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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夏日方长

_2 夏日方长(当代)
  第 11 章
  忽一日,晴柔兴奋地大电话给我,她参演的一本连续剧被送到一个国际电视节上去展映,意外得了一个最佳女配角奖。
  话筒里传来她的尖叫:“没想到啊!亲爱的,后天我在皇都出相阁办一个庆功宴,你到时一定要来!”
  我买了礼物,来到皇都。进了出相阁,大吃一惊,她摆了二三十桌之多,排场这么大?
  待我面对晴柔时,又是一愣。她今天格外的漂亮,火红性感的吊带礼服,精心盘饰的发髻,脸若桃花,媚眼如丝。显眼的是,颈间一条烁大、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加上与之配套的钻石耳环、手镯、发饰、胸针,琳琅夺目。这一身没有百万是下不来的!
  宾客纷纷到场,顶顶热闹。余靖后来也露了脸,一到先贺她得了奖,豪爽地三杯酒下肚,后当众要求搏香吻一个。晴柔难得的腮胜红霞,几分扭捏地轻吻余靖的脸颊。余靖宠溺地揽她入怀,大叹不够不够,晴柔则抛了个娇羞的眼色。
  第二天的报章上满篇都是晴柔身上的那些巨钻和两人旁若无人的浓情模样。
  我向晴柔挥舞着报纸和她开玩笑:“狐媚子,这下子风光个够吧!”
  她倒不反击,慢慢吐出一个个淡淡的烟圈,大大小小,渐渐化开弥漫。“飞羽,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这么好!”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朦胧、专注而深情。
  在又一次的桌球聚会时,大卫竟提起了晴柔的这件事。
  “没想到老余这次居然会这么抛头露面,这个柳晴柔魅力不小嘛。”
  赛门冒出了一串我没听懂的,大卫哈哈大笑。赵子政看了我一眼,唇角露出讥笑的弧度,但没为我翻译。我多少猜到几分,心里一阵的不舒服。
  扯了半天的八卦,大卫忽然问道:“听说赵远华要让你负责欧洲部的金融事务,真的吗?”
  赵子政抿紧了嘴唇,盯牢一颗粉色球,计算了一下,手大力一击,白球急速往前窜去,狠狠地撞落粉球。过了会儿,他才开口:“你也听说了,没错。消息传的还挺快。”
  “赵子鹏心里可乐开了花吧。”
  “他没那么笨,这是把我调离了,可也是个机会。老爷子的心思没那么快定下来。”
  “这倒也是,是陷阱还是宝藏?你自己小心啊!”
  “恩,只是恐怕到时候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这些狐朋狗友玩乐了。”说完,他似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慢慢地开口,“等上了手,大概得去法兰克福坐镇。”
  大家都不声响。幽幽沉沉的顶灯映的几个人像剪影一般,我突然有时光停滞的恍惚。
  球赛打的尽兴后,大卫、赛门都有事先告辞而去。赵子政牵着我的手来到三楼的藏书室。
  在书架前站定,他抬起手,一会儿抽出一本,低头看看我,修长的手指又缓缓划过排排书籍。我微仰着头,他的侧脸像极了古希腊雕塑,深凹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颧骨,薄抿、唇角微上扬的嘴唇。但是最有意思的是他的睫毛,他有我见过的最长最密最黑的睫毛。
  这倒有几分女性化。我正想的出神。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转过来,眼光流动,递了一本精装书。
  这是阿加沙﹒克里斯蒂娜的《H庄园的一次午餐》。我有时候会为了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而感到惊奇,就像现在,这是我最喜欢的阿加沙的一本书。
  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阿加沙?”
  他轻挑眉毛:“一般推理,喜欢沃特丝的书肯定也爱阿加沙。”
  咬了咬嘴唇,没错,虽然她们两个前者暴躁激情,后者冷静压抑,可都是极洞彻解剖人性,让人不得不爱。
  临窗的沙发宽大柔软,棕色的底子上有暗红的藤蔓缭绕。他倚在上面,伸展身体,长腿一半搭在沙发上,大半沙发被他占据了。我撇撇嘴,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翻开书。忽然,他动起来,前倾身体,长臂一揽,我就被禁锢在他的怀里,他随后懒洋洋地又往后一靠,一手拿书看起来。
  我略挣扎了下,没成功:“等会儿要是有人进来,多没样子啊。”
  我头顶上的下巴轻轻摩擦我的发丝,喉间声音震动:“没人会进来,即使进来又打什么紧?”
  唉,我只好再编一个理由:“可这个姿势不舒服,斜着身子我怎么看书啊?”
  他放下书,好像思索了下,我正想挺直身,他却迅速强摁我躺下,把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一本正经地道:“行了,你看书吧。”
  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忙举起书,遮住他的脸,认真阅读书上的文字。
  室内寂静无声,窗外小鸟嘤嘤之声宛转流啼,清脆讨喜,又一个惬意的下午。
  忙碌,忙碌成了主题。我的通告戏约是应接不暇,每天的日子都是清晨起床,化妆,演戏,拖着疲惫的身体午夜回家,有时连妆都来不及卸,就把自己扔进床呼呼大睡。日复一日。而赵子政也果然如他所言,成了空中飞人。多久没有见到他的面了?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第 12 章
  我的生日快到了,台里为我筹备了一个生日影迷会。
  生日影迷会上的气氛真是让人感动。那一张张热情的脸毫不掩饰喜悦与仰慕。哪怕是不小心触了下我的手,哪怕我的眼神无意中扫过谁,都会使他们高兴地尖叫直入云霄,仿佛中了六合彩。
  歌舞表演、表真心、吹蜡烛后,我的影迷纷纷送上生日礼物。一张张卡片、一个个公仔布偶、一份份剪贴报,都是些小东西,却都是真心实意。轮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妹妹跑上台,送给我一幅十字绣,绣的大概、可能是我在《云间传奇》中的打扮。
  “这是我自己绣的。”她的眼睛里有一点不确定的神色,语气里则有着一丝讨好。
  刚筹备影迷会时,我心里认为只不过是又一场演出而已,而现在,我的鼻子酸酸的,早没了那份轻忽。接过十字绣,认认真真、上上下下观赏遍后,绽放我最灿烂的笑容:“哇,太漂亮了!你绣得好棒,我很喜欢。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眼睛亮得像黑夜突放的烟花:“我,我叫谢晓真。”声音大得在如此喧闹的环境里人人都能听见。
  我又招呼摄影师为我们拍合影,顿时引起一阵沸腾,很多人惟恐落后的涌上前,叫嚷着也要和我合影。急得经纪人德叔忙着维持秩序:“一个个来,一个个来。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的。”
  挤挤攘攘间我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只是单纯喜欢、挥洒激情的人。心里莫名其妙地生起几分落寞的情绪。
  热闹了一阵后,一个成人影迷端着两杯香槟走上前,定要与我碰杯。我不知所措地望向德叔,议程里没有这一项的。别说我不会喝酒,另一方面这种人多的场合不适宜狂饮的,闹出事来不得了。德叔没办法地一摊手,示意他也不知情。
  许多人开始鼓掌起哄,记者也是举着相机候着呢。咬咬牙,想也就一杯香槟的事,捧起来,甜甜的汁液一点点地咽进我的喉管里。紧接着就听得叫好声狂呼充满着大厅,震耳欲聋。
  终于结束了,我觉得头有点微熏,婉拒了同事们还想去酒吧庆祝一番的建议,让小薇陪我回家。
  的士开到公寓楼下,我转头对小薇说:“你就直接走吧,别送我上去了。”
  她关心地问:“不要紧吧。”
  “就一杯香槟,有什么就不起的。”我晃着脑袋说,挥挥手让她走。
  头晕晕的走出电梯,便见到门前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狂喜如天而降,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口,砸的我猛地跳将起来。
  “子政,你来了!”我大声喊着,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也紧紧地拥着我,好笑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没有回答,我的脑袋在他的西服里钻来钻去,拼命想汲取他身上的温热。
  “好了好了,把钥匙给我,先进去再说。”他无奈地要扒开我的手。
  进了家门,我还是把脸粘在他的胸膛上,鼻子贪婪地嗅着那好闻的古龙水香氛,像个树袋熊一样攀在他的身上。他只能碍手碍脚地开了灯,关门,走向里间。
  他拉开我的手臂,双手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凝视着:“Happy Birthday,小羽!”
