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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

_3 (当代)
  曺圭贤是被清晨射进房间的阳光晒醒的。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
  
  浮现在眼前的是静美的睡颜,浅黄色顺毛趴在前额,眼睛闭上的墨黑色弧线弯弯的,睫毛不再是以前卷翘的样子,而变成了直直的,浓密地排列在一起像一把小扇子。整个人的感觉很柔软,让人联想到蛋糕之类的东西。
  
  甜美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是……李晟敏!
  
  曺圭贤瞬间清醒了,啪的睁大双眼,本来模糊的世界一下子清晰起来。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是晟敏哥!曺圭贤努力在脑内把记忆碎片拼凑完整,最后完工的拼图是完整的,但是存在的图像像素也不是那么高。
  
  曺圭贤仔细看着眼前的男孩。他不敢动,怕把熟睡的男孩弄醒。就这样,一个早晨的片段被瓦解成细水长流的情节,曺圭贤觉得这种暂时的幸福感也不错。他不想想那么多,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还要面临什么浩劫,他们在这一刻都化成没有重量轻盈的羽毛。因为他知道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幸福的。
  
  曺圭贤的脸离李晟敏的脸很近,但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吸喷洒在李晟敏的脸上。
  
  渐渐地,李晟敏有了要醒来的冲动。其实,李晟敏在睡着的时候感觉有小动物爬到他脸上用毛茸茸的身体去蹭他。
  
  李晟敏动了动,眼皮也想眨开。
  
  曺圭贤发现后有种手足无措的惊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继续傻傻地睁着眼还是装作睡觉闭上,他的体内也跑跳着莫名其妙的慌张,他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正犹豫时,李晟敏缓缓睁开眼。
  
  只有一秒的画面在曺圭贤眼里被定格成无数帧,好像那是一个慢动作。
  
  然后,曺圭贤脸红了。
[02]
  
  李晟敏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脸红的曺圭贤,但是似乎又能察觉到那种红不是生病的脸红,因为曺圭贤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圭贤……”李晟敏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跟一个脆弱的小动物说话。
  
  曺圭贤一直看着李晟敏,像是在瞻仰一幅镶在精致框架里的画。他听到李晟敏在呼唤他。他那么美好,像是一个天使,全身都散发着细柔的白光。李晟敏那么好,只是看看他就充满了幸福。
  
  过了很久,曺圭贤才听到体内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晟敏哥……”
  
  曺圭贤的嗓音细小而小心翼翼,热泪顺眼滚烫地流下。他竟然哭了。
  
  他喊出“晟敏哥”的时候觉得很委屈,跟小时候沈茶茶抢了自己的糖是一个感觉。
  
  三年前的浩劫和三年内的变化他都不想去计较了。他忍了那么多,活得那么辛苦,他爱过,也恨了。他试图去忽视内心的真实情感,改变自己,甚至选择了以前从没考虑过的人生道路——在娱乐圈出道。他狠狠地发泄,找不同的男人女人。他要在一直给他打击的上帝面前证明,他能活得很好。没有那个人他也能活得很精彩!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抹杀那个人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还对他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他曺圭贤就是故意要让离开他的李晟敏难过。可是在伤害过他之后,内心没有意想不到的解脱,剩下的还只是炽热的痛,那种痛仿佛要把他的骨头焚烧得哔嚗作响。
  
  他发现李晟敏就像他吸过的那些毒一样,染上了就很难戒掉。意志力坚定的人还可以把毒品戒掉,可李晟敏是死都戒不掉他的。
  
  醉酒时自己说过的话他不记得几句,可是他却清清楚楚记得那次在酒吧他对沈昌珉说“如果可以的话,我TM真希望是我被cao了啊。”沈昌珉还问自己会不会因为朴有天而对晟敏哥的爱减少。自己当时果断地说“你TM倒不如直接问在我心脏上割块肉我还能不能活。”
  活生生地在心脏上割下块嫩肉,那是支撑整个身体的连接每个部位的跳动的灵魂呀。如果连心脏都是血淋淋的,那么整个人的身体也要被猩红淹没了。
  
