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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5 罗伯特(美)
“愚蠢的是你,女儿。我对书本一点也不关心。这里,男人进入灭绝之境,在它的污染之中行走,就在暗影的里面。你有没有想过,邪恶也许会悄然入侵他们?不论他们是否自愿,它也可能会入侵。你有没有想过,艾梅林殿下为何亲自到来?”
“没有。”这是喘着气说的。
“我身为红结,女儿,”梨安琳无情地说道,“我追猎任何堕落的男人。”
“我不明白。”
“不仅仅是那些试图使用唯一之力的男人。而是所有堕落的男人。不论他们身份的高低,都是我追猎的对象。”
“我不……”阿玛丽莎颤巍巍地舔舔嘴唇,明显正在费力地支撑着,“我不明白,梨安琳塞达依。请……”
“尤其是身份高贵之人。”
“不!”就像是某种无形的支撑消失了一般,阿玛丽莎双膝跪地,低下了头。
“求求您,梨安琳塞达依,说您指的人不是阿格玛。不可以是他。”
在这怀疑和混乱的时刻,梨安琳发动了攻击。她没有动,只是用唯一之力向阿玛丽莎抽打了一下。阿玛丽莎倒吸了一口气,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般,梨安琳撅起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这是她独有的孩提花招,是她最早学会的唯一之力技能。初学者总管发现之后,立刻禁止她再用,但是对梨安琳来说,这只不过意味着她要对那些妒忌她的人隐瞒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而已。
她走上前,托起阿玛丽莎的下巴。支持着她的钢铁意志还在,只不过,变得软了一些,只要用力合适就可以改变它。阿玛丽莎的眼角流下泪水,在她的脸颊上闪闪发光。梨安琳让房间里的火都恢复了正常;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她的话语也柔和下来,但语气仍然像铁一般刚硬。
“女儿,没有人愿意看到你和阿格玛被当成暗黑之友推向人群。我会救你,但你必须帮我。”
“帮-帮你?”阿玛丽莎双手按着太阳穴,看起来十分迷惑,“梨安琳塞达依,我不……明白。这一切都如此……这一切都……”
这花招并不完美;梨安琳无法用它强迫任何人按照她的意思做事——虽然她曾经试过;噢,她曾经多么努力地尝试过。但是,她可以把对方的心防打开到足以支撑她观点的程度,令对方想要相信她,在这世上最想要做的事就是相信她所说的都是对的。
“服从我,女儿。服从,并且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没有人会说你和阿格玛是暗黑之友。你不会被赤身裸体地拖着游街示众,不会遭受众人致命的厮打,不会被驱逐出城。我不会容许这些事情发生。你明白了吗?”
“是的,梨安琳塞达依,是的。我会照您的吩咐做,并且诚实回答问题。”
梨安琳直起身,低头看着另一个女人。阿玛丽莎留在原处,跪着,她的表情就像孩子般顺从,就像一个等待安抚、等着接受更有智慧更强大的人的帮助的孩子。这就是梨安琳想要的。她一直无法理解,为何艾塞达依满足于一个简单的鞠躬或者屈膝礼,而国王和女王却能接受男人女人的跪磕。有哪一个女王的力量能与我相比?她愤怒地扁起嘴,阿玛丽莎打了个冷战。
“放松,女儿。我是来救你,而不是惩罚你的。只有那些无可挽救的人才需要惩罚。我只需要你对我说真话。”
“我会的,梨安琳塞达依。我会的,我以家族和荣誉发誓。”
“茉蕾带着一个暗黑之友来到法达拉。”
阿玛丽莎太害怕以至于忘记了惊讶。“哦,不是,梨安琳塞达依。不是的。那个男人来得迟一些。他现在关在地牢里。”
“你说,迟一些。但是,她经常跟他说话,是吗?她经常跟这个暗黑之友在一起?只有两个人?”
“有-有时候是,梨安琳塞达依。只有几次。她想要查出他到这里来的目的。茉蕾塞达依是——”梨安琳猛地抬起了手,阿玛丽莎把下面的话都吞回了肚里。
“陪同茉蕾的有三个年轻男子。这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到过他们的房间,但是找不到他们。”
“我-我不知道,梨安琳塞达依。他们看起来很乖。您当然不会认为他们是暗黑之友吧。”
“不是暗黑之友,不是。更糟糕。到目前为止,比暗黑之友还要危险,女儿。整个世界都因为他们而陷入危机。必须找到他们。你去命令你的仆人搜寻整个堡垒,还有你的那些贵妇,还有你自己,都去。搜查每一条细纹裂缝。你必须亲自去监督。亲自!而且,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除了那些我同意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可以知道。不可以。这些年轻男子必须被秘密带离法达拉,秘密送往塔瓦隆。绝对的保密。”
“遵命,梨安琳塞达依。但是,我不明白为何要保密。这里没有人会妨碍艾塞达依的。”
“黑结,你听说过吗?”
