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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4 罗伯特(美)
旅店大门在卡德文身后关上,旅店老板来到桌前。
"我已经安顿好您的女士了,大人。我还为您和随从准备了好房间,还有你,巨灵朋友。"她顿了顿,打量着岚,"如果我多管闲事了,请您原谅,大人,不过,我认为,对于一位容许随从自由发言的大人,我可以畅所欲言。如果我弄错了……那么,我无意冒犯。夸张点说,巴林·玛雯和我这二十三年来,不亲吻的时候全都在争吵。这样说是为了说明,我有一些经验。此刻,您以为您的女士永远不愿意再见到您了,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您今晚去敲敲她的房门,她会让您进去的。不论错是不是在您,都微笑着说那是您的错吧。"
岚清清喉咙,祈祷自己的脸没有发红。光明啊,要是伊雯知道我曾经有过这种念头,她会杀死我的。如果我这样做,丝琳会杀死我的。又或者,她会吗?这确实让他的双颊发烫。"我……谢谢你的建议,玛雯夫人。我们的房间……"他对洛欧椅子旁遮在毛毯下的箱子避而不看;它必须时刻有人醒着看守,"我们三个要睡在一个房间。"
旅店老板似乎大吃一惊,但是,她很快恢复常态。"遵命,大人。请往这边走。"
岚跟着她走上楼梯。洛欧扛着盖在毛毯下的箱子--他和箱子的重量加在一起把楼梯压得"吱呀"响,不过,旅店老板似乎认为那只是巨灵的个头缘故--胡林仍然背着所有鞍囊加上装着竖琴和笛子的包袱。
玛雯夫人叫人把第三张床搬进房里,匆匆装起来。其中一张已经在房里的床几乎是从墙壁到墙壁那么长,显然一开始就是为洛欧准备的。床与床之间勉强够空间走动。旅店老板离开之后,岚立刻转向其他人。洛欧已经把仍然遮盖着的箱子推到他的床下,正在试床垫。胡林正在放下鞍囊。
"你们谁知道为什么那个队长对我们这么大疑心?他是起了疑心的,我很肯定。"他摇着头,"他那种态度,我几乎觉得他以为我们可能会偷走那座雕像。"
"这是Daes Dae'mar,岚大人,"胡林回答,"也就是大游戏。有些人称之为家族游戏。卡德文一定认为您在进行某种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否则您不会在这里。不论您做什么,也许会对他不利,所以他必须提防。"
岚摇摇头。"'大游戏'?是什么游戏来的?"
"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游戏,岚,"洛欧躺在床上说道。他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书,不过没有翻开,搁在胸口,"我对它不太了解--巨灵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我听说过它。贵族和他们的家族做任何事都以利益为动机。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他们认为对自己有利、或者能伤害对手、或者两者都有的事情。通常,这些全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如果不能保密,他们就会竭力让这些事看起来像是别的事情。"他疑惑地挠了挠穗子耳朵,"尽管知道这是什么,我还是不能理解。哈门长老总是说,他需要一个更聪明的脑袋才能理解人类做的这些事情,而哈门长老是我认识的最睿智的巨灵了。你们人类很奇怪。"
胡林斜了巨灵一眼,不过他说,"他对Daer Dae'mar说得完全正确,岚大人。虽然所有南方人都玩这种游戏,但卡里安人尤其热衷。"
"明天早上的那些士兵,"岚说道,"是不是卡德文玩的这个什么大游戏之一?我们可经不起搅进这种事情里啊。"不需要提起号角。他们全都太知道它的存在了。
洛欧摇摇头。"我不知道,岚。他是人类,所以,这举动可以意味着任何事情。"
"胡林你呢?"
