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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8 罗伯特(美)
"是的,"索姆笑了一声,"我又想起一首。
"他洒血的那一天,有两次黎明。
一次为哀悼,一次为新生。
红压着黑,龙神的血染在刹幽古的岩石上。
他的血在厄运之渊将人类从暗影中解放。"
岚摇着头,不愿再听,可索姆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不知道一天之内怎会有两次黎明,不过,轮回中的多数语句都不合逻辑。特尔之石永远不会陷落,直到转生的真龙挥起卡兰泽,可是那把无形宝剑就放在特尔之石的心脏中,他又如何能先把它挥舞起来,嗯?好吧,不管这个了。我猜艾塞达依会竭尽全力去实现预言。要是跟她们搅在一起,那么就要付出死在枯萎之原某处的高昂代价。"
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很艰难,但是岚办到了。"没有艾塞达依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我告诉过你了,上次我见到茉蕾是在石纳尔。她说过,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于是我就走了。"
"此刻没有艾塞达依跟你在一起?一个都没有?"
"没有。"
索姆用指节挠挠白胡子。他似乎很满意,也很迷惑。"那么,你为什么要问预言的事?为什么要巨灵离开?"
"我……我不想让他难过。他为了号角已经担惊受怕。我想问的就是,在预言里--有没有提到过号角?"他仍然无法一口气问出他的问题,"所有这些伪龙神,而现在号角又出现了。人人都认为,瓦勒尔之角应该是用来在最后一战召唤英雄之魂,与暗黑魔神战斗的,还有那个……转生的真龙……应该在最后一战里跟暗黑魔神战斗。我这样问,似乎很自然。"
"我想是吧。知道转生真龙参与最后一战的人不多,而那少数人认为,他会站在暗黑魔神的一边。很少人会为此去翻查预言。你刚才说号角怎么来着?'应该是'?"
"我们分开之后,我了解了一些事情,索姆。不论是谁吹响号角,甚至暗黑之友,英雄之魂都会来的。"
索姆浓密的眉毛几乎跳到了发际。"这我可不知道。你还真学了不少。"
"这不意味着我会容许白塔拿我来当伪龙神。我不想跟艾塞达依扯上任何关系,或者伪龙神、或者唯一之力,或者……"岚咬住自己的舌头。发疯了,你开始喋喋不休。笨蛋!
"小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你就是茉蕾要找的人,我甚至以为自己知道原因。你知道吗,没有男人是自己选择引导唯一之力的。那是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像疾病。你不能怪一个男人染上疾病,即使那病也许会把你也杀死。"
"你的侄子能引导,是吗?你跟我说过,那就是你帮助我们的原因,因为你的侄子曾经招惹了白塔的麻烦,却没有人能帮助他。而这,是男人会招惹艾塞达依麻烦的唯一理由。"
索姆盯着桌面,咬着嘴唇。"我认为,否认没有任何用处。你明白,有一个能引导的男亲戚不是人们可以拿来聊天的话题。啊!红结从来没有给过欧文机会。她们安抚了他,然后他就死了。他就是那样子,放弃了生的欲望……"他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岚大了个冷战。为什么茉蕾不安抚我?"机会?索姆,你的意思是,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抗这种能力?不用发疯?或者不用死?"
