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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

_2 (当代)
  杨叶并不否认,坦然说道,“木天,你知道总局的纪律。每个人执行任务都面临同样的风险。你对我们的怀疑可以理解,可你应该清楚收到的不公平待遇仅仅是少数人的作为。大多数人是公事公办,没有陷害你的意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的事情迟早要有个结论。总局一定要有纪律处分,你完成这个任务,大家都可以体面收场。这么多年,你也应该回家看看了。”
  看这杨叶相个老朋友般提到家人,我没有接话题。不要流露任何的弱点!我5年前离开大陆就不再有朋友了,唯一的朋友班长已经死在越南人或是俄国人的手里。杨叶和我的谈话想是两个拳击手在交锋,互相刺探弱点,寻求点滴的优势。我可以不理睬他的话,直接干掉他,继续我的躲藏。总局神通广大,却也未必能够找得到我。天下大的很,尤其是像我这样特殊技能的人,可以躲到任何的地方。但是你可以逃避别人,却无法逃避自己!我不想再继续逃避,我要把事情做个完结。如果杨叶所说是实话,我需要彻底结束这件事。我曾经欠班长太多,即便搭上生命,他的仇也要保。生活或许有很多灰白地带,可这是黑白分明的事情,做不到这一点,其他一切没有意义,我将无法忍受自己!
  杨叶看懂了我的心思,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最高层下的命令。你完成任务,很多事情都可以被忘掉,有些人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将没有人拿你以前的事情找麻烦,相信我的话。你可以不回大陆,不在乎总局的纪律,但你没办法忘掉班长。你想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不是怕死告诉你这些,我们当年曾经谈过,你不愿意受人摆布走上今天的道路,我是个传统的中国官员,一步步爬是我的目标。你想杀我不用直接开枪,把这次任务搞砸了,我的政治生命也完蛋了,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终于明白杨叶告诉我总局法国情报来源的缘故。我手里掌握他把柄,等于他头上无形的刀子,他必须尽最大的限度来帮助我。我接下总局的任务可以放心背后不会有人暗算,他会警戒我的后方。我们将是荣辱与共。
  我说到,“让我猜猜看,负责这个人物的组织人不会是你杨叶先生吧?让我完成这项任务也是你杨叶先生的安排?”
  杨叶眼睛一丝光亮闪烁,说道,“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愉快的事情!完全知道这个人物的人总局只有三个。整个计划是我的构思,这和总局以往行动截然不同,你将会全权组织、训练和执行这个任务。苏联人和越南人不会相信我们会用这种方式报复。你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只有心甘情愿的投入,我们才有希望。你刺杀阿桑和非洲行动都是我们总局训练处的教材。高层人士很欣赏你的行动能力,很遗憾你是为法国人做事。如果不是爱惜你的人才,十个你也被总局纪律处分了!”
  少说多听永远是生存的无二法门,尤其是我这样生活在阴影中的人。欣赏我的才能和刺杀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只有刚出道的菜鸟会相信总局因为欣赏我而手下留情。总局的头目是看惯了流血和死亡的人物,他和杨叶都是那种为了国家和组织活着的人,即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为了他们的事业也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不只是中国人如此,美国人、法国人、苏联人、英国人都是一样。多情善感的人很早就会被这个职业淘汰掉。杨叶知道我不会相信他的话,同样他也知道我能够听懂他的话中话。总局已经选定了我去刺杀苏联人,拒绝的话我将面临死亡,不会有任何的事前警告。即便杀了杨叶,我也不可能寄希望与我的假死。杨叶的死亡和我的死亡已经变成了两件不同的事情。总局不会因为他活下来而放过我。我面临的选择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总局判定,因为班长的因素,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没有动我,是因为已经知道我会成为他们的工具。
  “你们好算计,居然能够知道我会自动找上门来!”我尽量控制情绪,不甘心的语气还是有些流露。
  “我希望我们真的能够料事如神。总局可不知道你会出现这里,伊拉克人特种部队的行动不是随便知道的。我如果知道你会出现,一定躲开。你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对我这个曾经朋友的人物都这样无情,做你的敌人是很可怕的事情。”
  杨叶看我脸上依然不豫的神情,转移话题说道,“我这次来是伊朗革命卫队特地邀请,伊朗人从越南人那里买了很多美国越战剩下的军用物资,还开始购买AK47等轻武器,也想从我们中国进口。他们是迫不得已,美制武器的配件都快用完了。”
  杨叶松了口气,人也轻松了一些,稍微说多一些话。他刚刚确定我不会杀他,他不是没有恐惧,但自我调控能力实在好。这样的人不论在中国军情局,还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都是佼佼者。遗憾的是我们无法成为朋友。
  “联系上你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有几个地方,我们知道你大致的活动范围,但往往在你离开后,我们才找到。总局原本计划我在伊朗事情了结,去伊拉克巴格达,伊拉克人也从我们买武器。我会在你离开伊拉克前找到你。法国人在伊拉克有影响,我们中国也有些关系。”
  “总局要让我接受,我们必须先谈几个条件。我们需要找一个中立的地方来谈。”
  杨叶毫不吃惊,说道,“香港,3个月后。你完成伊拉克的任务要求一个月的假期,法国人并不监控你的行动。我们是需要几天时间来商定细节。”
  “三个月后?你们对我很有信心!我带着这几个伊拉克人可能明天就被伊朗人抓到。”
  “对不起,我帮不了忙!这次不期而遇你我都要付出一点代价。我差点丢命,你不担点风险如何公平?如果你走不出伊朗这个城市,越南的任务要艰难十倍,你更没有希望。”杨叶的笑容有些残忍。
  我也报以微笑,说道,“你们未免太自信了,认为吃定我了。你们忘了一点,我不受人的威胁。再见!”我举起手枪瞄准他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当我回到楼下时,肖克已经安排好一切。两个伊朗军官没有被杀,只是被绑起来,除了一个士兵院子里放哨,所有伊拉克人都在大厅里用餐。他们在厨房发现很多的食物,还有几种新鲜果汁,门外被打倒的伊朗人虽然穿着军服,职业却是厨师,手艺很不错,他也被带进屋来绑起来。
  客厅伊朗人喝的两瓶酒都被肖克藏起来,带着一群伊拉克醉鬼从伊朗人的城市逃亡电影上肯定会是很有趣的事情,却不是我们想尝试的。
  肖克没有问我楼上发生了什么,他指着年纪大的伊朗军官说,“他叫萨伊,伊朗第二战区军需部的少校,陪共产党中国军工代表巡查前线,实地了解装备需求。”
