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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0 罗伯特(美)
"你来是为了匕首?"马特轻声问道。他搓了搓鼻子,歪歪嘴。"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啊!你没事吧?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打算要发疯,是不是?"
岚从地上挖出一个石头朝他砸过去。
"噢!"马特搓着手臂。"我只不过是问一问。我的意思是,你那些漂亮外套,还有那些什么王子的胡话。啊,那些行为都显得头脑不太正常啊。"
"傻瓜,我是想把你们撇开!我害怕自己会发疯伤害你们。"他的目光落在旗帜上,他的声音低下来。"如果我无法停止引导,总有一天我会疯的。光明啊,我不知道要如何停止。"
"那正是我所害怕的,"马特站起来,"我无意冒犯,岚,但是如果你留下,那么,你别介意,我想我会尽量睡在离你最远的地方。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可以引导的男人的事。是听一个商人护卫说的。在红结找到他之前,他在一个早晨醒来,发现他的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所有村屋,所有村民,一切,只有他睡着的床铺幸免,就像被一座大山压过一般。"
珀林说道,"如果是那样,马特,你应该跟他紧贴着睡才对。"
"我也许是个傻瓜,但是,我要当一个活着的傻瓜。"马特犹豫了一下,斜眼看着岚。"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帮助我,我很感激。真的。但是,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你理解的,对不对?"他等着,像是在等回答。没有回答。终于,他朝着营地走去,消失在林中。
"你怎么样?"岚问道。
珀林摇摇头,杂乱的卷发摆动着。"我不知道,岚。你还是你,可是,你不是你。一个可以引导的男人;小时候我的母亲曾经用这个来吓唬我。我就是不知道。"他伸出手摸摸旗帜的一角。"如果我是你,我猜我会把它烧掉,或者埋掉。然后我会逃跑,飞快地逃,远远地逃,再也没有艾塞达依可以找到我。马特说的是对的。"他站起来,斜视着西边天空,那里已经被暮色染红。"该回营地了。你考虑一下我的话吧,岚。我会逃走。但是,也许你无法逃走。也考虑一下这话。"他的金瞳像是在看着自己,他的声音显得很疲倦。"有时候,你无法逃走。"然后,他也离开了。
岚跪在原地,瞪着铺在地上的旗帜。"啊,有时候你可以逃,"他喃喃自语,"只不过,也许她给我这东西就是为了要我逃。也许,她设好了局在等我逃进去。我不会如她所愿的。我不会。我会把它埋在这里。但是,她说我的生命也许依靠它,艾塞达依永远不会说可以被人揭穿的谎话……"
他忽然默默地笑了,肩膀颤抖着。"现在我在自言自语了。也许我已经开始发疯了。"
当他回到营地时,他带着那帆布包袱,里面是重新折好的旗帜,外面绑着不及茉蕾绑得漂亮的绳结。
光线开始变暗,洞边的阴影挡住了半个洞穴。战士们陆续躺下,全都躺在各自的马匹旁,长枪靠在手边。马特和珀林正在自己的马匹旁边铺床。岚哀伤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去牵红。红就站在他离开时的地方,缰绳吊在半空。岚牵着红走到洞穴的另一边,那里躺着胡林和洛欧。巨灵已经放弃看书了,正在检查自己刚才坐着的那块半埋在地上的石头,用烟斗的长杆描着石头上的什么东西。
胡林站起来,向岚行了一个近似于鞠躬的礼。"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在这里铺床,大--呃--岚。我只是在这里听建造者说话。"
"你来了,岚,"洛欧说道,"你知道,我觉得这块石头曾经被人加工过。看,虽然已经风化,但是,它看上去像是某种石柱。上面还有一些记号。我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它们不知怎地挺眼熟的。"
"也许你在早晨可以看得清楚些,"岚说道,从红的背上取下鞍囊。"我很高兴跟你做伴,胡林。"我乐意跟任何不害怕我的人做伴。然而,我还能拥有这种陪伴多久?
他把鞍囊里的所有东西都推到一边--备用的衬衣、裤子、羊毛袜子、针线包、引火盒、锡碟和锡杯、一个装餐刀叉子和勺子的绿盒子、一包分配来应急用的干肉和白面包、还有其他旅行必需品--然后把那个包着帆布的旗帜塞到空位里。整个鞍囊都鼓了起来,带子几乎扣不上了。这样应该可以。
洛欧和胡林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都不跟他说话。他从红的身上解下马鞍和笼头,用地上拔的一把青草给红棕小马擦身,然后再上鞍。他谢绝了洛欧他们给他的食物;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三个人就在石头旁边铺好床,用折起的毯子做枕头,用斗篷做被子。
此刻,营地很安静,但是,岚一直醒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思前想后。旗帜。她想让我做什么?村子。什么东西能那样杀死一只黯者?最糟糕的是,那座村屋。那真的发生过吗?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我是逃走,还是留下?我必须留下。我必须帮马特找到匕首。
筋疲力尽之下,睡眠终于降临,在睡眠中,虚空不请自来,带着令人不安的光芒闪烁着,骚扰着他的梦境。
帕丹·菲恩的目光越过营地中唯一的营火,看着外面北方的夜空,嘴上挂着永远不触及眼睛的微笑。他仍然把自己想成帕丹·菲恩--帕丹·菲恩是他的核心--但是,他已经变了,他心里很清楚。此刻,他知道很多事情,比他过去的任何一个主人猜测的都要多。他当了多年的闇黑之友,然后,巴'阿扎门召唤他,要他跟踪来自艾蒙村的三个年轻男子,把他对他们的了解、把他对自己的认识全部提取,然后赋予他感觉他们的能力,使他可以闻到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跟踪他们去任何地方。特别是,那一个。回想起巴'阿扎门对他所作的事,他的一部分仍然畏缩,但是,那个部分很小,被深埋,被压制。他已经变了。跟踪那三个人的任务把他带到了Shadar Logoth。他不想去的,然而,他不得不去。然后。在Shadar Logoth……
菲恩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摸摸腰带上的红宝石柄匕首。它也来自Shadar Logoth。那是他身上的唯一一件武器,他需要的唯一一件武器;它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刻,他是完整的。这样就足够了。
他往营火的两边各瞥了一眼。剩下的十二个闇黑之友缩在其中一边的黑影中,他们曾经漂亮的衣服如今皱巴巴脏兮兮,他们的目光不是瞪着营火,而是瞪着他。另一边蹲坐着他的半兽人,总共有二十只,那些扭曲的动物脸上,太像人类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老鼠看着猫。
起初,他每个早上醒来都发现自己不完整,发现迷惧灵重新掌握大权,愤怒地要求往北走,往灭绝之境,往刹幽古走,那是一场斗争。可是,一点一点地,那些虚弱的早晨越来越短,最后……他想起手中握着锤子敲打钉子的感觉,他露出微笑;这次的微笑触及了他的眼睛,因为,甜蜜的回忆令他快乐。
黑暗中的哭声传进他的耳中,他的微笑褪去。我真不该让半兽人抓这么多人的。整个村子那么多,拖慢了他们的速度。如果那个渡口的几间屋子不是已经丢空,也许……但是,半兽人天性贪婪,而且,他沉浸在看着迷惧灵死去的快感之中,一时大意了。
他瞥了瞥那些半兽人。它们之中任何一只都几乎是他的两倍高,强壮得足以用一只手把他撕成碎片,然而,它们在退缩,仍然蜷成一团。"杀死他们。全部。你们可以吃,但是把剩下那些全都堆成一堆--让我们的朋友看看。把头放在顶部。做得漂亮些,现在就动手。"他笑了,但很快停下。"动手!"
