  你不要太得意!!!
  宁夏:
  请自重!
  宁夏在回复了最后那封信之后,立刻下网关机了。她正在被这个蛮不讲理的"复仇者"气了一头的火气时,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电话,不禁讶异,再一看,原来是苏云那部红色手机在不断地发出声响,更奇怪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查到"古潭会所"之后,就把苏云的电话关闭了,怎么此刻又被开机了呢?
  "嘀零零"的声音不间断地响着,窗外的雨还在继续,窗户上被雨点敲打出来的声响与手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宁夏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拿过苏云的电话一看,原来并非来电,而是一条条仍在继续不断发过来的短讯!那"嘀零零"的声音正是短讯声!
  宁夏打开短讯栏,发现里面正在发过来的或是已经发过来的是一个号码为"136"开头的手机电话,打开里面的内容一一查看时,宁夏倒吸了一口冷气,短讯上显示: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
  所有二十多条短讯全部都是一样的内容,宁夏的手开始发抖,猛地一把丢开苏云的手机,手机短讯的"嘀零零"仍在不断地响着。短讯声大约又响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停止了,宁夏心有余悸地拿过来一看,是没电了,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又看了看刚才那些恶毒的短讯,宁夏浑身不寒而栗,房间里一股恼人的压抑感顿时扑面而来。她立刻起身,不管窗外的雨点,"忽"地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夹带着雨丝的空气涌了进来,感觉稍稍好过了一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忽然,客厅里传来一阵欢笑声,宁夏惊醒过来,走下床,打开卧室的门,难以置信地看着热闹非凡的客厅,沙发上亲热地坐在一起的是宁夏的哥哥宁康和他的上海女友简娜;而父亲则坐在他的摇椅上,看着手中的报纸;厨房里也灯火辉煌,母亲的身影正在穿梭不停,忙着做饭。
  看着这所有的一切,宁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把一盘辣子鸡端上饭桌的时候,对瞠目结舌的她嗔怪道:"愣什么,还不来帮我端菜!"被母亲拉近厨房,看着母亲高兴的神态对她低声吩咐道:"今天你哥哥第一天带女朋友回家,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天啊!此刻的情形不正是六年前元旦的那天吗?过了不到半年,父母因飞到上海看望儿子与儿媳,而遭遇了空难的。看着宁夏满脸诧异,大张着嘴巴,母亲皱眉了:"怎么了?这幅表情,不喜欢你未来嫂子?"
  宁夏忙摇摇头。
  母亲看了看她,又说:"怎么你今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神色有些不对!"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慈爱的母亲,一下子忍不住,宁夏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一把抱住母亲,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傻丫头!莫名其妙哭什么呀!"母亲诧异着拍拍宁夏的背,"我的菜还在灶上呢!快过来帮忙!"她站起身来,让母亲过去,抽泣着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立刻疼得松开了手,这究竟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为何会有疼痛的感觉?
  菜全部都准备好了,包括宁夏在内的五个人都端坐在餐桌前,气氛融洽地吃着饭。
  宁夏心情复杂地看着桌上的四个人,尤其是母亲和父亲,此刻就像是在播放六年前录制的电影一样,丝毫没有改动,她心里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还好,父母亲和哥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漂亮、时髦的简娜身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宁康忽然开口了:"爸、妈,我们想在今年年底结婚!"
  母亲感到有些突然,今天才见第一次面:"这么快?"
  简娜娇笑道:"阿姨!不算快,阿康都已经三十了!"
  "那你们的住房找到了吗?这么急!"父亲有些不解。
  简娜和宁康对望一下,宁康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和娜娜回上海开个律师事务所!房子嘛,就在那边选了!"
  "什么?"父母大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现在才与父母商量。母亲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顿时,饭桌上一阵尴尬。
  宁夏忽然有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五年前正是为了看望远在上海的宁康,父亲、母亲才不幸遭遇空难的。她顿了顿,向宁康建议道:"哥!你不考虑一下吗?"
  宁康笑笑,有些讪讪地对父母道:"不好再考虑了,娜娜已经......怀孕了!"
  顿时,饭桌上又是一阵沉默。
  母亲"忽"地站起身来,拉开椅子,铁青着脸,走进房间内,"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了。
  父亲忙起身,追到房间内,进去之后,也把门关上了。饭桌上只剩下宁夏三人,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宁康皱皱眉,起身对宁夏说:"我们先走了,你帮我劝劝父母!"简娜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跟宁夏告别之后,跟着离开了。
  宁夏忽然想起什么,忙追到楼道口,对宁康道:"哥!你不能去上海!你要是去了上海,爸妈就会......就会......"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父母空难的事说出来。
  宁康有些不耐烦:"会怎样?你说清楚一点!"她泪水"哗"地流了下来,眼光透出一种哀痛,轻声道:"你若去了上海,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宁康只以为宁夏是说客,瞪了她一眼,拉着简娜迅速离开了。
  宁夏在黑暗之中一把接过电话,慢慢地把听筒靠近耳边,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宁康。
  "小夏!"
  "......"宁夏不知道这是否是刚才梦境的延续或是别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但听筒内又传来宁康的呼叫声:"喂!喂!小夏!小夏!"
  "我在呢!"宁夏忙回答道。
  "吓死我了!以为你出事了呢?"宁康的口气比平时有些奇怪,声调是那种接近高音的部分,听起来怪异又刺耳。
  "什么事?哥!"
  "......"那边好半天没有说话,一阵抽泣声传来,接着宁康带有哭调的高音传了过来,"你嫂子她......她......走了!"
  "走了?"宁夏不明白什么意思。
  "呜呜呜......她今天被......一辆水泥卡车......压了过去......"宁康的哭声混合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终于说完了。
  心中一凉,听筒从手中滑落,宁夏瘫软在沙发上。从断断续续的宁康的哭诉中得知,简娜在下午下班回家,路过一处施工工地的时候,忽然,施工工地中一辆疯也似的水泥搅拌车朝简娜冲了过去,并一直到撞到对面楼房的墙壁上才停止下来,对面楼房的墙壁都被撞了一个大窟窿。简娜当时的惨状简直可以用"被压成肉酱"来形容,整个身体几乎已经不可辨认。宁康一听说,几乎立刻昏倒,在极度悲伤和恐惧之中,他才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世上唯一的妹妹拨通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几天,宁夏几乎每天都给宁康打上十个以上的电话,为的是不让宁康崩溃和失去理智。他一度在电话中提到过那个喝醉了的水泥车司机,尽管他已经被警方拘留。但宁夏还是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他准备去向那个司机报复。
  担心了整整半个月之后,宁康从上海回来了。
  宁夏低头想了想,口中自言自语道:"对不起,苏云,请你原谅,我想知道你自杀的原因,所以不得不看你的隐私了!"叹一口气,打开日记本,细细地看了起来。
  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出现在眼前,苏云以她那惯用的蓝色墨水记录着所发生的一切。宁夏看了看日记的时间,这本日记本较新,时间是从一年半前开始记录的,到苏云自杀那天,大约有五百多篇,宁夏为了找到苏云男友的信息,只得一页页地翻看,一些无关紧要的篇章就跳过去,首先让她注意到的是二00六年上半年的:
  二00六年,一月十四日,阴:
  今天是周末,还有几天就放春假了,父母等着去我回去过年,但我的心,却在他身上。今天他又早早地走了,据说是要去买礼物给家人。我知道,他的礼物是属于别人的,他的欢乐也是属于别人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陌生人!