  我点点头,没有说杨叶已经告诉我此事。霍梅尼革命后,伊朗人同时和美国苏联两大超级强国交恶,硬气是硬气,但现代工业不是靠情绪吹起来的。美国人切断伊朗所有武器配件的供应,伊朗立刻面临后勤补给的问题。恰巧1976年越南战争后,美国留下价值200亿美元的军事装备,而越南采用的是苏联装备,就封存了美国的武器装备。伊朗人别的没有,不缺的是石油,虽然受到国际封锁,国际市场上石油还是美元,很多西方公司和个人帮助伊朗人走私卖油。越南人为了美元,并不在乎苏联人的感受,把手里的美制武器和苏联武器都一股脑的卖给伊朗,我们手里用的AK-47就是越南人转手的苏联原装货。但是两伊战争打了3年多,越打越激烈,伊朗的军工需求越来越大。越南人不能生产绝大多数的军工品,手头的存货有限,坐吃山空,没有办法满足伊朗人的需求。伊朗主动和中国大陆挂钩,希望中国能够提供部分陆军轻重武器。中国79年改革开放后,大批军工厂开始闲置,大批准备和苏联人打仗的军火也堆积在仓库里,有人愿意买,中国人没有理由和金钱过不去。杨叶此次参观前线的目的就是代表中国军工企业评估伊朗人的需求,没料到倒霉遇到了我,这些背景资料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
  肖克试探说道,“如果我们把共产党中国的代表带回伊拉克,伊拉克人会非常的高兴,我们给他们送了一件大礼物!”他话里另一层意思是伊拉克人会十分的慷慨,我们会得到额外的奖金。这是标准雇佣军的嘴脸,自己还没有脱险,已经考虑如何的发财。
  我摇摇头,说道,“不一定,中国人也给伊拉克人提供武器,加上中国人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地位,伊拉克人很可能不愿意撕破脸皮,而是把整个事情压下来。而且,你说晚了,我已经杀了那个中国代表。”
  肖克看了我一眼,耸耸肩,说道,“萨伊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走,他不喜欢伊朗,想去其他国家定居。他知道的东西伊拉克人会很感兴趣,也会给他一笔钱。”
  我咧嘴笑了笑,这个家伙倒是坚持。想了想,我说到,“你确定他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不想我们杀他?路上有情况,他弄出点动静,我们都要留在伊朗。”
  “萨伊是正规军人,美国受过专业训练,和掌权的伊朗狂热宗教分子格格不入,受到排斥,他早就想走。而且,你忘了,我们进来他们是在喝酒。”
  伊朗正规军大批军官在霍梅尼上台后,纷纷流亡国外,导致军队缺乏有效的指挥,不然不会在两伊战争初期让伊拉克人攻城掠地,打的落花流水。要知道,伊朗军队一度是中东地区除了以色列外最有战斗力的军队,美国人倾心打造,以最亲密盟国的标准提供武器,伊朗空军和美国空军几乎同时装备当时最先进的F-15大黄蜂战机。美国人希望世界大战爆发,伊朗军队能够在侧翼牵制苏联部分军队。萨伊作为一个世俗政权下成长的军官想离开宗教政权控制下的伊朗,完全可以理解。不说别的,伊朗教会长老们严禁饮酒,萨伊喝酒被抓住的话会进监狱。
  肖克见我犹豫,补充说道,“你不放心,我来看着他。如果他不老实,我负责。”
  我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问道,“外面什么动静?”
  “很安静,伊朗人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街上并没有加强巡逻,修车厂的大火还在烧。你打算什么时候撤退?”
  我沉吟了片刻,原本以为伊朗人会知道我们坐车逃跑而追击,我们在伊朗人眼皮下躲藏半夜甚至一夜是安全的选择。现在看是高估了伊朗人,我们党是应该趁势冲出去。稳健不是我的作风,但不知为什么,这次行动我始终谨慎。
  我说,“让萨伊过来,既然他想和我们一起跑,看看他的选择方案。”萨伊了解伊朗人多一些,进城时候看过城郊的阵地岗哨,同在一条船上,我倒不担心他撤谎。
  萨伊听完我们的介绍,同意我的选择,认为凌晨两点以后逃亡的机会大一些,他来的路上至少经过三处哨卡,有伊朗正规军、也有伊朗革命卫队把守。凌晨逃亡,盘查不严,靠萨伊掩护,我们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第四章 交易
第四章交易
  是夜伊朗人还是搜查了这个区域,来我们房子检查的是民兵,萨伊亲自到大门口应付,伊朗民兵看到他少校的军衔,简单问了几句,没有敢提进来搜查。原来伊朗人始终不知道修车厂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仅仅是另一处伊拉克人的埋伏被引爆,民兵的搜查不过是例行的公事。
  我们的撤退出了点插曲,出城后只是遇到一处哨卡,把守的伊朗正规军到很警觉,凌晨最困的时候居然没有偷懒睡觉,拦下车队。一个伊朗军官看到奔驰的军车牌照和萨伊的证件,并没有立即放行,却盘查起来。我们在后面的卡车车厢里听着伊朗人的对话,只能隐约从语气上猜测,随着时间的拖延,气氛越来越紧张起来,伊拉克人开始极度的不安。几天来情绪波动最大的阿里刚刚镇静没有多久,伊朗人的拦截似乎证明了他最坏的怀疑,他又开始准备变成一个圣战勇士,想在与伊朗人的火并中去觐见真主。
  我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意愿来安慰他。留在车厢特意为了防止此类的以外,大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拔出手枪,枪口顶住阿里的下巴,跷起枪击,我盯着阿里的眼睛,对坐在一旁的翻译说道,“你告诉他,他动一动,我第一个干掉他!”其他伊拉克人都看着阿里,他的举动不加控制的话,我很快会失去对局面的掌握。希望他还有点生存意识,不要逼我开枪。
  翻译没有像我一般的直接,他看阿里要崩溃的样子,搂住阿里的肩头,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抚摸他的头发来安慰他。阿里不时惊恐的看着我,我的手枪并没有放松压力,还是顶在他下巴。
  整个场面十分的滑稽,却没有人有任何的笑意。我们听着伊朗哨兵的声音转到卡车这边来,看样子是要检查卡车,穿帮的时刻要到了。我示意车厢门口的伊拉克上士不要轻举妄动,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的肖特没有给行动信号,表示这道哨卡不是我们可以凭武力硬闯的。
  伊朗人绕着卡车转了一圈,却没有打开帆布来查看车厢。又说了一会儿,汽车慢慢的再次启动。
  到了撤退的地点,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一个小时,伊拉克的直升飞机在等着我们。
  有些麻烦的是直升飞机规定成员是8人,我们小组6个人,肖特小组3个人,加上萨伊和他的副官,一共11个人塞进飞机,飞行员马力开到最大,飞机摇摇晃晃的挣扎着,最后总算吃力腾空。
  坐进直升飞机里面,伊拉克人都惊喜若狂,他们直到那一刻才确定自己真的活着逃出来,像女人一般絮絮叨叨的感谢我,连肖特小组那两个伊拉克人也神志恢复一些。我没有他们的兴奋,命令他们都闭嘴,保持安静。
  没有飞回伊拉克营地前,行动并没有结束,必须还要准备意外。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论行动完成到什么程度,特种军人必须保持良好的习惯。人松懈时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我知道越南战争时候越南人喜欢的做法之一是伏击行动归来的美国特种部队小组。伊拉克人并不了解我的意思,只是忌惮我而压低声音。肖特到明白,英国SAS和澳大利亚的SAS一向纪律严明,他赞赏的点点头。
  伊拉克特种部队的营地驻扎在xx岛上,距离伊朗边境不远,直升飞机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把我们安全送回,这一个小时可为生死两重天。
  飞机着陆,我才放松下来。等其他伊拉克人都下去,我和肖特走在最后。
  快走近机场大楼时,肖特站住,转头问我,“为什么?”他问我为什么冒险救了他,不救他们我们独自逃生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耸耸肩,不在意的说道,“为什么不呢?”