"我也不知道,"胡林的语气跟巨灵的神情一样担忧,"他可能真的只是派手下去换班,也可能……这就是家族游戏的特点。你永远无法猜透。我在卡里安的期间多数都是呆在主门外,岚大人,我对卡里安贵族了解不多,不过--呃,不论在哪里,Daer Dae'mar都很危险,但是我听说在卡里安更是如此。"他忽然眼前一亮,"丝琳女士,岚大人。她比我或者建造者都会更清楚。您可以明天早上问她。"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丝琳走了。岚下楼到大堂的时候,玛雯夫人递给他一张封起来的羊皮纸。"请您赎罪,大人,但是您真该听我的话的。您应该去敲您的女士的房门。"
岚等她走开之后才拆开白色封蜡。封蜡上面印着新月和星星图案。
我必须暂时离开你。这里人太多了,我不喜欢卡德文。我会在卡里安等你。永远都不要以为我遥不可及。你会永远在我的心中,正如我知道我在你的心中。
信没有署名,不过,优雅流畅的字迹跟丝琳形象相符。
他小心地把信折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才走到屋外,胡林和马匹在等他。
卡德文队长也在,带着另一个较年轻的军官和五十个骑在马背上的士兵,挤在街上。两个军官都没有戴头盔,只是带着钢铁护手,蓝色外套上罩着镀金胸铠。每个军官身后的甲胄上都绑着一根短棍,上有一面浆硬的旗子正好在他的头上露出来。卡德文的旗子上有一颗白色星星,年轻军官的旗子上横画着两条白色杠杠。他们和穿着朴素盔甲、带着铃形头盔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岚走出旅店的时候,卡德文鞠了一躬。"早上好,岚大人。这位是尔里卡·塔瓦林,他负责带领您的护送队伍--如果我可以这样形容他们。"另一个军官鞠了一躬,没有说话;他的头剃得跟卡德文一样。
"感谢你们的护送,队长。"岚回答,假装很轻松。菲恩不会尝试对付五十个士兵,然而,岚希望自己能相信他们真的只是护送而已。
队长看了看正在把毛毯箱子绑在马背上的洛欧。"这行李很重啊,巨灵。"
洛欧几乎一脚踩空。"我从来都不喜欢离自己的书本太远,队长。"他故意露齿一笑,牙齿光芒一闪,然后继续快手快脚地把箱子绑在鞍上。
卡德文看看四周,皱起了眉头。"您的女士还没下楼。她的漂亮马匹也不在这。"
"她已经走了,"岚告诉他,"她必须连夜赶到卡里安。"
卡德文挑起了双眉。"连夜?但是我的人……请赎罪,岚大人。"他把年轻军官拉到一边,飞快地窃窃私语。
"他派人监视了旅店,岚大人,"胡林耳语道,"丝琳女士肯定是设法没被他们发现地离开了。"
岚沉着脸爬上红的马鞍。如果卡德文真的对他们有什么疑心,丝琳的做法无疑更让他肯定了。"她说,太多人,"他喃喃说道,"此刻卡里安里的人不是更多吗。"
"您说什么,大人?"
岚抬头,看到塔瓦林骑着一匹高大的灰色阉马走到自己旁边。胡林也上了马,洛欧站在大马旁边。士兵们排成一队。卡德文不知去向。
"事事都出乎我意料。"岚说道。
塔瓦林朝他浅浅一笑,仅仅比嘴唇的扭曲强一点儿。"我们出发吧,大人?"
这支奇怪的队伍朝着通往卡里安的结实泥路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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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守护人
导读:茉蕾和兰恩躲到偏远小村,寻找答案。她故意激怒兰恩,却没想到吸魂扎卡追上门来。
“事事都出乎我意料。”茉蕾喃喃说道,并不期望兰恩回答。她身前的磨光长桌上乱糟糟地堆满书本纸张、卷轴手稿,多数都因为长时间的储存而铺满灰尘,因为年岁久远而破碎,有些只是碎纸片。房间几乎像是由书本手稿建成的一般,除了门口、窗户或者壁炉的位置之外,立满了书柜。房里的椅子是高背椅,垫着厚软垫,但是半数椅子,连同多数小桌子,都堆着书本。有些书本卷轴还塞到了桌椅下。不过,只有茉蕾身前的那堆书是她的。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村子的灯光。这里没有危险,也没有追逐。没有人能想到她会在这里。清除我的思绪,重新开始,她心想,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没有一个村民怀疑住在这座暖和小屋里的两位中年姐妹是艾塞达依。这是一个位于阿勒府草原深处的一个农业村庄,名叫提凡之井,在这种小地方,人们不会有这样的疑虑。村民会来找两姐妹询问解决他们问题的意见,或者治疗疾病,他们把这对姐妹看作是受到光明祝福的女人一般尊重,仅此而已。埃迪里尔和凡迪恩在很久之前就自愿隐退,时间久得连白塔里也很少人记得她们还活着了。
她们俩带着一个跟她们一般年纪得守护者,过着平静的生活,依然致力于撰写裂世之后、以及她们能查得到裂世之前的历史。总有一天。同时,还有那么多的资料需要收集整理,那么多的谜团需要解答。她们的屋子是茉蕾寻找所需资料的最佳地点。除非,那资料不存在。
她的目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兰恩懒懒地靠在黄砖砌成的壁炉旁,如磐石一般沉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兰恩?”