阿玛丽莎的眼睛几乎跳出眼眶,她向后退去,举起双手像是要抵挡袭击。“这是荒-荒谬的流言,梨安琳塞达依。荒-荒谬。没-没有侍-侍奉暗黑魔神的艾塞达依。我不相信。您必须相信我!我向光明发-发誓我不相信。我用我的荣誉和家族发誓……”
梨安琳冷冷地听着,看着另一个女人剩下的最后一丝力量因她的沉默而流失。人人都知道,对艾塞达依提到黑结会激怒她们,令她们非常愤怒,更不用说那些敢承认自己相信黑结的隐藏存在的人了。
在这以后,原本就已经被她那小小的孩提花招削弱了意志的阿玛丽莎将会像她手中的粘土一般。只需再一次的打击就够了。
“黑结是真的,孩子。真的,而且就在法达拉的城墙里。”阿玛丽莎跪着,张大着嘴。黑结。同时是暗黑之友的艾塞达依。这几乎跟听说暗黑魔神亲临法达拉堡垒一样可怕。可是,梨安琳不会就此罢休。“你在走廊里经过的任何艾塞达依,都可能是一个黑结。我可以发誓。我不能告诉你哪一个是,但是你将会得到我的保护。只要你行走在光明中,并且服从我。”
“我会的。”阿玛丽莎嘶哑地回答,“我会的。请您,梨安琳塞达依,请您说您会保护我的哥哥,和我的朋友们……”
“我会保护值得保护的人。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女儿。你只需要考虑我刚才命令你做的事。那样就够了。世界的命运都在此一举,女儿。其他的事你必须忘记。”
“是的,梨安琳塞达依。是的。是的。”
梨安琳转身走过房间,直到房门之前才回过头看。阿玛丽莎仍然跪在地上,仍然紧张地看着她。“起来吧,阿玛丽莎女士。”梨安琳装出高兴的语气,自觉语气中只有一点嘲弄。居然喊她做姊妹!她如果去做初学者肯定捱不过一天。却拥有下命令的权力。“起来。”阿玛丽莎缓慢机械地站起来,像是手脚已经被捆绑数个小时一般。当她终于站直后,梨安琳说话了,语气中完全恢复了刚硬。“如果你令世界失望,令我失望,那么你将会妒忌地牢里的那个暗黑之友。”
从阿玛丽莎的表情看来,梨安琳相信失败决不会是因为她不够尽力。
梨安琳把房门在身后拉上,忽然感觉到皮肤上一阵刺麻感。她屏住呼吸,猛地转身,左右打量灯光昏暗的走廊。空的。箭缝之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走廊是空的,然而,她很肯定刚才有人在看她。空荡荡的走廊里,墙上灯火之间的暗影在嘲笑她。她不安地耸了耸肩,断然沿着走廊离开。幻觉而已。没什么。
已经是夜晚了,在黎明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接受的命令说得很清楚。
* * *
无论何时,地牢里永远漆黑,除非有人带来一盏灯。然而,帕丹"菲恩坐在床边上,脸带微笑盯着黑暗。他可以听到另外两个睡着了的囚犯在恶梦中喃喃自语。帕丹"菲恩在等待着一件事的发生,一件他已经等了很久的事。太久了。但已经不需要再等。
通往外面守卫室的门打开了,灯光涌进来,衬出门口的黑色身影。
菲恩站起来。“是你!真令我意外。”他伸了个懒腰,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多么随意。他的血液在血管里急速流动着;他觉得自己如果愿意试一下,完全可以就这样跃过堡垒的城墙。“是一个给所有人的惊喜,呃?好吧,来吧。夜深了,有时候我还是需要睡一下的。”
当灯光照进牢房,菲恩抬起头,朝着那黑暗中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就在地牢天花板上面的某样东西咧嘴笑了。“还没完,”他轻声说道,“战斗永无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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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闇黑预言
(译者:各位,真抱歉,之前忙于照顾新生的宝宝和其他私事,这部《时间之轮》的翻译不得不停下。现在有空,立刻恢复。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二部大猎角传奇草稿发布地址:,所有草稿在未成一章以及未修订之前都在这个地方发表,欢迎光临指教。)
导读:固若金汤的法达拉堡垒之中居然闯进了黯者和半兽人,帕丹"菲恩逃走了,伊雯和马特受了伤,瓦勒尓之角被抢走了……地牢的门上留下了闇黑预言!