  我已完全被他的眸光所吸引,那里就像一汪急剧旋转的旋涡,我动弹不得,只能随波被吸到那最深处。
  耳边穿来一声呻吟,也不知是谁发出的,他的嘴唇猛然压住我的,柔软温湿。我张开唇,大力地反吮着他,两人舌舌相绕。一股从没有过的激情蔓延开来,遍布我身体的没一处细胞和毛发。
  “哦,子政、子政~~”我无意识地呢喃着。
  他的唇舌轻刷过我的耳垂、锁骨、胸前……我又一阵颤栗。半天,他抬起头,瞳仁里满是浓浓的欲望,随即有埋下头去,然后有一双打大手在我是身上四处点火。
  那火越烧越旺。我的眼前仿若一片火海,金色的火花四溅,忽地从眼前飞过,又啪的飘开去;我的耳边满是火焰呼呼燃烧的声音,忽近在咫尺,忽远在天边……
  那一刻,是如此绚烂。
  昏睡了很久,当耀眼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微笑地睁开眼睛,回忆着昨晚的一切。是的,是那么的美好!一想到他,偏头去找枕边人,旁边空空如也。他已起床了?我忙翻身下床,身上凉凉的,才意识到自己是赤裸裸的,害羞地赶忙找睡衣披上。
  正忙乱着,他出现在房门口:“你还好吧?”赵子政穿戴整齐,黑色西服如慰躺烫搬服帖,领带打的齐结漂亮,皮鞋裎亮,脸色如常,昨日的激情在他身上寻不到一丝的痕迹。
  心慢慢、慢慢地沉下来;在旋涡的底处竟是深不可测的没有底。
  他又平静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吸了一口气,我轻快、愉悦地笑着说:“挺好。”可那笑并没有到达我的眼睛里去。
  他点点头:“你洗刷一下,待会儿一起吃一点。”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不一会儿我听到低低打电话的声音。
  在卫生间,我仔仔细细地刷着每一颗牙齿;挤了洗面奶,慢慢揉了10分钟的脸。终于,神清气爽地可以出去了。
  他已经叫了外卖在家里。吃完,他又问我:“我昨天才回来,等会要去公司做汇报。你呢?今天开工吗?”
  犹豫了下,其实今天没什么事,是难得的休息日。我摇摇头:“唉,今天还有个通告,待会儿就得去。”
  “哦,那好。我先走了,到时再联络。”他站起身,突然又想到什么,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差点就忘了,这是生日礼物,昨天没给。”
  打开盒子,黑丝绒的映衬下,蒂凡尼的银白色水滴形项链泛出简洁神秘的光泽。
  他走到我身边,弯身在我额前轻吻一下:“再见。”微笑着离开。
  门“砰”的关上。低头看看手里精致的盒子,那散发出的闪光刺痛了我的眼睛。突然觉得这房间让人难以忍耐,我抛下盒子,转身拿了东西也走出了家门。
  第 13 章
  在外面茫然游荡着,有时候会被人出来,索要签名,烦不胜烦。索性躲进了电影院,在里面一口气看了6本影片。一本喜剧的、一本悲情的、一本西片、一本韩片、一本枪战的、一本文艺的,把我一年没看的电影都补回来了。
  深夜回到家,眼睛是酸疼不已。合上眼,却无力睡眠,只好数绵羊:“267、268、279、280、81、82……”咦,到底数到哪儿了?糊涂不堪。
  月光如水般清冷泻下,室外阻挡不及的寒意撞碎透明如镜的玻璃窗,充斥了整个房间。突然,“铃~~”门铃令人胆战心惊地剧烈响动起来。
  三更半夜会是谁?我急匆匆地跑过去,打开门,晴柔跌跌跄跄地扑倒在我身上,酒气直冲我脑门。狐疑地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才看清她的模样,皱起了眉,知道不妙。晴柔身着香奈儿的黑色小礼服,头发漂亮地挽成圆髻,应该是参加了什么正式场合。可脸上厚厚的粉底遮不住面色惨白,妆已全花了,她的眼圈脏黑一片,眼神狂乱、绝望,那样子可怕极了。
  “怎么回事?”慌乱地摸着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她抬眼定定地看过来,猛然间死死地搂住我脖子,号啕大哭起来:“他不要我了!飞羽,他不要我了!”
  我麻木地拥着她坐在那儿,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没有说出口,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停地在颤抖,脑中不断闪过那一幕幕的情境。我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天长地久,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也就是三个月前啊!那极度炫耀的排场、那羡煞旁人的浓情蜜意、那深情痴迷的目光还历历在目,仿若就在昨天,一夕间就烟消云散。或者是我真的曾经心生一丝希冀,以为他会对她产生一份情也说不定。原来是大错特错!
  我浑身如堕冰窖,寒冷彻骨,握着晴柔的手,竟没了任何感觉。
  这一天的工作完成了,与小薇疲乏地步出CBS大门打算招的士回家。
  一辆BMW停在了前面,一人探出头来打招呼:“单小姐,收工了?一起去吃夜宵?”
  暗叹一口气,这个刘公子是我几个追求者中最缠人的一个,可又得罪不起。而我实在是没气力来应付他。
  小薇机灵地抢先说:“不好意思,刘公子。我们还有事,有人等着呢。”
  他兀自不信,执意在那里纠缠不清。我左右四顾,居然没有一辆的士经过。
  他也看出来了,调笑道:“单小姐上车吧,这时候的士可不多啊。明天我送你一辆车如何?”
  这时,BMW后面又开上来一辆车,简赋石挥臂朗声笑道:“飞羽等急了吧,快上车。”
  带者歉意地微笑,我淡淡地对刘公子一颔首,与小薇上了简赋石的车。
  小薇坐在后排笑嘻嘻地说:“嘿,这可真的巧了呦,你是不是英雄救美的戏演多了,哪儿都能给你演上一把。”
  “那是。美女的不情愿,我十八里外都闻到了。怎么着也挺身牺牲一下。”说完,他侧头看我一眼,“飞羽你最近的气色可不太好啊。”
  我闷闷地回了一句:“你就仔细开你的车吧,别救美不成,搭上我二人的性命。”
  他也郁闷地说:“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这是哪里这么招你烦啊?”
  听得后面的小薇“哧哧”偷笑不已,也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他又道:“不过飞羽你倒是应该买辆车了,这样总不是回事,也丢面子。你又不是买不起。”
  “你倒说的轻松,我是艺训班出身的包月薪,有多少钱你会不知情?要不是盛天这一块还有点外快,就我们的开销,都不够支撑日常的。我才入行这两年,哪有闲钱。”
  “不管怎么说,怎么省都要买一辆,不然太不方便。”
  我点点头:“我最近是在考虑这个。”
  小薇好奇地问:“那简大哥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啊?”