她在刻意观察兰恩的反应,否则,她不可能看出他眼眉的瞬间抽动。她很少能令他感到意外。这个话题是他们两人谁都不曾提起过的;大约在二十年前,她曾经对他说——她记得,当时的自己怀着一个仍然年轻得可以被人称为年轻人的女子的骄傲说出那番话——她永远不会再提起这件事,而且希望他也同样保持沉默。
“我记得。”他只回答。
“我猜,你还是不会道歉吧?你把我丢到池塘里去了。”她没有微笑,虽然此刻她回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好笑,“我全身湿透,那时正是你们边疆人所说的新春季节。我几乎冻僵。”
“我记得我也烧了一簇营火,还挂起毛毯,让你可以独自暖和身体。”他拨了拨壁炉里的柴火,把火钳挂回原处。在边疆,连夏季的夜晚也很清凉。“我还记得,那晚我睡着之后,你几乎把半池子水都倒在我身上了。要是你当时用口告诉我你是艾塞达依,而不是用行动,尝试把我和我的宝剑分开,那么我们两个就可以少受些冻了。就算是对年轻女子来说,这也不是个把自己介绍给边疆人的好法子。”
“当时我年轻,又是独自一人,而当时你的个头跟现在一样大,你的凶猛却更加外露。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艾塞达依。在当时的我看来,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大概会更乐意回答我的问题。”她沉默了片刻,回想着那次见面之后的这许多年。在任务中能找到一个伙伴是一件好事,“在那之后的几周里,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要求你跟我连结?我第一天见到你就认定你是合适人选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淡淡地回答,“我正忙着考虑怎样可以把你送回查秦又不会被你折腾得体无完肤。每一天晚上,你都给我不同的惊喜。我最记得的是那些蚂蚁。一路上,我就没有睡过一个晚上的好觉。”
她回忆着,容许自己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当时年轻,”她又说一次,“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连结有没有让你恼怒过?你不是一个轻易就肯戴上锁链的男人,即使它纤细如我们之间的连结。”这问题带着刺;她是故意的。
“没有,”他的语气很冷淡,不过,他又拿起了火钳,毫无必要地用力戳了戳火堆。火星冒起来,朝着烟囱冲去,“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是我自愿的。”火钳“咔啦”一声挂回钩上,兰恩正式地鞠了一躬,“很荣幸为您服务,茉蕾艾塞达依。过去如此,将来如此,永远如此。”
茉蕾哼了一声。“兰恩Gaidin,你的谦卑一直以来都比多数被敌人追赶的国王要高傲。从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茉蕾,为什么你不停地说过去的事?”
第一百次——或者说,在她数来是第一百次——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在我们离开塔瓦隆之前,我做了一些安排,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测,你的连结就会被传递给另一个艾塞达依。”他默默地凝视着她。“当你感觉到我的死亡时,你就会发现自己会被迫立刻去寻找她。我不希望你会对此感到惊讶。”
“被迫,”他恼火地轻声嘶吼,“你从来没有使用过我们之间的连结来强迫我。我还以为你不赞成这样的做法。”
“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我的死亡将会把你从束缚中解放,即使我最严厉的命令也无法使你服从。我不容许你为了给我报仇而做无谓的牺牲。我同样不容许你回到灭绝之境里重新开始没用的私人战争。我们打的是同一场战争,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要确保你的战斗有意义。不论是复仇,还是横死在灭绝之境里,都没有意义。”
“你遇见到你的死亡快要来了吗?”他的声音很平静,他的脸没有表情,就跟严冬风雪中的石头一样。他的这种姿态她见过许多次了,通常会出现在他快要使用暴力之前,“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一些将会导致你死亡的计划?”