农屋的大门在来自屋外的狂暴撞击之下颤抖;沉重的门闩在托架之中跳动。大门旁边的窗外,一只笨重的长着动物脑袋的半兽人身影在晃动。处处都是窗户,外面是更多的阴暗身影。然而,还不够阴暗。岚仍然能认得出它们。
窗户,他绝望地想着,从大门处往后倒退,双手握着宝剑举在身前。就算大门能扛住,它们也可以破窗而入。它们为什么没有尝试?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尖叫,其中一个托架脱离了门框,架上的钉子被推出了一个手指宽,托架松垮垮地吊在上面,门闩在又一次的撞击下颤抖着,钉子又一次发出尖叫。
“我们必须阻止它们!”岚喊道。然而,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不能阻止它们。他四处张望,想寻找一条逃路,但是,只有一扇门。这个房间就像一个盒子。只有一扇门,却有无数窗户。“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太迟了,”马特说道,“你明白吗?”他的脸色惨白,挂着奇异的微笑,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深得只剩下手柄在外面,顶端的红宝石闪烁着像是在燃烧,比他的脸更有生命,“我们已经来不及改变任何事了。”
“我终于摆脱他们了,”珀林大笑着说道。鲜血在他的脸上流淌着,就像是从他那空洞的眼眶里涌出的泪水。他伸出血红的双手,想让岚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我现在自由了。结束了。”
“永无终止,艾’索尔,”帕丹"菲恩喊道,在地板的中间雀跃着,“战斗永无终止。”
大门爆裂成无数碎片,岚蹲下躲避四处飞散的碎木。两个红衣艾塞达依走进门,鞠躬迎接随后进来的主人。一张干涸血色的面具覆盖着巴’阿扎门的脸,但是,岚可以透过他的眼缝看到他眼中的火焰;他可以听到巴’阿扎门口中烈火的咆哮。
“我们之间还没有完,艾’索尔,”巴’阿扎门说道,他和菲恩同时说话就像是一个人,“对于你来说,战斗永无终止。”
岚拼命吸了一口气,就像窒息一般,他坐了起来,手脚抓在地板上,醒了。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菲恩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小贩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般。永无终止。战斗永无终止。
他睡眼朦胧地看看四周,说服自己他仍然躲在伊雯留下他的地方,躺在她房间的角落里,躺在临时床铺上。一盏昏暗的油灯照着房间,他惊讶地看见奈妮坐在狭长床铺另一边的一张摇椅里做着编织活,床上仍然铺着床罩。外面天已经黑了。
奈妮长着一双黑色眼睛,身材苗条,她的头发编成一条粗大的麻花辫,搭在一边肩膀前,几乎垂至腰际。她仍然没有放弃家乡的风俗。此刻她面容平静,轻轻地摇着,似乎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编织活儿上。编织针规则地发出“咔哒咔哒”声,是房间中唯一的声音。摇椅的声音被地毯吸收了。
最近的夜里,他多次希望自己能有张毯子铺在他房间的冰冷石头地板上,但是石纳尓男人的房间永远都是光秃秃、死板板的。这里的墙壁上挂着两张挂毯,画的是有瀑布的山脉,沿着箭缝挂着绣有鲜花的窗帘。剪下的鲜花——白色的晨星——插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扁圆形的花瓶中,另有更多插在墙上的白色釉面烛台里。角落里站着一面高长的镜子,另一面悬挂在脸盆架上;架子上放着蓝色条纹的水罐和碗。他不知道为什么伊雯会需要两面镜子,他自己的房间里一面都没有,他也不觉得有需要。这里只点了一张灯,但是房间里还有另外四盏。这个房间几乎跟他和马特、珀林共住的房间一样大,可是却只有伊雯一个人住。
奈妮没有抬起眼睛,说道,“如果你下午睡了觉,那么晚上就睡不着了。”
他皱了皱眉,虽然她看不见。至少,他以为她看不见。她只比他大了几岁,但是作为贤者,平白增加了五十年的权威。“我需要一个躲藏的地方,而且我很累,”他说道,然后又赶紧补充,“我不是就这样跑进女客楼来的。是伊雯邀请我进来的。”
奈妮放下编织活儿,朝他露出一个觉得好玩的微笑。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这是一件如果在家乡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注意到的事情;一个人就是不会从这个方面去打量一个贤者。“光明助我,岚,你每一天都变得更像一个石纳尓人了。受邀请进入女客楼,你竟然这样说。”她轻轻哼了一声,“再过几天,你就该开始谈论你的荣誉、祈祷和平眷恋你的宝剑了。”他脸红了,希望在昏暗的灯光下不会被她发现。她看了看他的宝剑,剑柄从他身后地板上的长形包袱里伸了出来。他知道她不认同自己的宝剑,她不认同任何宝剑,但是她这次没有说什么。“伊雯把你为什么需要地方躲藏告诉我了。你不要担心。如果你希望这样,我们会把你藏起来不让艾梅林知道的,也不会让任何艾塞达依知道。”
她的目光迎上了他的目光,但是立刻避开了,可是,他已经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她的疑惑。对啊,我可以引导唯一之力。一个可以操纵唯一之力的男人!你应该帮助艾塞达依抓住我,安抚我才对。
他愁容满面地整平伊雯给他找来的皮革无袖短上衣,转过身靠在墙上。“一旦有机会,我就会躲在一辆推车上,溜出城外。你们不用把我藏很久的。”奈妮什么也没说;她专心编织,织漏了一针,发出恼怒的声音。“伊雯在哪里?”