  宁夏看到这里,不由心酸,苏云感情上的无奈和落寞,作为好朋友的她,居然都没察觉出来。她接着往下看:
  "二00六年,二月十一日,多云有小雨:
  昨天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而又难忘的夜晚,他说是把情人节提前给我了。原因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介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可以忘记,包括委屈和寂寞!
  看到这一篇时,宁夏已经料到苏云和那个"他"是一段不能为人知的恋情,难道对方是个有家室的人?
  宁夏又翻了几篇,没有提及那个"他",眼皮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日记本上的小字像小鹿跳舞一样乱蹦起来......
  "小夏!小夏!"有个轻柔的甜美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宁夏翻了翻身,眼睛仍未睁开。
  "小夏!小夏!"那个轻柔的声音依然在宁夏耳边轻轻唤着,她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想把眼睛睁开,但眼皮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使劲都睁不开。
  "小夏!你认出我了是吗?"那个甜美的声音似乎就在宁夏的身边,恍惚间,她猛地从这个江南口音听了出来-简娜!
  顷刻,宁夏一个冷战一激,眼睛忽然睁开了,果然,正是简娜!她正坐在床脚处,正盈盈微笑看着她,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依然年轻美丽的女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怎么回事?是梦境吗?抑或是别的什么?
  宁夏口中又呼出一口雪白的气体,卧室的温度像是陡然降至零点,把身上的被子紧紧地裹了又裹,但似乎仍低挡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寒冷。简娜仍在微笑,那种笑容带来的不是舒心,而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半个月前,简娜不是出事了吗?眼前这个简娜,究竟是谁?
  宁夏伸出一只手指,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加剧了她的恐怖。她惊惧万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简娜,希望这个真实的梦境尽快消失。
  "嫂子。"结结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简娜,古怪又恐惧的感觉让她大脑一阵发昏,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小夏!"简娜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哀和无奈,声音充满了无限的忧伤,"你知道吗?你哥哥变心了!他不再爱我了!"
  "不会吧?"宁夏本不想开口,但不知怎的又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相信我?"简娜的脸忽然逼近宁夏,原本秀丽的脸庞在近距离的视角下已经变形。宁夏的心差点冲出胸口,忙摇头表示相信她。
  简娜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眼神望向窗外,幽幽地说道:"你们都不相信我,我知道!但是他相信我!"
  "哪个他?"宁夏不知道简娜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男是女?
  "就是乡南的主人!"简娜口音带有极重的江南口音。
  "什么'乡南'?"宁夏一时听不明白。
  "是他告诉我的,不会错的,你哥哥爱上别人了!"简娜幽灵般的眼神又望向宁夏,只觉一阵冰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简娜那张比纸还苍白的脸越来越逼近自己,宁夏浑身无力,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小夏!小夏!"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睁开眼一眼,面前的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简娜,而是满脸焦急的宁康。
  "做噩梦了?"宁康皱眉递过来一杯水,宁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接着不住地喘气。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吧!"宁康说完便出去了。
  宁夏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起来换了一件睡衣,重新睡下,但刚才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挥散不去。
  宁夏这几天都陪在沉默不语的哥哥身边,每日做的饭菜他也只吃上两口,就马上进到父母生前的房间里去了,为了不让宁夏打扰,他居然锁上门。看着哥哥的状态,宁夏心中焦虑不安,他已经禁不起折腾了,她正坐在客厅内不住流泪的时候,手机忽然"嘀零零"地响了。
  打电话的是方健:"宁夏吗?你在哪里?赶快到'山雨花园'余教授家来,我在余教授家等你!"声音焦急又紧张,话音未落,就把电话挂断了,与往日那悠闲镇定的口气截然不同。
  宁夏这才想起,那个方奁放在余教授家中已经好多天了,自己因为哥哥的事情,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要不是今天方健的电话,她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来。走到父母房门前,仔细倾听着宁康的动静,里面静悄悄的,可能是睡了,她蹑手蹑脚地在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宁夏有些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朋友约好了!"宁康打量她片刻,冷冷道:"早点回来!小心点!"说罢又把门关上了。半小时后来到了余教授家时,方健已经在客厅里了。余教授的妻子不断哭泣地半躺在沙发上,方健和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不断地安慰着。
  "你来了!"方健一见到宁夏,马上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年轻人道,"这是我的朋友!"接着又对宁夏介绍道:
  "这几个都是我的同学,我们都是余教授的学生!"
  宁夏友好地朝那几年轻人点点头,在一旁坐下了,看了看房间,似乎没有看见余教授,轻声对方健道:"余教授呢?"
  此话一出,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沉默起来,气氛一时尴尬,宁夏有些发怵,担心是否自己说错话了。
  余教授的妻子又哭了起来,方健一脸沉重,在宁夏耳边低声说道:"余教授前天晚上出事了!"
  "出什么事?"
  "他被人发现晕倒在黑镇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被人送进医院之后,今早因心脏衰竭在医院过世了!"方健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宁夏几乎体无完肤。
  黑镇废弃屋子!
  宁夏一时失神,双眼呆呆地望着方健。"要不你在书房等我,我们商量一下余教授的后事!"看着惊恐不知所措的宁夏,方健以为是死亡让这个女孩失常,忙把她扶进书房坐下,轻轻带上门,与同学商量去了。
  宁夏跌坐在一张木椅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又是死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死亡像影子一样追随得她如此紧密?
  地狱的使者?这个念头一窜入脑海,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抬起被泪水挂满的脸颊,眼光四处寻找着前些天寄放在这里的那个紫褐色的方奁!