  “嘿嘿,我刚入行就借钱买了。”
  “哈哈~”
  正说着,阿滨打来电话,着急地说晴柔在一个本该出现的综艺节目上开了天窗,公司找不到她,他也找了好久都没影,问我能不能寻到。简赋石见我脸色不对,忙问原因,我说了情况。他立刻带我一起去寻找。
  我们跑了几家晴柔常去的夜生活场所,终于在一间酒吧寻到了烂醉如泥的她。幸亏有个男人在身边,不然怎么把她抬回家都不知道。可那以后,她就三天两头的闯下祸来,搞的台里和公司都极为不满。
  又一日深夜归巢,全身的肌肉就像骑马狂奔十万八千里一样,酸疼的都要没感觉了,可倦得眼皮还是得用火柴棒撑住才行。车到了公寓楼下又是小薇把我推醒。
  进了家门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开了门,赵子政满脸阴沉疲惫地站在那儿,我默默地后退侧身一步。他进了门,就直奔床上,合衣躺下。
  我热了杯牛奶,推了推他:“先洗刷一下,再睡吧。”
  他睁开眼,一饮而尽,然后说:“我才下的飞机,这段时间欧洲期货形势很糟糕,忙得够呛。”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进了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我愣愣地坐在床上,脑子里空空如也。半晌他出来,看到我在发呆,抿嘴用力一把拉过我,把头枕在我的腿上,不声不响地闭上眼,不一会儿鼻息渐重,发出鼾声,轻微绵细,几不可闻。
  昏黄的壁灯射出微弱的光线,越发映衬出黑夜的沉寂。怔仲地看着他,那长长的睫毛密密地掩住了一切,手指不自觉地轻触他的脸颊,牵引出内心最深处的挣扎,一声叹息。
  第 14 章
  偶有一天没工,得喘息一日,思及晴柔不由得心中一动,这段时间真是拍戏拍得天昏地暗,没了时间的概念。许久都没关心过她,不知现在心情平复点了没有。拨了电话给她,她接是接了,可口齿含糊胡言乱语,都没正经地说些什么,我只好赶到了她家。
  虽然有了思想准备,可见到晴柔的样子还是惊讶难受。她胡乱套着睡衣,长卷发纠结,眼泡青肿,嘴唇干涸没血色。房间的光线晦暗,螨尘弥漫,满屋子的酒瓶垃圾,随便一脚就能踢到什么翻滚起来,空气中是混浊的酸臭的气味和浓重的酒气混合的味道。
  拉开窗帘,推开紧闭的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又忙着做了一番大扫除。而晴柔一直视而不见,顾自灌酒。
  终于完成了清扫,走到沙发前,伸手夺走了酒瓶,她也不反抗,颓然瘫在沙发上。
  我拿着热毛巾为她擦了把脸:“你这究竟算什么?有没这个必要,这副模样谁看的到?”
  她不响,我继续为她梳理凌乱的长发,柔声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人不行,就换下一个,我们柳大姑娘还看不上眼他呢。”
  她像触电一般跳起来,双眼通红,在茶几的报纸堆里翻出几份,在我的面前甩动,歇斯底里地哭喊:“他又爱上了那个cellin!他说过爱我爱得发狂,为什么现在他爱上了别人?那么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渐渐成咽呜,慢慢地在那儿喃喃反复着这几句话。
  一阵大风呼地刮进房里,吹得窗帘临空乱舞,重重地敲打着窗棱,“扑、扑”一下又一下。
  突然,愤怒像火山爆发一般,袭遍我全身,那么不可抑制。狠狠地拽起她的胳膊,厉声喊道:“他不爱你!他从来不爱你!他也不爱那个cellin。你就那么傻地自以为是。你有什么不好?钱拿进,房子拿进,应该感到开心。这里没有爱情!听明白了,从来没有爱情!”
  她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直直地瞪着我,过了会儿,双唇蠕动,软倒在我怀里,紧紧扯着我的衣袖,泪如泉涌,声音里积满了痛苦,低低地啜泣:“可我爱他,可我爱他……”
  没过两天,我就听闻盛天要和晴柔解约。忙急着找李树蘅,他也不否认:“其实对她也好,不解约的话,公司肯定雪藏她,那才更惨。”我咬咬牙还是帮她说情,可怎么都没用。
  才出李树蘅的办公室,竟看见赵子政也来了公司。我在旁等待别人汇报商量工作完毕,瞅着没人了,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开门见山说了事情。他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已经做了决定,是她自己没珍惜过机会。”
  “可公司原也没给她什么好机会。她这次是有不对,可人总难免有感情不如意的地方,她又是性情中人,一时为情所困想不开,但现在已经振作起来了。就别如此不近人情嘛。”
  他皱着眉不屑:“什么为情所困?简直是笑话,她好处已经捞的够多了,装什么痴情模样?”
  深吸一口气:“你别这么说。她其实真的很爱余靖。有些事不能看表面的。”
  “哼,她这种女人会有爱?那档子事都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那一霎那,我仿佛被一张闭气的膜给紧紧缠住,再也不能动弹,呼吸都被层层压住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手指甲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却并不觉得疼。看着赵子政明暗不定的眼眸,费了老大的力气,我才转动自己僵硬的身体,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走出这房间。背后只是沉默一片。
  走在马路上,我松开手掌,低头看见白晰的手心上有四个月牙形,粉粉红红的,嫩嫩的,四个一排,像四张咧开的笑嘴。轻轻抚摸着这些笑颜,无声地对自己说:“笑,笑,单飞羽。”连忙仰头眺望天空,眼睛睁得大大的,喃喃自语:“蓝天蓝,白云白……”可是天空上乌云密布,黑黑压压,风雨欲来。终于止不住的当街大笑起来,笑的老天爷终忍不住给了一场漂泼大雨。路上行人抱头鼠蹿,满面的雨水我也是紧跟着人群移动,任凭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我直奔晴柔的家,也不再隐瞒,把一切都说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不激动,双手环抱着膝盖,咬咬嘴唇盯着天花板说:“算了,天无绝人之路,没盛天我也能闯出来。我打算去电影圈试试看。”
  时光沉闷地飞逝着,大家像是懒洋洋的却被鞭赶着不得不往前走。很久以后我回想起这段时间都会奇怪,怎么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么自然地各过各的生活?忙碌真是件好东西,轻易地拖欠、抹平了一些本以为难堪的痕迹。
  四月春暖花开,我和简赋石有了第二次合作,共同担杠主演一本民初剧《往事》。因为要凑着季节时宜,剧组先奔向了主外景地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名不虚传,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的西湖别有慵懒、明秀的美。站在白公堤上,只见西湖烟波荡漾,不波涛骇浪也不静若古水,就那么不浓不淡地轻晃着却无意中引人驻足而观。仿若闺阁少女绝不大笑露齿,但那浅浅地抿嘴一笑却最是动人。远山的也不远,可就是如雾遮般朦胧秀气。白堤并不宽,可两岸都是一株柳来一棵桃,春风抚面,柳丝婀娜起舞,桃花嫣然。怎不叫人沉醉。
  剧组的人忙着清场和拍摄前的准备,我痴痴地立在桃树下眺目远望这山光湖色。简赋石施施然走过来,剑眉星目,神采飞扬。我也不理他,他突然伸手掐下一朵娇艳的桃花,往我鬓上一插,然后急急跳开一步,挑着眉手抚下巴大笑说:“人面桃花相映红。好,好!”
  我拿这人是没辄的,这时旁边一童声响起:“叔叔,你怎么可以乱摘花,真不文明!要罚款的。”
  回头看是一个十岁的女孩气鼓鼓地瞪着简赋石,而简赋石那风流潇洒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脸青一阵红一阵呆立在那儿。我“哈哈哈哈”没形象地狂笑起来,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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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有小儿高烧住院,更新是没时间了!各位,见谅见谅!
  第 15 章
  拍完了一天的戏,时间倒也不太晚,一众爱热闹的人便呼朋唤友的寻到了一处大排挡去吃夜宵。
  十点光景,马路上的人却并不见少,一溜街的路边店都是灯火通明、热气腾腾,老板伙计精神抖擞地在那儿揽客杀鱼,忙得不亦乐乎。
  随挑了一家落座,叫上啤酒,端上老鸭煲,点上几个小菜,一伙人的兴头就全上来了。坐在我边上的简赋石很是体贴地单为我点了一瓶可乐,旁人也是知晓我脾性的,都不以为意。喝了没两盅,大家都对厨师的厨艺交口称赞,这么个小地方,就这么家常的小菜,烧得极是味纯鲜美。
  灯光方浩感叹道:“吃多了大酒店的精致大餐,再吃这个土家菜,别有滋味啊!”