  肖特明显有些迷惑,想想说道,“你是个真正的战士,可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英国人是很奇怪的民族,他们信奉人应该遵循某种原则,并不应为人际关系和个人的好恶而放松。肖特不糊涂,猜测到我和杨叶的某种关系,他没有因为我救了他的性命而忽视不见。他想知道我和共产党中国的代表之间的联系是不是证明我的政治倾向,他宁愿直接问我而不是背后搞小动作。或许正是这种坚持让大英帝国一度控制了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和人口。
  我没有回避肖特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是法国外籍军团士官汉森。”
  肖特面无表情,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孔缩小,目光更加敏锐。
  我微笑一下,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每个加入法国外籍军团的人都是没有过去,我也不例外。我明白你的问题,我以士兵的荣誉告诉你,我只是一个想过自己生活而不被打扰的普通人!”
  肖特看了我半晌,似乎考虑我说的话真假,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愿望未必容易,很多人会愿意用你这样的人。”
  肖特递给我一张纸条,说道,“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有事情可以找我。”
  我把纸条放进口袋,说道,“好的,后会有期。”我们两个都知道是分手的时间,下一次见面机会渺茫,除非我要找他帮忙。伊拉克人处于外交和自身安全措施的考虑,不喜欢外籍教官相互接触。我们的营地一向十分开的,行动也互不了解。
  肖特走进大门前,回头说,“汉森,谢谢你!”从事这种行业的士兵来讲,没有人话多,性格浮躁的人很难生存下来。也没有人轻易的许诺什么,真正的男人不愿意赊欠别人,也不愿随意的施舍。肖特知道他欠我一个救命之恩,所以留下联系方式,日后我愿意,可以去讨回这笔债。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走进去。他是个幸运的人,对于士兵来讲,没有比运气还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有一天身处绝境也会有他这样的运气。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彻底清洗了全身,刮掉乱草般的胡子,有人敲门告诉我阿齐兹上校在会议室里等着我。按惯例,我每次行动回来要交一份行动报告,然后才和伊拉克军管会面探讨行动的得失。这一次,有人等不及了。
  阿齐兹上校年级三十出头,个子不高,身体却如树桩般粗壮,孔武有力。他的相貌黝黑,阿拉伯人弯刀一样的鼻子稍微露出一些冷酷。同伊拉克多数军官不同,他是一步步从士兵做到今天特种部队营长的位置,也是少数受到手下士兵由衷热爱的军官。我们曾经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算是有些交情。
  看我进来,阿齐兹强上来握住我的手说,“汉森,真主保佑,你能够平安回来。前天知道你出事,我本来要亲自带人去找你。”
  虽然晓得他不过是说说,我还是低头表示感谢,阿拉伯人和中国人一样注重礼节,面子上的东西还是要做。我笑道,“伊朗人想抓住我,还需要多一些部队。你见到我们带回来的伊朗军官萨伊?”
  “萨伊会很有帮助,知道的信息都是上面关注的。你们做得很好,上面会很高兴,我会为你请功。”阿齐兹眉开眼笑。
  我没有说活,舒服得坐在一张沙发上,倒了杯饮料,慢慢品尝着鲜美的味道。虽然我们有些私人交情,可他找我不是简单来告诉我喜讯的,他应该是受人之托,另有其他目的。
  阿齐兹稍微有些难为情,他骨子里还是百分之百的士兵,政客把戏不是他所擅长的。支支吾吾半天,他说道,“这次撤退行动的指挥是阿利大校,现任国防部长的侄子,他的家族是巴格达地区的望族之一,原定阿利少将这次行动后会被晋升少将一职。如果你们撤退的事情被曝光,他们家族的敌人会利用这件事来反对阿里的晋升,所以国防部长亲自打电话来过问。”
  我早已大致猜到阿齐兹的来意,伊拉克高层有人不想曝光撤退时的闹剧,如果我抱怨,这件事情会拿到台面上来,被人拿来利用打击国防部长一派。伊拉克人的内部斗争不比和伊朗人的战争温柔,各派力量你争我夺不放过一切打击敌人壮大自己的机会。总统萨达姆侯赛因并不在意手下的倾扎,“分而治之”权力平衡的把戏让他玩的炉火纯青,让我惊讶的倒是阿齐兹这个士兵中的士兵,居然也会选择站队,成为国防部长一派的人。
  我有些为难的说道,“英国人也知道这件事情。”
  “英国人不会愿意多事,真相传出来,肖特被伊朗人俘虏说起来并不光彩,他的职业声誉会受到影响。如果你不说,没有人会说的。”阿齐兹信心十足地说道。
  我好像没有听到阿齐兹的解释,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看着他,他和我骨子里都是士兵,明白某些潜规则,不需要我来挑明。
  阿齐兹果然明白我的意思,少有些不安的搓搓手,低声说道,“汉森,这次行动问题完全是在实施细节上,指挥部一个年轻参谋糊里糊涂的搞砸了,漏掉了你和肖特两组人。但是他是总统村子里的人,没法过分的责备他!”