"欧文把他的力量压制了近乎三年。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他的力量,而且,也只是为了帮助他的村子。他……"索姆摊开双手,"我猜,没有选择。他住的那个地方的人们告诉我,他最后一年的举止一直失常。他们不是很愿意说,他们发现我是他的舅舅之后,几乎拿石头埋了我。我猜,他已经开始精神失常了。然而,他是我的亲人啊,孩子。我不能因为艾塞达依对他所做的事情而敬爱她们,就算那是她们不得不做的事。如果茉蕾放你走,那么你应该已经脱身了。"
岚沉默了片刻。傻瓜!这种事当然是没有办法对抗的。不论你怎么做,你都会发疯,然后死去。可是,巴'阿扎门说--"不!"索姆的紧密注视让他脸红了。"我的意思是……我脱身了,索姆。可是,我手里还是有瓦勒尔之角。想想吧,索姆。瓦勒尔之角啊。其他吟游诗人也许可以讲述它的故事,但你可以说,你把它握在了手里。"他发现自己的语气跟丝琳一模一样,可这只是让他猜测此刻她究竟身在何方,"除了你,我不愿意让其他人跟我们一起,索姆。"
索姆皱着眉,似乎在考虑,不过,他最后坚决地摇了头。"小子,我很喜欢你,不过,你跟我一样清楚,我之前帮忙只不过是因为有艾塞达依在搅局。沙恒的招数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这里还有国王赠礼,我在村庄里永远也无法挣到这么多钱。更令我非常惊讶的是,狄安娜似乎爱上我了,而且--同样惊讶的是--我也爱上她了。现在,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跑去受半兽人和暗黑之友追赶?瓦勒尔之角么?噢,这确实是个诱惑,我得承认,不过,不行。不行。我不愿意再搅进去了。"
他向前倾身,拿起一个细长的木头盒子。打开它,里面躺着一支笛子,朴素但是镶银。他合上它,推过来。"也许有一天,你又得卖艺维生了,小子。"
"也许吧,"岚说道,"至少我们还可以再聊聊天。我会在--"
吟游诗人摇头。"一次干脆的分手就最好了,小子。如果你总是跑过来,就算你从来不提,我也无法把号角赶出我的脑袋。而我不愿意跟它搅在一起。我不会的。"
岚离开之后,索姆把斗篷丢在床上,用肘子支着桌面坐着。瓦勒尔之角,那个农家小子是怎么找到……他把这个念头赶走。想号角想太久,他会发现自己跟着岚跑去把号角送往石纳尔了。那将会是个好故事,带着瓦勒尔之角,前往边疆一带,身后追着半兽人和暗黑之友。他恼怒地逼自己想起狄安娜。就算她没有爱上自己,像她那么有天分的人才也不是每天能遇到的。况且,她确实爱他,尽管他没法弄懂为什么。
"老笨蛋。"他喃喃说道。
"啊,一个老笨蛋。"泽拉从门口说道。他吃了一惊;他太沉迷在自己的思考中了,居然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在他来来去去的流浪中,他认识泽拉很多年了,她总是利用这种优势表达她的意见。"一个再次玩起家族游戏的老笨蛋。除非我的耳朵出了毛病,那个年轻贵族的口音来自昂都。他不是卡里安人,这是肯定的。就算没有外地贵族把你收进他的谋划之中,Daes Dae'mar也已经够危险的了。"
索姆眨眨眼,然后想起岚的打扮。那件外套够漂亮的,足以充当贵族。他老了,居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事情。他懊恼地考虑着,是要把真相告诉泽拉,还是让她继续那样想下去。只需要考虑一下大游戏,我又会开始玩它了。"那男孩是个牧羊人,泽拉,来自双河。"
她轻蔑地大笑起来。"那我就是吉尔丹的王后了。我跟你说,过去几年里,卡里安的游戏越来越危险了。跟你在卡安琅所认识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现在,还牵涉到了谋杀。如果你不小心,你的喉咙就会被割断。"
"我告诉你,我再也不参与大游戏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忆犹新。"
"哈,"她一点也不相信,"不管怎样,先不说那个年轻的外地贵族吧,你又开始在贵族的宅邸里面表演了。"
"他们的报酬高。"
"一旦他们想出办法,就会把你拖进他们的阴谋。他们看到一个人,就会想如何利用他,自然得像呼吸一样。你这个年轻贵族帮不了你的,他们会生吞了他。"
他放弃了继续说服她的努力。"你来就是要说这些吗,泽拉?"
"啊。忘记大游戏吧,索姆。跟狄安娜结婚。那个傻瓜会愿意嫁给你这样一个瘦骨嶙峋、一头白发的家伙的。娶她,然后忘记这个年轻贵族和Daes Dae'mar。"
"谢谢你的意见。"他淡淡说道。娶她?让她背上一个老丈夫的负担,我的过去将坠在她的脖子上,她将永远无法成为艺人。"如果你不介意,泽拉,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今晚要给阿里兰女士和她的客人表演,我需要准备。"
她"哼"了一声,摇着头,"砰"地一声把门在身后带上。
索姆的手指在桌上敲着。不论穿了什么外套,岚仍然只是个牧羊人。如果他有更多身份,如果他曾经是索姆怀疑的那个人--一个可以引导的男人--那么不论茉蕾还是任何艾塞达依都决不会让他不受安抚就走掉的。不论有没有号角,那个男孩只是个牧羊人。
"他脱身了,"他大声说道,"我也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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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黑夜暗影
导读:从葡萄串出来,岚和洛欧遭遇刺杀,被逼到了墙外区之外。这时候,丝琳又忽然出现了!