半兽人匆忙起身,拔出镰刀似的长剑,举起尖钉似的斧头。过了一会儿,从村民被捆绑的地方传来惨叫和哭嚎。恳求怜悯的话语和孩子的尖叫被沉闷的砰击声和难听的压扁声打断,就像被打碎的西瓜。
菲恩转身背对那些噪音,看着他的闇黑之友。他们也是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是。他们剩下的那些灵魂。他们每一个人都跟以前的他一样深陷泥沼,跟找到出路之前的他一样。每一个人都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他们的目光紧盯在他身上,露出恐惧和哀求。"你们怕它们会在找到下一个村庄或者农场之前又饿了吗?也许会。你们怕我会容许它们吃掉你们之中一些人吗?啊,也许会吃一两个吧。因为再也没有多余的马匹了。"
"那些都是普通人,"一个女人颤抖着勉强说道。她身上的漂亮裙子说明她曾是一个富有的商人,但此刻她的脸上都是尘土,上好的灰色布料上面处处污渍,裙子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他们都是农夫。我们曾经侍奉--我曾经侍奉--"
菲恩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语气轻松,言辞却无情。"对我来说,你算什么东西?比农夫还贱。也许,是喂食半兽人用的牲畜?如果你想活命,牲畜,你必须有用。"
女人崩溃了。她呜咽着,突然间,其他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说话,告诉他自己多么有用,在他们接受召唤去法达拉实现他们的誓言之前,他们是有势力有地位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数出重要的名字,都是他们在边疆、在卡里安、在其他地方认识的有权有势的人物。他们列举只有自己掌握的这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知识,关于政治形势、联盟、阴谋和所有他们能告诉他的东西,只要他容许他们侍奉他。他们制造的噪音跟半兽人的屠杀完美融合在一起。
菲恩忽略这一切,转身走到他的战利品跟前--他不害怕背对着他们,他们看到黯者的下场了。他跪下来,用手抚摸那华丽的金盒子,感觉锁在里面的威力。他必须叫一只半兽人来抬它--他不相信人类,所以不能把它放在马背上和驮鞍上;权力的梦想也许强大得可以克服对他的恐惧,但是,半兽人除了杀戮之外,从来不想其他--他也还没有找出打开它的方法。但是,他会找到的。一切都会落入他手中。一切。
他拔出匕首,放在箱子上面,然后在营火旁边躺下。那匕首是比起半兽人和人类都更好的守护。他使用过它一次,他们全都见过它的威力;没有人会在没有他的命令之下走进那把匕首一班之内,而且,很不情愿。
他躺在自己的毛毯下,瞪着北方。此刻,他感觉不到艾'索尔;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又或者是,艾'索尔正在使用他的失踪花招。有时候,在堡垒中,那个男孩会突然从菲恩的感觉中消失。他不知道艾'索尔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总是会重新出现,就像消失时一样突然。这次,他也会回来的。
"这次,是你来追我了,岚·艾'索尔。以前,我就像一只狗一样追着你的气味而去,但现在,是你在追我。"他的笑声刺耳得连他自己也知道很疯狂,但是他不在乎。疯狂也是他的一部分。"来追我吧,艾'索尔。舞蹈甚至还没有开始。我们会在投门岭上起舞,然后,我就可以摆脱你。我将终于可以见到你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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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编入时轮之模
导读:伊雯和奈妮在前往塔瓦隆的路上,每天晚上都接受初步训练。伊雯开始做关于岚的恶梦,使她十分担心,想去找茉蕾谈谈,却发现茉蕾在半路上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队伍!
伊雯跟在奈妮身后,朝着聚集在艾梅林殿下的马拉轿子附近的那群艾塞达依匆匆走去,心里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引发了法达拉堡垒的骚动,以至于一时无暇担忧岚。此刻,他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她的乱毛小母马贝拉跟艾塞达依的马匹站在一起,奈妮的坐骑也是。
守护者们在艾塞达依和轿子四周围成一个铁圈,个个手按剑柄,眼睛四处扫视。石纳尓战士仍然在堡垒的受惊人群中四处奔跑,在这样的庭院中,守护者和艾塞达依如同一个相对平静的岛屿。伊雯跟在奈妮身边挤了进去--守护者们只是厉眼看了看她们俩,就放她们过去了;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女孩会跟艾梅林一起离开--两人都已经从人群的"嗡嗡"讨论声中听说,有支箭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射进了庭院,而射箭的人还没有抓到。
伊雯站住,睁大双眼,震惊得忘记了自己身处一群艾塞达依之中。有人企图刺杀艾梅林殿下。这让人难以置信。
艾梅林坐在轿子里,轿帘打开,她袖子上的血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低头看着阿格玛大人。"我的儿,你也许可以找到那个刺客,也许找不到。不论如何,在塔瓦隆有紧急的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就跟英塔的任务一样紧急。我现在就走。"
"但是,母亲,"阿格玛争辩,"这次刺杀您的尝试改变了一切。我们仍然不知道是谁派出了刺客,也不知道为什么。再等一个小时,我就会抓到刺客,为您找出答案。"
艾梅林冷笑了一声。"我的儿,你需要更狡猾的诱饵或者更完美的渔网才能逮住这条鱼。等你抓到他,天色将会晚得无法起行。想为我的死亡欢呼的人太多了,我无暇为这个刺客担忧太多。你也许可以给我送消息,把你的调查结果告诉我,前提是你能查得到任何东西。"她的目光扫过庭院四周的守卫塔、城墙和箭垛,那里仍然挤满了人,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很安静。那支箭一定是来自那些地方。"我认为,这个刺客已经逃出了法达拉。"
"但是,母亲--"
轿子里的女人做了一个严厉的"到此为止"的手势,把他的话打断了。就算是法达拉的领主,也不能太过勉强艾梅林殿下。艾梅林的目光落在了伊雯和奈妮身上,伊雯觉得那目光就像能穿透血肉,把自己的一切秘密都看穿。她倒退了一步,然后制止了自己,低身行了一个屈膝礼,心里担忧自己做得是否合适;没有人给她解释过见到艾梅林殿下应该怎样做。奈妮挺直着腰杆,笔直地迎着艾梅林的目光,但是,她摸索着抓住了伊雯的手,两个人都用力互相握着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个女孩,茉蕾,"艾梅林说道。茉蕾得点头轻微得不能再轻微,其他艾塞达依全都转过头来盯着来自艾蒙村的两个女人。伊雯咽了咽口水。她们的目光都是那么洞悉一切,就像是她们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虽然伊雯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但是,这对她没有帮助。"是的,我在她们两人身上都感觉到明亮的火星。但是,会燃起怎样的火焰?这就是问题所在,是不是?"
伊雯口干舌燥,就像满口尘土。她想起了家乡的木匠佩温师傅看着手中工具的神情,就跟艾梅林此刻看着她们两人的神情一样。这一件可以用来做这个,那一件可以用来做那个。
艾梅林突然说道,"我们早就该出发了。上马。阿格玛大人和我谈话的时候,你们不要全都像放假学徒一样呆站着。上马!"