  “喔?”我倒有些惊讶这个曲折内幕。伊拉克人享受着二十世纪最尖端的科技生活,但是社会深层依然是中世纪部落、家庭的组织方式。总统萨达姆的权力是建立在逊尼族人几个家族的支持上,同村的人更是他的绝对忠实支持者,受到他绝对的信任和保护。没有他的许可,没有人敢动他村子里的人。
  “阿利大校是个不错的军官,可他也受到限制,不得不承担本来不应该负的责任。如果真地因此仕途受阻,让其他没能力的跟屁虫升上去的话,那是伊拉克国防军的一大损失!汉森,相信我,我以一个士兵的荣誉来保证。”阿齐兹诚恳地说道。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人,他并不是加入纯粹的帮派,而是伊拉克正规军中不满政治干预军队的一伙人,视图保持军队的职业性。很高尚的念头,可也很危险,萨达姆这类独裁人物不喜欢任何独立的势力。
  阿齐兹错误的理解了我的想法,继续努力劝说我,“汉森,你是个职业人士,不要把发生的事情当作个人的屈辱,毕竟不是你一个小组被漏掉,肖特他们同样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如果阿利大校真地像你所想那么邪恶,他就不会派出直升飞机等候你们,让你们在伊朗得法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要知道,当时有人的确如此的建议。”
  “阿利大校有些动心,对不对?”难怪伊拉克总不回电前有半个小时的迟缓,他们在讨论如何的处置我们。我没有猜错他们,他们有让伊朗人收拾我们的念头。
  阿齐兹笑了笑,难得的戴上哲学家的帽子,“亲爱的汉森,我们不是看想法来评价一个人,而是看他的行动,对不对?没有争论的事实是,阿利大校坚持派出直升飞机等候你们,飞行员的命令是有必要延长6个小时的期限。”
  “为什么两个小组不同的撤退路线?肖特他们的路线要容易很多。”我追问一句。
  “肖特他们先和总部联系上,得到好的撤退地点理所当然。而且给你们两个不同的撤退路线也是多一些机会。伊朗人能找到一组,不会找到两组。谁想到真主阿拉另有安排,让你们救了肖特他们。”
  我沉吟半晌,放弃地说道,“好,但是我这次行动的报酬要加倍。”
  阿齐兹毫不犹豫点头说到,“没问题,你还会收到一笔奖金,这些钱明天就会在你的账户上。”我的条件让他送了口气,我们刚才打得哑谜是我要阿利大校个人负责任。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大程度上是名声,以牙还牙的名气是能够生存的一个必要条件,有人算计你,你不报复的话就等于给自己判处了死刑,因为下一次任何人都敢折腾你。阿齐兹对我有所了解,明白我不是空洞的威胁,如果阿利大校有我这样的敌人,可未必能够长寿。我同意妥协,阿齐兹不用两头为难。
  “我需要休假一段时间,我们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希望能够提前解除。”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如果说我没有怨气,那纯粹是扯淡,这个阿里大校的混蛋指挥差一点让我的脑袋挂在伊朗的城头。可我早已不是出入江湖的热血军人,追究责任对任何人来讲都没有好处,高层人士指挥错误导致一线行动人员白白流血送命是司空见惯的,各国都有,并不是伊拉克人的专利,我能够做到的不过是自己多多争取些有利条件。
  阿齐兹也一口答应,说道,“不用考虑解约,那两个月算是你的假期,我们会和法国方面解释。”
  伊拉克人投桃,我自然要报李,我笑道,“我有些事情要忙,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行动报告还是你来写,我签名。”
  关键问题解决了,阿齐兹也轻松起来,问道,“怎么样,汉森,下一步准备做些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谢谢你的主动,暂时不用。我要去休假和放松。我和军团的合同也快到期,也打算退休了。”我半真半假的说道,不论如何,两伊前线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我的朋友,你是个军人,军人需要战争,如同男人需要女人一样。你什么时候愿意再回来,提前告诉我就可以。我们总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阿齐兹很认真地说道,他算是最了解我的伊拉克人,我们一起对付过库尔德族人的袭击。
  我微微一笑,举杯示意感谢他的好意。阿齐兹实际上许诺即便没有法国人的官方联系,伊拉克人也愿意雇用我,而且这种雇佣关系也更赚钱。
  阿齐兹看看我,知道我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也没有勉强,说道,“你有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不要客气,我当你是朋友,也希望你能当我是朋友!”罕见这个士兵中的士兵能流露出人性的温暖。
  我有些感动,和阿拉伯人打了几年的交道,他们当士兵不怎么样,可搞政治、奸诈油滑却能比得上任何国家的佼佼者。作为一个外人,你很难相信某个人,阿齐兹算是个特例,虽然官职升上来,却还保留着军人的本色。“你知道紧急情况下如何的联系我,我的朋友。如果我不能回来,欢迎你去欧洲找我,我带你去瑞士体验一下高山滑雪。”
  “欧洲暂时去不了,战争不能结束,我没有办法离开部队。你知道,有时候我真的想离开一段时间,感觉太压抑了!”或许是我临别在即,阿齐兹也说话随便一些。他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于萨达姆干涉军事有些不满,两伊战争伊拉克的失利很大程度上在于萨达姆的政治考虑和乱指挥,他任人唯亲的领导风格同样让很多伊拉克人不喜。两伊战争是萨达姆个人极力主张的,结果战争进程完全不如他所想象的乐观,军队中开始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
  我摇摇头,通过法国情报机构,我了解更多一些有关伊拉克的国际内幕,萨达姆受到西方各国和海湾阿拉伯国家的大力支持,他得到情报、金钱和技术上的帮助,这让他的权力基础牢不可破,任何挑战他的人都没有可能成功。阿齐兹的话题谈下去会对他个人很危险,我有意开玩笑说道,“不是你需要一个新的老婆吧!”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玩笑,像他这样的阿拉伯人可以娶四个老婆,我总是说很羡慕四个老婆居然能够相安无事。
  阿齐兹明白我无声的警告,也故作调笑说道,“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讨一个阿拉伯女人,你知道阿拉伯女人床上有一套的。或者,你归化伊拉克人,也可以找四个老婆,怎么样,动心了?”
  “四个老婆?”我苦笑道,“一个女朋友我都不长久,四个老婆的话我会去自杀的。还是军团好,提供妓女,需要的话就去,不需要不用费心。”
  阿齐兹知道我的法国外籍军团的背景,也知道外籍军团有官方提供的妓院,他摇摇头做个鬼脸,身为传统的穆斯林,他还是避免此类的话题。他改变话题问道,“你近距离观察了伊朗军队,感觉有什么变化?”
  “伊朗人开始出现新一批职业化军官,他们进城反应速度太让人吃惊,控制全城的部署也出人意料。和去年他们的表现相比,你可以看出进步来。以前他们可怕的是人海战术和狂热的宗教情绪,现在战争继续进行下去,伊朗人逐渐锻炼出一支职业部队来。”我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这是伊拉克职业军官们感兴趣的焦点,两伊战争开始流露不利于伊拉克的苗头。
  阿齐兹皱皱眉,并不是很喜欢我的答案,却相信我的职业判断,不过这类宏观上的变化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得。他情绪有点低沉,问道,“我们伊拉克的特种部队表现如何?你看出一些进步来?”