"我不明白,"洛欧说道,"我多数时候都是赢的。然后,狄安娜来了,加入游戏,大获全胜。她每一次都赢。她说那是个小小教训。她什么意思?"岚和巨灵离开葡萄串,正在穿过墙外区,往回走。红球似的太阳低低地挂在西方,快要落到地平线下了,他们的身后拖着细长的影子。街上没有行人,只有那群大木偶的其中一只,是只腰带上挂着剑的山羊角半兽人,由五个人操纵着,朝他们走来,不过,从墙外区的其他地方,那些娱乐厅和酒馆所在之处,仍然飘来欢乐的人声。而这里,门已经闩上,窗已经关好。
岚停下抚摸着木头笛子盒的手指,把它甩到肩后。我也知道不能期望他丢弃一切跟我走的,可至少他可以跟我聊聊天啊。光明啊,我希望英塔快来。他把手塞进口袋,摸摸丝琳的字条。
"你说,她该不会……"洛欧不安地顿了顿,"你说,她该不会使诈吧,对吗?人人都那样咧嘴笑着,就好像她在做什么机灵事一样。"
岚耸耸肩。我得带着号角离开。如果我们等英塔,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菲恩迟早都会追来。我不能被他追上。操纵木偶的男人几乎来到他们跟前了。
"岚,"洛欧突然说道,"我不认为那是个--"
突然,那些男人任由操纵木偶的杆子"哗啦"一声倒在泥地上;而那只半兽人却没有倒下,而是一跃而起,伸出双手朝着岚扑来。
没有时间思考。本能促使宝剑带着寒光沿着弧线离开了剑鞘。湖上升明月。半兽人踉跄着倒退开去,发出"咯嘞"的叫声,摔倒时还在咆哮。
有那么一瞬间,人人都像凝固了一般。然后,那些男人--一定是暗黑之友--的目光从躺在地上的半兽人移到岚的身上。岚手里握着宝剑,身边站着洛欧。他们转身逃跑。
岚也瞪着地上的半兽人。虚空在他碰到剑柄之前就已经包围了他;塞丁在他的意识中闪着光芒,招着手,让他反胃。他费了点劲才驱散了虚空,舔舔嘴唇。没有了空灵,恐惧让他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洛欧,我们得回旅店去。胡林独自一人,他们--"他忽然被一把抱起,一条粗壮的长手臂把他自己的两条手臂都困在了胸前,另一只毛茸茸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他"咕哝"了一声,看到头上有一个长着獠牙的嘴巴,鼻子里满是酸汗和肮脏混成的恶臭。
它刚把他捉住,捏住他喉咙的手就被扯开了。岚呆看着巨灵的粗手指紧紧握住半兽人的手腕。
"岚,坚持住。"洛欧费力地说道。巨灵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那只把岚夹离地面的手臂,"坚持住。"
巨灵和半兽人角力的时候,岚被摇来摇去。突然间他就掉落在地。他踉跄两步走到一旁,转过身时已经把剑举在身前。
洛欧站在猪嘴半兽人的身后,喘着粗气,握着它的手腕和前臂,拉得它张开双臂。半兽人粗哑地骂着刺耳得半兽人语,向后仰着脑袋企图用獠牙去扎洛欧。他们的靴子在泥土街道上踩来踩去。
岚试图找个地方可以用宝剑扎半兽人又不会伤到洛欧,可是巨灵和半兽人在扭打中转个不停,他找不到空档。
半兽人"呼噜"一声挣脱了它的左臂,可它没来得及完全挣脱,洛欧就伸出自己的手臂锁住了它的喉咙,紧紧抱着那只怪物。半兽人伸手去抓剑,可那把镰刀长剑挂在了不适合左手使用的位置,然而,一寸一寸地,那漆黑的钢铁渐渐滑出剑鞘。他们仍然剧烈地移动着,岚不能冒着伤害洛欧的危险出剑。
唯一之力。它可以办得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可他没有别的方法。半兽人的剑已经拔出了一半。当那弯曲剑刃完全出鞘时,它会杀死洛欧的。
岚无奈地在心中建起虚空。塞丁照耀着他,拉扯着他。朦胧中,他似乎想起它曾经向他歌唱,可此刻,它只是在吸引他,如同花香吸引着蜜蜂、垃圾吸引着苍蝇。他敞开胸怀,向它伸出手去。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是在现实中伸手去抓光芒。污染溜到他的身上,粘污他,可他的体内没有光明。在遥远的绝望感之中,他试了一次又一次。但一次又一次地,只抓到污染。