她把编织活儿放在大腿上。“真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尝试,不知为何我老是没法跟紧我的针脚。她下去看帕丹"菲恩了。她觉得,让他见见认识的面孔也许能帮助他。”
“我的面孔就肯定不行了。她应该离他远点。他很危险。”
“她想帮助他,”奈妮平静地说道,“记住,她在接受成为我助手的训练,身为贤者,不仅仅是预报天气,治疗也是职责之一。伊雯有治疗的愿望,治疗的需要。如果帕丹"菲恩是那么危险,茉蕾会阻止的——”
他笑了一声。“你们没有问过她。这是伊雯承认的,而你,我无法想象你会询问任何人的许可。”她挑起的眉毛把他脸上的笑容抹掉了。可是,他拒绝道歉。他们离家很远,而且,如果她打算要去塔瓦隆,那么他看不出来她如何还能继续当贤者。“她们开始找我没有?伊雯不太肯定她们会,但是兰恩说过艾梅林是为了我而来的,我觉得,我更重视他的意见。”
奈妮没有马上回答。她忙着摆弄手上那一团糟的毛线。终于,她说道,“我不太清楚。刚刚有一个侍女来过。她说她是来准备床铺的。就像是认为要去参加今天晚上为艾梅林举行的晚宴的伊雯会在这个时候准备睡觉似的。我把她打发走了;她没有看见你。”
“在男客楼那边,没有人会给你准备床铺,”她瞪了他一眼,一年前,这样的目光会令他变得结结巴巴。他摇了摇头,“她们不会用侍女来找我的,奈妮。”
“早些时候,我去食品室拿杯牛奶,走廊里满是女人。可是,那些准备参加晚宴的女人应该正在梳妆打扮,而其他人则应该要么去帮忙要么准备宴会,要么……”她担忧地皱着眉。
“艾梅林在这里,按理说,应该是人人都忙不过来的。而且,不仅仅是女客楼这里这样。我还看见阿玛丽莎女士本人从食品室附近的一个储藏室走出来,满脸灰尘。”
“那太荒唐了。她怎么会是搜寻我的人之一?任何女人都不应该是。她们应该会使用阿格玛大人的士兵,还有守护者才是,以及那些艾塞达依。这些女人一定是在为晚宴做某些准备吧。天知道石纳尓的晚宴需要些什么东西。”
“你有时候真是满脑袋羊毛,岚。我见到的男人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在干什么。我听到有些男人抱怨说不得不自己做完所有的活儿。我知道,说她们在找你确实不合理。没有一个艾塞达依对她们的行动感兴趣。但是,阿玛丽莎跑到储藏室里把裙子弄得脏兮兮,完全没有准备参加宴会的样子。她们在找某件东西,某件重要的东西。即使她在我见过她之后立刻开始准备,她也几乎不够时间沐浴和换衣服。说起来,如果伊雯不赶快回来,那么她只好要么不换衣服,要么迟到了。”
这时候,岚才首次注意到,奈妮没有穿他见惯了的双河羊毛衣。她的裙子是浅蓝色的丝裙,领口和袖子上绣着雪花莲,每一朵花的花心都是一颗珍珠。她的腰带是银质的,有一个镶嵌珍珠的银扣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这样的衣服。在家乡的时候,即使是宴会上穿的服装也比不上这一件华丽。
“你要去参加晚宴?”
“当然。就算茉蕾没有说我应该去,我也决不会让她以为我……”她的眼中一时间发出愤恨的目光,他知道她的意思。奈妮决不会让任何人以为她害怕,即使她真的是在害怕。当然不能让茉蕾知道,更不能让兰恩知道。他希望她不要发现自己了解她对那个守护者的感情。
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在她裙子的衣袖上,柔和下来。“这条裙子是阿玛丽莎女士给我的,”她的声音如此之轻,以至于岚心想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她用手指抚摸着那丝绸,点画着那刺绣的花朵,微笑着,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你穿这裙子很漂亮,奈妮。你今晚很漂亮。”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任何一个贤者对自己的权威都十分敏感,而奈妮是其中最敏感的。家乡的女事会总是盯着她,因为她很年轻,也许还因为她很漂亮,她跟村长、村议会之间的争吵常常成为话题。
她猛地把手从刺绣上收回来,怒视着他,眉毛低下来。他赶紧先发制人。
“他们不可能永远封着城门。一旦城门开放,我就会离开,艾塞达依永远都找不到我。珀林说,在黑色群山和卡罗琳草原一带,有些地方你可以连续走数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也许,也许我可以想出如何处理……”他不安地耸耸肩。不需要说,不需要对她说,“就算没有办法,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奈妮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不能肯定,岚。在我看来,你跟任何一个农家男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茉蕾坚持说,你是一个ta'veren,我认为,她不会相信时轮已经停止围绕着你的编织。闇黑魔神似乎——”
“刹依坦死了,”他厉声说道,突然间,房间像是扭曲了,阵阵眩晕向他袭来,他抱住了头。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头脑简单、盲目、白痴的傻瓜!直呼闇黑魔神的名字,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你的麻烦还不够吗?”