  有人赞同:“是啊!并没有多花俏的烧法,但就是纯粹、原滋原味的鲜!”
  小薇笑说:“这还真让我想起小时侯妈妈烧的饭菜来了呢。”
  “对,对……”众人点头。聊着聊着,大家都谈起各自亲人或自己的厨艺的事迹来。
  我也忍不住回忆:“读书时我爸妈就让我烧饭的。入了行后一人搬出来住,开始还新鲜地开了几次伙,后来就基本是剧组的盒饭或外面就餐了。其实我还是蛮懒的,这种家务活我很嫌烦的,买洗切烧老半天,刷一下碗就什么都没了。”
  简赋石突然插进来:“噢,那我宁可烧菜,也不愿意洗碗,那是最讨人厌的活!”
  周围的人瞬时兴奋起来,都没想到浪子一般的CBS一哥也会洗手下厨。
  小薇已经抢先邀请:“简哥,那什么时候你到我家帮我烧一顿好吃的,我来负责洗碗。”
  另一女生也很热络:“简哥,你烧得一定很不错,我可烧不来,你拿手的几样菜式教教我好吗?”
  我也好奇地问道:“哎,你会烧什么呀?说来听听。”
  他停滞了下,然后气定神闲地回答:“我不会烧菜。我只说更不愿意洗碗。”
  “切~~”众人齐齐鄙视他。
  他却大大方方地瞅着我问:“那我什么时候能上你家去烧个菜给你尝尝?”
  我正喝了口可乐,一下子给呛住了,“咳”得满脸通红。小薇忍笑帮我撸背顺气,看看桌上一圈人都是神色如常,喝酒的喝酒,夹菜的夹菜,便也就当作没听见。
  没想到简赋石居然不依不饶:“飞羽,要不你有空来我家烧几样菜也行,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手艺?”
  眼睛都不朝旁边瞟一眼,我紧盯面前的白煮虾下筷,低声说:“我想吃清炖喜马朗亚山野生猴脑,酱烤科隆群岛企鹅舌头,藏羚羊肝炒黑背豺心。你准备好了我烧你烧都行,当然你能烧就最好不过了。”
  就听到有人“噗噗”喷酒出声,反正不是我。
  方浩抹了下嘴巴,坏笑道:“简哥,什么时候让兄弟们也尝尝鲜?这种美味可打着灯笼找遍寰宇也难寻啊!”
  简赋石朝方浩挤了下眼,苦笑着闷了一杯酒,终于消停了。
  一群耐不住冷清的人又开始划拳拼酒起来,酒令出的搞笑热烈,连我也不禁参与其中,只是划拳不在行,被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可乐,只好上了三趟厕所。
  等我第三次厕所回来,就见满桌子的人都是红光满面,指手画脚地在那儿乱吐唾沫星子,仰头喝酒。只简赋石突然安静下来,双目锁住店堂左上角的电视机,神色暗沉阴郁,脸部肌肉抽紧了。我不自觉地看过去,电视里放的又是娱乐新闻。江瑶琦因抑郁症入院治疗,一神秘男子随行照顾,并付了所有诊疗费。
  慢吞吞地坐回位子,别人都还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我斟了杯酒送到他眼皮底下,微笑着说:“你刚才还欠着我一杯呢,现在喝了吧。”
  他收回目光,眨了下眼,忽把嘴吮缩成狐狸嘴似的尖起来,然后松开,朝我做个苦涩的鬼脸,用力脖子一仰,满杯皆空。
  我正想笑,可心情也立刻由晴转阴了。下一条新闻是歌星杨波儿的新唱片售出50万张,盛天老板亲自为她颁发白金唱片。镜头里庆功宴上,杨波儿献吻赵子政,挽着他笑颜如花。
  手间被人塞进了一杯酒,淡黄的液体清澈透明,有细微的气泡密密地帖在玻璃杯上,而简赋石温稳深沉地看着我。眯眼假笑一下,举杯学着他的模样一饮而尽。
  许是夜宵时兴奋过头了,半夜三更我还是未入眠,辗转反侧之下,毅然起身去散步。
  我们下榻的饭店就在西湖边,一出饭店门穿过马路就是静夜无波的西湖。夜幕苍茫,星星寥寥,只一轮残月凄凉地独挂半空,清辉幽幽漫漫。我随意地在湖边溜达,走了两步见不远处一石椅上有一微弱的红星忽明忽暗,走近,不是很意外地看到简赋石的身影。他瞧见我,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便坐下。
  两人眺望漆黑清冷的西湖静坐半晌,简赋石凝视着前方终于开口了:“有些事我也懒地和别人去解释什么了。可是,我就是想把话和你说清楚。”
  我转过头来,路灯在石椅后5、6米外的路边,灯光昏暗,树影重重,实在是辨不清他的神情。
  他继续说:“我得承认是我先追瑶琦的,刚认识她时,她是个热情、泼辣、大气的女人。”忽一笑,“我向来喜欢这一型的女孩。”
  沉默了下,“我当时的心态多少是有大家玩玩呗。其实,我隐约也是知道她身边不只一个男人,可我本来也没多深的真情,也就不在意。和她交往没多久,我才发现她有些喜怒无常……”
  说到这里他停顿得更久,老半天才说:“很多事情没法讲。我还真想过她是不是有什么病,就开始躲着她。没想到瑶琦却是接受不了,吵着闹着绝不分手。……她自杀时,我真不知道原因,但想来里面至少有五成是我的因素吧!说不内疚是不可能的,可后悔是更多的!后悔当初太滥情,惹上了这一身的麻烦。”
  过了良久,我轻声道:“我知道的,感情的事永远是外人难以了解评价的。”
  抬眼顶上的天色至湖对岸天际,黑色由深化浅慢慢晕开来,天与湖之间那月亮和它的倒影却是分明的相映成双。
  他也没再言语。
  简赋石在《往事》中扮演的荣是个后来成长为大家族大家长的人物,很有威严气势。
  这日清晨,旭日未升,剧组在灵隐禅寺拍一段烧香求签的戏。庄严寂静的古刹晨雾蔼蔼,钟声悠扬,自是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随着导演的一声“Action”,一女子朝佛像盈盈下拜,磕了三个头,双手合什默默祈祷。片刻,拿起签筒玉手轻上下摇晃,“啪”地掉下一根签,女子拾起来,身后一敬香完毕的男子遂扶起了她。
  两人并肩来到边上的解签摊,解签的老者接过那根签,蹙眉开口:“这是下……”
  话未说完,在旁侧瞥见签词的男子一把抢过签,随手一扔,大声道:“大吉大利,是上上签。”
  女子惊愕地没反应过来,男子已拉着她跨出大殿。
  两人在殿外站定,女子疑惑地问:“怎么回事?签上说什么?”
  男子猛地拉她入怀,女子轻轻挣扎未果,娇羞道:“佛门静地,你别太……”
  男子霸道地不让她往下说,手轻轻但坚定地托起她的下颌,深情凝视着她:“吾事由我不由天!凤,我只相信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
  黑瞳里精光闪动,像块磁石一样深深吸引着人。我心里一动,此情此景依稀在哪里闪现过。望着简赋石的俊脸,心怦怦地跳快起来了,不自觉脸生红晕,台词也没说,缓缓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简赋石浑身肌肉簌地一紧,随即双手更加用力地收紧环抱住我。
  一分钟后,导演喊了“卡”。
  第 16 章
  在杭州待了月余,我们回到了CBS影视城继续赶戏。完成了一天的戏份,我匆匆走出了影视城大门。可运气不佳,门口一个瘟煞等着我,刘公子正倚在他的车前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见到我出来,立刻三步并两步堵在我面前:“单飞羽,今天下戏可早啊!我这一回算是候着了,你有空了吧?一起去福田料理撮一顿?”