洛欧突然发力,把半兽人甩到了一边,力气大得把那怪物推得像车轮般滚着撞上了一栋屋子。它的头先撞上去,发出响亮的折断声,然后沿着屋墙滑下,躺在地上,脖子折向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洛欧站着呆看着它,胸口大幅起伏。
岚在空灵之中看着,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一明白过来,就释放了虚空和污秽的光芒,快步走到洛欧身边。
"我……我从来没有杀过生,岚。"洛欧颤抖着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杀它,它就会杀你。"岚说道。他焦虑地看看周围的巷子、关上的窗户和上闩的屋门。既然能有两只半兽人,就肯定还有更多。"我很遗憾,你必须这样做,洛欧,不然,它很可能把我们两个都杀了,或者更糟。"
"我知道。可我无法为此高兴。就算那是只半兽人。"巨灵指着日落的方向,捉住了岚的手臂,"又来了。"
向着太阳,岚看不清楚,不过,那似乎是另一群操纵着大木偶的男人,正在朝洛欧和他走来。只不过,这次他知道该看哪里了,那只"木偶"的脚移动得太自然了,那毛茸茸的鼻子不用操纵杆的移动就能抬起来嗅空气。他相信,在傍晚的影子中,半兽人和暗黑之友是看不见他或者他身边街道上躺着的尸体的;因为他们走得很慢。然而,他们显然是在寻找他,而且,正在靠近。
"菲恩知道我在墙外区,"他说道,匆匆用半兽人死尸身上的外套擦拭宝剑,"他派他们出来找我。不过,他害怕半兽人会被看见,否则,他就不会要他们伪装了。只要我们能走到一条有人的街上,我们就安全了。我们必须回到胡林身边。如果菲恩找到他独自一个跟号角在一起……"
他拉着洛欧走到下一个街角,朝着最近的笑声和乐声转去,可是还远远没走近,前方空荡荡的街上就出现了另一群操纵假木偶的人。岚和洛欧在下一个街角转弯,朝东走去。
每一次岚想走近乐声和笑声的时候,前面都有半兽人挡着,通常都在嗅着空气追踪气味。有些半兽人是靠气味追猎的。有时候,如果附近不会有人看见,就会有半兽人独自寻找。不止一次,他能肯定眼前的就是他之前见过的一只。他们在缩紧包围圈,而且确保岚和洛欧不能离开这些窗户紧闭的遗弃街道。缓缓地,他们两个被逼沿着四通八达、上山下山、狭窄渐暗的街道,往东而去,离开城市和胡林,离开其他人。岚看看他们经过的屋子,这些高大的屋子都因为夜晚降临而门窗紧闭,心中岂止遗憾。就算他敲门敲到有人开门,就算那人肯放他和洛欧进去,这些门也没有一扇能阻挡半兽人。那样做只会连累更多受害人。
"岚,"洛欧终于说道,"我们没有地方可去了。"
他们已经来到墙外区的东边边界;他们两边的高大屋子是最后的建筑了。楼上窗户透出的灯光在嘲笑他,可一楼的窗户全都关得死死的。前面,是山,笼罩在第一道暮色之中,空荡荡,连座农屋都没有。不过,并非完全是空的。他可以看到其中一座较大的小山上围着一些浅色墙壁,距离他们也许有一里路,墙里有建筑。
"一旦他们把我们逼出外面,"洛欧说道,"他们就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
岚指着那些围着小山的墙壁。"那些墙可以阻挡半兽人。那一定是某个贵族的宅邸。也许他们会让我们进去。一个巨灵,还有一个外地贵族?这件外套早晚还是能发挥点用处的。"他回头看看街道。视线之内还没有半兽人,不过,他还是把洛欧拉到建筑的另一边。
"我想,那是焰火匠的行会,岚。焰火匠对他们的秘密保守得十分严密。我认为,就算是哥迪安本人来了,他们也不会让他进那个地方的。"
"你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空气中忽然泛起特别的香水味。
岚目瞪口呆:丝琳从他们刚刚转过的街角后走出来,白色裙子在阴暗中十分显眼。"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必须立刻离开。快跑!我们身后有半兽人。"
"我看见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却镇定自如,"我来找你,却发现你让半兽人像赶羊一样赶来赶去。一个拥有瓦勒尓之角的男人怎能容忍这种对待?"