“我忽然很庆幸这个房间里没有池塘,”她喃喃说道,看到他被她的低微语气激得挺直了腰,赶紧提高嗓门,“我每一天都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就跟你一样。我们这么多年来在执行这项任务,我怎能不随时准备牺牲?如今,许多事情都渐渐明朗,我更加必须做好准备。”
有那么一会儿,他打量着自己宽大而方正的双手。“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缓缓说道,“我会是我们两人之中第二个死去的人。不知怎地,即使是在情况最糟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他突然双手互搓,“如果我会遇到这种把我当成宠物狗般送给人的待遇,至少让我知道要把我送给谁吧。”
“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宠物,”茉蕾厉声说道,“米芮尔也不会。”
“米芮尔。”他歪了歪嘴,“是了,她一定是个绿结吧,要不然就是某个刚刚当上艾塞达依的小女孩。”
“如果米芮尔能管好她自己的三个Gaidin,也许她会有精力管管你。我知道她很想留下你的,不过,她已经答应我,一旦找到一个更合适你的艾塞达依,就会把你的连结交给她。”
“哈。不是宠物,却是包裹。米芮尔要做一个——一个临时保管员!茉蕾,就连绿结也不会这样对待她们的守护者。四百年来,没有一个艾塞达依把自己守护者的连结交给别人过,而你,不但打算给一次,还要打算给第二次!”
“木已成舟,我无法取消了。”
“光明啊,要是我将会被你们这样传来传去,那么,你至少该知道,最后我会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吧?”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也许,也是为了其他人着想。可能米芮尔会找到一个刚刚当上艾塞达依的女孩——你刚才是这样说的吧?——需要一位经历过战火洗礼、精于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之道的守护者,一个会把自己摔到池塘里的女孩。你的能力很强,兰恩,却打算让它浪费在某个无名坟墓里,或者留给大乌鸦,而不是赠与一个需要它的女人,这种罪过比白斗篷的空话还糟糕。是的,我认为,她需要你。”
兰恩的眼睛稍稍睁大;他做出的这个表情,相当于其他男人震惊得屏住了呼吸。她很少会让他这样失态。他张了两次口,才说得出话来。“你心目中对这个——”
她打断了他。“你肯定连结不会让你恼怒吗,兰恩Gaidin?直到此刻,你是否才首次意识到,连结的力量,连结的深不可测?你也许最终会落在只有逻辑没有心的年幼白结手里,或者某个只把你当成搬运书本和草图的苦工的年轻棕结手里。我可以把你随心所欲地交给别人,就像一个包裹——或者一只宠物狗——而你除了遵命之外无可奈何。你肯定,它不会让你恼火?”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他咬牙切齿。他的眼睛燃烧着蓝色怒火。他的嘴唇扭曲。愤怒;这是她首次见到他任由怒容占据他的脸庞。“这番话就是一个测试——测试!——想看看你是否可以使我为了连结而愤怒吗?过了这么久之后?从我向你发誓的那天开始,不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去,即使我觉得那样很蠢,即使我有理由走向另一条路。你从来都不需要用我的连结来强迫我。你说一句话,我就跟着你走进危险,即使我觉得除了用剑来为你杀开一条路之外没有别的方法,也乖乖地垂着双手。经过了这一切之后,你还要测试我?”
“不是测试,兰恩,我说得很直接,没有拐弯,我真的这样做了。然而,在法达拉,我开始疑惑,你是否仍然全心为我。”他的眼中露出警惕之色。兰恩,原谅我。我不愿意这样去打击你如此固守的心墙,然而,我必须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岚?”他眨眨眼;显然,这个问题出乎他的预料。她知道,兰恩以为她的问题是什么,但是此刻他已经动摇了,所以她不能放弃。“你把他带到艾梅林跟前,把他教得举止言谈都像个边疆领主,像个天生的战士。从某个方面来说,这跟我对他的计划相符,当时,我们两人从来没有讨论过要教他这些。为什么,兰恩?”