  我暗暗叫苦,今天可真没什么人来英雄来救美了,那些推脱的理由也说了个遍,实在是没法子了。
  他瞧我东张西望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着恼了,大声喝道:“单飞羽你又想怎样敷衍我?告诉你,我刘涯平还真不信请你吃顿饭是件这么难的事!”
  自知这朝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讪笑点头上了他的车。
  刘涯平带我去了福田日本料理馆,身着和服的女侍摆上一盘盘精致的小碟后低眉弯腰跪着退了下去。包厢里回荡着依咿呀呀的演歌曲声,我一点点咀嚼着生鱼片、寿司,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总也不想得罪他。
  扯了半天,担心了半天,他终于开了口:“哎,我说你就跟了我吧。”
  心里咯噔了下,嘴里的三文鱼真的如嚼蜡味,淡笑着一字一字地说:“刘公子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高攀不起!现在我可是四脚朝天的在那儿轮轴转,伺候不了您。”
  他嗓门又大起来:“哎,你别跟我说这些。这段时间看着,赵子政也不见踪影了,你还想怎么着?他能给的我也能给,只要你开口没有不行的。我就哪点不如他了。”
  这假笑是再也挤不出来了,轻轻放下银筷,冷然正视于他:“刘公子,你这可是自己看低自己了。别说我和赵子政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会拿你和他比来比去,这不是侮辱人嘛。”
  他皱眉瞪了我一会,把手上清酒的杯子大力地一放,酒花四溅,哼然冷笑:“你别拿话这些来挤兑我,今儿个我还非要个肯定不可了。”
  我真没碰到过这样的,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雅间里的温度瞬时升高了不少。正想着干脆把话挑明白算了,移门“唰拉”声作响,竟然冒出来简赋石的脸。
  他一手提着清酒酒壶一手拉开移门,对着刘涯平大声嚷嚷:“喂,我听老板说今天你老兄也在这儿。怎么样?一起来两杯?”
  然后,才瞥眼看到我,满面惊奇地嗔怪道:“飞羽,你也在?你放我鸽子居然跑到这里来喝酒,太不够意思了吧!”
  这一刻,我真是从没那么热切地喜欢看到他这张脸!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可大大地松了口气,无比感激地双手捧起茶杯,对他嫣然一笑:“这被抓到个正着可真没脸见人了。实在是刘公子这边盛情难却,看在刘公子的面子上你就别生气了,饶我一马。你也知道我不会喝酒的,那就以茶代酒赔罪了。海涵!海涵!”
  接下来,简赋石就不断插科打诨,拼命劝刘涯平喝酒。刘涯平疑心地打量了我们几回,可也挑不出个错来。对我本想说点什么,可还是压下脾气,几杯闷酒下肚,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盯着我的眼光,终是让我发毛不已。
  酒过三旬,终于要散了。简赋石又吵着要送我回家,让我以此作为补偿。刘涯平也不与他争什么,狠狠地看了我们两眼,阴沉着脸顾自而去。
  摇下车窗,任凭风吹乱了我的长发,夜风暖暖的,居然不冷,呼呼吹过我的脸颊,只觉得腌渣之气尽去。
  “喂,你小心别把头伸出去,危险啊!” 简赋石担心地说。
  我回头睨他:“我坐在一个酒后驾驶的人的车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只有苦笑的分。
  “不过,这一回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巧得来没话说,没你出场,这顿饭还真下不了台了。”真心诚意地道了谢。
  他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巧事,是方浩在近旁看见你们出去了。那小子还算机灵,见你神色不对,就告诉了我,我才赶过来的。”
  我吃惊地望着他笑眉笑眼,洋洋得意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想到:“我走的时候,你的戏份远远没有拍完啊!你这一甩摊子,导演还不发飙!”
  车里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嗖嗖的风声掠过一阵又一阵。突然,车子猛然靠边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简赋石双眸垂下,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颈子,眼里光华流转,那么热烈浓郁的呵护:“飞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和事是你!”
  那一刻,我震撼极了!可心事杂乱,甜蜜、温暖、凄凉、怨楚同时涌上心间,在我心房里竞相叫嚣折腾着。心乱思绪也乱,自觉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就别过头紧盯前面的马路灰灰蒙蒙,只在车灯的照射下露出橘色的圈,又开始保持我一贯的默不作声。
  他并没有多讲别的什么,笑叹口气,冷静地重新启动车子。一路平稳地护送我回到家。
  《往事》快拍到了结局,荣与凤已经是老爷和太太了。在大宅子的大厅里要拍定妆剧照。
  透过镂空花隔扇窗,天光洒了进来,斑斑驳驳留在了青石板地上,厅堂上方处一张八仙桌居中,两把蟠龙腰回纹太师椅两侧肃然摆着。导演笑着赞道:“这光线可好,比那人打的灯光都要强些,把这屋里静穆古雅的气氛可全都渲染出来了。”
  我与简赋石已穿戴好戏装,化好了妆。他着黑色对襟窄袖的马褂,人中上贴了一撮小胡子;我穿圆摆大袖袄、绣花裙,额上也浅浅地描了些皱纹。出来后相互打量了下,对视一笑。
  我们静静地端坐在太师椅上,其他人在前方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坐了不知多久,现场静然无声,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我们身上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有机器“沙沙”的转动声,还有闪光灯“卡嚓、卡嚓”的下片声。我神思恍惚,导演要求的面无表情早已变的自然而又僵硬。
  耳畔有个低低模糊的声音传过来:“飞羽,我们一辈子这样的老爷太太样该多好啊!”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我却听得分外清楚。
  第 17 章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
  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非过蔷薇。”
  反反复复默读了几遍,一时怅然:留不住,留不住的!再怎么珍惜挽留也是枉然。
  手中的剧本猛地被人拍落:“喂,这可是喜剧,别搞得凄凄惨惨,不对路。”
  我才省得自己不知不觉间自言自语出声了。
  《往事》刚杀青,还在后期制作中,又迎来了CBS台庆金装大剧《福禄寿喜一家门》。在这本两个多小时的电视电影里,角色人物众多,聚集了CBS所有的红星,连个丫鬟、路人甲都是有头有脸的一线艺人扮演的。
  对着斜嘴眯笑的简赋石点点头:“知道啦。不过,怎么看我的戏份里都没有喜剧的成分,真郁闷啊!”
  “嘿,换了我是导演,也不会相信一个闷葫芦的女人会有喜剧细胞。”
  淬了他一口,不想和他口舌之争,转头打发小薇去瞧瞧拍到哪儿了,有没有轮到我。化妆间里满满曩曩都是人,那些个CBS的角儿都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乱飞闲坐着。恰好,有个场记扯着嗓门来寻找简赋石,是他出场的时候了,他向我做了个鬼脸,就跑了。
  他刚离开,他留下的空位就有人补上了,抬眼一看,正是许美黎。她冷漠地顾自对镜理妆,并不瞧我一眼。我唤了声“美黎姐”就忙拿起剧本继续背读。
  一会儿,化妆师甘雷和他的助手小彭匆匆忙忙奔了过来:“单飞羽,我先给你化,导演说待会就是你的戏了。”说完,利利落落地描眉涂唇梳发型。花了一个多小时都不止,弄得我昏昏欲睡。
  在我神志半模糊的情况下,就觉甘雷推我一下,然后向旁边的演员走去,小彭捧着一个盒子正走过来,匆匆从里挑了一支凤钗往我鬓上斜插,甘迅边手上忙活着边朝我催促道:“行了,行了。快去,有人叫你了。”
  拎起绣花裙摆,急步赶向摄影棚,副导演正翘首以待,拉过我像机关枪扫射似的动嘴皮子:“接下来拍的是第45场戏,知道吧?好,你的对手戏是汤庭,她演那个表小姐。反抗啊,你记得你是反抗,不要忘了刺人。好,去吧。”
  到了摄影机前,我和汤婷连交流都没有就直接开演了。
  ……
  表小姐奸笑着张牙舞爪逼过来:“哼哼,你就别以为五王爷会回来娶你了。六王爷的妻兄的连襟的姑妈的三儿子的管家的哥哥的远房堂兄正在外面等着呢!哈哈哈,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只有天上地下从古到今美貌无双,气跑西施昭君、羞死貂禅玉环的我,邰美丽!”