“他死了,”岚喃喃说道,搓着头。他咽了咽口水。眩晕已经减弱,“好吧,好吧。巴’阿扎门,这样行了吧。但是,他死了;我看见他死了,我看见他烧死了。”
“刚才闇黑魔神的目光落在你身上的时候,我亲眼看着呢。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否则我会掴你耳光;我看见你的表情了。”
“他死了,”岚坚持。那些无形的眼睛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还有,那塔顶上的风。他打了个哆嗦,“在如此靠近灭绝之境的地方,有时会有怪事发生。”
“你是一个傻瓜,岚"艾’索尔。”她朝他挥舞拳头,“如果掴你耳光可以打醒你,我会——”
话还没有说完,堡垒四处钟声大作。
岚立刻跳起来。“那是警报!他们在搜寻……”直呼闇黑魔神的名字,他的邪恶就会降临你的身上。
奈妮缓缓站起来,不安的摇着头。“不,我认为不是。如果他们在找你,那么敲钟就会惊动你。不,如果这是警报,这不会是因为你而敲的。”
“那是为了什么?”他快步走到最近的箭缝前往外张望。
夜幕下的堡垒中,灯火四窜,这里、那里,油灯、火把冲来冲去。有些冲往堡垒的外墙和守卫塔,但是他能看见的多数都在下面的花园以及一个他可以瞥到一角的庭院里乱转。不论是什么东西触动了警报,那东西应该是在堡垒内部。钟声停下了,原来被钟声掩盖的人声传来,但是,他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要不是因为我……“伊雯。”他忽然说道。如果她活着,如果有任何邪恶发生,应该发生在我身上才对。
奈妮从另一条箭缝前转过头来。“什么?”
“伊雯。”他大步走过房间,一把将自己的宝剑连鞘一起从包袱中拔了出来。光明啊,应该发生在我的身上,不是她。“她跟菲恩一起在地牢里。如果他不知怎的逃出来了怎么办?”
她在门口捉住了他的手臂。她的高度还不到他的肩膀,但是她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岚"艾’索尔,你已经够笨的的了,不要变成一个更糟糕的山羊脑袋傻瓜。就算这个警报跟你没有关系,那些女人仍然是在寻找某人或者某物!光明啊,男人真是,这里可是女客楼。走廊里很可能会有艾塞达依。伊雯会没事的。她当时是打算找马特和珀林一起去的。就算她遇到了麻烦,他们俩也会照顾她。”
“如果她没找到他们俩呢,奈妮?伊雯不会因为找不到人就不去的。她会一个人去,你也是,你自己知道的。光明啊,我跟她说过菲恩很危险!见鬼,我跟她说过了的!”他挣脱了奈妮,扯开房门冲了出去。见鬼,应该发生在我身上的!
一个女人看见穿着苦力穿的衬衣和无袖短上衣、手里拿着宝剑的他,尖叫起来。就算是受到邀请,男人在女客楼里也不会佩戴武器,除非堡垒受到了袭击。走廊里全是女人,穿着黑金两色制服的侍女,穿着丝裙蕾丝的贵妇,披着刺绣长穗披肩的女人,全都同时大声说话,质问发生了什么事。处处是哭泣着抓着裙子的孩子。他从她们中间挤出去,尽量躲避,喃喃对那些被他挤开的人说着道歉,竭力忽略她们惊讶的目光。
其中一个披着披肩的女人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看到了她披肩的后面,看到了她背后中央那微微闪光的白色泪珠。突然,他认出了那些他在外庭那里见到过的面孔。艾塞达依,此刻正警惕的盯着他看。
“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堡垒受到袭击了吗?回答我,男人!”
“他不是士兵。他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个年轻的南方王子!”
“找人阻止他!”
恐惧促使他呲开嘴唇,露出牙齿,但是他继续向前,竭力跑得更快。
然后,一个女人走出房间走进走廊,和他面对着面,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认得那张脸;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会认得那张脸。艾梅林殿下。她见到他的时候,睁大了双眼,然后向后退去。另一个艾塞达依,就是他之前看见的拿着手杖的高个子女人,挡在了他和艾梅林之间,对着他喊了一句什么话,但是在越来越大的吵杂声之中他听不清楚。
她知道了。光明助我,她知道了。茉蕾告诉她了。他咆哮着继续向前冲。光明啊,先让我确认伊雯平安,然后才让她们……他听到身后传来叫喊声,但是他不肯听。
堡垒之中,骚乱包围了他。战士们手里握着宝剑冲向庭院,没有人看他。这时候,除了响亮的警报钟声之外,他还能听出了其他噪音。喊声。尖叫。金属交击的声音。他刚刚来得及意识到这是交战的声音——战斗?在法达拉城里?——三只半兽人就从他前方的转角后冲了出来。
半兽人,一张人类的脸上长着毛茸茸的口鼻,其中一只的头上还长着公羊角。它们呲着牙齿,举起镰刀似的长剑,朝他冲来。
刚才的走廊里还满是奔跑的男人,此刻却空荡荡只留下他和三只半兽人。猝不及防之下,他笨拙地拔出剑,使出蜂鸟吻蔷薇。在法达拉堡垒的中心遇到半兽人让他全身发抖,使出的招式完全走样,要是兰恩看见了,一定会厌恶地扭头走开。一只长着熊口鼻的半兽人轻松地躲开了,把另外两只撞得歪了一步。
突然,十几个石纳尓人从他身边冲过去,扑向半兽人,他们身上穿着还没完全穿好的宴会华服,但是宝剑丝毫不懈怠。那只熊口鼻的半兽人嚎叫着死去,它的同伴转身逃走,身后追着挥舞宝剑呐喊着的战士。空中处处是喊声和尖叫。
伊雯!