守护者们散开,各自上马,但仍然报酬警惕,那些艾塞达依,除了莉安娜之外,都滑离轿子向各自的马匹滑去。伊雯和奈妮转身正要遵命时,一个仆人出现在阿格玛大人的身边,手中拿着一只银杯。阿格玛嘴边挂着不满的扭曲,接过了杯子。
"母亲,请从我手中的这只杯子,接受我的祝福,愿您今天的旅程有一个好开始,所有……"
伊雯爬到贝拉身上,没有再听他们说的其他话。她轻轻拍了拍这匹乱毛小母马,整好自己的裙子。轿子已经朝着敞开的大门开去,拉动轿子的马匹没有缰绳,也无人驾驭。莉安娜骑马走在轿子旁边,她的手杖插在她的马镫上。伊雯和奈妮掉转马头,跟其他艾塞达依走在一起。
镇子里,群众挤满了街道两旁,艾梅林的队伍一出现,顿时欢声雷动,把鼓声和号声都淹没了。在风中飘扬的塔瓦隆之火旗帜走在队伍前方,守护者负责带队,并且骑在艾塞达依周围,阻挡群众;胸口戴着塔瓦隆之火标志的弓箭手和枪兵排着整齐的队伍紧跟在后。队伍蜿蜒着走出镇子,往南转弯之后,号声停了,但是,来自镇里的欢呼声仍然不绝于耳。伊雯频频回头张望,直到树木和山丘遮挡了法达拉的城墙和高塔。
骑在她身边的奈妮摇了摇头。"岚会没事的。他跟英塔大人和二十名战士在一起。不论如何,你已经无法帮助他。我们两人都无能为力。"她瞥了瞥茉蕾;那个艾塞达依的漂亮白母马和兰恩的高大黑牡马走在队伍的一边,形成奇怪的一对组合。"现在还没有。"
队伍的前进方向朝西偏去,速度并不快。在石纳尓的山丘之间,就算盔甲不多的步兵也无法走得很快,不能长时间保持高速。不过,他们仍然尽量快步前进。
每天晚上,他们都很晚才扎营,艾梅林直到几乎不够光线安装帐篷的时候才容许队伍停下。帐篷是白色的,圆顶,高度刚好够让人在里面站直。每对同属一结的艾塞达依住一个帐篷,艾梅林和监护人则各占一个帐篷。茉蕾跟两个蓝结姊妹同住一个。那些士兵在他们自己的营地里睡在地上,守护者则在各自的艾塞达依帐篷附近睡在自己的斗篷里。红结的帐篷附近没有守护者,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孤寂,而那些绿结的帐篷几乎像是在过节,那些绿结艾塞达依常常久久地坐在帐篷外面,跟她们带来的守护者说话,直到深夜。
兰恩曾经到伊雯和奈妮住的帐篷来过一次,把贤者叫了出去,站在几步之外的夜色中。伊雯从帐篷帘后看着他们。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知道奈妮最后爆发了,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回来,把自己包在毛毯里,拒绝说话。虽然她用毯子的一角挡住自己的脸,但是伊雯觉得她的脸颊似乎湿了。兰恩站在黑暗中,久久地看着她们的帐篷,然后才走开。后来,他再也没有来过。
茉蕾从不靠近她们俩,经过时只朝她们点点头。她似乎把醒着的时间都用来跟除了红结的其他艾塞达依说话,一边骑马,一边把她们逐个叫到一边。艾梅林容许的停留休息次数很少,时间也很短。
"也许,她再也没有时间理我们了,"伊雯伤心地看着。茉蕾是她认识的唯一一个艾塞达依。也许--虽然她不愿意承认--是唯一一个她肯定自己可以信任的。"她找到了我们,我们已经前往塔瓦隆。我猜,此刻她有其他要操心的事情了。"
奈妮短促地哼了一声。"除非她死了--或者我们死了,不然我不会相信她利用完我们了的。她狡猾得很。"
也有其他艾塞达依会到她们的帐篷来。就在离开法达拉的第一个晚上,一个胖胖的方脸艾塞达依揭开帐篷帘子走进来,把伊雯吓了一大跳。那个艾塞达依一头灰发,黑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朦胧的迷糊目光。她弯腰钻进了她们的帐篷,蓬里的火焰随之往上窜高。当火焰变旺的时候,伊雯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她觉得自己看到那个艾塞达依身上有些东西。茉蕾曾经跟她说过--当她受到更多训练之后--她将可以看到其他女人在引导,而且可以分辨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女人是否可以引导。
"我是维琳·玛文,"女人微笑道,"你是伊雯·艾'维尔和奈妮·艾'迈拉。来自曾经是曼瑟兰的双河。那是强壮的血脉。它在歌唱。"
伊雯跟奈妮一边站起来,一边交换了一个眼色。
"艾梅林殿下要见我们?"伊雯问道。
维琳笑了。她的鼻子上有一个墨水弄的污点。"噢,哈,不是的。艾梅林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没空理会两个连学徒都不是的年轻女子。不过,你永远也无法预料。你们两个都有很大潜力,特别是你,奈妮。总有一天……"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搓着那个墨水点,"但是,这并非那一天。我到这里来是给你上课的,伊雯。恐怕,你有点操之过急。"
伊雯紧张地看了看奈妮。"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噢,你没有做什么错事。不完全是。也许有点危险,但并不完全是错的。"维琳弯下腰,跪坐在帆布地板上。"你们俩坐吧。坐下。我可不想仰着脖子。"她挪动着身体,直到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伊雯盘脚在艾塞达依对面坐下,尽量不看奈妮。除非我真的做错,不然,我没有必要觉得内疚。也许,我没有做错。"我做了什么危险但不完全是错的事情?"
"怎么,你一直在引导唯一之力啊,孩子。"
伊雯只能张着口看她。奈妮冒出一句,"真荒唐,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们去塔瓦隆干什么?"
"茉蕾曾经……我的意思是,茉蕾塞达依曾经给我上过课,"伊雯终于说出话来。
维琳抬手示意安静,她们俩沉默下来。她的目光也许有点迷糊,但她必竟是个艾塞达依。"孩子,你以为艾塞达依会立刻就教每一个说她自己想成为艾塞达依的女孩如何引导吗?啊,我猜,你们不完全是个普通女孩,但是,是一样的……"她严肃地摇着头。
"那么,茉蕾为什么要教她?"奈妮质问。她没有受过教导,伊雯仍然不能肯定奈妮是否为此而恼怒。
"因为伊雯已经在引导了。"维琳耐心地说道。
"我……我也是一样。"奈妮的语气一点也不高兴。
"你的情况不一样,孩子。你仍然活着,说明你已经克服了各种危机,而且,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克服的。我以为你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每四个跟你一样被迫面对危机的女人之中,只有一个可以幸存。当然,野手--"维琳歪了歪嘴,"抱歉,对于那些没有受过训练,但设法掌握了一些低级而且随机的控制技能--通常那几乎不能称为是控制,就像你一样,但仍然是某种控制--的女人,我们白塔称之为野手。野手遇到很多困难,这是事实。她们几乎总是会形成某种壁垒,阻止她们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些壁垒干扰了她们学习有意识的控制。壁垒形成的时间越久,就越难打破,但是,一旦打破--呃,我们的一些最熟练的姊妹曾经就是野手。"
奈妮不耐烦地挪动着,看着帐篷帘子似乎想离开。
"我不明白这番话跟我有什么关系,"伊雯说道。
维琳朝她眨眨眼,那表情几乎是在疑惑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样。"跟你?怎么,没有关系。你的问题相当不同。多数想要成为艾塞达依的女孩--虽然她们多数跟你一样天生拥有种子--同时也在害怕成为艾塞达依。即使她们已经进入白塔,即使在她们学会该做什么、如何做之后,她们仍然需要接受数个月的指引,在一个姊妹或者其中一个见习使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前进。不过,你不是这样。从茉蕾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你刚刚得知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就迫不及待地想用,在黑暗中自己摸索前进,从来没有想过你下一步的脚下是否无底深渊。噢,也有其他跟你一样的孩子;你不是独一无二的。茉蕾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她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之后,唯有立刻开始教导你。茉蕾从来没有跟你解释过这些吗?"