“这样做似乎……正确。一只年轻的猎狼犬总有一天会遇上他的第一匹狼,但是,如果狼把他看成小狗,又或者他自己举止像只小狗,那么,狼当然会杀死他。猎狼犬要是想生存,那么他在狼的眼里就必须是一只比他自己更强大的猎狼犬。”
“这就是你对艾塞达依的看法?对艾梅林的看法?对我的看法?一群要把你的猎狼犬消灭的狼?”兰恩摇摇头。“你知道他是谁,兰恩。你知道他必须变成什么样子。必须。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开始,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为此努力。难道你现在怀疑我做的事情吗?”
“不。没有,可是……”他正在恢复常态,重新建起心墙。只是,还没有建好。“你说了多少次,ta'veren扯动着他们身边人的命运丝线,如同漩涡卷动树枝?也许,我也被他牵扯了。我只知道,似乎应该这样做。那群农家孩子需要有人站在他们那边。至少,岚需要的。茉蕾,我相信你做的事情,即使如今我对它们多半都不了解;我相信它们,就跟相信你一样。我不会要求你释放我的连结,以后也不会。不论你那个把自己送死、把我安全地——安排好——的计划是什么,如果我能保住你的性命,并且至少能看着那计划无疾而终,我将会非常快乐。”
“Ta'veren,”茉蕾叹道,“也许是吧。相比引导碎片在小溪里飘荡,我更像是在指引原木在急流中翻腾。每次我推它,它也推我,而且,它长得越来越大。然而,我必须确保它到达终点。”她轻笑了一声,“老朋友,如果你真的设法把那些计划破坏了,我不会不高兴的。现在,请留下我一个人吧。我需要独自思考。”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往门口走去。然而,最后一刻,她还是再问了一个问题。“兰恩,你有没有梦想过不一样的生活?”
“所有男人都会做梦。不过,我知道,梦就是梦。这”——他摸摸剑柄——“才是现实。”心墙已经筑起,一如往常,高大而坚固。
他走了之后,茉蕾靠在椅背上,看着炉火,沉默着。她想起奈妮和墙上的裂缝。毫不费力、不知不觉地,那个年轻女人已经使兰恩的心墙出现裂痕,往里面撒下了藤蔓的种子。兰恩以为自己很安全,被命运和自己的意愿锁在自己的堡垒中,然而,缓缓地,耐心地,藤蔓将会粉碎那些墙壁,露出里面赤裸的男人心。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分享奈妮的忠诚;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艾蒙村人,除了茉蕾关注的那几个人之外,他都是漠不关心的。奈妮已经改变了兰恩,就如同她自己当年改变他一样。
让茉蕾吃惊的是,她的心里居然闪过一丝妒忌。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当然没有,不论是那些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还是跟他同床共寝的女人。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一个妒忌的对象,对任何男人都没有这样想过。她嫁给了她的战斗,就如同他娶了他的战斗一样。但是,在那些战斗中,他们这么久以来都是伙伴。他曾经骑着马冲向死亡,几乎送命,却终于把她送到安娜雅那里接受治疗。她不止一次为他疗伤,挽回一个他一直准备好抛弃以挽救她的生命。他总是说,自己跟死神结了婚。如今,一位新的新娘吸引了他的目光,虽然,他自己看不见。他以为,自己仍然躲在坚固的墙后,但奈妮已经在他的头发中插下婚姻的鲜花。他是否仍然可以如此快乐地看待死亡?茉蕾猜想,他何时才会要求她释放自己的连结?到了那时候,她该怎么做。
皱着眉,她站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重要得多。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四散的打开书本和纸张。如此多的暗示,却没有答案。
凡迪恩进来了,用托盘托着一个茶壶和杯子。她苗条优雅,腰杆笔直,几乎全白的头发整齐地束在颈后。光滑的面容虽然看不出年纪,但是已经历过许多年的岁月。“我本来想让扎恩来送这个的,我不想打扰你,但是他跑到谷仓那边练剑去了。”她把一张破烂的手稿推到一边,“咯”地一声把托盘放在桌上,“兰恩的到来让他想起自己不仅仅是个园丁和杂工。Gaidin真是顽固。我以为兰恩还在这里,所以多拿了一个杯子。你找到任何线索了吗?”