  他曺圭贤这辈子什么痛没受过,什么苦难没经历过。戒毒所的阴暗,毒瘾发作的丧心病狂,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再被捅一刀,病床上半年的手术…搁常人身上足够他死好几次了。
  
  再怎么残酷,可这些都是外伤,都比不上李晟敏曾经在他心上捅过的刀子。他爱李晟敏爱到痛;恨李晟敏的时候却狠不下心。
  
  早晨听到李晟敏叫他的那声“圭贤……”
  心中筑建已久的防线直接就崩溃了。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去说服自己忘记,到头来却不敌李晟敏的一句“圭贤”。
  
  所以,他觉得委屈极了。不知不觉地,内心有一个力量促使他回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流出眼泪。
  
  李晟敏伸出手擦掉曺圭贤眼角的湿润,“圭贤啊不要哭……”
  
  曺圭贤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难道自己哭了?
  
  他太苦了……苦到情不自禁流泪自己却毫无察觉。
  
[03]
  
  有多久,李晟敏没见过曺圭贤的眼泪了。记忆中,还是他们小的时候,有次放学李晟敏因为老师拖堂没有按时去接曺圭贤一起回家,后来去找他的时候曺圭贤在教室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声音异常洪亮,怎么都止不住。他以为李晟敏和李赫宰不要他了。到最后没办法了,李赫宰还不耐烦地拿手指捏住曺圭贤的上下嘴唇,在李赫宰的半哄半威胁下,曺圭贤哭的更厉害了。
  
  最后还是李晟敏抱着曺圭贤给他顺气,“圭贤啊不要哭……”慢慢地,曺圭贤才停下。
  
  同样的是“圭贤啊不要哭……”可是这次,曺圭贤哭地更凶了,“你走啊你走啊。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他的眼泪更汹涌地流下,好像是身体上某个控制眼泪的开关被按下了,然后就止不住地流泪。
  
  时隔多久,李晟敏还是第一次离素颜的曺圭贤这么近。没有浓重的黑色眼线,没有绿色瞳孔,没有厚厚的粉底,头发上也没有定型膏的印记。就只是最初的样子,精致的睫毛,黑瞿石般的瞳孔,白白净净的脸蛋,黑发蓬松柔软,就是一个单纯的十九岁男孩。他的眼角却闪烁着透明的泪水,像阳光下淌着的小河。
  
  那条小河蜿蜿蜒蜒流进李晟敏的心窝子里,“我没有不要你。真的没有不要你!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圭贤……真的……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李晟敏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名状的悲伤,“圭贤……别哭了……”
  
  “你骗人。”因为哭泣曺圭贤的声音有些哽咽。
  
  李晟敏的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抚摸,“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走了。”
  
  曺圭贤没有说话,就是悲伤地流着眼泪。
  
  现在李晟敏确信他就是一个单纯的男孩了,像是在赌气那样不说话。
  
  “来!”李晟敏伸开胳膊像小时候哄曺圭贤睡觉一样。
  
  曺圭贤定住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几秒后熟练地钻入李晟敏的怀抱。尽管他现在已经比李晟敏长得高了。
  
  李晟敏轻轻拍着曺圭贤的背给他顺气。
  
  从小曺圭贤就是哭的厉害时就会打嗝。以前李晟敏总觉得很好笑,因为曺圭贤哭的都那么上气不接下气了,竟然还挤出时间去打嗝。所以每次哭着打嗝,曺圭贤都很狼狈。幸好现在不打嗝了。要不曺圭贤的fan要是知道他们的爱豆会像小孩儿一样哭着打嗝,肯定都笑死了。
  
  现在李晟敏有种错觉,他们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没有烦恼的那些年。那时曺圭贤多乖啊。
  
  等曺圭贤哭地差不多了,李晟敏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也湿的差不多了。
  
  曺圭贤仰起带有泪痕的小脸儿,“真的吗?真的不走了?”
  
  “嗯,我发誓!”
  
  小孩儿破涕为笑,“那我们和好吧!”
  