"从来没有。"伊雯希望自己的声音不是这么气喘吁吁。"她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奈妮轻轻哼了一声。
"呃,茉蕾从来都不认为有必要跟任何人说他们不需要知道的事情。知道其实没有什么真实用途,不过,不知道也一样。我自己就总是宁愿知道。"
"有吗?我的意思是,您说的深渊?"
"显然目前没有,"维琳歪着头说道,"但是下一步呢?"她耸耸肩。"你要明白,孩子,你尝试接触真源的次数越多,你尝试引导唯一之力的次数越多,你就越容易成功。是的,一开始的时候,你向真源伸出手去,很多时候感觉就像是在抓空气。或者,你真的引导了塞达,但是,即使你能感觉到唯一之力在你的身上流动,你会发现你不能用它做任何事情。又或者,你可以做一些事情,但那完全不是你想做的事。那就是危险所在。通常,在指引和训练之下--女孩本身的恐惧会拖慢她的进度--接触真源和引导唯一之力的能力会随着控制的能力而来。但是,你开始尝试引导的时候,却根本没有人在你的身边教你如何控制。我知道,你以为你自己走得并不远,你是的,但是,你就像一个教会自己爬山--至少有时候可以--却从来没有学会如何在另一边下山的人。如果你不能学会,迟早你会摔下去。我所说的情况跟任何开始引导的可怜男人的情况不一样--你不会发疯;只要有姊妹来教你指引你,你就不会死--然而,你会在完全的意外之下做些什么,尽管那绝对不是出于你的意愿?"一瞬间,维琳眼中的迷糊消失了。一瞬间,艾塞达依闪烁的目光从伊雯扫到奈妮身上,严厉得跟艾梅林一样。"你的天赋很高,孩子,而且,它会越来越强大。你必须在伤害自己或者其他人或者许多人之前,学习如何控制它。那就是茉蕾一直努力教你的东西。那就是我今天晚上尝试给你的帮助,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会有一个姊妹来帮助你,直到我们把你交到最能干的纱里安手中。她是学徒的总管。"
伊雯心想,这个人知道岚的事情吗?这不可能。如果她有任何怀疑,她绝对不会让岚离开法达拉。但是,她很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谢谢你,维琳塞达依。我会尽力的。"
奈妮爽快地站起来。"我会出去在火边坐一坐,你们两个继续吧。"
"你应该留下,"维琳说道。"你可以从中得益。根据茉蕾告诉我的情况,你只需要接受少许训练就可以升级成为见习使。"
奈妮只犹豫了片刻,就坚决地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建议,但是,我会等到我们到达塔瓦隆再说。伊雯,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在--"
"从任何方面看来,"维琳插口,"你都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奈妮。通常,学徒越年轻,就会做得越好。我所指的并不是那些必须的训练,而是,一个学徒应该时刻服从命令,不提问题。这其实是当训练到达某个程度时必须有的一种素质--在错误的地方稍有犹豫,或者怀疑你接受的指令,就可能会造成悲剧性的后果--但最好还是一直遵守纪律。而另一方面,见习使则应该提出问题,就像是以为她们了解了足够知识,知道应该问些什么问题,应该什么时候问。你认为,你宁愿当哪一个?"
奈妮的手捏紧了裙子,她皱着眉头又看了看帐篷帘子。终于,她略略一点头,重新坐在地上。"我猜我也留下来好了。"她说道。
"很好,"维琳说道。"现在。伊雯,你已经学过这一部分,但是为了奈妮,我会带你们两个一步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将会成为你的第二天性--你可以不加思索地完成--但此刻最好是慢慢来。请闭上你们的眼睛。一开始如果你们完全不受外界干扰会比较好。"伊雯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奈妮,"维琳说道,"请闭上你的眼睛。这样真的会比较好。"又过了一会儿。"谢谢,孩子。现在,你们必须清楚一切杂念。让你们的心中一片空灵。你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东西。花蕾。只有它。只有花蕾。你可以看到它的每一处细节。你可以闻到它的味道。你可以感觉到它。每一片叶子的每一根脉络,每一片花瓣的每一条曲线。你可以感觉到花液在脉动。感觉它。了解它。成为它。你和花蕾是一样的。你们是一体。你就是花蕾。"
她的声音就像催眠一般嗡嗡作响,但是,伊雯已经不再专心听;她跟茉蕾已经做过这个练习。她做得很慢,但是茉蕾说经过练习可以变得快许多。在她的心中,她是一个玫瑰花蕾,红色的花瓣紧紧地抱在一起。然而,突然出现了另一样东西。光芒。照在花瓣上的光芒。缓缓地,花瓣张开,朝着光芒转去,吸收光芒。玫瑰和光芒是一体。伊雯和光芒是一体。她可以感觉到那光芒的最纯粹的涓滴渗入她体内。她伸手去要更多,竭尽全力,要更多……
一瞬间,玫瑰和光芒都消失了。茉蕾也说过,这是不能勉强的。她叹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奈妮的脸色阴沉。维琳的平静永远不变。
"你不能使它发生,"艾塞达依正在说道,"你必须让它发生。你必须向唯一之力投降,然后才能控制它。"
"这完全是愚蠢,"奈妮喃喃说道,"我不觉得自己像一朵花。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自己像一丛黑刺李。我认为,我还是到火边去等吧。"
"随便你吧,"维琳说道,"我刚才说过学徒要干杂活了吗?她们洗碟子、擦地板,搓衣服,送食物,各种各样的杂活。我个人认为,到目前为止,这种事还是仆人做得好一些,但是,一般都认为,这样的劳动利于塑造性格。哦,你要留下?好。呃,孩子,记住,就算黑刺李有时候也会开花,就在那尖刺之中,白色而美丽。我们每个练习尝试一次。现在,重头开始,伊雯。闭上你们的眼睛。"
维琳离开之前,伊雯试过几次感觉到唯一之力在她身上流动,但是,没有一次是很强烈的,她用唯一之力能做到的,最多只是扰动空气使帐篷帘子稍稍飘动。她很肯定,打个喷嚏都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跟茉蕾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做得好一些;至少有时候是的。她希望,教她的是茉蕾。
奈妮说她自己连一点闪光都感觉不到。到了最后,她的眼神是那么僵硬,嘴巴抿得那么紧,以至于伊雯担心她快要把维琳当成一个冒犯了她隐私的村妇一样责骂一番。但是,维琳只是叫她再次闭上双眼,这次,伊雯可以休息。