  方奁!没错,就是那个方奁!那个给人带来厄运的方奁!宁夏停止哭泣,立刻在余教授书房内三面巨大的书柜里找寻起那个方奁来。但只看了看书柜的玻璃门,至于书柜下方的柜子和案几下的几个木箱,她没有去动它们,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方奁没有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宁夏只好作罢,等待着方健。
  余教授的案几上胡乱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稿纸,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本《明代杂史》翻来看,但由于内容生僻,赶紧放下了,又拿起了一本《中国古镜研究》,但没看几页,也看不下去了,此时,一本颜色极为陈旧的线装书从《中国古镜研究》的下面露出了来,宁夏好奇地挪开上面的基本研究类专业书籍,拿起了这本古旧的线装书来。
  此书用繁体隶书竖行写着"古镜幽谭"四个字,没有任何作者的署名,书页全部都已经发黄,有几页像是被水渍浸透过,还遗留着暗黑色的痕迹。一翻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扑鼻而来,里面的字体也是那种竖行的繁体。如此来看,这是一本很多年前出版的古书籍。
  随意翻了翻,尽管竖行的繁体很难阅读,但其中的一段忽然出现的"黑镇"二字引起了宁夏的注意,里面的文字均是古文,看起来很费劲,但却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吸引,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明代中后期,一个曾在北京的卫姓高级官员因得罪权贵,被流放到了黑镇上,由于他所携带的家底较厚,因此也在黑镇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起了一方霸主,连当时那些县令都要对这卫家恭敬三分。
  卫姓官员名权,来到黑镇之后,盖起了一座大宅子,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几乎就是一个微型的皇家园林。令人乍舌的豪财使当地人都为之震撼。而卫权则大胆地为这个宅子取名叫"麒麟阁"。
  但令当地人奇怪的是,这个卫权年近四十,居然没有婚配,在大宅院建好的第二年,就在黑镇上四处托人说媒,要找一个好人家的媳妇,而且并不要求门第,只要温柔听话就可以。如此一来,黑镇方圆十几里地方的人家都开始贿赂此地仅有的几个媒婆,想把自己家成年或未成年的女儿嫁入"麒麟阁"。
  最终,四处比较之后,卫权娶了当地县令的独生女儿为妻,断了其他人的念头。县令女儿在众人的羡慕之中开始了"麒麟阁"中深宅大院的生活。县令因此得到了一大笔丰厚的聘金,心想女儿嫁给了金龟女婿,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还没有三个月,县令女儿就与娘家失去了联系,再也不见人影。县令几次想借口上门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十分郁闷。
  县令极为恼怒,回到县衙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女儿是落入了虎口,难以出来了,但苦于当时的明律,只能作罢。
  卫权又风风光光地娶了当地一个商贾的女儿,与上次一样,不到三个月,商贾女儿也没能够与娘家再来往,犹如消失了一般。没几天,卫权又得意地宣布,要再纳一个妾室。
  商贾同样疑窦重重,无奈中找到县令,共同商量对策,二人决定,悄悄派人直接去府衙,状告卫权。可就在二人商量完的当晚,商贾和县令的府中居然同时失火,大火把县令和商贾两家人全部烧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黑镇上的人惊慌了,开始怀疑起来,再不原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卫府,以免遭遇前车之鉴。
  但卫权看中了一个老中医的女儿-姬雪,强行欲将姬雪娶回卫府,老中医一家敢怒不敢言,也就应允了。在第二天姬雪被迫嫁入"麒麟阁"之后,就开始了在这个大宅院中离奇诡异的生活......
  看到这里的时候,宁夏被从客厅进来的方健打断了。宁夏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了《古镜幽谭》。
  "他们先走了!"方健眼中掩饰不住悲伤。
  这时,余教授的妻子进来了,哽咽地对方健说:"这次要谢谢你们了!这里所有的书籍,你们尽量选些带回去留作纪念。我准备回老家去,剩下的书籍,麻烦你们几个同学帮忙处理好了!"说着,强忍住极大的悲痛,离开书房,进卧房休息去了。
  看着悲痛的余教授的妻子,宁夏感同身受,一联想起之前失去的亲人朋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方健顿感奇怪,宁夏与余教授只有一面之缘,为何会如此悲恸?看着他疑惑的眼光,宁夏把之前失去好朋友的事说了出来。
  "是啊!一下子失去最亲近的人,的确很痛苦!"方健叹一口气,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对了!"他又忽然开口,"你的那个方奁,我问了一下师母,她居然从未见到过,所以我想请求她,来这里找一找,她同意后,我才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这是师母给我们的各个柜子的钥匙!"说着把一串钥匙掏了出来。
  二人开始打开各个书柜被锁上的柜子寻找那个方奁,但奇怪的是,里面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摆设之外,居然都没有。方健又打开了案几下面的几个红木古董箱子,里面摆放的是一些线装古籍书本,也没有发现方奁的踪迹。
  方健抓抓脑袋:"奇怪了!余教授把东西放哪里了?"
  而此刻宁夏的心里却在想,找不到更好,这个给人带来厄运的东西,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了。
  "走吧!我不想找了!"宁夏拉住方健准备离开。
  "说什么呢?那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很有研究价值的!"方健有些生气宁夏的这么不在乎。这些古董,正是考古学者们了解当时社会发展情况的一个记录物,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往往在无意间记录下了当时社会的各个细节,是非常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更何况那面古镜的背后,还有一行难以言状的奇怪文字,说不定由此可以解开很多历史学家都难以解释的一些秘密。
  听方健说教般地解释完,宁夏只有留下,见方健仍在执着地四处寻找方奁,只有坐在案几一头的靠凳上等待。
  方健用手敲了敲立在书房一角的一个大花瓶,那是一个仿明时期的青花,里面竖着许多书画卷轴。方健把花瓶里的卷轴全部掏了出来,又伸手朝里面探探,花瓶很深,方健的整个手臂伸进去,还几乎够不着底。
  "里面有个纸包!"方健索性把头伸了进去,传来一声瓮声瓮气地声音。宁夏忙起身走过去,见他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包,把卷轴都放回花瓶,忙不迭地打开了牛皮纸包。牛皮纸包里面居然还有一层白色丝绸包裹着,方健打开了丝绸,果然,那个方奁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
  被余教授用白色丝绸包裹着的方奁放在手中,手指透过丝绸那滑腻的触感,再次触碰到方奁盒盖上玲珑剔透的雕刻时,宁夏心中又涌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好了!终于物归原主了"方健似乎安心了。
  "那好!我们走吧!"宁夏把这个让人心神不宁的东西放入背包中。
  方健点点头:"你先走吧!我帮余教授清点一下他的书籍!"
  宁夏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能不能把那本书借给我看看!"她手指着案几上的那本《古镜幽谭》。
  方健马上把书递给了她:"你都听师母说过了,你觉得有用的,可以保留它的!"
  宁夏忙说道:"那你帮我谢谢师母了!"
  方健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我不送你了!"
  带着方奁和那本古书,回到家中,宁康还紧闭着房门,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仍是静悄悄的。
  自宁康回来之后,也不好对他说什么。他看上去好像很需要安慰,但是一旦宁夏试着开口,他就立刻离开客厅,把自己关进父母的书房内。所以宁夏也由着他去,毕竟她自己也是极其脆弱的,一旦说了什么激动的话,自己可能都会哭晕过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方奁放入抽屉。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钟,把那本《古镜幽谭》打开来,一种强烈的欲望使她接着刚才的那段继续往下看:
  姬雪在新婚的第一夜就被卫权冷落了,又冷又饿地等了整个晚上,就这样沉默地过了第一个新婚之夜。
  接下来就更古怪了,姬雪居然被人用一把大铁锁锁在了新房里,就只见到过一个每日三餐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的中年女佣人,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在卫府的感受就像是跌入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冰冷的坟墓,没有任何一丝活气。
  终于有一天姬雪忍不住走出厢房,想四处逛逛时,无意间来到了一处被卫府荒废了的令人恐惧的园子,在园子里姬雪发现了一间锁着一把大铁锁的房间,里面还隐约传来一些细微的古怪声音。她看到了一张令人惊惧的面孔,晕了过去......