  “别做梦了,我誓死不从!”我紧咬贝齿,紧锁娥眉,被挺过来的排球样的E罩杯压得退后一步,伸手从髻上拔出凤钗,当头往下挥舞,可拿在手里觉得有点不自在。瞬间犹豫时,手不自觉地拐了个弯,但已随着劲势往下去了,汤婷又离我太近,眼睁睁地看着钗尖堪堪在那粉白的脸上划过,她的腮边顿时渗出细细的一线血丝。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汤婷呆了下,立刻手捂着脸蛋,再摊手一看,立刻发出夜枭惨兮嘹唳般的尖叫,瞪红了双眼,迅速一手扯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而我已完全反应不过来了,只苯拙地闪躲。有几个人跑过来要劝汤婷,但她疯了一般,一时拉不开。我举臂护着脸承受着重击,突然就觉得身边没人了,抬头看到简赋石从后双手环抱着汤婷,强行拽开了她。
  导演、监制都上来了,棚里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我僵立在原地,只有小薇陪着我,刚才没有的感觉现在一点一点都开始浮现上来。头顶脸上火辣辣的疼,从小父母也没碰过我一指头;还有难堪,这么多人瞧着,这辈子也没丢过这样的脸;然后是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熙攘攘人去人来,只能任凭别人去折腾,我只回答了句“我不知道。”这支钗我一直戴着,是铁制的。昨天,导演还说这两天要拍到第45场戏,让道具组做了个蜡制的给化妆师的。这是哪里出了错?再偷眼观医生和汤婷的表情,略安慰自己,好象不是很严重,伤口不是很深。
  甘雷与小彭从门外跑了进来。甘雷皱着眉生气地说:“绝对不会弄错的!我还强调了好几遍要用那支蜡制的钗。”他扫视全场的人,理直气壮气势汹汹。
  小彭涨红了脸,瞟了我一眼,眼睛马上又游移走了,但很坚定地大声道:“我听从师傅的,问道具组要了蜡钗就马上拿过来给单小姐戴上了。”顿了下,又加了句,“绝对没搞错!”
  我闭上眼,听到旁边有人冷冷而清楚地肯定这些话:“没错,当时我就在边上,看得很清楚。小彭仔仔细细瞧了好几眼,摸了又摸才给单飞羽插上钗的。”
  蓦地睁眼寻声而去,许美黎面无表情站在人群中,见我望过去眼里闪过一抹讥笑。
  拇指用力搓着食指侧边,暗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我所有的化妆首饰都是化妆师一手打理的,难道还有人不是?”
  好象有几个人在点头,许美黎突然又说:“剧本里是你拿钗刺汤婷的胸,怎么变成划她的脸了?”
  顿时如雷轰顶,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的恨我?非要赶尽杀绝不可。手脚冰凉麻木,只觉得全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就像万只蚂蚁齐啃我的肉,堵得难受痛得也难受。
  汤婷听闻许美黎的话,又恶鬼般要扑将过来。简赋石大力拖住她,按她坐在位子上,上前几步,环顾全场:“单飞羽和汤婷又没怨没仇,怎么会故意划她的脸?这是不可能的啦,哈哈哈。”
  我打断简赋石,一字一句地说:“再怎么苯,也不会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行凶!”
  讲完,我头昂得高高的,挺直脊梁,目不斜视地离开摄影棚。
  这件事立刻成了娱乐版的头条。汤婷脸上贴着厚厚的纱布到处对记者镜头哭诉,暗示我是因为年底将评选最佳女主角奖争宠台里,嫉恨于她而暗下黑手。
  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毕竟没有证据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奇怪的是,丑闻频频的娱乐圈,这事总是平息不下去,很久还是有人长篇累牍地写这事。不但没像别的事那样逐渐淡化,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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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不要嫌我写得慢,原因有二:
  1.放假带孩子实在抽不出空来,过两天上班了,倒反而有时间写了。嘻嘻!
  2.我没经历过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憋这段实在是痛苦,就和便秘一样!
  另外,我是新手,本来就慢!(理直气壮!)
  第 18 章
  “你猜我刚才在皇都吃饭看到谁了?”晴柔风风火火地跨入我门,眼睛冒火,也不等我猜便自己回答,“我看到汤婷和刘公子在那儿打情骂俏,脸上干干净净的!还亏得她昨天蒙着这么厚的纱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那儿叫屈呢!”
  好象哪里不妥,忙问:“哪个刘公子?”
  她翻了翻白眼,鼻子里出声:“哪个?追你追得最起劲的那个!”
  止不住地长叹一口气,这两个星期来舆论上的热乎劲不正常,汤婷没完没了的劲也不正常,原来是有人插手在捣鬼!
  可怜兮兮地赖到晴柔怀里,苦恼地说:“这恐怕是不能善了了!我该怎么办啊?”
  她盯着我侧脑袋想了想,有点明白过来了,琢磨着问:“不会吧?你得罪他了?”
  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她犹疑地吞吞吐吐:“要不,想法子去赔礼说情。”
  忍不住大笑:“没用的。而且我也不愿意!这种人……”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受到的影响已经很大了。再闹下去总不是回事。”
  想想也是,划脸的第二天,导演就通知我的角色要换人,是经纪人德叔还有简赋石据理力争,特别是简赋石发威了好几次,才没被换角。可同时,关于我和简赋石的关系已经被传得不堪了。紧接着,《往事》也因故被推迟播出,抢不到秋季强档了。出道以来,这是我受到做大的打击。想到盛天这回什么都没做,不免有点难过,可这毕竟是CBS的内部事务,他们只是我的二东家,也的确不便干涉。
  琢磨来琢磨去,沉吟了半天:“要找也得找CBS高层,唉,只得找张Sir、谢Sir他们饮茶了!”
  找德叔和简赋石搭桥一一约了几个经理细谈,平生第一次也开始学着撒娇、溜须、邀宠了。只当是磨练演技,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又和简赋石相约去见谢家瑞。穿过长长的走廊,一侧雪白的墙壁一丝划痕都不见,一侧的办公室门都是紧闭着,只磨砂玻璃窗里有人影晃动,灰黑的大理石地面也是一尘不染,嵌在里面的赭金色菱形图纹一环套一环,不可解地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处。
  快到谢家瑞办公室门口,正巧看见简赋石从里出来,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伸手已拉上门,还站在那儿没动,手一直放在门把上。
  走近两步:“怎么这么早,也不等我一起进去?”
  他惊了下,随即璀灿笑容满面:“你来啦,别进去了。好消息,台里已经开过会了,你就放心睡安稳觉吧。”
  惊喜之余又好生奇怪:“这么突然?昨天那些人还态度模聆两可,你才早到几分钟怎么办到的?”