伊雯坐着,打着呵欠,看着另外两人。夜已经深了,早就过了她通常睡觉的时间。奈妮的表情就像死了一个星期的死人,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像是永远不打算张开,她的手紧握着拳头撑在膝盖上,指节发白。伊雯祈祷着,贤者的脾气不要失控,不要在忍耐了这么久之后才爆发。
"感觉那力量在你身上流动,"维琳说道。她的语气没有改变,但是,她的眼中忽然闪起精光。"感觉这种流动。唯一之力的流动。就像空气中一丝温和的搅动,像一阵微风般的流动。"伊雯坐直了。这是每次唯一之力真的在她身上流动时维琳用来指引她的话。"一阵微风,空气最最微小的搅动。柔和。"
突然,叠在一旁的毯子像松木一样燃烧起来。
奈妮惊叫一声睁开了双眼。伊雯不能肯定自己尖叫了没有。她只知道自己跳了起来,竭力把着火的毛毯往外踢免得它们把帐篷点着。她还没踢出第二脚,火焰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丝轻烟从一堆焦黑的毛毯上冒出,还有羊毛燃烧的气味。
"啊,"维琳说道,"哈。我没想到会不得不灭火。不要晕倒在我身上,孩子。现在没事了。我摆平了。"
"我--我很愤怒。"奈妮面无血色,嘴唇颤抖。"我听到您说微风,您在告诉我该怎么做,火焰就这样跳进了我的脑海。我--我不是想烧东西的。在--在我的脑海里,那只是一簇小小的火焰。"她在发抖。
"我猜,那确实是一簇小小的火焰。"维琳笑了,但是看了奈妮一眼之后,她停住了。"你没事吧,孩子?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奈妮摇摇头,维琳点头。"你需要的是休息。你们两个都是。我要你们两个做了太久的练习了。你们必须休息。艾梅林会在第一线曙光之前就要我们起床出发。"她一边站起来,一边用脚趾碰了碰那焦黑的毯子。"我会叫人给你们送多几张毯子。我希望这次小意外让你们明白控制是多么重要。你必须学会怎样只做你想做的事情。除了可能伤害其他人之外,如果你汲取的力量超过了你能安全操纵的力量--此刻你们可以操纵的力量不多;但是,它会增长的--如果你汲取太多,你会毁掉你自己。你会死。或者,你会烧坏自己,毁掉你拥有的能力。"然后,就像是她刚才所说的一切不是在说她们两人正在刀刃上行走一般,她欢快地加了一句"好好睡觉吧。"然后就走了。
伊雯伸臂抱住奈妮,用力拥抱她。"没事的,奈妮。不需要害怕。一旦你学会控制--"
奈妮沙哑地笑了一声。"我不是害怕。"她斜眼瞥了瞥那堆冒烟的毛毯,立刻把目光移开。"要吓倒我,一簇小小的火焰可不够。"但是,她再也没有看那些毛毯,包括一位守护者走了进来把它们拿走,留下新毛毯的时候。
维琳没有再来,就跟她自己说过的一样。事实上,她们一天天朝着西南方全速继续前进的途中,维琳对这两个艾蒙村的女人不再理睬,跟茉蕾一样,跟任何艾塞达依一样。准确地说,那些艾塞达依也不是不友善,只是相当冷淡,不可亲近,就像是心不在焉一般。她们的冷漠加重了伊雯的不安,使她回想起孩提时期听过的所有传说。
她的母亲总是告诉她,艾塞达依是一群跟男人一样不可理喻的人物,可是,不论她的母亲还是艾蒙村的其他女人实际上都没有见过艾塞达依,直到茉蕾出现。她自己跟茉蕾相处了不少时间,茉蕾对她来说就是艾塞达依并非跟传说一样的证明。冷漠的操纵者和无情的毁灭者。裂世的人。至少,现在她知道在传奇时代有许多男性艾塞达依,裂世的其实是男艾塞达依,但是,这没有多大的帮助。不是所有艾塞达依都跟传说一样,然而,有多少不是?还有,哪一个不是?
每天晚上到帐篷里来的艾塞达依是如此叫她混淆,完全无助于她整理思绪。爱维琳冷漠而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像一个购买羊毛和烟草的商人,她虽然对于奈妮也参与听课觉得惊讶,但是接受了,她的批评很严厉但是永远准备好再试一次。阿兰娜·莫凡尼爱笑,上课的时候把多数时间都花在谈论世界和男人上。可是,阿兰娜对岚、珀林和马特流露的兴趣大得令伊雯觉得不安。尤其是岚。最糟糕的一个是梨安琳,她是唯一一个披着自己的披肩来的;其他人都在离开法达拉之前就把披肩收起来了。梨安琳坐着,用手指摆弄披肩的红穗,教得很少,而且很不情愿。她向伊雯和奈妮提问的态度就像是在审问犯人,她的问题全都是关于那三个男孩的。她从头到尾都这样,直到奈妮把她赶了出去--伊雯不太清楚为什么奈妮要这样做--她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警告。
"你们小心着点,女儿。你们再也不是在你们自己的村子里了。现在,你们已经在暗藏危险的水中踩湿了脚。"
终于,队伍来到了一个位于莫拉河岸边,名叫梅度的村子。莫拉河沿着石纳尓和阿勒府之间的边界流动,最后会流入迩日琳河。
伊雯很肯定,是那些艾塞达依问的关于岚的问题,再加上她对于岚是否和其他人一起追着瓦勒尓之角进了灭绝之境的担忧,使她开始梦见他。那些梦境总是很糟糕,不过,起初它们只是普通的恶梦。可是,在她们到达梅度的那个晚上,梦境变了。
"打扰了,艾塞达依,"伊雯怯怯地问道,"您知道茉蕾塞达依在哪里吗?"那个苗条的艾塞达依摆摆手就把她打发了,继续在被火把点亮的拥挤街道中快步往前走,向某人喊叫说要小心照看她的马匹。虽然此刻没有披上披肩,但伊雯知道那个女人是个黄结;可是除此之外,伊雯完全不了解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梅度是一个小村子--虽然伊雯震惊地意识到,此刻她认为的"小"村子其实跟艾蒙村一样大--此刻它淹没在比村民还要多的外来人之中。马匹和人们填满了狭窄的街道,互相推挤着往码头走去,在那些每次看到目中无人的艾塞达依都要下跪的村民身边走过。刺目的火光照亮了一切。那两个码头就像伸进莫拉河的石头手指,每一个码头旁都停靠着两艘双桅小船。那里,马匹被帆布摇篮包着肚皮,由隆隆作响的缆绳吊上船去。更多高船舷的坚固大船,挤在月光照耀下的河中,桅杆顶部挂着提灯,要么已经装满,要么就是还在等待。小舟把枪兵和弓箭手送往大船,竖起的长枪使小舟看起来就像巨大的棘鱼在水面上游动。
在左边的码头,伊雯找到了安娜雅,她正在监视船只上货,催促那些动作不够快的人。虽然她从来没有对伊雯说过两个字以上的话,但她跟其他艾塞达依不太一样,她的气质更像一个来自家乡的女人。伊雯可以想象她在厨房里烘焙食物的样子;其他人都不会给她这种感觉。"安娜雅塞达依,您见到茉蕾塞达依在哪里吗?我需要跟她谈谈。"
艾塞达依转过头看她,心不在焉地皱着眉。"什么?噢,是你,孩子。茉蕾走了。你的朋友奈妮已经在外面那艘河之女王上了。我不得不亲自把她按在船上,她一直喊着说没有你她不会一个人走。光明啊,真够混乱的!你自己也应该上船了。去找一只往河之女王去的小舟吧。你们两个要跟艾梅林殿下坐同一艘船,所以上船之后要注意你们的言行。不要惹事,不许发脾气。"
"茉蕾塞达依在哪艘船上?"