  姬雪已经得知自己与之前的两位太太一样,被莫名其妙地囚禁了起来,她想尽一切方法向逃出此地,但几次都被管家和女佣抓了回来,跑不掉,她就每天看着娘家带来的一面镜子发呆......
  "镜子!"看到这里,宁夏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又是镜子!她忙接着往下看:
  在这极度凄惨的地狱般的厢房里,姬雪长时间见不到一丝阳光,除了那个半句话也不多说的女佣人,姬雪看不见任何活物。不知过了多少天,姬雪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白发。由于长时间以来的禁锢,她感到自己就像是度日如年,精神已经接近疯狂,甚至想到了自杀。
  但自杀计划屡次失败,她的房间里最后连个有锐角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于是她开始绝食。当女佣人发现姬雪粒米未进的时候,姬雪被男管家和女佣人强行灌入米汤,将她那微弱的生命维持了下来。
  姬雪几乎崩溃了,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地狱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终于疯了,每天穿着那套她刚嫁入卫府时的大红衣裙,定定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那面镜子,反复地梳着她头上已经全白的长发!
  宁夏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红色衣裙、镜子,这个姬雪莫非就是她在黑镇上见到的画像上的女子?她们有着那么奇异的相似。宁夏不敢断言,心有余悸地接着往下看:
  姬雪疯了以后,一个白衣女人出现了,似乎她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有一天晚上,姬雪穿着她那套已经变色发暗的红色衣裙在开着窗户的厢房内静静地梳着白色长发,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姬雪的镜中。猛一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窗外只有几株海棠被风吹动,不停地摇晃着。她眼中忽然闪现出一股巨大的恐惧之色来,原来她并没有真的疯,而是为了让白衣女人放松警惕,自己才有可能逃出这个地狱。
  又过了几天,每天晚上姬雪几乎都在镜中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第五天晚上,当那个白色身影出现在镜中时,她极度恐惧地大叫起来。女佣人赶了过来,但并不相信姬雪的疯话,直到姬雪迫不得已把装疯的事说了出来。白衣女人此时冷冷地出现在身后。
  在极度沉默中吃过晚饭,他又一声不响地进房间里去了,收拾好之后,宁夏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网。邮箱里有几封邮件,一看署名,不由眉头皱了起来,这些都是那个曾经恶言求购古镜的"复仇者"!
  第一封:
  怎么?还想坐地起价吗?我可不加一分钱!
  可能是宁夏几天都没回复,第二封又来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三封:
  丫头片子!不要惹火我!
  第四封:
  有你好看的!!
  第五封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骷髅头的图片。
  宁夏冷笑一下,看了看最后那封邮件,时间在五天前。她正要点击"删除",忽然心中一动,她又打开第三封邮件:
  丫头片子!不要惹火我!
  "丫头"?宁夏一愣,这个"复仇者"如何知道自己的性别?
  宁夏想了想,马上给方健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却不在服务区内,一时之间打不通。她立刻把复仇者的几封邮件转发给了方健,当一封封邮件转到"千年亡灵"的邮箱时,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千年亡灵"、"复仇者",宁夏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个网名,继而又摇了摇头,关上了电脑。
  夜色渐渐深了,宁夏毫无睡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她的精神一直亢奋着,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悲伤,总之,这些情绪像一团浆糊一样搅得宁夏的大脑一片混乱。
  宁夏翻开苏云那本白色硬壳的日记本,接着上次的篇章继续往下读:
  二00六年,三月十一日,晴
  今天,他带我去了一个豪华得令人乍舌的宫殿-'古潭会所',并为我花了近四万元办理了一张会员卡。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并不想他在我身上花那么多的钱,但是他却说,一直以来没有给我一个名分,实在觉得太歉疚,而且又不能一直像小偷一样出入我的住所,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普通人根本进不来的地方。
  我的这张会员卡包下了'幽兰斋'半年的时间。花了近十万元,不过在这里可以安静地不被人打扰地休息和进行各种各样富人们才玩得起的游戏和体育运动。
  而我们,却只是在'幽兰斋'天井中的靠椅上静静地享受阳光、喝茶、聊天!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仿佛世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抛开,所有欢乐的时间都凝固在了'幽兰斋'里。
  是啊,一切都只属于'幽兰斋',一但离开'幽兰斋',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我又要开始那烦人的各种工作、应酬,包括假装不认识他!!
  宁夏看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苏云的恋情一直笼罩着一层不可挥散的阴霾。
  二00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小雨
  今天我在'幽兰斋'等了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出现。我一直在打他的电话,上午他还接我的电话,但后来可能是他太太在身边,他就谎称我是个烦人的推销员,一次次把电话挂断,直到傍晚,他索性关机了。我一阵无名火,把手机摔碎了。
  晚餐时间,服务生送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但我没有任何胃口。我在卫生间里放了整整一大桶热水,把自己像块海绵一样泡了进去,等全身发热了,才发现脸上也布满了泪水,我又哭了。我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连父母都难得见到我哭泣的,可为了他,我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几乎都被哭光了。
  晚饭前,他又打了个电话,解释说需要晚一点过来,要我一个人先吃饭。我放下电话,一人坐在院子的凉椅上,看着太阳从屋顶落下去,一种落寞顿时涌上心头,难怪古时的诗人一看到落日,就会产生无尽的忧愁烦恼来。
  晚饭时间,服务生把我之前点的菜用推车送了过来,都是他喜欢的菜肴,我随便用筷子夹了夹,就没有胃口了。索性带上厢房钥匙,出去转转。
  暮色之中,整个会所极为有规律地把每条小路上的路灯打开了,落日的余晖使这些古色古香的路灯灯光显得有些微弱。我随便沿着一条小路,朝会所得深处走去。
  一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两三个操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穿着高尔夫球衣,喧哗地朝餐厅走去。我又换了一条小径,避开了餐厅方向的热闹。
  我一路看了看,这里大约有一百多栋"幽兰斋"这样的明式小别墅,在会所南面还有一个面积巨大的运动场,除了普通的各个运动场所之外,还包括了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赛马场和一个狩猎场。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对这里优美的环境感到舒心和愉快,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属于我们俩的世界。
  路灯在北面靠后山的地方渐渐稀疏起来,直到山脚,小路和路灯同时停止往前延伸了。我回头看了看,我似乎离开主体建筑物太远了,那些三层的明式建筑物如同一个个匍匐不动的怪物,偶尔从厢房被透出的灯光,就像是这些怪物忽闪忽闪的眼睛。
  周围的暮色越来越浓,小路两旁的灯光在空旷的山脚下显得微不足道,一股股略带寒意的冷风从山上吹了下来。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奇怪,怎么最近总是有些感冒,已经四月下旬了,温度怎么会那么低?
  我身上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短裙,寒意顿时使我打了个冷颤。我准备沿原路返回。当我转身朝"幽兰斋"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右边眼角闪过一丝微微的光芒来。
  我转过头去,那光芒似乎又熄灭了,我静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去,可那眼角边的那丝光芒又亮了起来,我再次朝右边望去。是了,就是那丝光芒,微微地在我右侧不远处闪烁着。我定下身形来,那丝光芒渐渐变大,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光团,奇怪的是,白色光芒的周围,隐隐约约地显出一种古怪的红色。随着光团的渐渐移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盏白色的纸灯笼,就像电影里拍摄古装片时,那些打更的人手持的那种式样的灯笼!