"我没带着它,"他劈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就算带着它,它能帮我什么忙。英雄之魂可不是用来从半兽人手中救我的。丝琳,你必须离开。现在就走!"他看看转角后面。不到一百步之外,一只半兽人正小心翼翼地把羊角脑袋伸出街上,嗅着夜色。它身边的一个长影子肯定是另一只半兽人,此外,还有小一些的影子。暗黑之友。
"太迟了,"岚喃喃说道。他移了移笛子盒,脱下斗篷披在她身上。斗篷足够长,可以完全遮住她的白裙子,还拖在地上,"你必须边跑边裹紧这件斗篷,"他对她说道,"洛欧,如果他们不肯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想办法潜进去。"
"可是,岚--"
"你宁愿等半兽人吗?"他推了洛欧一把,让他迈开步子,然后拉起丝琳的手小跑跟上,"给我们找一条不会摔断我们脖子的路,洛欧。"
"你在容许自己狼狈不堪,"丝琳说道。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之下,她跟着洛欧的脚步似乎比岚还要轻松,"寻找唯一,镇定下来。一个将会伟大的人必须时刻冷静。"
"半兽人可能会听见你的,"他对她说道,"我可不想伟大。"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她恼怒地"咕哝"了一声。
脚下时而有一些石头被踩翻,不过翻过山头的路除了阴暗之外并不难走。树木,甚至灌木丛早就已经被砍光用作柴火了。山上只长了些及膝杂草,在他们脚下发出低低地"飒飒"声。夜晚的微风轻轻吹过。岚担心,那风也许会把他们的气味送给半兽人。
他们来到围墙前,洛欧停下脚步;那围墙比巨灵高一倍,上面刷了白色的石灰。岚回头朝着墙外区看去。透着灯光的窗户组成围绕城墙向外伸出的一条条光带,就像车轮的轮辐。
"洛欧,"他轻声说道,"你能看见它们吗?它们是不是跟着我们?"
巨灵往墙外区的方向张望,闷闷不乐地点点头。"我只能看到一些半兽人,不过,它们在朝这边来。跑着步。岚,我真的不认为--"
丝琳打断了他。"如果他要进去,alantin,他就需要一扇门。比如,那一扇。"她指着不远处的墙壁上的一个黑影子。虽然她这样说,可岚还是不能肯定那是一扇门,不过,当她走过去一拉时,门开了。
"岚。"洛欧开口。
岚推着他往门走去。"等下再说,洛欧。还有,小声点。我们在避难,记得吗?"他把另外两个都推进去,在身后关上了门。门里有上门闩用的托架,可是,没有门闩。它挡不住任何人,不过,也许半兽人不敢贸然走进墙内。
他们身处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巷子,两边是又长又矮没有窗户的屋子。起初,他以为它们也是石砌的,然后,他才看清石灰下面是木头。此刻,天色已经暗得墙壁上反射的月光可以提供少许光亮。
"给焰火匠逮捕,总比给半兽人捉住好。"他喃喃说着,开始上山。
"可是,我正想要告诉你这件事,"洛欧抗议,"我听说,焰火匠会杀死入侵者的。他们维护秘密的手段又快又狠,岚。"
岚死死站定,回头盯着门。半兽人还在外面。最糟的情况下,对付人类也一定比对付半兽人容易。他也许可以说服焰火匠放他们走;而半兽人杀戮之前可不会听你说话。"很抱歉把你也卷进来了,丝琳。"
"危险可以带来其他好处。"她柔声说道,"而且到现在为止,你处理得很好。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吧?"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走上巷子。岚跟在身后,鼻子里满是她的香气。
在山上,巷子通往一个宽阔平坦的粘土小广场,几乎跟石灰一样浅色,周围几乎全是更多没有窗户的白色建筑和它们之间的阴暗窄巷,但是,在岚的右边,有一座有窗户的屋子,透出灯光落在苍白的广场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出现了,缓缓地穿过开阔的广场。岚躲回巷子的阴影中。
他们的打扮显然不是卡里安人。男人穿着的裤子跟他的衬衣袖子一样宽大,都是柔和的黄色,裤脚和胸前有刺绣。女人的裙子胸前有精巧的花纹,似乎是浅绿色,她的头发编成了许多短辫子。
"你说,全都准备好了?"女人质问,"你肯定吗,塔姆兹?全部?"