  看着他有些期望的神情,我有些于心不忍,心无穷而力有穷,他一辈子都都花在建设克的特种部队上面。我谨慎的用词说道,“公正的说,有进步。开始出现优秀的士官,比如和我行动的上士,他在法国军团里也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东方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军队和社会其他机构一样反映社会的公民素质,伊拉克特种兵要变成世界一流军队还需要选材的改进.”虽然谨慎,但关键性的问题还是没有办法回避,伊拉克军人的教育程度不高,很多是牧羊人出身,受过教育的学生们则更愿意选择普通军队,没有兴趣来加入特种部队。军队一些高层军官也更喜欢农民或者牧羊人,他们驯服忠诚,其他的品质就不太在意。
  阿齐兹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停住,我含笑看着他,做了个游泳的动作,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两年前第一次来伊拉克执行任务和他带队海上行动,任务完成后,游泳回来发现所谓的伊拉克蛙人居然水性极差,行动过程没有伤亡,却在撤退过程里两个士兵淹死在海里。从那以后,我要取笑阿齐兹的时候,总会提起这件事来。
  “我会想念你!他们那些顾问是来工作,你是朋友!”走前,阿齐兹罕见的给我一个拥抱,有些出乎意料的给我一句评语。
  我用力拍拍他的后背,自己却不太同意,他们的战争即将于我无关,我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第五章 尼斯
四个小时后,我坐在从伊拉克巴格达飞往法国巴黎的瑞士航班上。虽然战争期间,巴格达国际机场依然繁忙,“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战火纷飞的地方往往有巨大的商机,想赚钱的人们并不介意危险。
  巴格达机场虽然歌舞升平,一派平和的气氛,有点军事经验的人还是会注意到另一番情形,比如机场附近伪装网下的几座苏联制造萨姆防空导弹。
  这般瑞士航班座位基本爆满,幸好托伊拉克国防部关系的福,留给我的位置是一等舱,不用忍受经济舱陌生人间的无奈亲近。瑞士航班采用的是美国波音737飞机,相比较法国航班的空中客车,波音飞机更加得舒适和宽敞,速度也快些。直到飞机离开阿拉伯半岛进入波斯湾,我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往常离开我一向是避免伊拉克的飞机场,多数时候独自开车穿越沙漠去科威特或者沙特阿拉伯,在当地小住几天,放松一下,两个国家虽然是伊斯兰国家,外国人的地方还是有很多声色犬马的东西。杨叶的插曲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了规律,落入有心人的眼里,特意改变行程。使用伊拉克的飞机场一点潜在威胁不是伊朗人的空袭,而是被伊拉克人的防空火力打下来。
  漂亮的空中小姐上过晚餐,放在铁盒子里反复热了几次的饭菜一想就让人反胃,我谢绝食物,只是要了几瓶果汁和矿泉水,飞机上长途飞行,乘客很容易不知不觉间脱水,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会要大量的饮料来保持身体的水分,
  邻座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年轻白人,好像是伊拉克石油公司聘请的工程师,看我无意交谈,开始有意无意的勾引空中小姐,频繁的要啤酒和饮料,借机聊天。
  表面上我是闭眼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沉欲睡。实际上我毫无睡意,身体里充满肾上胰岛素,极大的毅力忍耐不动。算起来我已经有48个小时没有合眼,身体疲倦到了极点,但行动的刺激,尤其是劫后余生的压力,让我的大脑依然高速的运转。这种身心分离的痛苦并非局外人能够清楚,一定想明白的话,给自己注射一针吗啡或者杜冷丁,然后躺下一动不动的忍受药物的冲击。此时我需要的是发泄,个人最好的选择是女人,酒精也不错,也有人愿意用毒品。
  我睁开眼瞟了一眼和邻座美国人调笑的金发空中小姐,她丰满的身躯在航空公司的制服下曲线分明,让人食指大动。她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我,看我睁开眼睛,并不躲闪,反而借机扭动一下腰肢,抖动一下傲人的胸前双峰。
  我吞咽了口唾液,又合上了眼睛。柳下惠从来不是我的偶像,和空中小姐的高空云雨不是没有尝试过,旁边这个女孩就差主动脱衣服来表示同意,可惜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思考。在伊朗和杨叶的偶然相遇改变了很多事情,我不再是一个悠闲的法国外籍兵团上士,虽然杨叶让我留在伊朗的小城得法,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逃避了五年的过去终于找上门来。
  我站起身来走进厕所,飞机上空间有限,头等舱乘客的座位空间宽绰,可厕所和经济舱乘客用的并无二致,都是同样的狭窄,要侧着身体才能勉强的关上门。我用热水好好洗了洗脸,抹了些面乳修补一下被沙漠摧残的面容,忙完站起身来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影像。幽黄的灯光下,镜子里站着个皮肤古铜色的大汉,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肩膀完全撑起休闲外套,儒雅中显示力量。他的脸不再是圆脸,而是狭长尖锐,冷萧的气息。黑色头发茂密带点卷曲,脸上若隐若现的络腮胡须暗示着潜在的野性,高耸的颧骨有点风霜的味道,带着平视眼镜的双眼显得一点玩世不恭。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像是南美西班牙人的彪悍汉子,也是法国外籍兵团汉森上士的样子。当年的中国解放军侦察兵木天在哪里?
  回到尼斯的公寓,一楼大厅里我首先看到的是门卫,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摩洛哥人,好像名字叫阿巴巴,或是类似的发音。法国的脏累活和服务性质的工作一向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少数民族作,作为法国的前殖民地摩洛哥虽然独立还是藕断丝连,很多摩洛哥人来欧洲大陆寻求更好的生活。不过我住的公寓房租不菲,档次偏上,门卫也多是白人,肤色黝黑的阿巴巴能够得到这个职位想必不容易,种族偏见有时候很微妙的存在,或许正是这个因素,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停下来说几句话。
  阿巴巴早已习惯了我的不规律作息时间,微笑问我这次会在尼斯休息多久?我疲倦的回答说,大概一两个星期。他没有像通常一样和我聊起法国足球,而是提到爱丽娜(Elina,aformofHelen)女士问到有关我的事情是否可以如实回答。
  爱丽娜也是住在公寓楼里,5A,五楼第一户。她是一个富有美丽的单身意大利女人,因为偶然的机会我们有过一夜春风。之后我没有再找过她,她却一直想再找我,可惜我行踪不定,很快就去了伊拉克,可怜的门卫成了她骚扰的对象。但看阿巴巴的神情,他并不介意一个漂亮女人的絮叨。
  我本来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同意阿巴巴告诉我回来的消息。看他高兴的神情,我怀疑这个家伙得了不少的小费,不论我同意与否都会告诉爱丽娜。
  进入三楼的公寓,看着整齐干净却毫无生气的房间,我突然间异常的疲倦。即便我人不在,每周也有公寓管理提供的女佣打扫一次屋子,通通空气放放水。房间设施很简单,宽敞的客厅里只有一套沙发,茶几、电视和两个书架,空余的空间足以再做一间卧室了。唯一特别的地方是靠近窗台有一个大的白色浴缸,法国人可能香水太有名气了,洗浴并不重视,一般的公寓甚至不配浴缸,只有一个站立的淋浴。这间高级公寓到有个浴缸,可惜尺寸更适合儿童,而且浴室也空间局促让人不愿多呆,我特意和管理公司要求额外出钱配置了这个大号浴缸。厨房里面空荡荡的,冰箱里只有冰冻的水,橱柜里曾经的女友们拿来的一些食物还原封不动的放着。卧室里除了一张双人床外就是一张桌子和椅子,有时候我会在卧室处理一些财务、法律上的问题。如果不是衣橱里面的几套个人衣物,可能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人住。事实上我也确实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家,不是收藏的几百本书籍,很多时候我可能未必会回来。
  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呼吸几口新鲜的大西洋海风,在浴缸里放了些去以色列带回来的死海浴盐,调放热水。借着放水的时间,我检查了一下茶几上的私人信件。没有什么紧要内容,各类账单都是直接寄到会计师事务所,我定期会收到他的报告,确定账目大致准确。会计师有我公开的银行账户和基本信息,都是一个收入中等的工程师合情合理的,法国情报机构的一架幌子公司每个月给我银行存入一笔钱作为我的工资,一切的开销都从中扣除。会计师每年见面都会提醒我这间公寓的昂贵,超过买很多地段房子的分期付款费用。我只是一笑了之,说没有兴趣考虑成家立业,当然不会告诉他我绝大多数收入都是在瑞士银行的秘密帐户里选择瑞士不仅仅是名声,更重要的是不用十个小时的车程我就能从法国赶到瑞士的银行。
  我躺进滚热的水中,全身所有的毛细血管被热水刺激开来,在香料和海盐的熏陶下,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人生的沉重暂时融化在浴缸里。望着窗外远处的群山轮廓,我感受着时光的线线流逝。脱离战场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还处于战斗后的调整时期。战场上生死瞬间让人无暇反应,可事后每个人都要自我的调节,压力的释放方式大不相同。我很少喜欢人多的地方,更愿意独自静静几天。当初选择尼斯这个小城就是因为环境的独特,漫长的海岸线很多沙滩人迹罕见,几千米的高山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大海和高山一向是我调剂自己的最佳选择,面对海的无尽宽容、山的雄伟肃穆,个人的烦愁渺小很多。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我懒得理会,敲门声继续,我还是沉默。爱丽娜略带口音的法语不容置疑的门外嚷道,“汉森,开门,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抓了一件浴衣披在身上,打开房门。爱丽娜含笑的说道,“汉森,感谢上帝你真的回来了,不然我要去警察报告你失踪了。亲爱的,你看起来很沮丧,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她已经靠近了我,抚摸着我的脸庞,关切的巡视着,她的气息很好闻。
  爱丽娜是个意大利女郎,不到二十岁嫁给去意大利度假的一个法国富翁,三十岁那年丈夫意外死亡留给她大笔遗产。虽然没有孩子和亲属,她却喜欢上了法国而不愿再回意大利,在尼斯一所大学找到一份教授意大利语的工作,住进这个高级公寓。她虽然留在法国,还保留着地中海人的浪漫情怀,感情上一向放得很开。我和她同楼的两年里,看到至少四个不同男人和她关系密切,所以我们春风一夜后她如此的纠缠让我有些不解。
  漂亮的女人总是占有优势,我拍拍爱丽娜丰满的臀部,让她进来慢慢说话。请她坐下,问她要不要喝点酒,厨房里似乎有一瓶法国的白兰地。她摇头说不想喝酒,更感兴趣和我做些其他的事情。
  我摇头苦笑,认真地对她说,“爱丽娜,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我们那一夜不过是意外。我不愿伤害你,可也不愿意欺骗你。”
  “你有女朋友吗?”爱丽娜认真问道。
  我摇摇头,想要解释,她不给我机会,接着问到,“你有老婆?”