  我心中忽然一阵寒意,什么样的人才持那样的白色灯笼!我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就不能动弹了。直到那盏灯笼被持着的主人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来人。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但看得出来,她已不算年轻了,可能四十岁了。这个古怪而美丽的女人头上居然戴着一头厚重的假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那发髻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连鬓角紧贴肌肤的发丝都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来。而她身上穿的,更是让人觉得古怪莫名,上身穿一套大红色的明式服式,就像是古装片里即将出嫁时穿的衣服一样,红色的底子上绣着一些花鸟图案,上衣外还套了一件滚着动物皮毛的背心,奇怪,已经快进入夏季了,她的妆扮为何像是在冬季?她的下身是一条红色绣有蝴蝶花纹的百褶裙,腰中系着一根长长的红色绦带。
  这个女人的整个装扮,就像是一个刚从戏台上下来的戏子一样。那身如鲜血般通红的色彩,被白色灯笼的光芒映照着,呈现出一圈诡异的血红色光芒,刚才我远远地看见的那抹红色,正来自于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我以为她是会所里的管理人员,但与那些美女领班不一样的是,这个女人的胸口,并没有佩带任何带有"古潭"二字的标牌。尽管她的容貌是那种极具古典的雅致,但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肌肤是那种白得如同纸一样的颜色,没有半点血色。而她看着我的冰冷的眼神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才拥有的,与现代这个社会的大多数女子是不一样的。
  我的冷汗一下子把身上的短裙湿透,浑身开始发抖,吃不准是恐惧还是她身上那股透人的寒意。她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神中探寻什么,又说了一句,确切地说,是唱了一句:"你在等一个人?"
  "我......我不等谁?"我本不想回答她,但却在她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申辩。
  "哼!我知道你在等谁?你在等别人的相公!"她轻蔑地望着我,似乎把我看穿了,冷冷唱道。
  我几乎要昏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神中透出一股古怪的诡异,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唱腔唱到:"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什么?"我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一定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我的情况,在这里调侃我。
  "那个女人在地狱里等你!"女人那种恐怖的声调和所唱出的话语让我浑身发毛,我忽然像坠入冰窟一样,瑟瑟发抖起来,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提着灯笼,如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一直打着哆嗦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刚才那副场景仍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个女人古怪的声调仍盘旋在我的头顶。直到会所的管理人员发现我,才搀扶着我回到了"幽兰斋"。
  他在"幽兰斋"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见我的样子,忙帮我泡好了一桶热水,我半天才恢复过来,在他怀中哭泣着把刚才所见说了出来。但是他似乎并不相信,只安慰我说,给我的压力太大了,觉得非常抱歉。
  整个晚上,我几乎没有睡,听着他在身边发出的微微的呼吸声,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一种古怪的感觉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得我心里沉甸甸。
  宁夏看完这篇长长的日记,心里顿时像被一种强力挤压过一样,几乎窒息。
  这日记里的红衣女人,究竟是谁?
  不假思索,宁夏继续往下看,直到十几页之后,苏云在一个周末又来到了"幽兰斋"。
  二00六年,五月六日,晴
  今天下班后,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幽兰斋',十几天前如做梦般遇见的那个女人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决定再去见她一面,问清楚。
  但有些奇怪的是,会所的管理人员给我看了他们所有员工的相片,都没有那个女人的。当我讲述起那晚所见到的女人的模样时,那两个小姑娘显然都被震住了,大气也不敢出,也无法解释我那晚所见到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感觉我是个精神臆想者,但又不好说出来。
  林伟出现了,他是会所的总经理,他听完我的述说之后,眼神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眉头皱了起来,没有说话,俨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我看他的样子也挺为难的,忙解释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幻觉,不会向外说起这件事的。林伟听了大为舒心,忙唤人给我送了一盘新鲜的水果压惊。
  我在"幽兰斋"洗完澡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这次没有告诉他我在这里,我只想一个静静地呆会儿。
  看着窗外那深邃的夜色,我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去山脚边找那个女人。正当我思索的时候,忽然,一丝幽幽地如同鬼火般的白色的光亮出现在了正前方。对了,就是那团白光,那个女人手中白灯笼发出的光芒,她又出现了!
  我忙穿好衣服,飞奔似的离开"幽兰斋",往灯光的方向奔去。心中的疑问太多了,以至于把我心中那恐惧给活生生地压了下去。
  果然,那个女人手提那盏白灯笼仍然站在我上次走来的那条小路尽头,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她那依旧苍白的面容。她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红色的衣裙,发型也没变,就像一幅画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有些气喘,大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点点头,似乎我们之间已有了某种默契。女人又唱道:"随我来!"转身就走。
  没等我有半秒钟思考的时间,我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朝后山的深处走去。她的脚步也是那种戏台上才用得到的舞步,裙裾在她那优雅的脚步下亦步亦趋,随风摆动,透出一股动人的风韵。但这种风韵在此时此地,尤为诡异。
  大约走了近十几分钟,转了几个弯之后,我才发现我们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会所的所有建筑都被周围茂密浓黑的树木阻挡在了外面,一股树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但却带着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的寒意。经过上次的教训,我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夹克。我拉拉夹克的拉链,但觉得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已经透入了心房。
  四周的树叶被风吹起一阵波澜,发出"哗哗"的声响,眼前的女人仍用她那不紧不慢的脚步继续朝前走,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一幢突兀的建筑物忽然出现在前方,女人脚步停下了,把灯笼举高,我看清楚了这幢建筑。这是一幢与会所里大同小异的三层明式院落,但外表墙壁却破损不堪,大门也只剩下了一扇,里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山间的寒风一阵吹过,斜挂在墙上半扇木门忽然吱吱呀呀地怪叫起来。
  我顿时感到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后悔跟着这个女人来这个地方。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女人忽然开腔了,差点把我的心脏吓破。我摇了摇头。
  "此处正是当年明代一名官员的别院!"女人的声调幽幽地响起,诡异的感觉把我全身都包围了起来。
  "里面曾经住着明代的一个公主!"