"女孩,茉蕾不在船上。她走了,两天前,艾梅林正在为此生气呢。"安娜雅歪着嘴摇摇头,不过她的主要精神还是放在那些工人身上。"先是茉蕾和兰恩一起不见了,紧接着是梨安琳,然后是维琳,她们全都没有跟任何人留下一句话。维琳甚至没有带上她的守护者;托马斯为她担心得食不知味。"艾塞达依瞥了瞥天空。没有云朵遮挡的盈月挂在空中。"我们不得不再次召唤风,艾梅林也不会为此高兴的。她说,她要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出发前往塔瓦隆,她不能容忍任何延误。我可不希望自己是茉蕾、或者梨安琳或者维琳,下一次艾梅林见到她们时,她们会宁愿自己变回学徒。怎么了,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伊雯深深吸了一口气。茉蕾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必须找个人说说。找个不会嘲笑我的人。她想象了一下安娜雅在艾蒙村里的,倾听她女儿的烦恼的场景;这个女人适合这样的场景。"安娜雅塞达依,岚遇到麻烦了。"
安娜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从你们村来的那个高个子男孩?你已经在想念他了吗?呃,如果他遇到了麻烦,我也不会吃惊。他那个年纪的年轻男子通常都会这样。虽然看样子另一个--叫马特对吧?--才像个爱惹麻烦的人。好啦,孩子。我无意嘲笑你或者轻视你。是什么类型的麻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和英塔大人此刻一定已经夺回号角回到法达拉了。又或者,他们不得不跟着号角进了灭绝之境,那样的话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我--我认为他们不在灭绝之境,或者回到了法达拉。我做了一个梦。"她壮着胆子说道。此刻她说起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很蠢,然而,那梦境是那么真实。当然,那是一个恶梦,却是一个真实的恶梦。起初,那里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的眼睛是火焰。尽管有面具,但她觉得那个男人看到她很惊讶。他的样子把她吓得以为自己的骨头会因为颤抖而粉碎,但是,他突然消失了,然后她看到岚睡在地上,盖着一件斗篷。有一个女人站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女人的脸被阴影挡住了,但是她的眼睛就像月亮般闪着光芒,在梦里,伊雯知道她是邪恶的。接下来,一阵闪光过后,他们都消失了。两个人都是。在梦境中这一切的背后--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是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陷阱--一个有许多利牙的陷阱--正在困住一只没有疑心的羊羔。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她可以看到那钢铁利牙缓缓地合上。醒来之后,那梦境没有跟普通梦境一样消退。那危险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使她仍然边走路边想回头看--只不过,不知怎的,她知道那个危险是针对岚而不是她自己的。
她心想,那个女人是否会是茉蕾,然后又觉得不会的。梨安琳更像是那样的人。或者,是阿兰娜;她对岚也是非常有兴趣的。
她没法把这个想法也告诉安娜雅。她很正式地说道,"安娜雅塞达依,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是,他有危险。巨大的危险。我知道。我可以感觉到。我仍然有感觉。"
安娜雅的表情若有所思。"呃,现在,"她柔声说道,"有一个我打赌没有人想到过的可能性。你也许是一个梦视者。孩子,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我们已经有--呃--大约四、五百年没有出过梦视者了。而梦视跟预言是紧密相连的。如果你真的可以梦视,那么你也许也可以预言。那将会成为红结的眼中钉。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个普通的恶梦,因为睡眠不足、吃冷食物以及我们离开法达拉之后的辛苦旅程而起。而你也很想念你的年轻男友。情况更像是这样。是的,是的,孩子,我知道。你很担心他。你的梦有没有指出是哪一种危险?"
伊雯摇摇头。"他就是那样消失了,我感觉到危险。还有邪恶。甚至在他消失之前,我就感觉到了。"她打了个冷战,双手互搓。"我仍然可以感觉到。"
"好吧,我们上了河之女王之后再详谈。如果你真的是个梦视者,我会确保你接受本该由茉蕾在这里给你做的训练……你!"艾塞达依突然大喊,把伊雯吓了一跳。一个刚刚在一个酒桶上坐下的高大男人也跳了起来。还有其他几个人加快了脚步。"那是要搬到船上去的,不是让你坐的!我们会在船上再谈,孩子。不,你这个傻瓜!你不能自己搬!你想自己受伤吗?"安娜雅大步沿着码头走去,把那个可怜的村民狠狠地批了一顿,语气比起伊雯本来以为自己要遭到的重许多。
伊雯看着南方的夜空。他在那边的某个地方。不在法达拉,不在灭绝之境。她很肯定。坚持住,你这个满脑羊毛的白痴。如果你在我能把你救出来之前送了命,我会亲自把你生扒了皮。她没有想到要问自己如何把他救出任何困境,因为她自己正在前往塔瓦隆。
她一边披上斗篷,一边动身去寻找划往河之女王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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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从石柱到石柱
导读:一觉醒来,岚惊讶地发现,洛欧、胡林和自己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旭日的光芒把岚照醒了,他缓缓坐起来,呆看着眼前的情景,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一切都变了,或者说,几乎一切都变了。这里有太阳和天空,尽管太阳苍白、天空无云。洛欧和胡林仍然躺在他的两边,包在各自的斗篷里熟睡着,他们的马匹仍然绑在一步之外,可是,其他所有人都不见了。战士、马匹、他的朋友们,所有人、所有东西都没有了。
洞穴本身也变了,他们三人此刻位于洞穴正中,而不是原来的洞穴边缘。岚的头部旁边,立着一根灰色石头圆柱,高三班,直径半步,上面深深地刻满了数百个、也许数千个图案和记号,用的是某种他不认识的语言。洞穴的地面上铺着白色石头,平坦得像个地板,打磨得十分平整几乎可以反光。洞的周围砌着宽阔高大的圆弧形台阶向着洞边升起,每一级的颜色都不一样。洞口附近的树木发黑扭曲,似乎被一场火灾烧过。一切景色看上去都显得比它应有的颜色苍白,跟太阳一样,显得很柔和,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只不过,事实上并没有薄雾。只有他们三人和他们的马匹看上去是真实立体的。然而,当他触摸身下的石头时,感觉告诉他,那石头也很真实。
他伸出手去推洛欧和胡林。"醒醒!醒来告诉我我在做梦。请你们醒醒!"
"已经早晨了吗?"洛欧边说边坐起来,然后,张大了嘴巴,两只圆咕噜的大眼睛越睁越大。
胡林惊醒过来,然后一跃而起,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左右张望。"我们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我们在什么地方,岚大人?"他跪倒在地,紧握双手,眼珠仍然飞快地转动着。"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岚缓缓说道,"我还希望这是个梦,可是……也许这真是个梦。"他曾经做过不是梦的梦,那是他既不愿意重复也不愿意回忆的梦。他小心地站起来。一切都维持原样。"我看,这不是梦,"洛欧说道。他正在研究那根柱子,样子并不高兴。他的长眉毛低垂着扫着脸颊,他的穗子耳朵像是枯萎了一般。"我认为,这根石柱就是我们昨晚在它旁边睡下的那根石柱。我猜,我现在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头一次,他的语气是因为知道而难过。
"那是……"不。比起他的眼前所见--马特、珀林和石纳尓人不见了,一切景色都变了--那是同一根石柱不算更疯狂。我还以为自己逃脱了,但是,它却重新开始,再也没有跟这一样疯狂的事情了。除非,我发了疯。他看看洛欧和胡林。他们的举动并没有把他当成疯子;他们也看见了。那些台阶的某种特点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不同的颜色,从蓝到红,一共七个颜色。"每种颜色代表一个结。"他说道。
"不,岚大人,"胡林哀叹,"不。艾塞达依不会对我们做这种事。她们不会!我光明正大啊!"