男人摊开手掌。"你总是在我身后监视着,阿鲁娜。全部都准备好了。这次演出,可以现在就开始。"
"大门和小门,全都闩好了?全部……?"她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走到亮灯屋子的另一边去了。
岚仔细看看广场,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中间有几十个直立的管状物,每一个都跟他自己差不多高,直径一寸有多,都有一个巨大的木头基座。从每一个管子都伸出一根黑色扭曲的绳子,落在地上,沿着地面通往另一边的一堵矮墙之后,也许有三步长。围着广场立着许多木头架子,上面放着木槽、管子、叉形棍子和一堆其他东西。
他所见过的焰火,全都是可以用一只手拿起来的,除此之外,他只知道它们会发出巨响爆炸,或者呼啸着带着火花在地面上旋转,或者冲上云霄。它们上面总是带有焰火匠的警告说,打开它,它就会飞走。不论如何,焰火对于村议会来说太贵了,不能容忍任何没有经验的人去打开。岚还记得很清楚,马特曾经试过一次这样做;其结果是,将近一周之内,除了他自己的母亲,没有人能跟他说话。在这里,岚唯一熟悉的东西就是那些绳子--导火线。他知道,那是点火用的。
他回头瞥了瞥那扇没有上闩的门,招手示意其他人跟上,然后就朝着那些焰火筒走去。如果他们想找个地方躲藏,他想尽量离那扇门远一些。
这意味着,他们要从木架之间穿过。每一次他从一个木架旁擦过时,他都屏住呼吸。即使只是很轻很轻地碰一下,架子里的东西也会摇晃起来发出"咔哒"声。它们似乎全都是用木头做的,没有一点金属。他可以想象,如果其中一个翻倒了,会发出怎样的吵杂声。他警惕地看着那些高高的焰火筒,想起一根跟他的手指差不多大的焰火筒能发出的响声。如果,那些东西真是焰火,他可不想跟它们靠得这么近。
洛欧不断地喃喃自语,特别是当他碰到一个架子,然后往后缩的动作又太大,结果撞上另一个时。巨灵在一片"咔啦"声和嘀咕声之中前进。
丝琳一样令人神经紧张。她迈着步子,随意得像是在城市街道上漫步一般。她没有撞到任何东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是,她根本没有费神去裹紧斗篷。她的白裙子比所有墙壁加起来都要显眼。他看看那透着灯光的窗户,等待有人出现。只需要有一个人;丝琳不可能会被忽略,然后警报就会响起。
不过,窗户后一直没有人。三人靠近那堵矮墙--以及它后面的建筑和巷子--时,岚正要松一口气,洛欧又蹭到了就立在墙边的另一个架子。它上面放着十根看上去很软的棍子,长度跟岚的手臂相当,棍子顶端冒出丝丝薄烟。架子倒下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那些熏烧的棍子四散,正好从其中一条导火线上滚了过去。"咔嚓"一声,那导火线烧着了,火花朝着其中一根焰火筒冲过去。
岚呆看了一瞬间,然后他竭力压着声音大喊。"躲到墙后!"