  不是“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也不是“我们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相爱吗?”而是“我们和好吧!”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三年的颠沛流离,只是发生了一场普通的争吵,轻而易举地就过去了。
  
  “好!我们和好吧!”李晟敏觉得很感动,曺圭贤还是以前的曺圭贤。他能把复杂的绝望,漂泊和破碎轻易地化为过眼云烟。
  
  曺圭贤的声音闷闷地从李晟敏的衣服里传来,“那就行。但是还是我抱着哥吧,我都比你长得大了……”
  
  曺圭贤的体型比李晟敏大一号,就这样被李晟敏抱在怀里还真是有点儿滑稽呢。他们总是把身高差引以为荣的,以前跟李赫宰李东海相比的时候,曺圭贤一把搂住李晟敏的肩膀神采飞扬地说,“我和晟敏哥有完美的身高差,但是赫宰哥和东海哥就没有。”李赫宰和李东海没有明显身高差一直是他们的硬伤。(……)
  
  也没等李晟敏说话,曺圭贤就从李晟敏怀抱里钻出来一把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我才发现,哥居然穿我的睡衣。”
  
  “要不呢?你见谁去哪儿把睡衣带在身边吗?”李晟敏捏着曺圭贤的脸,“我怎么觉着你的想法还和小时候一样?说实话,曺圭贤!这三年来你是不是还没长大?”
  
  其实,李晟敏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知道曺圭贤成长了,任谁在经历那样的风霜雨雪的打击后还能保持最初的面貌呢?李晟敏知道曺圭贤变得更脆弱更敏感了,他害怕背叛和抛弃,心中的阴影如刀刻般牢固。现在的他受不起一点点的打击。
  
  所以当幸福在眼前时他还是不敢相信。睡着时微微锁着的眉头和他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的悲伤,这些都是以前的曺圭贤没有的。他知道曺圭贤前三年的生活并不好,他很想了解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不敢,他不想曺圭贤再去触碰以前的回忆。
  
  李晟敏知道只有在自己面前曺圭贤才能像个小男孩儿,撒娇,欺负他,肆无忌惮展现自己的脆弱。可是,没有了自己的笼罩,在别人面前,他依然是顶天立地的曺圭贤,明媚地,自信地,腹黑地,别人不可践踏地横行,如夏天最炽热的那道光。
  
  李晟敏不敢衡量自己究竟要做多少才能弥补这三年来在曺圭贤心口越掘越深的黑洞,他现在努力去笑,努力播撒阳光,把曺圭贤丧失的安全感一点点填满。
  
  “哪儿有哪儿有。”曺圭贤低下头使劲儿拿脑袋蹭着李晟敏的后颈,“我长大了……”
  
  蹭着蹭着,曺圭贤就开始亲吻他的后颈,细细地,轻轻柔柔地,像是对待一块珍贵的瓷器。一串串湿湿的亲吻落下,从后颈到前颈,到脸蛋,到嘴唇。
  
  纯白的没有一丝欲望,就是在阳光的包围中描摹对彼此的思念。时光的冲洗中,这个清晨的一切成了永恒。
  
[04]
  
  李晟敏在门口换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朴有天自己和曺圭贤和好了。“有天有天!”
  
  没有人应答,不对呀,这个时候有天应该在家才对的。他跑到朴有天的卧室推门而进,正准备大喊出来,却发现朴有天正急躁着不知道跟谁通电话。
  
  “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朴有天的声音里是压抑的愤怒。
  
  “少拿金俊秀威胁我,这些年我早受够了。不就是一个金俊秀吗?我做这么多是为谁?没有了金俊秀我照样可以活下去?今天我还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以后,金俊秀成不了威胁我的理由。你以为这三年我和李晟敏的相处是白白过去的吗?我告诉你,我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金俊秀了,就是李晟敏!”
  