岚向着堡垒深处的地方冲去,走廊里虽然时不时会见到地板上有半兽人的尸体,或者战士的尸体,但是空无一人。
然后,他跑到了一个走廊的交叉口,他的左边是一场接近结束的战斗。六个梳顶髻的战士躺在地上流着血,一动不动,第七个也快要死了。一只迷惧灵把它的剑从那战士的腹部又扭了一下才拔出来,那个战士惨叫一声,丢下手中的剑倒在地上。黯者的移动带着毒蛇的优雅,胸甲上的漆黑盔甲更增强了毒蛇的幻觉。它转过身,那张苍白无眼的脸打量着岚,开始朝他靠近,没有血色的嘴唇微笑着,不慌不忙。对于落单的男人,它不需要着急。
他觉得自己像是原地生了根一般;他的舌头顶着上颚。缺眼人的目光就是恐惧。这是边疆一带的俗话。他举起宝剑,双手抖个不停。他根本没有想到要召唤虚空。光明啊,它刚刚才一口气杀了七个有武器的战士。光明啊,我要怎么办。光明啊!
迷惧灵突然停了下来,它的微笑消失了。
“这只家伙让我来对付,岚。”英塔站到了他的身边,把他吓了一跳。他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宴会外套,黝黑结实,双手握着宝剑。英塔的黑眼睛一直盯着黯者的脸,如果那目光使他感到恐惧,他没有流露任何迹象。“在跟这种家伙作战之前,”他轻声说道,“先去找一两只半兽人练一练吧。”
“我要下去看看伊雯是不是安全。她打算去地牢看望菲恩,然后——”
“那就去找她吧。”
岚咽了咽口水。“我们一起对付它吧,英塔。”
“你还没准备好对付这种敌人。去找你的女孩吧。去!难道你希望先被半兽人找到没有保护的她吗?”
岚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黯者已经举起了它的剑,对准了英塔。英塔的嘴唇扭曲发出无声的嘶吼,但是岚知道那不是因为恐惧。伊雯有可能独自一人跟菲恩一起被困在地牢里,或者更糟。不过,当他朝着通往地底的楼梯跑去时,仍然觉得羞耻。他知道,黯者的目光可以令任何人心生恐惧,但是英塔已经克服了那种恐怖。可是他仍然觉得自己的胃结成一团。
堡垒地底的走廊寂静无声,墙壁上每隔很长距离才点着一盏油灯,灯光闪烁昏暗。当他靠近地牢时,他慢下了脚步,踮着脚尖尽量安静地往前移动。他的靴子在光秃秃的石头上踩出的声音似乎填满了他的耳朵。通往地牢的门开着一道一手宽的门缝。它应该是关上并且闩着才对的。
他瞪着那扇门,想要咽口水但是口里很干。他张嘴想要喊,然后又很快合上。如果伊雯在里面而且遇到了麻烦,呼喊只会惊动威胁她的人或者怪物。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行动。
他用左手握着剑鞘一把将门推得大开,跳进地牢,肩膀向下一缩,在铺在地板上的稻草上打了个滚跳起身来,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起身站好之后,他迅速向各个方向转动,快得自己无法看清房里的情况,拼命寻找任何可能袭击他的人,拼命寻找伊雯。没有人。
他看看桌上,顿时定住,几乎连呼吸都凝固。在那仍然燃烧的油灯旁边,两个守卫的头颅搁在两池鲜血之中,就像是为了装饰一般。他们的眼睛盯着他,因恐惧而睁大,他们的口张着凝固在最后一声没人能听见的惨叫之中。岚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弯下了腰,对着稻草乱吐一气。终于,他好不容易直起了腰,用袖子擦着嘴;喉咙粗哑得生疼。
缓缓地,他开始看清刚才他匆忙搜寻袭击者的时候没有注意的房间的其余地方。稻草上四散着血淋淋的肉块,除了那两个头颅,其他肉块他根本就看不出是来自人类的身体。其中一些肉块似乎还被咀嚼过。这就是他们身体的其他部分的遭遇吗。他被自己想法中的平静吓了一跳,就像是他毫不费力就召唤了虚空。他隐约知道,这是因为震惊的缘故。
那两个头颅他都不认识;他上次来过之后,守卫已经换了班。这让他觉得庆幸。认识他们,即使是常古,也会令他感觉更糟糕。墙上也有鲜血,但是,是用血写的字,每面墙壁上都写满了单词和句子。有些字迹刺目而且有棱有角,是他不认识的文字,虽然他认得出那是半兽人的文字。其他则是他能看懂的,却宁愿自己没看懂。都是亵渎和污秽的脏话,就连马夫或者商人的护卫听了也会脸色苍白。
“伊雯。”平静消失了。他把剑鞘插在腰带上,抓起桌子上的油灯,几乎没注意到自己把那两个头颅碰翻了。“伊雯!你在哪里?”