  "公主?"我有些不解,这个女人把我引到这个鬼地方来,对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女人似乎并不理会我的感觉,依然唱着她的古怪的唱腔:"公主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却不甘心做妾室,便要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妻室毒死!但皇上发现了公主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大发雷霆,将那个男人贬到了此处。因公主已破身,皇帝不得已将公主下嫁给了那个男人。"女人唱到此处,忽然大口大口的不住喘气。我听得毛骨悚然,但强烈的好奇心使我没有打断她,听她继续往下唱,但她却开始用说了:
  "公主真正嫁给这个男人之后,却得了一种古怪的病,一种奇怪的失心疯,她有一种强烈的折磨人的欲望。她发疯似的折磨着府中所有的女眷。男人也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直到有一天,公主忽然要求男人再娶一个妾室回来。男人大为吃惊,公主的那种几乎疯狂的妒嫉心,怎么会要他再娶?但公主执意要求男人娶一个女人回来,只要是女人就好。男人因受制于皇帝派出的耳目,不敢得罪公主,硬着头皮娶了当地的一个县令的女儿回府。公主在县令女儿嫁入府中的第一夜就开始了她的计划,她要将县令女儿活活折磨死。男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县令女儿被公主的各种各样骇人的花招引入深渊,最后禁不住那巨大的恐惧而上吊身亡!"说到这里,女人停顿了下来,白色灯笼照射下,她眼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我被她的故事吓住了,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她继续说道:
  "在县令女儿自尽的几天后,公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再次下令男人娶妻回来给她折磨。当第三个无辜的女孩被吓得自尽之后,男人发誓再也不让无辜的人受伤害了,断然拒绝了公主的要求。于是,在公主的一次疯狂举动中,男人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子,朝公主砍去,而公主也在即将身亡的那一刻,用一把匕首刺破了男人的心脏,两人同归于尽了。"
  我静静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是否在用这个故事暗示我什么呢?
  我忽然有种被她戏弄的感觉,猛地转身离开。
  女人幽幽的唱腔在我身后响起:"你抢了别人的相公,是要遭报应的!那个女人在地狱里等着你呢?她的诅咒已经开始了!"
  宁夏呆呆地望着日记本里那令人毛骨耸然的语句,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女人幽幽唱戏的情形来,一阵寒意顿时侵入了肌肤,穿过毛细血管,直到心底最深处。
  她猛地合上日记本,大口的不停喘气,似乎刚才苏云的那番述说让她忽然陷入了一个黑不可见的深渊,深渊里正有一股不可预见的力量,用力地把她往下拽。
  从那面诡异的古镜中所见到的幻境,到苏云、陈瑛的相继死亡;《古镜幽谭》中姬雪的悲惨遭遇;再到苏云生前记下的这些离奇的经历,无不让宁夏惊恐万分,她隐约觉得发生在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被一种神秘而恐怖的力量牵引在一起!
  这些,都使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嘀零零"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把宁夏从沉思的漩涡中拉了回来。
  "喂?"宁夏没有看来电,就接了电话。
  "宁夏!是我!"那边传来了方健略为焦急的声音,"我刚刚才回到家里,看见了你转发的邮件,有点担心你,所以马上给你打电话了。你没事吧?"
  宁夏忙把思绪从混乱之中拉出来,说道:"没事!"
  "那个'复仇者'你认识吗?"
  "不认识!所以感到奇怪!"
  "对了!在得到那面古镜之后,你告诉过身边的哪些人?"
  "我的两个同学是最先知道的!后来我在博客中简单地说起了此事,但并没有详细说明。再后来,就是你和余教授比较清楚了!"宁夏想了想。
  "你的同学?"
  "不会是她们!"宁夏断然打断了方健的猜测,犹豫片刻解释道,"她们俩都出事了......"她简单地把苏云和陈瑛的遭遇说了出来。
  方健好一阵没有说话,忽然,宁夏想起了什么道:"刚才打你的电话,怎么没有讯号?"
  "我......刚才,刚才在余教授家中,可能是手机没有电了吧?"那边传来方健支支吾吾的声音。
  宁夏的心猛跳了两下,她口气平静地说:"算了!现在很晚了,我想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宁夏和上电话之后,心跳又加速起来,刚才方健的话倒提醒了她,确切知道她拥有这面古镜的人,总共只有四个人,苏云和陈瑛断然不是,那么方健和余教授呢?余教授近七旬的人了,难道还喜欢玩这些电脑之类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但她很快摇摇头,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如果真是方健,他为何要在余教授过世之后,急着帮她找回那面古镜呢?
  宁夏疲惫地吁了一口气,心中的疑问太多了。关上台灯躺下,窗外很安静,连丝风也没有,梧桐树也没有在对面的墙壁上表演皮影。辗转反侧,脑袋里已经被各种各样思绪挤得满满得,几乎都要爆炸了,根本无法入睡。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但大脑似乎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反而涌入更多的东西,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哥哥!"宁夏望着伤心不绝的宁康,心中顿时一阵酸涩,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小夏!"宁康回过头来,有些尴尬,但仍然掩饰不住眼中的悲哀,虽止住了哭泣声,但泪水依然没有停止。
  望着曾经迷倒过无数少女的那张英俊面容在几年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已慢慢步入中年的憔悴消瘦男子,宁夏更是泪如雨下。宁康比她大了近十岁,一直以来都极为呵护和照顾她,自从六年前尾随简娜去了上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得到宁康的呵护了。而现在,她反而要照顾这个看似成熟,但内心同样脆弱的哥哥了。
  喝了一口宁夏端来的热茶,他平静了许多,但泪痕仍然未干。
  "嫂子......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宁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一开口立刻后悔了,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但宁康似乎并不介意,微微点点头。
  "那你这次回来,上海那边的事务所怎么办?"宁夏松一口气,自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敢提他工作上的事。
  "我请朋友在那边帮忙,先暂时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宁康眼神极为伤感,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呢?你这几天怎么不去上班?"
  "我?我向单位请了假,想在家多陪你!"
  "陪我?不用!我一个男子汉,还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来陪?"宁康故作欢颜。
  宁夏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我还有几天假,要不然,我陪你去哪里散散心?"望着宁夏关切的眼神,宁康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好吧!你说,要去哪里?"
  "太好了!还是你来定吧!"见宁康的情绪似乎好转了起来,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宁康低头想了想,抬头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黑镇上住两天!听说那个地方的明式建筑保留得非常完好!......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发现宁夏的脸色陡然间忽然变了。
  "是这样......"宁夏低头想了想,把所有的事情,从黑镇上购回那面古镜到后来"复仇者"的威胁信件等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康。
  宁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宁夏身边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而且是极其诡异和令人惊惧的。
  "你是说你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人像?"宁康把眼前这个方奁反复把弄研究着,毫不怀疑宁夏的话。也许,旁人听了宁夏的话,觉得她可能产生了幻觉,但宁康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妹,她从来不会对家人撒谎。
  "嗯!而且,我总觉得这本《古镜幽谭》里的那个女人和苏云日记中写到的那个女人,还有我在那家冥器店里见到的那幅画,很可能有一定的联系!"
  "苏云的日记?"宁康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日记本,好半天没有说话。
  "哥!哥!"宁夏见宁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日记本,便递了过去,"你看看!"
  "不!不要给我!"宁康急忙朝后退去,就像日记本是块火炭似的。
  宁夏一时愣住。
  "哦,苏云是你的同学,还是你自己看吧。"宁康心神不宁地说道,说完扭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片刻之后,轻声地说道:"你想知道简娜的事情吗?"
  "嫂子?"宁夏感到有些突然,为何宁康会在忽然之间提到简娜?之前她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简娜的事,就怕引起他的伤心。
  宁康眼睛仍然望着窗外,口气有些疲惫:"其实简娜早在半年前,就有些精神失常了!而她最后的时光,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和简娜最初结婚的原因吗?"
  "她怀孕了,不是吗?"