  “你以为你是可以掌控一切的吗?你错了……”李晟敏能听出来他在隐忍地压低嗓子。
  
  好巧不巧的,李晟敏就听到了对方的这一句话。对方是谁不知道,但他轻描淡写说出的下面的这些话却成为李晟敏好些年挥之不去的梦靥,“我怎么不可以掌控一切?要不你以为三年前你们走之后曺圭贤的那刀子是谁给的?要他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你,和你们,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以前在,现在在,将来也会在。”
  
  “……什么……?”朴有天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你说……三年前你把曺圭贤怎么了?”
  
  “他都成那样了……当初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你干的事儿还是人干的吗?你为什么总作践他啊?他够可怜了,李晟敏也够可怜了……你收手吧……”朴有天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曺圭贤只是冥冥中一个巨大力量之下的牺牲品。
  
  终于,李晟敏喃喃地喊着朴有天的名字,“有天……他说什么?”
  
  朴有天扭过头,手里的电话啪一下摔到地上……
  
  李晟敏倔强地看着朴有天,眼神儿里是空荡荡的失落。就好像在他开始相信雨过天晴美好要到来的时候,收起雨伞虔诚地站在湛蓝的天空下,却有人迎头给他泼了一盆儿污水。
  
  “晟敏……对不起……”朴有天走上前去抱住李晟敏,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李晟敏能感觉到朴有天濒临崩溃的绝望,他令人心疼的绝望正在震动李晟敏的全身。
  
  此时,门外站了很久的金俊秀,默默地走了。
  
  伤心的人儿使劲抱着崩溃的人儿,第三个人独自站在远处,他们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形成的磁场繁冗复杂,这个磁场是一段无能为力的宿命。
  
  【五】
[01]
  清晨九点钟,曺圭贤冲进沈昌珉的卧室。“茶茶~茶茶~”
原本在梦中的沈昌珉瞬间就清醒过来,他又被这个称呼吓到了。根据多年来的经验,他就说每次这么叫他时都没好事儿发生。就算他在梦里,潜意识里也默默植入了这个观念。
“干嘛?”沈茶茶翻过身来。
“快起床了!太阳这么大了还不起床!真懒!”
沈昌珉有点儿理直气壮了开始,“是谁昨天喝酒喝的烂醉?是哪位好心的帅哥把喝的烂醉的人弄回家?”声音变大在掩饰自己的心慌。
“声音那么大干嘛。哎呀别那么害怕!我还能吃了你?”曺圭贤的心情好连带着语句末尾的音调都跟着上扬。
沈昌珉没有说话睁大自称小鹿斑比水汪汪的的眼睛看着他。
曺圭贤被他盯得发毛,“……好吧……但是我现在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你大早上起来叫我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沈昌珉撇撇嘴角。
“当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玩意儿我来是找你拿戒指的。”
曺圭贤的无数东西都在沈昌珉那里寄存着。好像他已经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了沈昌珉一样,起码在曺圭贤的经纪人眼中是这样的。每次曺圭贤想开溜时都拿沈昌珉做挡箭牌。
“沈昌珉肚子疼我要去医院照顾他。”
“沈昌珉感冒发烧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沈昌珉骨折了我要去陪他做手术。”
“沈昌珉的眼睛受伤了我要去安抚他。”
“沈昌珉……”
直到某次曺圭贤的经纪人看到沈昌珉时欣慰地冷笑,“沈昌珉xi还健在真是太好了!”沈昌珉才知道真相,被欺骗的最惨的人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这是不变的铁律。当然,知道自己在无形中中了无数枪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止不住地颤抖。
“你早说呀。”沈昌珉松口气。“我给你拿去。”
“好的快点儿。”曺圭贤说。总算地,时刻到了,能再有机会把戒指交给晟敏哥了。
那枚戒指是三年前的圣诞节曺圭贤为李晟敏准备的,可是那个冬天,埋葬了那枚戒指,埋葬了他们的爱情,也埋葬了他们的青春。曺圭贤的人生被动地改写,他跌入失去爱人,染上毒瘾的地狱。漫天漫地的雪花将他们那段的岁月染成通透的灰白色。
事隔经年,曺圭贤就只是简单地说一句要来拿戒指,沈昌珉就心领神会了。过去的三年里,曺圭贤不敢直视过去的那段岁月,那枚戒指凝聚的金属质感狠狠地烧进他的心脏,于是,他把它扔到了抽屉的最底端。
沈昌珉偷偷拾起替他保管,曺圭贤知道,但是,他没有说。这些年来,沈昌珉一直活在曺圭贤身后的阴影中,心甘情愿做他的拾荒者。
  