  我继续摇头,和女人谈话需要耐心,索性闭嘴,等待她的下文。
  爱丽娜拉住我的手,温柔的说道,“亲爱的,你我都是单身,我不想和你结婚,我需要男人,想找些快乐。而你也需要女人,那天晚上你的欲望给我印象深刻。除非这几个月里你改变了性向,变得喜欢男人,不然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快乐呢?”地中海人传统认为性是生活重要一部分,公开谈论没有任何的可耻,她像是和我讨论吃饭睡觉一样的理所当然。
  我有些犹豫说道,“我的看法稍微不同。我想找的是一个能让我放松的女朋友,我需要床底间的生活,可也需要能彼此有些感情上的交流。请不要介意我的坦率,你是个迷人的女性,却不是我心目想要得那一类女人。”
  爱丽娜没有不快,却笑道,“汉森,欢迎你正式加入单身男女俱乐部!你说的目标可不是什么独家专利,多少人不是抱有同样的想法?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可以放心去找爱的女孩子,找到的话,我会祝福你。没有找到之前,我希望你回到尼斯的时候能陪陪我。”她软语温情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爱丽娜,你一向不缺人陪伴,我不是指责也不是嘲笑,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是男人排着队来找的。我们楼4B的那个艺术家每次见到你都快要溜鼻血了。”
  “没办法,我让一个人迷住了,其他人我都失去了兴趣。亲爱的,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么辛苦?”
  男人的忍耐力有限的很,某些时候完全是膝盖反射,我虽然不相信爱丽娜的话,可虚荣心还是受到很大的满足。我抱起她走进卧室,她身上一股清新的气息,门卫通知我回来,她洗浴打扮好才来找我,这点西方人很注重。
  男女房事总是能够释放很多的压力,尤其是和一个自然体贴的美丽女人。爱丽娜似乎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男人,我可以感受到她的情欲泛滥,一番云雨后,三个月积攒的所有龙阳和郁闷蠢蠢欲动。她感受到风暴的来临,也大声的呻吟起来,两人难得的同时到达欲望的顶峰。男女做爱,最高的境界不过如此。我趴在她丰满的身躯上享受着难得的温存,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两个人床事短短两次,却难得的默契,也算是缘分。平静下来,我有些奇怪的问她,“你是怎么会注意到我?我们虽然同楼,你这个大美人万众瞩目倒还理解,可我不过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同层楼的邻居都不认识我。”
  爱丽娜狡猾的一笑,说,“你回到尼斯,每天早上出去跑步游泳,我在房间里可以看到你海边的路线。一直很奇怪有人如此疯狂,冬天敢于尝试大西洋的海水,观察几次,发现你我居然同一座公寓。但问问周围的人,却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连门卫都不清楚。你是个很神秘的人,而我对于神秘的事物一向有兴趣。”
  我有些无语,男人有征服女人的欲望,女人何尝没有征服男人的念头?只是女人的目的大多不是肉体,而是希望能够破译男人的灵魂。
  爱丽娜看我沉默,嫣然一笑,让我等着,她穿了件衬衫走了出去。我听她带上房门,过一会儿,她端了一盘丰盛的意大利晚餐进来。我们靠在床上慢慢的品尝她的精湛手艺。
  欧洲菜系,意大利和法国独占鳌头,世界闻名的法国菜实际历史上受到意大利的影响。能吃到地道的意大利菜,也算是人间一大享受。我吃得满腹流畅,爱丽娜看我喜欢,不停给我解释每道菜的由来。听她软语情笑,看她脸颊妩媚,一时间我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以为天上人间。
  很久以来,我没有能够如此的开放和另一个人品味生活的简单!
  爱丽娜突然问我,“汉森,能不能说你在想什么?”
  我一愣,看着她认真单纯的眼神,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很久我没有这种和人亲近的感觉。你很自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压力,这在我和女人的关系里面是不常见的。”
  “或许你没有压力是因为我没有占有你的欲望。刚刚你的眼神让我感觉,你是在遥远的地方,我和一座雕像坐在一起。”爱丽娜幽幽的说道。
  “女人的直觉简直是魔鬼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前几人女友都是感觉我是一个冷淡的人,所有情感都锁在内心深处,她们无法忍受一个肉体无比亲密却精神极度遥远的人。”我第一次和陌生人谈起自己的私事来。
  爱丽娜很有趣的看着我,好像我是新奇的景观,她说,“那么你爱她们吗?”
  我沉吟半晌,发觉问题有些超出想象的困难,终于犹豫说道,“我不知道,我喜欢她们,可同时又想保持自己的独立。你说爱,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那对我来讲是很陌生的情感。”
  “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天哪,这么可能?我可怜的孩子!”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安的说道,“我不知道,爱是缺乏理智的,完全感情操纵,失去控制,我很难以接受,我习惯无时不刻的控制!”