  "是啊!她怀孕了,她是这样说的,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们所有的人,包括爸妈和我本人!"宁康的语气并没有怪罪简娜的意思,但此话却让宁夏震动不小。
  "如果她没有怀孕,你就不会马上和她结婚,也不会执着地去上海,那,爸妈也不会因为急着去看望你们而坐那趟飞机,也就不会......"宁夏望着宁康,说不下去了。
  宁康有些歉疚:"你此刻一定很恨她吧!是她间接害死了爸妈!"
  宁夏含住泪水摇摇头:"我不恨她,只不过觉得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我们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一种永远也解释不了的原因吧!"宁康深深地叹一口气,"其实,简娜在爸妈去世之后,非常愧疚,她几乎半年时间里都天天以泪洗面,最后还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
  宁夏吃惊地看着宁康,自己不也正是从那段最痛苦的时间内煎熬出来的吗?
  "她每天都在极度的忏悔之中,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希望爸妈能活过来。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但是,到后来,简娜的病情加剧了,她居然不时看见爸妈来找她,而且在大白天她也说能看得见。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和她父母商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什么东西?"宁夏追问到。
  "一个香囊!"
  "香囊?古怪吗?到处都有卖的!"
  "那是一个明代的香囊,简娜说是一个秘密的朋友的赠送物,我也没想那么多,她奇奇怪怪的举动太多了。"说到这里,宁康眼中划过一丝丝伤痛。
  "什么举动?"宁夏那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又不期而至。宁康看了看她,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顿了顿,说道:"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都与这个香囊有关。她告诉我说,这个香囊的主人是明代一个大富人家的太太!而且,也是被人陷害致死的!"听到这里,宁夏猛然间想起前两天做的噩梦来。简娜口中的"乡南"莫非就是香囊?那个"他"其实是"她",那个她梦里的女人。
  宁夏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了想:"是嫂子她......梦见的?"
  宁康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简娜说这个女人几乎每晚都来她的梦里,向她哭诉她所遭受的痛苦!"
  "什么样的痛苦?"
  "不知道!我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东西,但也不好去打击她,也就在一旁附和着说上两句,结果,到后来,简娜简直就走火入魔了!"宁康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
  "后来怎么了?"宁夏的疑问更深了。
  "简娜到最后,就荒谬地跟我说,那个香囊上留有被她梦见的那个女人的诅咒,如果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话,就可以杜绝第三者的加入!所以,简娜要死要活地一定要我戴上它!简直不可理喻!"宁康显然对简娜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
  "你戴了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能戴着那个鬼东西到处和客户谈官司,上法庭啊!"
  "那嫂子她没有意见吗?"
  "我表面上答应她戴着那个香囊,等一出门,就把它放在车里抽屉里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简娜发现了我的诡计,跟我大吵了一架!"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是那个红衣女人告诉她的,并要她小心我出轨!"
  "红衣女人?"宁夏重复了一下,只感觉空气中越来越冷了,那股寒气又开始入侵。
  "所以,我觉得,简娜梦见的那个女人,和你看到的,苏云见到的,总有点联系!但又说不上来!"宁康又翻了翻《古镜幽谭》,"连这上面的这个女人也好像和她们是一伙的!"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可笑,但她却笑不出来。
  "那个香囊呢?"她忙问。
  "不知道!我被简娜大骂了一顿之后,忙到车上去找那个香囊,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嫂子后来呢?生气吗?"
  "当然生气!不过,我向她发誓,今生不可能背叛她,她才肯原谅我。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又让她旧病复发了!"宁康的眼神又充满了悲哀。
  "有一次我们事务所和一个大企业的联欢晚会上,那家企业的秘书和我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被给我送电话的简娜在楼梯口碰见了,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和我说话,也再也不去任何地方,整天都窝在家里,神神怪怪地念着一些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语。"
  宁夏幽幽道:"当然了,嫂子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场面,自然又会难过了!"
  "哎!我当时也太没有考虑她的感受了,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就随她去了,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那个古怪的香囊,居然把它放在了我的枕头上!我第二天清晨才发现,被吓了一大跳,就呵斥了她几句。她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用手指着我,厉声地训斥起我来。我当时真的被吓倒了,她的那个样子,与她平日根本不一样,简直就像被鬼附了身似的,还张牙舞爪地要来掐死我,说什么是我害死她的。我忙唤来保姆,强行把她捆了起来,又通知了医院和她父母,只有再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宁康大口地喘气,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仿佛简娜的手就在一旁。
  "我是没有办法了!简娜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直到上个月......"宁康满脸痛苦地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变调,"她在医院扩建的工地上......"继而掩面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进那家医院的啊......"
  宁夏悲痛地看着宁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无助地哭泣着,心中的伤感更为强烈了。
  "嫂子......她的那个香囊呢?"沉默了片刻之后,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地问了一句。
  宁康说:"不见了!后来经过警方的调查,简娜好像就是去捡那个香囊才遭遇到意外的!那个香囊是个祸害!不见了也好!"说到这里,不禁流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来。没有作声,宁夏伸手抚摸着面前的紫褐色方奁上凸出的精致花纹,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这个方奁与宁康所说的那个香囊也有着奇妙的联系。
  "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过两天我陪你去黑镇!"宁夏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到房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坐起来,看看时间,居然已经三点多了,但她毫无睡意,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脑。
  宁夏在网页上打上了《古镜幽谭》四个字,她想在网上搜寻到这本古籍的完整的版本。结果,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网络鬼故事或是一些哗众取宠的网页名称,居然没有关于书籍的资料,看来,这本书的确是本孤本。
  正当宁夏胡乱翻看那些网页时,忽然从搜寻文字中看到了一段说明:
  "......《古镜幽谭》......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著名导演陈灿雨执导,拍摄地点选在了西南地区的一个古镇-黑镇......"
  "黑镇?"宁夏忽然看见窜入眼帘的两个字,心头一跳,立刻打开了这个链接网页。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上刊登的消息,原文如下:
  "明代传奇-《古镜幽谭》,述说了一个明代大家族的南迁后,由繁盛走向衰败的一个传奇故事,屡次被后人搬上戏台多番演绎。但后因战乱,戏本大多遗失,现遗留的古籍已多不完整。著名导演陈灿雨先生多年来呕心沥血,终于完整地整理出《古镜幽谭》,并改编成戏曲电影剧本,欲再现明代这个不为人知的传奇秘史。"
  这看上去像是一篇新闻报道,宁夏看了看时间,居然是一九九0年,这是十七年前的报道了。
  "《古镜幽谭》女主角姬雪,初定由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流芳多次在国内获奖,并在国际上获得无数好评......"这一段是专门介绍流芳的报道。宁夏简略地过了过,翻了过去,接下来的则让她大吃一惊,原文如下:
  "......《古镜幽谭》拍摄地选择在西南边陲小镇-黑镇的"麒麟阁",据说,这个卫府与小说中的卫府有着不寻常的联系,剧组选择在此地拍摄,也增添了故事的传奇和神秘的色彩......"