[02]
冬日的午后,李东海坐在书桌前读书。那件事之后,他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在慵懒舒适的时刻静静地翻动书页。抚摸着冰凉的书页,用掌心和指尖的温度把它温热,有种说不出的细水长流般的幸福。
“东海……喝杯牛奶吧。”声音的主人慢慢推开门走进卧室。
“唔……”李东海含糊不清地回答。
“喜欢看书也要注意眼睛的。”声音很是温柔,好像带着水。
然后李东海听到了玻璃杯被轻轻放到木头书桌上的声音,他乖乖地说,“嗯。”然后抬头……天哪。这是……李赫宰……
李东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赫宰……”他太激动,以至于忽视了男孩眼中稍纵即逝的失落。
“嗯,是我……东海……我回来了……”
李东海感到脸颊湿湿热热的,“你……还……活着……”
“我一直都在。”男孩抚上李东海的肩膀,把脸递过去。
李东海闻到了久违的青草气息,他慢慢闭上眼睛,让男孩吻自己。
后来,李东海吻着吻着就晕倒了。郑允浩抱着双眼紧闭眼角湿润的李东海,他的眼中满含悲伤。东海……最近出现幻觉的倾向越来越严重了……刚才还叫自己李赫宰……
[03]
夜晚,屋内的一切都浮动在愉快的气愤之中。李晟敏的笑脸,曺圭贤的声音,温暖的灯光,画面跳跃的电视机。
但是沈昌珉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没有表情地站在吊灯投下的灯光区域中央,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曺圭贤斜躺在棕色的沙发上,把李晟敏搂在怀里,他俩在一起看电视。其实原来沈昌珉也在沙发上坐着跟他们一起看电视,后来实在是受不了那俩人秀恩爱了才离开的。
  
  曺圭贤会指着电视机里的兔子说,“呀。那个兔子长得好像你啊晟敏哥。”然后李晟敏再死都不承认并且用毫无威胁力的口气威胁曺圭贤哦不,你哥怎么就能像个动物呢?再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跟你玩儿了以后。然后曺圭贤用爪子使劲儿咯吱李晟敏颈窝,李晟敏嘿嘿嘿地笑,整个人几乎要嵌到曺圭贤的身体里了……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曺圭贤偷亲李晟敏,李晟敏再故作娇羞地推开。
要不就是他俩一起对着电视机笑,沈昌珉就不明白了,一个21岁的男人和一个19岁的巨星爱豆怎么就能对着一部没有剧情的动漫笑得如此真挚。他俩从小到大就喜欢看一个满身黑洞的黄色方块和一个粉色的海星在一起玩的脑残动画片,有时里面还会出现一个长着四条腿的蓝绿色怪物,笑起来鼻子一颤一颤的。对了,他貌似还喜欢吹竖笛。
曺圭贤说他们看的那叫spongebob&squarepants。沈昌珉说,“什么玩意儿?海绵和方裤子?那是个木顺?”
曺圭贤明智地给他一发虫子眼,“不许你贬低我从小到大最爱看的动画片,翻译过来就是海绵宝宝。”
“我靠不是吧?也就是说它是个海绵?我原来一直以为它是奶酪呢。我还说为什么一个奶酪别人都叫他海绵宝宝。”
曺圭贤,“……”
这还是比较能放的上台面的,再劲爆点儿的就是大尺度十九禁了。
“哎呀晟敏哥别乱动要不我又该硬了。”曺圭贤傲娇地埋怨。然后李晟敏坐起身子来惊慌地看着曺圭贤。曺圭贤自顾自地说“我有预感快起来了,怎么办。”说着还拉过李晟敏的手往自己那儿放,李晟敏更加惊慌地看着沈昌珉,沈昌珉帅气的五官狰狞在一起。(……)“要不在这做一次吧?反正一直没有在沙发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曺圭贤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后来……沈昌珉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客厅顺利回到自己卧室的。
还有次沈昌珉很有远见地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就听到曺圭贤说,
“哎呀,总是播放这么大尺度的画面,真是看得我脸红。”
李晟敏刚只说了一个“圭贤啊”剩下的话就被堵住了,“这次不是我的错了晟敏哥……谁让电视里老出现那样的镜头,我又起来了怎么办。”
沈昌珉能听到李晟敏刻意说的很小的声音,(同时带着期待)“天哪。真的诶~你真的……要不我用手?”沈昌珉很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限制级的画面能把曺圭贤逼得脸红,他一看电视机就傻眼了,好像被风化了一般在灯光下僵立3秒,又他妈是动画片。曺圭贤你丫是有多欲求不满,看个动画片都能燃起斗志。
“不要嘛。不要手……”
“可是……”李晟敏往远处一扭头,曺圭贤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还没缓过劲儿的沈昌珉,他似乎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我走……我走……你们继续……”沈昌珉踉踉跄跄地出门去了,还边诅咒着曺圭贤这丫哪天要是死了一定要亲自在他的坟头刻上精尽人亡四个大字。他恨不得耳鸣这样就听不到他俩的污言秽语了。(……)可在关上门的一刻,他还是听到了——
“唉……好吧委屈我一下……哥用嘴好吗?”曺圭贤故作矜持的惋惜的声音。
我靠,沈昌珉使劲儿跺地离开了这座快要跟着曺圭贤一起欲仙***欲死的房子。
  