他向通往内部的门走去,迈了两步就停下了,瞪着门上,上面写的句子在他手中油灯的灯光下闪着湿润的暗色光芒,清晰可辨:
我们会在投门岭再见的。
永无终止,
艾’索尔。
他的手一麻,宝剑落在地上。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句话,弯下腰去捡起剑。可是,他抓起的是一把稻草,开始狂乱地擦拭门上的字迹。他喘着粗气,把字迹抹得只剩下血污,但是他无法停下来。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严厉的呼喝,他转过身,弯腰去抓他的宝剑。
一个女人站在外门的旁边,愤怒地挺着腰。她的头发是浅金色的,编成了数十条小辫子,但是她的眼睛是黑色的,严厉地盯在他的脸上。她的样子并不比他老多少,有一种阴沉的美丽,但是,她的嘴带着一种他不喜欢的坚决。然后,他看到了紧紧裹在她身上的披肩,挂着红色的长穗子。
艾塞达依。光明助我,还是个红结的。“我……我只是……这是污秽的东西。令人厌恶。”
“一切都必须保留原样让我们检查。什么都不要碰。”她向前跨了一步,凝视着他。他倒退了一步。“没错。我猜得没错。你是跟茉蕾在一起的那三个男孩之一。你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她朝桌上的头颅和墙上的字迹做了个手势。
他呆呆瞪着她足有一分钟。“我?没有!我到这里来是要找……伊雯!”
他转身想打开内门,艾塞达依喊道,“不行!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突然间,他除了站直、提着灯、握着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冰一般的冷意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他的头感觉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了一般;胸口的压力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回答我的问题,男孩。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不由自主地咕哝着,竭力透过那把他的脸往他的颅骨上挤压、像铁手般压迫他的胸膛的冷意回答问题。但是他紧咬着牙关压制自己的声音。他痛苦地转动眼睛,透过一层泪水怒视着她。见鬼去吧,艾塞达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愿暗影吞噬你!
“回答我,男孩!现在就回答!”
冰冷的小针刺戳着他的头脑,刮擦着他的骨头,他痛苦万分。在他的脑海中,虚空在他想起它之前就自己形成了,但是,它无法阻挡痛楚。他隐隐意识到远处有光明和温暖。它闪动着,令人恶心,然而那光芒是那么温暖,而他是那么寒冷。它似乎遥不可及,却又伸手可及。光明啊,好冷。我必须伸手去取……取什么?她要杀死我。我必须伸手去取它,否则她就会杀死我。他不顾一切地向那光芒伸出了手。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间那寒冷、那压力、那小针全都消失了。他的膝盖发软,但是他强迫自己站直。他不会跪倒在地;他不会让她满意。虚空也消失了,就跟出现时一样突然。她想杀我。喘着气,他抬起了头。茉蕾站在门口。
“我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梨安琳。”她说道。
“我在这里发现了这个男孩,”红结艾塞达依平静地回答,“守卫被杀了,而他就在这里。他是跟你一起的那些男孩之一。你在这里干什么,茉蕾?战斗在上面,不在这里。”
“我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梨安琳。”茉蕾环顾了一下房间,恐怖的场景只让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你为什么在这里?”
岚转过身背对她们,笨拙地把内门的门闩拉开,推开了门。“伊雯到这里来了,”他说道,不在乎有谁会听。然后他走了进去,高高举着油灯。他的脚不停地想放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还走得动,只是,他必须找到伊雯。“伊雯!”
他的右边传来空洞的“咯咯”声和抽打的声音,他立刻把灯往右边一送。那个穿着华丽外套的犯人靠在他的牢房的铁格子上正在往下滑倒,他的腰带一头缠在那铁栅栏上,另一头缠在他的脖子上。就在岚的眼前,他在铺着稻草的地板上最后蹬了一次脚,不动了,脸色几乎变成了黑色,舌头和眼珠都向外爆出。他的膝盖几乎碰到地板;如果他愿意,他本来是随时可以站起来的。
颤抖着,岚往下一个牢房里张望。那个指节凹陷的大个子男人蜷缩在牢房的角落,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看见岚,他尖叫着转过身,疯狂地抓扒着石头墙壁。
“我不会伤害你,”岚喊道。男人继续抓扒挖掘。他满手是血,抓着墙壁上布满一条条发黑凝结的血痕的地方。这不是他的第一次尝试用手挖穿石墙。
岚转过身,庆幸自己的胃已经是空的。但是,他对这两个人无能为力。“伊雯!”
他的灯光终于照到牢房的尽头。菲恩牢房的门是打开的,房里没有人,但是,牢房前的石头地板上躺着两个身影,岚立刻扑了过去,跪倒在他们中间。
伊雯和马特伸开四肢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意识——也许死了。当他看到他们的胸膛在起伏时,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人身上似乎都没有伤痕。
“伊雯?马特?”他把宝剑放下,轻轻摇晃伊雯。“伊雯?”她没有睁开双眼。“茉蕾!伊雯受伤了!还有马特!”马特的呼吸听起来很沉重,他的脸色死白。岚几乎要哭出声来。应该来找我才对。是我喊了闇黑魔神的名字。是我!