  他摇头并不回答,也不看我,拉我就要走。
  我犹豫了下:“既然来了,进去打招呼总要有的,说声谢谢也应该。”
  “不用了,他里面有人找,别打扰了。”他急忙拦着。
  只好作罢。可还是觉得他怪怪的,不断猜测他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这些老大的。
  晚上,拍完戏才发现早就完工的简赋石一直在旁等着,无奈地看看那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在我面前闪闪发光,点头答应他送我回家。
  车到楼下,他像只小狗似的对我讨好地笑:“恩,内急。”
  不相信地撇了撇嘴:“你回家也就20来分钟,加紧走才是正理。”
  “喂,你可没良心!我等你时喝了十来杯咖啡也有。本来想上厕所的,看到你出来兴奋得啥都没解决就巴巴地送你回来,憋到这份上,你还让我回家去尿?”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委屈做着夸张的表情,我没奈何地屈服了。进了家门,他直冲洗手间。出来后我正靠在沙发上闭眼打盹,一放松下来,倦意就卷上了全身。
  他推推我:“赶快去洗个澡,舒服点。”
  打着哈欠:“你先走,我立刻就洗。”
  “呃,我口渴,先喝一杯。你脸上的浓妆还没卸呢,快去,别罗嗦。”边说他边无赖地径直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
  今天我是被他制得死死的了,无力争辩,管自己先洗在说。打开浴水笼头,让热腾腾的水气弥漫空间,烫烫的水激烈地冲刷着身体,舒服极了,耳边隐约听到一些铃响。
  洗完出来时,就见到简赋石盯着电话机在发呆,问道:“谁打来的。”
  他回过神来:“哦,好几个。小薇问你到家了吗?德叔也来电要告诉你事情解决了。还有晴柔无聊要褒电话粥,深更半夜当别人都和她一样精神这么好!”
  失笑:“这话出自你这夜吧之王,还真有趣!”
  他耸了耸肩,站起来:“我走了,你就赶快睡吧,我帮你热好了牛奶。”走到门口,回头柔情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忽低头眼帘下垂,立即又凝视于我,眼神炙热,只说了了句:“晚安。”
  我微笑:“晚安。”
  第二天,我去盛天办事情。一路走着,笑盈盈地和碰到的员工打招呼。“hi,你好!”“小朱,你好。”感到气氛好象有点压抑,所有的人都有点懒洋洋的。拉住一人轻问:“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他没精打采地也轻声说:“老板回来了。几个月不来,一来就像吃了火药桶一样,驳了好几个人的案子。”说完叹口气离开。
  我一呆,长期刻意忽略的胸闷又让我难受起来,练瑜珈似地深深换了几口气。缓缓地走着,经过赵子政的办公室,停下来想了想,还是把手伸向了把手。
  他背对着门,静静地望着窗外,颀长的身形,宽厚的肩膀,手工考究的西服没有人比他穿着更气派高贵。听到声响,他转过身来。
  我微笑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工作还顺利吧。”
  他眸光一闪,什么情绪我还没看明白,他像往常一般说:“还可以。你没事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了就不要多想了。”
  “哦,你也知道了,传得真快。没什么,在这个圈里很正常。”
  他皱起眉头盯着我眯起了眼睛,右手横在胸前,左臂搁在上面,左手抵着下巴,食指轻轻来回抚过薄唇,一会儿才问:“过来有什么事?”
  “噢,是为了利派的广告合约。”
  随后,我们简单讨论了这事。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一贯平静的外表下,我却觉得他越发得冷漠,眸光像深水寒潭般沉不可测。
  窗外,一架飞机轰轰飞过,声音沉闷而又响亮,只震得耳朵翁翁作响,在胸膛上也颤了几颤,不自禁地眺向窗外,高楼大厦重重叠叠,灰雾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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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绝对不会弃坑的,慢归慢点,两三天一定会更新.(虽然内容不多,包涵了.)
  第 19 章
  目瞪口呆地望着摊得一桌子的各式资料图片,简赋石边叼着烟边口沫横飞地讲解着:哪些是各牌子汽车的型号、款式、性能;哪些是各代理商的价目表。述说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
  他从堆成小山的凌乱资料里扒拉出一张图片:“综上所述,你都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我特别看好这辆积架!噔~噔噔噔噔~”他哼出一曲出场调,眉飞色舞地大力推荐,“你看这个曲线婀娜多姿啊,你看这个颜色多贵气啊!开起来舒适性超一流!飞羽,这款顶顶适合你,你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晴柔笑得花枝乱颤:“CBS不聘你做导购台的主持真是屈才了,沧海遗珠可惜啊!”
  简赋石斜眼瞟了一眼并不理她,漂亮的大眼睛紧盯我继续热情洋溢地游说。
  晴柔拿胳膊捅了捅我:“我看这辆是挺不错的,就去看看吧。别怕贵,周转不了,我借你。”
  简赋石一下子跳起来:“喂,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台词!”
  晴柔嘲笑他:“你巴巴地送钱,还有人不屑拿你的钱呢!”
  “你、你、你……你有钱吗?你的钱没被你老爸输到赌场里去?”
  晴柔勃然大怒:“喂,吵归吵,你揭我伤疤干吗?”
  “那你还不是……”
  微笑地着看这两人讽刺挖苦,你来我往,倒了杯水给简赋石:“好了,说了这么久也不口干舌燥?”
  他变个脸继续咧开嘴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最好的驾校也在资料里了,不过我建议你去找他学,车技教学都是一流,我和他是老相识,你放一百个心是了。”
  晨风夹着桂花清雅的馨香欢快地在山间歌唱,吹过肌肤时凉凉的,每个毛孔都释放出神清气爽的感叹。天空碧蓝通透,有几只小鸟从顶窗前掠过,然后它们居然一直伴随着我们转圈飞舞,时近时远。脚下不禁用力踩了踩,追了上去。
  仿佛听到有咽口水的声音,往反光镜里看了一眼,简赋石神情紧张地拉着车门边的扶手,倒是我身边的男人安之若素的抽着烟,只是他的脚已偷偷地放在那边的刹车板上了。
  绕了几处弯,来到目的地,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那两个男人下得车来,其中一个些许哆嗦地递烟给另一个:“简老弟,你介绍过来时说的是胆子小,让我慢慢来小心点教,对吧!”
  简赋石瞄了我两眼,狠吸两口后哈哈大笑:“这人都有双重性格的嘛。嗯,你就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我莞尔,可就是觉得无比爽快。机械似的赶镜头,没日没夜地在钢筋水泥里奔波,此时此地宛若天堂。在柔软湿润的草坪上跑了几步,像拍MV似地阖眸张开手臂,全身心地投入到悠然爽朗的大自然中,呼吸着草木泥土清新的空气,沐浴着秋日浓浓的暖意,有点忘乎所以然了。
  好像听到什么,我开眸回望,简赋石举着手机正对着我,向他回报最甜蜜的笑厣。他愣了下,两眼闪闪发亮,赶紧跑过来,停下来时,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突然一把伸臂揽住我的脖子,把脸和我贴在一起又高高举到我们前面。朝着手机屏幕巧笑嫣然,手臂环住他的腰。
  风日晴和人意好,把那一瞬间定格。
  一周后,《往事》首映礼上,我与简赋石同来到会场做宣传。亮相罢了,记者也不问关于剧的事情,只一个劲地追问这几月来传得沸沸扬扬,但从没证实过的我和简的绯闻。简赋石继续他最拿手的打哈哈,一本周刊的记者便只缠着我不放。
  捏了捏话筒,扫视全场,台下的人都是饥渴的目光,恨不得自己从话筒里说些什么,不禁轻笑:“是的,我们的确已经在一起了。”
  简赋石猛地转头看我,嘴微张满面惊讶之色。闪光灯顿时闪烁个不停,刺眼地让人睁不开眼。慢慢的,他的嘴越开越大,唇角越翘越上,眼睛里明亮的火花比那些炽光还要闪耀。
  “简单恋”传遍全城,感情稳定下来,人气不但也越加聚拢,还有一个好处是,多了不少商家找上门来要我们情侣档代言,荷包倒因此鼓了不少。
  李国仁的一本新戏《与你同行路》又启用我做主角。近两年没有合作,再与他合作,感觉一点都没变,仍是谦和持重、沉稳有度。他的这出戏讲的是一个较冷僻的题材,是中年夫妻的生活琐事,请我演一个三十来岁的家庭妇女很出乎人意料。有一天寻空与之聊天的时候特意问了他。
  李国仁:“你是个演员,什么角色都应该尝试,不是吗?而且,你一直给我的感觉是很成熟,心理年龄要大于实际年龄,在我看来你是个很好的选择,你能够细腻地演出英的普通与不平凡,理智与挣扎。”
  心里一片温暖,其实这几年戏演下来,我有点疲倦、麻木了。CBS的体制是把人用到死,流水线的拍剧工程,演戏似乎没有以前的吸引力了,我的角色可以说是千篇一律,而生活像上了发条似的被动地转着。而李国仁简单的话却让我重拾斗志,我想做个好演员。
  “谢谢你,李导!真的很幸运能碰到你。” 由衷地感激也只能化成这简单的话。
  “哪里。”他温和地一笑,“每个人都有一个缪斯女神,如果我说你的出现就像缪斯女神降临在我脑海里,你信不信?”