[04]
虽说已经过了惊蛰,可夜里还是冷飕飕的。沈昌珉裹紧衣服独自走在寂静的路上,路灯投下冰凉的黄色灯光,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魄,像一个在风里遗落记忆的猎人。
没有李晟敏的日子,沈昌珉放下自己的孤独,桀骜,不驯,漂泊去陪伴曺圭贤。那些纯粹的生活已经离他很远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曺圭贤竟然就在自己生活中扮演起如此重要的角色。
他愿意参与曺圭贤生命中喧嚣而起的拉锯战,愿意与他一起经历血光的灾难,只要,能够再次看到曺圭贤明媚的笑脸,即使是在一片苍凉中。
现在,李晟敏回来了,曺圭贤高兴。他由衷地更高兴。
不知不觉的,沈昌珉走到了李东海家门外。月色冰凉如水,围墙处的铁质黑色雕花隐匿在暮色中。二楼处溢出窗口的橙色灯光把漆黑的庭院显得更凄凉。
东海哥……现在应该好些吧?有郑允浩的陪伴,他应该不会太难过的……
沈昌珉知道自己心底的城里一直住着一个叫李东海的男孩,而他的青春,却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因为,在三年前,他的青春已经跟着李赫宰被埋葬进了坟墓。而他的心,再也不会住进像他一样的人了。再也不会了。
无数次,对着李东海,他都想动情地说句,我好想你。
他想念那个笑起来脸上就浮现一字笑的温柔少年。他想念那个单纯的像青春奔跑小鹿的可爱男孩。可是,他知道,那个李东海再也回不来了。
有次,他和李东海抱着一捧纯白色马蹄莲去祭奠李赫宰。他清楚地记得天空飘着雨丝, 李东海的泪水不断滴落在娇嫩的花朵上。那个画面美的不像话。
他突然觉得,李赫宰的灵魂就浮在墓碑后面,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注视着李东海,温柔而寂寞地呼唤着他。
李东海把俯身花放在墓碑上,他双膝跪地,抚摸着冰冷的石头,静静地哭泣。平常他都会叽叽喳喳说很多,甚至会说他新养的猫和一场精彩的球赛。而那次,他只看得到属于李赫宰的暗了魂魄的衣冠冢。
为什么?现在的李东海如此悲伤?
寒风吹来,吹散了沈昌珉的思绪,他好像触电似的一个激灵,僵直的身躯在瞬间复苏了,他继续向前走。
进入的江南区繁华地段,闪烁的霓虹灯不夜城才让沈昌珉有点儿存在感。他一直不喜欢太喧闹的地方,但是曺圭贤却一直很喜欢。可是,现在在这里,他才觉得没那么冷。
而Mmelie一直就保持络绎不绝的人气,各个地段的有钱人在旋转门里进进出出。奢华窗口把它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他们喝一杯咖啡的价钱抵得上有些人的月薪。所以,当曺圭贤领沈昌珉来这儿时他才感慨,麻痹啊这哪是喝咖啡,这就是喝金子啊。
沈昌珉在建筑外的大树下隔着玻璃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座位上每个人的表情,甚至是那人脸上的粉刺和鱼尾纹,他刚刚感叹有个女人明显散发着老气横秋的气场眼角的鱼尾纹都足够夹死一只苍蝇她却还坦胸露乳卖弄风骚的时候,随眼一撇就在邻桌的座位上看到了金父。金俊秀的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年轻人光顾的场所,而且,平常他身边都有朴有天的,这次倒没有见他的身影。
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到了一串不该看的。就像是一个蚂蚱漂浮着系在水面的枯黄色稻草上,你去一拽,却发现隐藏在水里的还有很多只蚂蚱。看到全景的时候让你恶心的发抖。
和金父坐一起的还有金在中,希澈哥,和另一个包子脸的男孩。那个男孩沈昌珉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死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的五官清秀可爱,表情却一直很严肃。
希澈哥还穿着深蓝色警服,发型也变了,他把招摇的红发染回黑发了。只不过,平常嘴角一直挂着笑容的他也不再嘻嘻哈哈了。他们似乎在谈论很严肃的话题。
那个包子脸男孩看上去一直很低沉,而希澈哥一直在讨好他的样子,又是摸他头发又是拉他胳膊的。什么时候金希澈也有低声下气的一面了。
而金在中坐在旁边优雅地抿着咖啡,还是一副冰冰冷冷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金父嘴巴一张一合的,一直在说什么,可是隔得太远了沈昌珉听不到。
  