"我们都是,胡林,"岚说道,"艾塞达依不会伤害你的。"除非你妨碍了她们。这有可能是茉蕾干的吗?"洛欧,你说你知道那石柱是什么。它是什么?"
"我说的是,我猜我知道,岚。我曾经见过一本古书的一部分,只有几页,但是其中一页上面画了一根这种石柱,这根石柱"--他的语调特别加重了--"或者,是一种非常和它非常相似的石柱。在图画的下面,写着,'从石柱到石柱,在也许的世界中穿越,是无限的"假如"。'"
"那是什么意思,洛欧?我听不懂。"
巨灵忧伤地摇摇巨大的脑袋。"只有几页纸。其中有提到传奇时代的艾塞达依,那些拥有穿越空间技能的最强大的艾塞达依可以使用这些石柱。它没有说要怎样用,但是,从我的推测看来,我猜那些艾塞达依也许是使用这些石柱来进入那些世界。"他瞥了瞥那些枯萎的树木,但是立刻飞快地低下了眼睛,似乎不愿意思考洞外有些什么。"然而,即使艾塞达依可以使用它们,或者曾经可以使用它们,我们这里并没有艾塞达依可以引导唯一之力,所以,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岚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艾塞达依可以使用它们。在男性艾塞达依存在的传奇时代。他隐约记得,当他入睡的时候,虚空正在包裹他,虚空中填满那不安的光芒。然后,他回忆起村子里的那个房间,还有,他为了逃走而向它伸出手去的那团光芒。如果,那就是真源中的阳性力量……不,不可能。可是,如果它真的是那怎么办?光明啊,我还在犹豫要不要逃走,而它一直就在我的脑海中。也许,是我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他不愿意再想。"也许的世界?我不明白,洛欧。"
巨灵不安地耸耸巨大的肩膀。"我也不明白,岚。那书里的话多数都是这样的。'如果一个女人往左转,或者往右转,时间的流动会否分成两边?时间之轮将会编织两个时轮之模?如果她转了一千个弯,那么,将会有一千个时轮之模?多如繁星?是否,其中只有一个真实,其他的只是影子和镜像?'你看,它说得不是很清楚。多数都是提问,多数看起来互相矛盾。而且,只有几页纸。"他又盯着那根石柱,但是,他的样子像是希望它会消失。"这样的石柱应该还会有许多,散布在世界各地,或者说,曾经有许多,只是我从来没听说有人发现过它。我根本就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见过这样的东西。"
"岚大人?"此刻的胡林站了起来,样子冷静多了,但是他双手都捏着外套的腰部,脸色焦虑。"岚大人,您可以把我们带回去的吧,是不是?回到我们所属的地方去?我有妻子啊,大人,还有孩子。光是我的死讯就已经够米莉亚伤心的了,可是如果她连我的尸首都见不到,不能把我送回母亲的怀抱,她会伤心一辈子的。您明白的吧,大人。我不能让她得不到我的音讯。您会带我们回去的。如果我死了,如果您没法把我的尸体带回去给她,您会告诉她的,至少让她知道。"说到最后,他已经不是在提问了。他的语气越来越有信心。
岚张嘴,想再次声明自己不是什么大人,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这时候,这些根本就不重要。是你把他卷进来的。他想否认,然而,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能够引导,即使每一次似乎都不是出于他的意愿。洛欧说过,艾塞达依可以使用这些石柱,那就意味着,牵涉唯一之力。洛欧说他知道的事情,你可以肯定那就是真的--巨灵从来不会不懂装懂--而附近没有其他人可以使用唯一之力。你把他卷进来了,你就必须把他带出去。你必须试一试。
"我会尽力的,胡林。"因为胡林是石纳尓人,他又加了一句,"我以家族和荣誉向你保证。虽然是一个牧羊人的家族和一个牧羊人的荣誉,但是,我会让它们跟一个贵族的家族和荣誉一样强大。"
胡林松开了捏住外套的手。此刻,连他的眼中也流露出信心。他深鞠一躬。"很荣幸为您服务,大人。"
岚感到一阵内疚。现在,他相信你可以带他回家了,就因为石纳尓的贵族总是信守承诺。你打算怎么办,岚大人?"不要这样,胡林。不要鞠躬。我不是--"忽然,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告诉他自己不是贵族了。此刻支持着这位嗅探者的是他对于一位贵族的信心,他怎能把这个支撑拿走。不可以是现在。不可以是这里。"不要鞠躬,"他尴尬地说完。
"遵命,岚大人。"胡林咧嘴笑了,笑容就跟岚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灿烂。
岚清了清喉咙。"是的。呃,就这样。"
他们俩都在看他,洛欧很好奇,胡林很信任,都等着看他下一步要怎么做。是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一定是我。所以,我得把他们带回去。那就意味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白色的石头地板,来到覆盖记号的石柱前。每一个记号都环绕着几圈小字,是他不认识的文字,奇怪的字母笔画由流畅的曲线和螺旋突变为锐利的尖钩和利角,然后又回复流畅。至少,这不是半兽人文字。他无奈地把手放在石柱上。它的样子跟任何打磨过的干燥石柱一样,但是,它的触感出奇的滑腻,就像涂了油的金属。
他闭上双眼,在脑海中点燃火焰。虚空姗姗而来。他知道,是他自己的恐惧、对自己正在做的尝试的恐惧在拖延它。虽然他尽快把恐惧丢进火中,但更多的恐惧仍然继续袭来。我办不到。我不想引导唯一之力。光明啊,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他阴沉地把这个念头逼入静寂之中。他可以感觉到汗水在脸上流淌。他固执地坚持着,把恐惧推入火中,使它越来越旺盛。然后,虚空出现了。
他漂浮在空灵之中。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他可以看到那光芒--塞丁,他感觉到它的暖意在包围自己,包围一切,填充一切。它在晃动,如同油纸背后的烛火。酸腐的油。恶臭的油。
他向它伸出手去--他不太清楚自己如何伸出手,但是,那是某种动作,某种移动,朝着那光芒靠近,朝着塞丁靠近--却什么都抓不到,就像是伸手探入水中一般。那感觉如同一个粘糊糊的水池,表面漂浮着一层污垢,底下是清澈的水,然而,他无法舀出一滴清水。一次又一次地,它从他的指缝里流过,连一个水滴都没有留下,只有粘滑的污垢,令他的皮肤直起汗毛倒竖。
绝望地,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他们原来所处的洞穴:英塔和他的战士们睡在马匹的旁边,还有马特和珀林,以及那根半埋在地里的石柱。他在虚空之外勾勒着这个画面,紧贴在包围他的空灵之上。他竭力把这个画面跟虚空连结在一起,竭力把它们逼迫在一起。原来的洞穴,他、洛欧和胡林一起回去。他头痛欲裂。一起,跟马特、珀林和石纳尓战士一起。他的头像是在燃烧。一起!