  "......《古镜幽谭》自开拍以来,流芳声称一直不能把姬雪这一角色饰演得很完美,她自己感觉略有欠缺,但观众对她的信心很大,陈灿雨导演也曾夸奖她的演技。"
  "......拍摄进行到一半期间,著名戏曲大师流芳因病猝死,女主角由新人刘倩担当,挑起了大梁。但后来又因剧组中一名男演员坠楼身亡;女二号的扮演者也接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后导演陈灿雨突然失踪,此片被耽搁下来。制片方欲换导演,因种种原因,此片被停滞。直至今天,仍是个未解之谜......"
  这篇报道似的文章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在其停办前所发表的一篇电影故事类的文章,被一些网友找到之后,粘贴在了一些博客之上。宁夏看了看时间,十年前的小道消息,不知其真实性有多少,但其中提到过的那个流芳的猝死和其他演员的死亡和疯狂,以及导演的失踪,让宁夏心头忽然一阵发慌。
  宁夏把"流芳"二字打入搜寻网页中,几百条讯息跳了出来,宁夏又加上"戏曲演员"四个字,便只出现了一条讯息。
  链接的网页是个专门介绍过气的演艺界的演员的网站,看上去并不像个官方网站。宁夏打开了"流芳"一词,几篇介绍她生平的报道出来了,无非是些赞誉之词,篇幅的最底端,有流芳的基本情况介绍:
  旁边的一张分辨率极低的照片慢慢地打开来,是张五六个人的合影,底下一行小字"右二为流芳"。宁夏点击了一下那张根本无法辨认出面孔的照片。一个窗口跳了出来,一张大大的照片出现在了上面。照片慢慢刷新,这六个人的头部慢慢显露了出来。
  六个都是女孩,都是二十年前那种过气的打扮,年纪看起来都差不多,二十几岁的样子,几乎都没有什么特色。仔细看了看流芳的样子,也很普通,是个脸庞圆圆的女孩,笑容灿烂,一股稚气未脱的样子。
  宁夏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流芳,感到非常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看照片的介绍:"摄于1980年,XX戏曲学校"。十八岁的流芳,自然就是眼前的样子。宁夏觉得这个流芳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又打开了另外一张小照片,名称为"表演中的流芳"。这是一组照片,照片里有不同时期的流芳扮演的各种角色的造型,宁夏大略地看了看,等她看到倒数第三张的时候,宁夏的血液忽然停滞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网页上慢慢刷新的照片-
  那发髻,面部表情,装扮,以及那身血红色的明式衣着,俨然就是宁夏在黑镇冥器铺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也正是宁夏几次在古镜中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子!屏住呼吸,片刻之后,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画像上的那个女人和她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流芳?宁夏看着流芳的那双眼睛,感觉就像是在盯着自己,那种在冥器铺里古怪异常的感觉忽然又来了,在流芳那冰冷的眼神中,宁夏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一阵寒意仿佛从电脑屏幕上扑了过来。
  接着往后看,后面两张也是如上一张一样的妆饰,只不过是和别人的合影。其中一张是二三十人的一张大合照,流芳站在前排的正中央,右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略带微笑,左边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亲热地挽着流芳的手腕。整张照片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微笑,只有流芳除外,她就像是这里面格格不入的一个陌生人,冷冷地抬着头,轻蔑望向镜头。
  往后翻,避开了流芳那咄咄逼人的阴郁眼神,画面上出现的是流芳和刚才前一张上右边那个中年男人的合照。流芳的表情仍是冷冰冰的,眼神没有望向镜头,而是望向她的左侧。尽管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依然笑容满面,但仍然掩饰不住整幅画面的那种寒意。
  这三张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那是幢古式建筑的院落中,旁边有个黑沉沉的水潭,水潭旁边有座假山。尽管是白天,但微微从屋角处露出的天空是那种让人心发慌的乌黑色,所有拍照的人头发都有些湿润,似乎天空中还飘着小雨。院子里看上去极为陈旧,整个环境阴郁而黑暗,宛若地狱的入口处。
  这,难道是"麒麟阁"?
  一行小字窜入她的眼帘:"流芳在电影《古镜幽谭》中的造型。"
  宁夏把流芳之前的几张生活照和后面的这三张化着古代浓妆的照片一比较,前后差别并不太大,难怪宁夏刚一看到流芳学生时代的照片时就觉得眼熟。心"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着,她无意间找到的十几年前的这个流芳,与那个红衣女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还是一种巧合?
  又翻到流芳的那张独照,这张照片是全身照,流芳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站立在院落中央,冷冰冰地看着镜头。那身大红色的衣裙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宁夏忽然想起苏云的一句话"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眼前的流芳,就像是全身在向外冒血一样,诡异而神秘。想了想,把这张照片下载了下来,用一个绘图软件打开了这张照片,把它放大,慢慢移动鼠标,流芳的身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画面停留在了她的左手腕上,手腕上洁白无瑕,就像瓷一般细致光滑,没有任何瑕疵。再移动鼠标,右手腕上同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记得苏云在自杀的那天对她说:"你见过她的!"
  说此话的时候,苏云正在向她诉说自己被上天惩罚的事情。而苏云口中的那个"她",正是宁夏在冥器店内见到的那幅画像上以及她在古镜中见到的女人。如果苏云日记本里记录的那个红衣女人和流芳是同一人的话,苏云怎么会在流芳死后十年在"古潭会所"见到她?假如苏云所见到的红衣女人不是流芳的话,两人怎会如此相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难道流芳还有一个双生姐妹?或许,苏云见到的红衣女人并不是宁夏所见到的?那么,又会是谁呢?疑问太多太多了,脑子里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纱,怎么也解不开。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她只得躺下,强迫自己入睡,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撒进来,一片清晖撒满整个房间,宁夏的目光被床头那阵柔和的光芒吸引,那是苏云日记本封面反射出来的月光。睡不着,干脆扭开台灯,翻开了苏云的日记本:
  二00六年,五月十三,小雨
  我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幽兰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周,我依然忘记不了那个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公主的故事呢?难道在提醒我,我这个第三者迟早要遭到报应的吗?还有,她最后说的那个女人是谁?谁在地狱等我?
  看到这里,宁夏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晚饭之后,我先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穿好了衣服,并加上了一件外套,拿了一支之前准备好的手电筒,鼓足勇气朝后山的方向走去。但这次有些奇怪,我没有在以往见到她的那个地方看见那团白色的光芒和血一样的衣服。会所的小路尽头静悄悄地,除了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辉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可思议,那个鬼一样的女人怎么没有出现呢?难道,她在那间被废弃了的房子里?一想到这里,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山间吹来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去山后那间鬼屋一样的房子去找她时,一阵幽远的唱戏声音从后山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是寒冬里吹来的一股冷流,刺激着我的全身,但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引着我往后山走去。
  我手执电筒,沿着上个礼拜她带我走的那条土路,穿过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来到了那幢古屋前。
  那幢古建筑就像是一只已经死去多年的巨大怪兽,在岁月的挤压之下几乎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堆难以支撑的骨架。怪兽此时就像被巫师使了魔法,苏醒了过来,睁着一只古怪的巨眼,狰狞地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那只巨眼,正是院子中央从二楼一扇窗户上挂着的一盏白色灯笼!那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真的宛若来到了《聊斋》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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