[05]
在白昼和黑夜之间,红色大太阳在深蓝色海平面吞吐来吞吐去,光柱从冰凉到滚烫再到冰凉。
阳光碎成一片海。
日复一日地,川流不息的汉江冲刷着带走每个人的爱与恨,最终一切都趋于平静。
死寂般的,平静。
  这座叫做首尔的城池,它的一角已开始腐化,就像上帝偷偷在它的边缘处撒下一把浓盐酸,然后静观其变,等待从外壳处蔓延着向中心腐烂。
  
  现在,暂时的平静背后,蠢蠢欲动的是更大的阴谋与灾难。
  
[06]
  清晨,床上的男孩先醒过来,他揉揉眼,坐起来,旁边的少年还在熟睡中。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踢被子……李晟敏默默在心里念着,他伸手把被子覆盖到男孩光裸着的上身。
  
  李晟敏的动作很轻,怕吵醒曺圭贤。曺圭贤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可是大相径庭,他现在有无数的通告要去赶,时间都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对于时间的问题,他和沈昌珉倒是一致地有很多上不了台的谬论。什么时间就像女人的乳沟了挤挤就会有。(……)时间就像海绵里的咖啡,只要你愿意挤还是有的。(其实原句是中国鲁迅的“我只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到学习上了”和英国托尔斯泰的“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还是有的。”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把这两句杂糅到一起的。)
  
  不过李晟敏也见怪不怪了,他俩总能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凑到一起,就算有一天把鸟叔的歌词套用到洛必达法则里估计他也能很好地适应。
  