“我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在找什么。”茉蕾皱眉打量着另一个女人。跟她的棕结姐姐不同,凡迪恩是一个绿结,不过,这两个人一起做了这么多年的研究,所以,对于历史,她了解得跟埃迪里尔一样多。
“不论怎么说,你甚至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凡迪恩摇着头,挪了挪桌上的一些书本和手稿,“这么多主题。半兽人战争。守浪人。回归传奇。两篇关于瓦勒尓之角的论文。三篇关于暗黑预言的,还有——光明啊,还有桑拉写的关于遗弃使的书。这书很邪恶。就跟Shadar Logoth一样邪恶。还有龙神的预言,包括三种译本和一本原文。茉蕾,你到底在找什么?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看预言——我们这里虽然偏远,但也听到一些消息。我们听说了伊连的事。村里甚至有谣言说,已经有人找到了号角。”她拿起一篇关于号角的手稿作手势,扬起的灰尘让她咳嗽起来,“我当然不会全信。谣言还会不断地传来。但是,你——?不。你说过你要私隐的,我不会过问。”
“等等,”茉蕾说道,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艾塞达依停住了脚步,“也许,你可以为我解答一些问题。”
“我试试吧。”凡迪恩忽然露出微笑,“埃迪里尔说我应该选择棕结的。问吧。”她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茉蕾,然后在炉火旁的椅子中坐下。
茉蕾小心翼翼地选择着问题,热气从杯中冉冉升起。找出答案的同时不能泄漏太多。“预言里没有提到瓦勒尓之角,但是它跟龙神有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只知道在Tarmon Gai'don[1]之前必须找到它,而龙神将会带领最后一战,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联系。”白发女人啜了一口茶,等着。
“龙神跟投门岭有没有联系?”
凡迪恩犹豫了一下。“有,也没有。这是卡在埃迪里尔和我之间的骨头。”她的口吻变成了演讲语气,一时间她听起来真的像是个棕结,“有一篇诗歌,我们有它的原文和译文,译文翻译得颇为直接,是这样写的:‘五人出发,四人返回。他将在守护人之上显示身份,旗帜在燃烧的天空下飘扬……’呃,诸如此类的。关键是,关于ma'vron的翻译。我说,它不应该被简单地翻译成‘守护人’,那是a'vron的翻译。Ma'vron里面有更多重要的感觉。要我说,它指的是守浪人,虽然那些人自称Do Miere A'vron,用的是a'vron而不是ma'vron。埃迪里尔说我是吹毛求疵。但我相信,这意味着转生的真龙将会在投门岭上的某个地方出现,也许会是在阿拉·都曼,或者是萨达亚。埃迪里尔也许觉得我傻,不过最近我很仔细留意任何来自萨达亚的只言片语。我听说,玛林·泰姆[2]可以引导,而我们的姊妹们还没能把他困住。如果真龙转生了,瓦勒尓之角也找到了,那么最后一战就临近了。我们也许永远都写不完我们的历史了。”她打了个冷战,然后突兀地笑了,“担心这样的事情真奇怪。我猜,我越来越像棕结了。想这种事太可怕了。问下一个问题吧。”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那个泰姆的事情,”茉蕾心不在焉地说道。这确实把龙神跟投门岭联系上了,尽管很小很不起眼,“他会跟罗耿一样下场。Shadar Logoth又如何?”