  我有点不好意思,他继续说:“拍完这本戏,我和CBS的和约就要到期了,我的梦想一直是拍电影,到时候希望还有机会合作啊!”
  我十分高兴,向他指教演技和拍电影的事宜,两个人正聊得投机,简赋石打来电话,话筒里嘈杂不堪,伴有“咚咚”响亮的劲爆音乐声,他在那头大声叫:“飞羽,下戏了吗?有空来泰笆,好几个人都在,好久没痛快地放松过了,今天就出来玩个尽兴吧。”
  “还没有over呢。今天要拍一场夜戏,很晚的,就不去玩了。”我也大声喊道。
  挂了电话,李国仁笑说:“简赋石那么爱玩的人也被你降服了,他总算还有点眼光。”
  看了看时间,不禁叹口气:“他的精力真是让人不佩服不行,他似乎永远不需要睡觉。”
  “呵呵,没这精力他哪能坐上CBS一哥的宝座啊。”
  又工作了四个小时,凌晨三点才收工。刚出门,就看见简赋石亮晶晶的眼睛,讶异地忙走过去,他笑着要拥抱我:“我想接你刚赶到,你就出来了,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撇了下嘴,靠近他又皱起了眉,推着躲开他:“一身的烟味酒味,你这是慢性自杀,知道吧!”
  他哈哈大笑,在寂静空旷的街上格外响亮,还是环住了我:“你是中国人,知道周毛邓吧。告诉你,周恩来只喝酒不抽烟活到77,毛泽东只抽烟不喝酒活到83,邓小平又抽烟又喝酒活到93,更有的,张学良吃喝嫖赌抽鸦片活到100岁。”
  啼笑皆非,又是谬论。可是他的怀抱在冷夜寒风中真的很温暖。
  第 20 章
  李国仁新年过后果然到电影圈去发展,可是执导的两部片子都是叫好不叫座,票房平平。
  《与你同行路》的收视尚可以,但我在里面的表现开始被人赞表演细腻、演技进步,很是开心,而后的一年也就顺风顺水的过去了。
  简赋石也连演了几部长剧,收视率是一贯的好。只是这年头流行大制作,所谓大制作十有八九是出国去拍,什么巴黎、埃及、莱因河是免不了去转一圈的。相恋以来其实我们是聚少离多,可做这一行人人如此,习以为常,我们也不免俗。赋石情场高手的手段也因此见识了一把,分别时慰问电话不断,甜言蜜语口舌如簧让人叹为观止。有时候我甚至想,自己好像不是特别想他,未免有点对不住他费了这般的心思。相聚时他更是挖空心思的制造浪漫,点子之多,构思之巧,让我有次忍不住建议他去尝试做编剧。他得意洋洋地安然受之,我也只有摇头无言以对。
  我入行的第五年,我和简赋石的和约同时要到期了,续不续约未来前途摆在了面前。CBS竭力挽留,但是不肯给更多的自由度,让我们很头疼。我本来签的就是埠头约,但在CBS的五年里,不断接戏,档期被压得死死的,连本电影都没拍过。我的梦想也远远不止如此。
  赋石更是气愤:“我在CBS卖命十二年了,签了两次包身约,他们竟然还给这点薪金,还限制我们别的发展。这帮吸血鬼不把我们榨干是不会死心的了!”
  CBS又来游说过几次,甚至许诺捧我做一姐,但关键问题上双方始终谈不拢,关系也越弄越僵。有别的经纪公司开始和我们接触,简赋石的一个朋友也提出合伙共同创办一个经纪公司。不管怎么说赋石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巢而去了。也拼命劝说我和他一起离开,重新闯过。
  盛天通知我去公司开会,心里有数,盛天与CBS是有同盟和约的,如果与台里拆伙,那我和盛天的续约也不可能了。
  走进会议厅,公司的几个主管都在,包括赵子政。
  自从那以后,我只见过他4次。
  第一次是在我与简赋石公开恋情的那年11月17日,是公司的某个庆祝派对。他站在人群中,那么卓尔不群,面对谁都是冷冷的,他抿着嘴眼神掠过我,那天只对我说了一句话:“hi,现在还不错吧。”
  然后是在第二年的4月3日,为了某个大型活动,盛天的一些艺员将参加,那天安排活动事宜,开了一次大会。在众嘴纷纭的繁琐讨论中,他和我说了九句话。
  再一次是8月15日,赋石将去法国拍片,我去送机。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远远地瞧见他步履匆匆,和一个秘书消失在去法兰克福的登机处门口。
  第四回是10月28日,CBS的某次宴会上,我和赋石联袂出席,没想到他也在。赋石笑着和他打招呼,他嘴角泛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寒冰墨玉似的瞳仁凝在我身上一会,点了点头,转过身便和别人去攀谈。
  李树蘅见我推门而进,笑着示意我坐下,谈话开始。CBS始终是绕不过去的一关,我只有苦笑:“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没想过在CBS待一辈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子政突然开口:“那就这样吧,以后我们的宾主关系就到此结束了。”
  来时就知道了这结局,可真的从他嘴里听到,还是一阵黯然。安静了会儿,赵子政做了个手势,大家纷纷站起身,微笑着和我握手道别。
  人都已走出了会议厅,大大的房间就只剩下我们俩。他陷在黑色真皮座椅里,一动不动,若不是食指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手把,就像一尊钢铁浇铸成的雕像。他的目光投向落地窗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而我的眼睛牢牢地看向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手,他的一切一切。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遥远。仿佛是静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转过头来,我的脸上早已挂上了熟捏的浅笑。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抬起头迎向他深沉的目光,他说道:“以后自己打拼会更累,小心啊。经纪人一定要选好的,这很重要。”
  有些哑哑地应道:“好。”
  他轻轻敞开胸膛拥住我,下巴磨挲着我的发丝,耳畔回荡着他醇厚的声音:“祝你一帆风顺,达成梦想!小羽。”说完,他放开我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空旷的房间里一丝淡淡的古龙水香味萦绕在我心头,宽大冰冷的黑檀木会议桌静静地反映着周围空白的墙壁,只有一个模糊的绿色人影在光洁的桌面上扭曲着。桌中间是凹进去的装饰弧,里面放着一盆洋晚香玉。细细的狭剑形叶子直冲而上葱葱郁郁,麦穗状的花序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垂着,一花序上六五朵鹅黄的花儿相依相偎,满盆一序一序的花儿俏然争艳,朵朵玲珑清秀,它们仰着绮丽的脸蛋楚楚生姿,花瓣上颗颗水珠晶莹闪耀。
  忽然,我想起了那颗蒂凡尼的银白色水滴形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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