虚空粉碎成千万剃刀一样的碎片,切碎他的意识。
颤抖着,他圆睁双眼,踉跄后退。他的手因为紧压石头而疼痛,他的手臂和肩膀痛苦地发抖;他觉得全身粘满油污,他的胃恶心地翻腾,还有,他的头……他拼命稳住自己的呼吸。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以前,当虚空消失时,它会像一个破灭的泡泡一样,一闪之后就不见了。从来不会这样像玻璃一样破碎。他的头发麻,就像是,那千万道划伤来得太快以至于痛苦还没来得及发生。然而,每一道划伤的感觉真实得像是用刀子划过的一般。他抚摸自己的鬓角,惊讶地发现,手指上没有血。
胡林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仍然充满信任。要说变化的话,嗅探者是越来越相信他。岚大人正在采取措施。那就是大人们存在的目的。他们用身体和生命保护土地和人民,当问题出现时,他们会把它解决,并且确保公平和正义。只要岚在采取措施,不论那是什么,胡林都相信一切最后都会好的。那就是大人们做的事情。
洛欧脸上则挂着另一种表情,一个略略迷惑的皱眉,不过,他的目光也盯着岚。岚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值得一试么,"他说道。在他的头里,那腐臭的油腻感--光明啊,它就在我的头里面!我不要它在我的头里面!--正在非常缓慢地退去,可他仍然觉得自己想呕吐。"等几分钟吧,我会再试一次。"
他希望自己的语气够自信。即使他所做的事情有任何成功机会,他根本不知道石柱是如何使用的。也许要使用它们是有规则的。也许你必须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光明啊,也许你不能两次使用同一个石柱,或者……他不再继续想下去了。那样想事情没有什么好处。他必须成功。看着洛欧和胡林,他猜自己明白兰恩说责任重于大山的意思了。
"大人,我想……"胡林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局促不安。过了一会儿,"大人,也许,如果我们找到暗黑之友,我们可以让他们其中一人告诉我们怎样回去。"
"如果可以得到真实答案,我会去问暗黑之友或者暗黑魔神本人的。"岚说道,"可是这里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三个。"只有我。我是那个必须做到的人。
"我们可以追踪他们的痕迹,大人。如果我们能抓到他们……"
岚瞪着嗅探者。"你还能闻到他们的味道?"
"可以的,大人。"胡林皱着眉。"很微弱,很黯淡,跟这里的其他景色一样,但是,我可以闻到痕迹。就在那边。"他指着洞穴的边缘。"我不明白,大人,但是--昨晚,我可以发誓,痕迹就在那个--我们原来睡的洞穴边上。呃,现在,它在同样的位置,只不过就如我刚才所说的,在这里更微弱。不是平常那种陈旧或者微弱,而是……我不知道,岚大人,我只知道,它在那里。"
岚考虑了一下。如果菲恩和暗黑之友在这里--不论这里是哪里--他们也许知道如何回去。如果他们到了这里,那么他们一定知道。而且他们手里有号角和匕首。马特必须得到那把匕首。不说别的,光是为了它,也得找到他们。他愧疚地意识到,终于让他下定决心的理由,是他害怕再试。害怕引导唯一之力的尝试。相比之下,他宁愿跟胡林和洛欧一起面对暗黑之友和半兽人。
"那么,我们去追赶暗黑之友吧。"他尽量模仿兰恩或者英塔的那种坚定。"我们必须夺回号角。就算我们没法子把它从那些人手中夺回来,至少,等我们找回英塔时,我们会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要你们别问我怎样找回英塔。"胡林,你得保证那真的是我们在追踪的痕迹。"
嗅探者跳上自己的马鞍,因为自己能出一分力而迫不及待,也许,也因为他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洞穴。他骑马匆匆走上那宽阔的彩色台阶。马匹的蹄子在石头上敲出响亮的声音,但是,没有留下一点蹄印。
岚把红的脚绊放回自己的鞍囊--旗帜仍然在里面;他丝毫不会介意它被落在原来的洞中--然后取回自己的弓箭,爬到牡马背上。索姆·墨立林的斗篷包袱堆在他的马鞍后面。
洛欧牵着他的大马来到岚的身边;站在地上的巨灵,脑袋几乎来到坐在马鞍上的岚的肩膀。洛欧仍然一脸迷惑。
"你觉得我们应该留在这里?"岚问道,"再试一试使用那根石柱?如果暗黑之友在这里,在这个地方,我们必须找到他们。我们不能让瓦勒尓之角留在暗黑之友手中;你也听到艾梅林的话了。而且,我们必须夺回匕首。没有它,马特会死。"
洛欧点点头。"是的,岚,我们必须。但是,岚,那些石柱……"
"我们会再找到另一根的。你说过,它们散布在各地,如果它们都是这个样子--周围有那么多石头台阶地板--那么要再找一根应该不难。"
"岚,那些古书碎片说,石柱来自一个比传奇时代更古老的时代,虽然一些真正强大的艾塞达依会使用它们,但是就连艾塞达依也不明白它们的原理。他们要引导唯一之力才能使用它们,岚。你打算怎样用这根石柱,或者我们找到的任何其他石柱,来把我们带回去?"
一时间,岚只能看着巨灵,脑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着。"如果它们比传奇时代还古老,那么当时建造它们的人们也许不是使用唯一之力的。一定有其他方法。暗黑之友到了这里,他们当然不是使用唯一之力来的。不论这个其他方法是什么,我都会查出来。我会把我们带回去的,洛欧。"他看看那根一身奇怪记号的高石柱,心中感到一阵恐惧。光明啊,只要不是必须使用唯一之力才能办到。"我会的,洛欧,我答应你。不管怎样。"
巨灵犹疑地点点头。他骑上他的大马,跟着岚走上台阶,走到焦黑树丛中的胡林身边。
土地在脚下延伸,低矮起伏,草地上零散地点缀着树林,流淌着一些溪流。在不太远的距离之外,岚觉得自己看见了另一个烧焦树丛。一切都是那么黯淡,颜色像被水洗过一般。除了身后的石头圆圈之外,再没有人类建筑的迹象。天空空荡荡,没有炊烟,没有鸟儿,只有几朵云彩和淡黄色的太阳。
然而,最糟糕的是,这个地方会让眼睛发晕。近在手边的景色看起来很正常,还有,目光直视的前方远处也是一样。但是,不论何时,当岚转头的时候,本来在眼角余光看起来是在远处的景物似乎就会突然朝他冲过来,当他笔直地看着它们时,它们就在他的附近。这让他头晕;就连马匹也紧张地轻声嘶鸣,转动着眼珠。他尽量减慢自己的头部动作;那些本该不会移动的景物的明显移动仍然存在,只是似乎好一些。
"你的那几页古书有没有提到这种现象?"岚问道。
洛欧摇摇头,然后使劲咽了咽口水,像是希望自己手里仍然拿着那本书。"没有。"
"我猜,我们对这也没什么办法。胡林,他们往哪边走了?"
"南边,岚大人。"嗅探者始终低眼看着地面。
"那么,我们往南走吧。"除了使用唯一之力,一定还有其他回去的办法。岚踢了踢红的肚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愉快起来,装出眼前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难度。"英塔说过什么来着?再走三、四天就能走到那个阿图尔·鹰翼的纪念碑?不知道那座碑在这里是不是也存在,就像那些石柱一样。如果这是一个也许的世界,那么,它也许还屹立着。洛欧,那不是值得一看的景色吗?"
他们向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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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狼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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