  爱丽娜感觉到我的不安,很善解人意转换话题说道,“亲爱的,不要担心,你不必来爱我。我现在想要得是你的身体,你知道我很需要的!”她拿开了盘子,很熟练的趴在我的身上。她的热情点燃了我的欲望,我们很快迷失在另一个世界里。
  躺在床上抱着女人的感觉真好,我很快地睡着,无视爱丽娜还在那里说些什么。可怜的女人,起身收拾了碗碟,又去洗了个澡,回来睡了没有多久,又被我的噩梦警醒。她看我所称一团的样子,十分惊讶,温柔的抱着我说些意大利语来安慰我。等我恢复正常,她并没有追问,轻轻的抚摸我让继续入睡。
  早上五点我如同时钟一样准时醒来,看看沉睡的爱丽娜,悄悄起来换上跑鞋,只要没有行动,每天的万米跑是雷打不动的。沿着沙滩跑了一半,身体的疲倦彻底的消失,跑步的快感上来,如同瘾君子吸毒一样,整个人处于云雾中。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公寓,爱丽娜已经起来准备好了早餐。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咀嚼,她却声称要减肥,茶水就可以。我有些担心她会提及昨夜的噩梦,天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她却问为什么我要坚持锻炼?我的身体脂肪程度不超过百分之七,各块主要肌肉线条分明,赶得上职业运动员的标准,有这样的身体还不满足?
  我微微笑道,“爱丽娜,你认为我是男人的虚荣心?或者是不安全感觉才拼命的锻炼身体?”我到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这样看我。
  “不是吗?你刚刚回来没有睡上五个小时,又出去锻炼,我以前看你不论天气如何,每天都要坚持。有点强迫症的样子,不是内心的不安又是什么?”爱丽娜嘴角一丝微笑,她在调侃我。
  我一把搂过她来,说道,“我的强迫症,不是什么体育锻炼,而是你!”
  爱丽娜笑个不停,高喊求饶。闹了一阵儿,她问我愿不愿意陪她去市场买食品。我一向忌惮陪女人买东西,可看着她妩媚的笑脸,有些昏头答应了。
  我们先去买面包,按照爱丽娜的说法,有人居住的房子里就应该有面包,她要让我的房间里飘逸面包的味道。我倒不介意,吃惯了中东食物换换口味也好。不过爱丽娜带我去的面包房倒让我大吃一惊,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各式各样的面包,这个不起眼的小面包店居然供应方圆几十里的服务外国人的超市的面包。
  爱丽娜有些得意我的吃惊,给我一一的介绍,她很愿意尝试不同的食物,这家面包店的不同面包几乎让她吃个遍。她说了一大通,看我虽然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突然问道,“你不在乎吃的东西,是吧?”
  我有些歉意地看着她,微微点头,本以为来陪她开心,却让人很容易的发现自己的勉强,看来自己真的如某一前任女友所评价,‘不懂风情,有煞风景。’
  “那你吃过最难吃的面包是在哪儿?”爱丽娜真是一个熟知人性的女人,并不因为我的无趣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反而很好奇地问我。
  “那是在西亚的沙漠里,我遇到贝多音游牧部落,他们烧烤面包。那片土地上,他们还是延续几千年来的生活,包括食物的制作。把一团面放在用骆驼粪点燃的篝火里烧烤,好了后,扒开火堆,拍掉烟灰和杂质,就是直接食用的面包。”很久远的记忆了,说说倒也有趣。
  “天啊,骆驼粪烧烤的面包?”爱丽娜惊讶得说道,她摇摇头,做个鬼脸。不过又好奇的问道,“滋味怎么样?吃出骆驼粪的味道?”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先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装作认真地回忆,抿抿嘴很怀旧的说道,“味道还真不错,风味独特,他们游牧人的食品真地挺令人难以忘记。”
  “风味独特?烧烤骆驼粪的味道当然独特!你想我来帮你重温旧梦?”爱丽娜强忍着笑问道。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三天,每天除了一起在海边散步,市场买菜,看她厨房做意大利饭菜外,我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男女赤裸以待,有足够的时间来探索对方的身体,又能完全放开呈现真实的内心情感,没有任何的压力和忧虑,与我而言很难的经历。我好羡慕她,个人世界是如此的简单却又充满乐趣,有些人即便孤身只影,也注定是幸福的,地中海人的浪漫是自我努力的结果。
第六章 (上) 餐馆
我在第四天早上离开尼斯,和爱丽娜的告别很简单,三天缠绵的时间足够暂时填满两个孤独的心灵,再多我们就会感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美有时候还需要距离来维护。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是在这个城市里有些名气的饭店LeWepler和拉菲特上校会面,他是我和法国情报机关的直接联系人,按照惯例,我每次行动回来都要进行任务汇报。尽管确切来说,伊拉克给我的两个月假期里还算是我在执行任务,我还没有想要特意去躲避军团或者法国情报机构的耳目,也没有必要推迟这次会面,虽然和他电话约定的时候对于他地点的选择有些吃惊。
  餐馆LeWepler位于城市中心,教堂的对面,规模不大,却是成立有身份人员以光顾的地方。我进门的时候,饭店里已经挤满了人,很多人来是因为喜欢厨房做的传统法国菜,饱饱口福。但不可否认的一个原因是法国人一向有羡慕大都市的传统,巴黎是其他所有省份人敬仰的地方,和巴黎著名的百多年的老店LeWepler同名的餐厅,自然也受到小地方人们的欢迎,大多梦想着吃顿饭能顺便吞进肚子一些巴黎人的时尚、艺术和都市人的傲慢。
  迎上来的侍者还没有开口,我已经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拉菲特上校,看我目光的方向,机灵的侍者微笑说道,“先生,请。”我走过去坐在桌边,没有漏掉旁边侍者察看我风衣里面休闲夹克的目光,所谓高级餐馆总是有服装的惯例,男人至少需要深颜色的休闲夹克,不然招待会替你拿一件来让你穿上。
  "汉森,很高兴这么快看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已经替你点了菜."拉菲特上校微笑说道.他年纪六十岁上下,满脸白色的胡须,笑起来有点像圣诞老人般可爱,不过任何人被他和蔼的外表所迷惑的话,绝对是错误。
  拉菲特有着贵族血统,一个祖先是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法国人,拉菲特上尉的后代。美国独立战争华盛顿将军最为倚重的就是拉菲特上尉,不仅是他的指挥才能,更重要的是他和法国军方的联系让法国舰队出现给与英国人致命的攻击。和他的祖先相比,拉菲特本人也不错。十几岁投身法国地下抵抗组织,和德国人展开游击战。法国解放后,他作为军官加入外籍军团,跑到越南战场征战数年,奠边府战斗法军失败后,他在越南人的战俘营里幸存两年,回到法国后修养几年,又作为军团第一团的军官前往阿尔及利亚和独立的阿拉伯人作战.戴高乐将军上台后放弃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外籍军团官兵不满叛乱,遭到镇压,第一团则干脆被法国政府永久的除名.作为参与人的拉菲特上校事后却出人意外的没有受到牵连,据说有人上报戴高乐将军他的案子,将军摇头说,"他是个法国军人,不懂得政治,还是让他继续他的职业."尽管有戴高乐的保护,他没有入狱,军事职业也到了终点,只能在上校的官衔上止步.法国情报机构需要他这种行动经验丰富的人才,更喜欢他对法兰西的忠诚,招募他负责法国海外很多的秘密行动。五六年前他在非洲一次行动出事,终于决定刀头舔血的行当是年轻人的活,他处于半退休状态。
  “拉菲特上校,你选这么好的地方来会面,让我受宠若惊!这些菜,我都没有看到过,你点菜是帮我的忙。”
  欧洲人很看重血统,贵族看一般平民难免有些与生俱来的高傲,法国人尤其如此。果不其然,拉菲特眼睛里一丝得意的神色,他摆摆手,举了下杯子,说道,“来,尝一尝1975年的红酒,我最喜欢的法国酒,当年关在越南人的集中营里整天梦想这酒的滋味!”