  只是,李晟敏还是又看到了曺圭贤腹部的伤痕。粗重的一道像是条丑陋的虫子蜿蜒在光洁的皮肤上,周围能隐隐看到拆线的痕迹,像是虫子爬行的脚。
  
  那条虫子穿进李晟敏的肚皮,撕裂他的心脏,还不断喷射着毒液。每次看到那道伤口,李晟敏全身充斥的都是被腐化的疼。
  
  望着曺圭贤熟睡的脸,他的眉心处若有若无浮现着一丝忧愁。有时还会突然皱眉,就好像睡觉从没睡安稳过。
  
  平常曺圭贤虽然还会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大笑,故意很坏地在公众场合对自己做暧昧动作,为了和沈昌珉比身高使出浑身解数耍赖皮。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不是毫无顾忌在做这些了,就好像是他是为了做这些,为了变回以前的自己才刻意这么做的。
  
  他上扬的嘴角后是苦笑,像涩涩的盐,不跟以前一样是甜的。
  
  以前,曺圭贤笑起来就是纯粹的甜,说话也带着香香的橙子味。有一段时间,但凡曺圭贤一说话,李晟敏就能闻到甜味儿,还是橙子味的,所以,他一直以为曺圭贤每天都吃橙子味的泡泡糖。后来才知道,曺圭贤其实什么都没吃。
  
  即使知道真相,李晟敏还是固执地认为那时曺圭贤说话有与生俱来的橙子甜味。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午后,曺圭贤坐在教室里,他的小嘴吧嗒嗒给自己讲着他们班发生的好玩的事儿。透明的玻璃窗透过温暖的阳光,空气中的尘埃都被染成金黄色,曺圭贤的黑发也呈现柔顺的栗色,他的样子很乖。随着曺圭贤的小嘴一张一合,周围便堆集了更多的橙子香气。后来以致于李晟敏每次想起那个午后,鼻腔里总会充满橙子香气。
  
  那个午后。在平庸的“午后”加上“那个”,就显得不平庸了。“那个”,注定是最伤人的修饰词,注定是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还有件李晟敏全班都闻名的事儿。
  
  高一时,曺圭贤到李晟敏李赫宰的班级里找他们玩。李晟敏趁着下课在补作业。曺圭贤举着练习册上的一个单词另一只手戳李晟敏胳膊,“哥……快帮我看看这个单词……这是老婆的意思吗?”
  
  李晟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就是做题做昏头了,平常曺圭贤哪儿问过题啊。“这不是husband吗?老公!”
  
  “老婆!”曺圭贤嘴角轻轻勾起坏笑。
  
  “老公!”
  
  “老婆!”
  
  “老公!”李晟敏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变更大了。
  
  “老婆!”曺圭贤这犊子巴不得呢,声音越大越好。
  
  ……
  
  一会儿之后,全班寂静。(……)大家都纷纷扭过头诧异看着夫妻情深,哦不,兄弟情深的俩人。
  
  最后是李晟敏撕破喉咙的“滚——”
  
  每次李晟敏坐在各种疾驰在马路上名车的后座,路过高中校园的时候,他都使劲儿伸着脖子想要抓住转瞬即逝的庞大建筑物。伴随着快速转动的轮胎和地面摩擦出的“嗖——”的一声,它就消失在视野中。
  
  越是这样,他就越怀念高中的时光。那些回忆载在列车上,汽笛哀鸣,轰隆隆地在这座城市的旧时光里行驶。这么多年来,李晟敏都悄悄活在旧时光的回忆里。
  
  现在,当下,此时此刻。曺圭贤皮肤上裸露在空气中触目惊心的疤痕,注定日后也会成为李晟敏心底里回忆的一部分。
  
  李晟敏跪在软软的白色鹅绒被子上,慢慢俯下身,用嘴唇轻轻去触碰那道伤疤,深情地,几乎可以的称上是在亲吻。
  
  曺圭贤是被腹部湿漉漉的感觉给弄醒的,他保持平躺的姿势垂下眼帘望着李晟敏轻柔的动作,他分不清腹部是嘴唇的湿润还是泪水的温热。
  
  曺圭贤的手抚上他的黄发,他现在蜷缩着身体穿白色棉布睡衣头发也是浅黄色的,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天使。
  
  后来,他仿佛才听到李晟敏小声的啜泣,像是冬季的寂静森林里覆盖一层厚厚的白色雪绒,空中雪花飘落到上面细碎轻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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