他扯着丝琳钻到墙后,她恼怒地"呜"了一声,不过,他不在乎。他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的上面保护她,洛欧爬到了他们身旁。他等着那些焰火筒爆发,心想不知这堵墙最后还能剩下些什么。外面传来一声空洞的闷响,从地面也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身,离开丝琳,从墙上露出眼睛。她用拳头使劲敲打他的肋骨,从他下面扭动着挣脱出来,口里用一种他不认识的语言咒骂着,不过,他没空注意。
从其中一根焰火筒上冒出轻烟。仅此而已。他疑惑地摇着头。如果它的威力就这么点……一声如雷的轰鸣响起,一朵红白两色的火花在此刻漆黑的高空中炸开,然后,化成火星缓缓飘落。
他正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幢亮灯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嘈杂。大呼大叫的男人和女人挤满了窗户后面,指指点点。
岚渴望地看看漆黑的巷子,它就在十来步之外。可只要迈出一步,就会完全暴露在窗后人们的眼前。从那幢屋子传来"呯呯砰砰"的脚步声。
他把洛欧和丝琳压在墙上,希望他们看上去只是另一个影子。"不要动,不要吵,"他耳语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有时候,"丝琳低声说道,"只要你一动不动,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她的语气确实是完全不担心。
墙的另一边,靴子发出的声音来回跑动着,愤怒的人声开始响起。其中一个岚特别认得,是阿鲁娜。
"塔姆兹你这个大傻瓜!你,你这只大笨猪!你的母亲是只山羊,塔姆兹!总有一天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这不能怪我,阿鲁娜,"男人争辩,"我检查过的,一切都在正确的位置,至于那些新手,他们--"
"你闭嘴,塔姆兹!一只大笨猪没有资格说人话!"阿鲁娜换了一种语气回答另一个男人的问题,"没时间准备第二个了。哥迪安今晚只好将就着看剩下的那些,加上这个早发了的。至于你,塔姆兹!你必须把一切手尾给我收拾好,明天你要带着马车去买肥料。今晚再出什么差错,你就会跟那些肥料一样,休想我再相信你了!"
脚步声随着阿鲁娜的喃喃咒骂声渐渐朝着那座屋子远去。塔姆兹留下来,低声发着牢骚抱怨这完全不公平。
那男人走过来,扶起倒下的架子。岚的呼吸几乎停顿,他紧贴着墙躲在阴影里,可以看到塔姆兹的后背和肩膀。那个男人只需要转过头,就绝对能看见岚他们三个。塔姆兹还在自怨自艾,把那些熏烧棍子在架子上摆好,然后朝着大家都走进去了的那座屋子走去。
岚松了一口气,朝着男人的背影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躲回影子里。窗后还站着一些人。"我们今晚的运气不可能再好了。"他耳语道。
"有句话说,伟人创造自己的运气。"丝琳轻声回答。
"别说了好吗,"他疲倦地告诉她。他真希望她的香味不要这样填满他的脑子;这让他没法清楚地思考。他还记得,当他把她推倒时,接触到她的身体带来的感觉--柔软和坚韧混合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这记忆也毫无帮助。
"岚?"洛欧正在墙边往外探视那座亮灯屋子,"我认为我们还需要更多运气,岚。"岚挪过去,从巨灵的肩后看出去。在广场之外,那条通往无闩门的巷子里,三只半兽人正在小心翼翼地从阴影里探头看着亮灯的窗户。有一个女人站在窗前;她似乎没有看见半兽人。
"这么说,"丝琳静静地说道,"这成了个困境。这些人如果抓住你,也许会杀了你。而这些半兽人则肯定会杀了你。不过,也许你可以飞快地杀死这些半兽人,使它们来不及发出任何喊声。也许,你可以阻止这些人为了保守他们的小秘密而杀你。你也许不想伟大,但要办到这些事情,需要一个伟人。"
"你不用说得这么开心吧。"岚说道。他竭力阻止自己去想她的香气、她的身体,虚空几乎包围了他。他把它赶走。半兽人似乎还没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他缩回去,看看最近的黑暗巷子。一旦他们朝那里移动,半兽人就肯定能看见,窗前的女人也能。到底是半兽人、还是焰火匠先抓到他们将是他们之间的一场赛跑。
"你的伟大会让我开心。"说是这样说,丝琳的语气却带着怒火,"也许我这次该离开,让你自己去找出路。如果伟大就在你的手边你也不去抓住它,那么你也许活该受死。"
岚拒绝看她。"洛欧,你能不能看见,那条巷子尽头有没有门?"