  “嗯,不错。”我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随意的说道。拉菲特知道我不喝酒,看我不懂装懂的品评,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他用喝酒来掩饰,我还是读懂他对我缺乏欣赏欧洲文明的评价。
  我不太喜欢和他这种人打交道,并不是在意他有意无意流露的高傲,我们本质上都是军人,他清楚我的能力,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吹捧来证实自己的价值,同样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蔑视而怀疑自己,需要的话我会让这类人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不喜欢拉菲特上校的原因是他对于法兰西的忠诚,这个人为了他眼中的国家利益,不惜刺杀戴高乐将军,那他绝对的会毫不犹豫的处理我,尤其是我和法兰西的利益出现分歧的时候。我在他面前的低调表现不过是希望他会放松些戒备,有事情能让我看出些警惕的信号来。
  “你在伊拉克的行动干得很好,伊拉克人很满意,还希望你能继续作顾问!”
  我耸耸肩,说道,“浪费时间,伊拉克人战场局面占据优势,他们就认为自己很不错,不需要我们。一旦战场失利,又开始想到我们。”
  “英国人给将军打电话来感谢救助肖特的举动,将军让我告诉你他个人的谢意!”拉菲特鹰鹫般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我,没有感谢的色彩。将军是他的顶头上司,负责掌握法国海外秘密行动。
  “英国人运气好而已,恰巧我们撤退的路上遇到,救他不过是不想让伊朗人打我们这些国际顾问的主意。行动报告要等几天才可以地交上去,按惯例我有一周的时间。”我很小心的解释道。所有政治都是当地的,不论各行各业,和上面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职业的沉浮。拉菲特有些不满我没有第一时间通报,让他要从将军那里得知我的行动内容。
  拉菲特脸上露出一线笑容,“汉森,你干得好。能让那些高傲的英国佬知道我们法国人同样擅长秘密行动,打击一下他们所谓SAS的天下第一感觉,很愉快的事情!也是值得庆祝的!”
  难得他的兴致,我也举杯符合。没有提醒他我还不是法国人。虽然外籍军团有著名的流血法案,外籍军团的士兵因为行动受伤流血的话,可以不用等上五年而可以立刻变成法国公民,我经历这么多任务却没有受过伤,所以也无法享受这一规定。因为种种原因,我谈不上喜欢法国公民的身份,自然也不愿意主动要求。
  “爱丽娜是个不错的女孩,如果我年轻些,也会动心的!”拉菲特首次提起我的私生活,没有让我吃惊,法国人如果不知道我日常的举动,如何安心?天下所有的官僚都是一个德行,希望控制一切。
  我皱皱眉头,没有吭声。他不过是想提醒我军团私下关注着我的举动,未必有恶意,但公开谈起来也不招人喜欢。
  侍者端上来我们的食物,是法国菜著名的牛脸,味道不错,可是我并没有看出和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馆做的有太大的区别,价钱可是相差几倍。拉菲特又在那里赞不绝口,我暗暗感谢上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他一起吃饭,这个老头来到饭店变成一个长舌妇。他所不知道的是,和这间餐馆大多数食客不同,我真的去过巴黎那间著名的LeWepler,只是那里是以海鲜著名,吃完也没有感觉如何,和我在法国海边小村子里的家庭餐馆吃的海鲜区别不大。所以来这些著名餐馆吃饭的人并不只是满足胃口,虚荣心也是需要一些补充。平常和拉菲特打交道不多,能对他有个不同的认识倒也算是收获。
  我吃完盘中的土豆色拉,放下餐巾,说道,“拉菲特上校,谢谢这顿精美的食物!伊拉克行动结束,我需要一段时间休息,打算用上我攒下的所有假期。”
  “你的假期至少有四个月的时间,加上伊拉克人给你的两个月,这么长时间你有什么打算?”拉菲特警觉地看着我,叉子上的牛脸也顾不上了。
  “我这段时间很疲倦,这次伊拉克行动差点回不来,虽然有伊拉克人的因素,但不可否认我的警觉度不够,有些迟钝,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下一次行动可能就完了。”我平静的说道,没有逃避他审视的目光。执行这类任务久了,难免出现厌倦和放弃的念头。
  拉菲特说道,“我同意你需要假期,可大半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些?”他的话有些道理,特种军队需要不停的训练来维持最佳的状态,特种行动同样需要定时的行动来保持锐利。
  “我想去亚洲旅行一段时间,非洲、欧洲跑遍了,有些失去兴趣。”我没有提美洲大陆,是因中美洲的一次任务让我的脑袋还在当地游击队有十万美元的悬赏,当地政府也因为一些秘密暗中希望我短寿,这点军团很清楚。
  “你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心理医生了,能不能度假前去一次?”拉菲特随意的问道。
  “没问题,三天内我就去。”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好像丝毫没有在意。实际上这绝对不是一个无害的问题,拉菲特是个嗅觉很灵敏的老狐狸,虽然我要求休假的理由很正常,他多少还是感到一些不对劲,行动人员多少都有这类的本能。他的任务不仅仅是和我的联系,还附有监督我的责任。所有的组织都会很小心我这类人物,利用的同时需要小心的监视,察看任何崩溃的迹象。我们知道太多的行动秘密,倘若胡乱说出去,会给政府很大的麻烦,政府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必要的话会给我们另类的安排,我曾经受命去非洲执行过刺杀法国变节者的任务,对政府的能力和手段绝对的清楚。
  拉菲特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吃了几口菜说道,“你和兵团的合同再有半年就将结束,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第六章 (下) 餐馆
“找份工作,遇到个好女孩,结婚生孩子,一天天过日子等着退休。”我很认真地说道,好像是天经地义的答案。
  “你?”拉菲特有点弄不准,狐疑的看着我,许久才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每天日复一日的家庭丈夫的角色可不是你做的!那种生活你过不了两个月就会厌烦,会跪着回来求我们让你重操旧业!”他很自信的说道。
  “是吗?这是上校你对我的评价?”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放松些,汉森,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我是同一类人,平民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你能想象自己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你能想象自己整天和老婆讨论孩子长了几颗牙齿?上学吃些什么午餐?相信我,年轻人,听个过来人的意见,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在犯错误。”
  “上校,这就是你不退休享受生活,而是积极留在情报部门的真实原因?”我们很难得谈及私人话题,大概是餐馆的气氛让人有交谈的欲望。
  “当然,你让我退休在家里做什么?看电视?你我都知道那些节目的可笑和对事实刻意的扭曲。旅游?世界的悲剧和灾难还看得不够?我告诉你,一个人不是因为生理年龄而衰老,而是从心灵开始。”拉菲特难得流露一些锋利,偶然为之倒也颇给人震惊。
  “上校,请让我尊敬的指出来,平常人的一切对你而言无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经历过了?我没有安稳生活的经历,或许我会更喜欢,谁知道呢?”我不愠不火的说道。
  “算了,汉森,你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有些喜欢我们言论的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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