“Shadar Logoth!”凡迪恩冷哼一声,“简单来说,那座城市毁于自己的憎恨,除了那个使用暗黑之友的战略来对付暗黑之友因而导致一切结果的顾问魔得之外,无人生还。如今,他被困在那个地方,等待着可以偷窃的灵魂。进入那里是很危险的,那个城市里的所有东西连碰一碰都不安全。不过,任何快要当上见习使的学徒都知道这些。如果你想知道全部,就得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听埃迪里尔讲课——对于那座城市,她知道得最清楚——不过,就连我也能告诉你,那个地方跟龙神没有关系。羽莲·石弓在半兽人战争留下的灰烬中崛起时,Shadar Logoth已经死去一百年了,在所有伪龙神的历史上,跟Shadar Logoth最接近的伪龙神就是他了。”
茉蕾抬起一只手。“我说得不够清楚,我想问的不是龙神,不论转生的还是假冒的。你可以想出一个理由,令一只黯者愿意携带任何来自Shadar Logoth的物品吗?”
“只要它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不会带着。毁灭Shadar Logoth的恨意就是他们自以为可以用来对抗暗黑魔神的恨意;那种感情不旦可以杀死走在光明中的人,同样也可以杀死暗影生物。它们完全有理由跟我们一样惧怕那个地方。”
“关于遗弃使,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说说的吗?”
“你可真是跳跃思维啊。我可以跟你说的比起你当学徒时学到的多不了多少。对于无名者,没有人能知道更多了。你希望我跟你重复我们两女孩时期都学过的东西吗?”
茉蕾沉默了一瞬。她不想说太多,可是,除了白塔之外,凡迪恩和埃迪里尔就连手指头上的知识也比其他任何人多。而白塔那里太过复杂了,她不会敢像现在这样问问题的。她像是无意中漏了口一般说出一个名字。“兰菲儿。”
“只有这次,”另一个女人叹道,“我所知道的比起当学徒时知道的没有多一点点。暗夜之女一直都是那么神秘,像是她真的用黑暗把自己包裹起来一般。”她顿了顿,看着自己的杯子,然后抬起头,目光严厉地盯着茉蕾的脸,“兰菲儿跟龙神很有关系,跟卢斯·塞伦·塔拉蒙有关系。茉蕾,你是否有什么线索知道龙神会在哪里转生?或者说,已经转生?他已经来了吗?”
“要是我知道,”茉蕾淡淡地回答,“我会在这里而不是在白塔吗?艾梅林知道得跟我一样多,这一点我可以发誓。你接到了她的召集命令吗?”
“没有,我猜我们会的。当我们必须面对转生真龙的时候,艾梅林将会需要每一个姊妹,每一个见习使,每一个可以自己点着蜡烛的学徒。”凡迪恩低下声音,沉思着,“他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我们必须在他有机会用来对抗我们之前制服他,在他发疯毁灭世界之前。然而,我们必须先让他去面对暗黑魔神。”她对茉蕾脸上的表情报以忧郁的笑容,“我不是红结。我对预言的了解足以让我明白,我们不敢先把他安抚了。假设,我们有能力安抚他。我跟你一样明白,跟任何在意这件事的姊妹一样明白,刹幽古困住暗黑魔神的封印正在削弱。伊连人召集了寻找号角的大猎角。到处是伪龙神。其中两人,罗耿,还有如今在萨达亚的那个家伙,可以引导。上一次红结在一年之内发现两个能引导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在五年之内发现一个能引导的男人又是什么时候?在我的这辈子里都没有发生过,而我的年纪比你大许多。处处都是征兆。Tarmon Gai'don逼近了。暗黑魔神将会逃出牢笼。真龙将会转生。”她“咔哒”一声放下杯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你可能见到他出现的某些征兆。”
“他会出现的,”茉蕾流利地说道,“我们将会做必须做的事情。”
“如果我觉得有用,我会把埃迪里尔的鼻子从书本里面扯出来,动身前往白塔。可是,我发现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开心。也许,我们还有时间写完我们的历史。”
“我祝愿你成功,姊妹。”
凡迪恩站起来。“好吧,睡觉前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你没有问题了,我就留下你自己继续研究了。”但是,她顿了顿,不论她跟书本一起渡过了多少年,仍然流露出她的绿结本色,“你该对兰恩采取些行动,茉蕾。那个男人内心的翻腾比龙山还要剧烈。迟早他会爆发的。我见过的男人足够多了,看得出来男人在为女人烦恼。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也许,他终于发现你除了艾塞达依之外还是个女人。”
“凡迪恩,兰恩看到的我就是我。是艾塞达依。我希望,也是朋友。”
“你们蓝结真是。一天到晚想着救世,连自我都忘记了。”
白发艾塞达依离开之后,茉蕾拿起斗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花园。凡迪恩的话里不知哪一处触动了她脑中的某个角落,但她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一个对她没有提出的问题的答案,又或者,是答案的线索——不过,她也想不起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
跟屋子一样,花园很小,但即使是在月色和屋子窗户透出的黄色光芒之下,也显得很整洁,仔细栽培的花床中间铺着一条沙径。她把斗篷松松地披在肩上,抵御夜晚温和的凉意。答案是什么?问题又是什么?