“不要动他们。”茉蕾的声音并不难过,甚至并不惊讶。
牢房里忽然随着两个艾塞达依的进来而灯火明亮,她们两人的手中都托着一个闪着冷光的光团,悬浮在她们手掌上的空中。
梨安琳用空余的手提着裙子,直接迈着大步踩过稻草走过来,但是茉蕾先停下脚步看了看那两个犯人。“这个人已经没得救了,”她说道,“而另一个人可以等一等。”
梨安琳先来到了岚的身边,向着伊雯弯下腰,但是茉蕾冲上来挡在了她身前,用空闲的手抚摸伊雯的头。梨安琳皱着眉头直起了腰。
“她伤得不重,”过了一会儿,茉蕾说道,“她这里挨了一下。”她触摸着伊雯头侧的一片被头发遮盖的地方;岚看不出那里有什么特别。“她只有这里受了伤,不会有事的。”
岚看看这个艾塞达依,又看看另一个。“马特呢?”梨安琳朝他挑起一边眉毛,然后转头用一个扭曲的表情看着茉蕾。
“安静。”茉蕾说道。她的手指仍然放在她说伊雯受了伤的地方,闭上了双眼。伊雯呢喃着挪了挪身体,然后又不动了。
“她是不是……?”
“她在睡觉,岚。她会没事的,但是她必须睡觉。”茉蕾转向马特,但是只碰了碰他就缩回了手。“他严重得多,”她轻声说道,在马特的腰处摸索着,扯开他的外套,愤怒地哼了一声,“匕首没有了。”
“什么匕首?”梨安琳问道。
外面的房间忽然传来人声,是男人发出的恶心和愤怒的声音。
“里面,”茉蕾喊道,“送两副担架进来。快点。”外面有人大声喊叫要担架。
“菲恩不见了。”岚说道。
两个艾塞达依都看着他。他无法从她们的表情看出任何含义。她们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看见了。”茉蕾淡淡说道。
“我叫她不要来的。我告诉过她他很危险。”
“我来的时候,”梨安琳冷冷说道,“他正在涂抹外面房间里的字迹。”
他仍然跪着,不安地挪动着膝盖。此刻,两个艾塞达依的目光很相似。都是那么冰冷而可怕,估量着他,评估着他。
“那-那很污秽,”他说道,“就是这样而已。”她们仍然看着他不说话。“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茉蕾,你不会以为我跟-跟外面发生的事情有关吧。”光明啊,无关吗?我直呼了闇黑魔神的名字。
她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心寒,虽然男人们带着火把和油灯冲了进来,却不能让他暖起来。茉蕾和梨安琳释放了手中的光团。油灯和火把的光芒比光团要弱;牢房深处立刻冒出阴影。抬着担架的男人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人。是英塔在带领他们,他愤怒得几乎连顶髻都在颤抖,那模样像是在寻找某些可以用得上他的宝剑的对手。
“这么说,那个闇黑之友也跑了,”他咆哮,“今晚发生的事里面,这件算最小的了。”
“即使是这里也算是最小的,”茉蕾厉声说道,她指挥那些男人把伊雯和马特搬上担架,“把这个女孩送到她的房间去。她需要一个侍女的照顾,以防她半夜醒来。她也许会受了惊,但是现在她更重要的是需要睡眠。这个男孩……”当两个男人抬起马特的担架时,她摸了摸马特,但迅速地收回了手,“把他送到艾梅林殿下的房间。不论艾梅林殿下在哪里,去找她,告诉她这个男孩在她的房间里。告诉她,他的名字是马彻姆"蔻顿。我会尽快去跟她会合。”
“艾梅林殿下!”梨安琳喊道,“你想要艾梅林殿下给你的-你的宝贝治疗?你疯了,茉蕾。”
“艾梅林殿下,”茉蕾平静地说道,“没有你们红结的偏见,梨安琳。她会治疗一个对她没有特别用处的男人。走吧。”她对抬担架的人说道。
梨安琳看着他们——茉蕾和抬着马特、伊雯的男人——离开,然后转而瞪着岚。他竭力忽略她,专心把剑插回鞘中,拍掉粘在衬衣和裤子上的稻草。可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她仍然在打量他,她的脸空白得像冰。然后,她什么都没说,转而若有所思地打量其他男人。其中一人抱起那个吊死的犯人的身体,另一个人解开那条腰带。英塔和其他人则恭敬地等着她的指示。她最后瞥了岚一眼,离开了,头高高仰着就像个女王。
“好一个强硬的女人。”英塔喃喃说道,然后似乎惊讶于自己竟然说出了口。“岚"艾’索尔,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岚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菲恩不知如何逃走了,而且还打伤了伊雯和马特。我看见守卫室里”——他打了个哆嗦——“但是这里……不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英塔,它可怕得足以令那个犯人上吊自尽。我猜,另一个犯人也因此而发疯。”
“今晚我们全都要发疯了。”
“那只黯者……你杀了它?”
“没有!”英塔使劲把剑推回剑鞘,剑柄从他的右肩后面突出来。他似乎同时感到愤怒和羞耻,“它现在已经在堡垒外面了,带着那些我们没能杀死的半兽人。”
“至少你还活着,英塔。那只黯者杀了七个战士!”
“活着?这很重要吗?”英塔的脸忽然不再愤怒,而是疲倦而充满痛苦,“我们已经把它抓在我们的手里了。在我们的手里!而我们却失去了它,岚。失去了!”他像是无法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一般。
“失去了什么?”岚问道。
“号角!瓦勒尓之角!它不见了,连同箱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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