巨灵摇摇头。"这里太亮,那里太黑。如果我在巷子里,就能看见。"
岚用手指抚着剑柄。"带上丝琳。你一看到门--假设你能看到--就喊,我会跟上。如果尽头没有门,你就得把她托起来,让她翻墙出去。"
"好吧,岚,"洛欧担心地答应,"不过,不论是否有人看见,我们一动,那些半兽人就会追过来了。就算那里有门,他们也会追着我们的。"
"我来担心那些半兽人。"三只。用上虚空,我也许能成功。想到塞丁,他下了决心。当他容许真源的阳性力量靠近时,太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会尽快跟上的。去吧。"他转身从墙边看着那些半兽人。
他的眼角注意到洛欧的影子在动,还有丝琳被他的斗篷半遮住的白裙子。焰火筒那边,一只半兽人兴奋地指向他们,不过,它们仍然在犹豫地瞄着那扇站着女人的窗户。三只。一定有办法。不需要虚空。不需要塞丁。
"有门!"洛欧的轻呼声传来。一只半兽人朝阴影外迈了一步,另外两只跟着,它们开始加速。这时候,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岚听到窗后的女人喊了一声,洛欧也喊了一句什么话。
岚不加思索地站了起来。他必须设法阻挡半兽人,否则它们就会杀死他、杀死洛欧和丝琳。他抓起一根熏烧棍子,朝着最靠近的焰火筒撞去。焰火筒身歪斜,开始倒下,他一把抓住方方正正的木头基座;焰火筒笔直地对准了半兽人。它们犹疑地慢了下来--窗后的女人尖叫起来--岚把棍子冒烟的一端点在了导火线和焰火筒接触的地方。
焰火筒立刻发出空洞的闷响,厚实的木头基座朝他反冲而来,把他撞到在地。如雷的巨响炸开夜晚,刺目的光芒撕裂黑暗。
岚眨着眼踉跄了几步,在刺鼻的浓烟中咳嗽着,耳朵"嗡嗡"作响。他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半数焰火筒加上所有架子都倒下了,半兽人刚才所站之处旁边的建筑物一角完全消失,只剩下火舌舔舐着厚木板和屋椽。至于半兽人,踪影全无。
耳鸣声中,岚听到屋里焰火匠的喊叫声。他蹒跚着迈开脚步朝着巷子跑去。跑到半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然后发现那是他的斗篷。他一步不停抓起它就跑。身后,焰火匠的喊声响彻夜空。
洛欧在开着的门旁边不耐烦地跳着脚。他独自一人。
"丝琳哪里去了?"岚问道。
"她往回去了,岚。我想捉住她,可是她就那样从我的手里滑出去了。"
岚转身就想朝着嘈杂声跑去。在他耳朵里不停的响声之中,勉强能听到一些喊叫声。那里现在够亮了,是来自火焰的光亮。
"沙桶!快去拿沙桶来!"
"这真是一场灾难!灾难!"
"他们有一些往那里跑了!"
洛欧一把捉住岚的肩膀。"你救不了她,岚。至少,被人捉住之后不行。我们必须走了。"巷子的另一端有人出现了,是一个在火焰映照下的身影,正指着他们。"走吧,岚!"
岚任由自己被扯着走出门外,跑进黑夜。身后的火光渐弱,最后只剩下夜里的一点光芒,墙外区的灯火靠近了。岚几乎希望有更多半兽人出现,好让他可以战斗。可是,只有夜晚的微风吹动青草。
"我试过阻止她,"洛欧说道。长久的沉默,"我们真的无计可施。他们会把我们也捉住的。"
岚叹了口气。"我知道,洛欧。你尽了力了。"他往回走了几步,看着那光芒。它似乎更弱了;焰火匠一定正在灭火。"我得设法救她。"怎么救?用唯一之力吗?他打了个冷战,"我必须。"
他们沿着灯火明亮的街道穿过墙外区,在身边的欢声之中默默前行。
他们走进龙墙守护者时,旅店老板又送上一个托着密封羊皮纸的托盘。
岚取下来,看看那白色的封印。新月和星星。"是谁留下的?什么时候留下的?"
"一个老妇人,大人。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是个仆人,虽然她没有说她是哪个家族的。"科维的微笑像是在聚集信心。
"谢谢。"岚说道,仍然盯着封印。旅店老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走上楼梯。
岚和洛欧走进房间时,胡林从嘴里取下烟斗。他把自己的短剑和破击剑都摆在桌上,正在用油布擦拭。"你跟吟游诗人聊了真久啊,大人。他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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