身后的沙子“嘎扎”作响。她转过身,以为是兰恩。
离她几步远,浮现一个朦胧的阴影,似乎是一个裹在斗篷里的过度高大的男人。可是,月光照在它的脸上,颧骨突起,脸色苍白,一张皱巴巴的红唇嘴巴之上,是一双过大的黑色眼睛。斗篷张开,展成一对蝙蝠似的大翅膀。
明知已经太迟,她还是向塞达敞开胸怀。然而吸魂扎卡开始低吟,柔和的“哼哼”声充斥着她的耳朵,粉碎着她的意志。塞达离她而去。她朝着那只怪物走去,心中隐约感到哀伤;深沉的吟唱拉扯着她,越走越近,伤感被压制。白色,死白色的手——跟人手相似,只不过指尖是尖爪——向她伸过来,血色红唇弯成滑稽的微笑,露出锋利的牙齿,然而很模糊、非常模糊地,她知道,那张嘴不是用来噬咬或者撕扯的。可怕的吸魂扎卡之吻。一旦那些嘴唇碰到她,她就跟死尸无异,先是灵魂被吸食,然后是生命。不论是谁,即使他们能在吸魂扎卡放开她的瞬间找到她,也只会发现一具没有一丝伤痕却冰冷得如同已经死去两天一般的尸体。然而,如果他们在她死去之前找到她,那结果更糟糕,她将不再是她。吟唱拉着她走到那双苍白爪子可触及的距离之内,吸魂扎卡的头缓缓朝她低下。
当她看到一柄剑刃在她的肩头闪过,插进吸魂扎卡的胸膛时,她只觉得一点点惊讶,当第二柄剑刃越过她的肩头插进第一柄剑的旁边时,她的惊讶增加了少许。
她头晕脑胀、摇摇晃晃地看着那只怪物被推后,离开她,像是身处远方。兰恩走进她的视野,然后,是扎恩,这位灰发守护者的瘦削手臂握剑握得跟年轻的兰恩一样稳当自信。他们两人握着锋利的宝剑一划,吸魂扎卡的苍白爪子染上了鲜血,它扇动翅膀,扬起如雷风声阻挡他们。突然,受伤流血的吸魂扎卡开始对着守护者吟唱。
茉蕾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她觉得自己累得像是真的已经中了那怪物的亲吻一般。没有时间虚弱。一瞬间,她向塞达敞开胸怀,唯一之力向她涌来,赋予她钢铁一般的保护,让她可以直接去触碰暗影生物。那两个男人跟它太靠近了;任何其他技能都会伤及他们。即使使用唯一之力,她也知道,吸魂扎卡会让她觉得被粘污。
可是,正当她要行动时,兰恩大喊,“拥抱死亡!”扎恩坚定地重复一句,“拥抱死亡!”两个人踏前一步,走进吸魂扎卡的爪子距离之内,把剑插得只剩下剑柄在外。
吸魂扎卡的头向后一坠,惨叫一声。就算有塞达的包围,茉蕾也能感觉到那声音就像千万根针扎在自己的头上。吸魂扎卡像棵树般倒下,一只翅膀把扎恩扫得单膝跪地。兰恩放松下来,似乎筋疲力尽。
凡迪恩和埃迪里尔提着提灯匆忙从屋里赶出来。
“什么声音?”埃迪里尔问道。她的模样几乎是她妹妹的镜像,“扎恩不是走了吗,而且……”灯光照到吸魂扎卡;她的话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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