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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儿戏

王尔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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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一幕
1 《不可儿戏》 王尔德(著) 余光中(译) 第一幕
剧中人物
约翰.华兴,太平绅士 (即剧中之任真,又名杰克,因为约翰的小名是杰克。剧中全名为华任真。)
亚吉能.孟克烈夫
蔡书伯牧师,神学博士 (即蔡牧师)
梅里曼,管家 (即老梅)
老林 (男仆)
巴拉克诺夫人 (即巴夫人或欧姨妈)
关多琳.费尔法克斯小姐 (即费小姐)
西西丽.贾尔杜小姐 (即贾小姐)
普礼慎小姐,家庭教师 (即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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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剧布景
第一幕 伦敦西区半月街亚吉能的寓所。
第二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花园。
第三幕 武登乡大庄宅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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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 景
半月街亚吉能寓所的起居室,布置豪华而高雅。邻室传来钢琴声。
(老林正把下午茶点端上桌来。钢琴声止,亚吉能上。)
亚吉能:老林,你刚才听见我弹琴没有?
老 林:先生,偷听人家弹琴,只怕没礼貌吧。
亚吉能:真为你感到可惜。我弹琴并不准确——要弹得准确,谁都会——可是我弹得表情十足。就弹琴而言,我的长处在感情。至于技巧嘛,我用来对付生活。
老 林:对呀,先生。
亚吉能:对了,说到生活的技巧,巴夫人要的黄瓜三明治你为她切好了没有?
老 林:好了,先生。 (递上一盘黄瓜三明治)
亚吉能:(检查一下,取了两块,坐在沙发上。)哦!......对了,老林,我看见你的簿子上登记,上礼拜四晚上,萧大人跟华先生来我们这儿吃饭,一共喝了八瓶香槟。
老 林:是的,先生;一共八瓶,外加一品脱。
亚吉能:为什么在单身汉的寓所,佣人所喝的总是香槟呢?我只是要了解一下。
老 林:这嘛,先生,是由于香槟的品质高贵。我常发现,有太太当家,就难得喝到名牌香槟。
亚吉能:天哪,婚姻就这么令人丧气吗?
老 林:我相信婚姻是挺愉快的,先生。不过一直到现在我自己这方面的经验太少。我只结过一次婚。那是我跟一位少女发生误会的结果。
亚吉能:(乏味地)老林,我不认为我对你的家庭生活有多大兴趣。
老 林:当然了,先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我自己从不摆在心上。
亚吉能:这很自然 ,我相信。行了,老林,没事了。
老 林:是,先生。(老林下)
亚吉能:老林对婚姻的态度似乎有点僵硬。说真的,如果下层阶级不为我们树个好榜样,他们到底有什么用呢?他们这阶级在道德上似乎毫无责任感。
(老林上)
老 林:华任真先生来访。
(杰克上)(老林下)
亚吉能:哎哟,我的好任真。什么事进城来了?
杰 克:哦,寻欢作乐呀!一个人出门,还为了别的吗?我看你哪,阿吉,好吃如故!
亚吉能:(冷峻地)五点钟吃一点儿点心,相信是上流社会的规矩。上礼拜四到现在,你都去哪儿了?
杰 克:(坐在沙发上)下乡去了。
亚吉能:下乡去究竟做什么?
杰 克:(脱下手套)一个人进城,是自己寻开心。下乡嘛,是让别人寻开心。真闷死人了。
亚吉能:你让谁寻开心了呢?
杰 克:(轻描淡写地)哦,左邻右舍嘛。
亚吉能:希洛普县你那一带有好邻居吗?
杰 克:全糟透了!从来不理他们。
亚吉能:那你一定让他们开心死了!(趋前取三明治)对了,你那一县是希洛普吗?
杰 克:嗯?希洛普县?当然是啊。嘿!这么多茶杯干什么?黄瓜三明治干什么?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这么挥霍无度?谁来喝茶?
亚吉能:唉!只是欧姨妈跟关多琳。
杰 克:太妙了!
亚吉能:哼,好是很好;只怕欧姨妈不太赞成你来这里。
杰 克:请问何故?
亚吉能:好小子,你跟关多琳调戏的样子,简直不堪。几乎像关多琳跟你调情一样的糟。
杰 克:我爱上关多琳呀。我这是特意进城来向她求婚。
亚吉能:我还以为你是进城来寻欢作乐呢......我把求婚叫做正经事。
杰 克:你这人真是太不浪漫了!
亚吉能:我实在看不出求婚有什么浪漫。谈情说爱固然很浪漫,可是一五一十地求婚一点儿也不浪漫。哪,求婚可能得手。我相信,通常得手的。一得手,兴头全过了。浪漫的基本精神全在捉摸不定。万一我结了婚,我一定要忘记自己是结了婚。
杰 克:我相信你是这种人,好阿吉。有人的记性特别不好,离婚法庭就是专为这种人开设的。
亚吉能:唉,不必为这个问题操心了。离婚也算是天作之分——(杰克伸手拿三明治。亚吉能立刻阻止。)请你别碰黄瓜三明治。人家是特为欧姨妈预备的。(自己取食一块)
杰 克:哼,你自己可是吃个不停。
亚吉能:那又另当别论。她是我的姨妈。(抽开盘子)吃点牛油面包吧。牛油面包是给关多琳吃的。关多琳最爱吃牛油面包。
杰 克:(走到桌前取食)这牛油面包还真是好吃呢。
亚吉能:喂,好小子,也不必吃得像要一扫而光的样子啊。你这副吃相,倒像已经娶了她似的。你还没娶她呢,何况,我认为你根本娶不成。
杰 克:你凭什么这么说?
亚吉能:哪,首先,女孩子跟谁调情,就绝对不会嫁给谁。女孩子觉得那样不好。
杰 克:呸,胡说八道!
亚吉能:才不是呢。我说的是大道理。这正好说明,为什么到处看见那许许多多的单身汉。其次啊,我不允许她嫁你。
杰 克:你不允许?
亚吉能:好小子,关多琳是我的嫡亲表妹。何况,要我让你娶她,你先得把西西丽的大问题澄清一下。(拉铃)
杰 克:西西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吉,你说西西丽,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认识谁叫西西丽。
(老林上)
亚吉能:华先生上次来吃饭掉在吸烟室的那只烟盒子,你把它拿来。
老 林:是,先生。 (老林下)
杰 克:你是说,我的烟盒子一直在你手里?天哪,怎么早不告诉我?急得我一直写信给苏格兰警场,几乎要悬重赏呢。
亚吉能:哟,你要真悬了赏就好了。我正巧特别闹穷。
杰 克:东西既然找到了,重赏有什么用呢。
(老林端盘子盛烟盒上。亚吉能随手取过烟盒。老林下。)
亚吉能:坦白说吧,我觉得你这样未免小气了一点,任真。(开盒检视。)不过,没关系,我看了里面的题字,发现这东西根本不是你的。
杰 克:当然是我的呀。(走向亚吉能)你见我用这烟盒多少回了,何况,你根本没资格看里面题些什么。偷看私人的烟盒,太不像君子了。
亚吉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要一板一眼地规定,简直荒谬。现代文化呀有一半以上要靠不该看的东西呢。
杰 克:这个嘛,我很明白,我可无意讨论什么现代文化。这种话题本来也不该私下来交谈。我只要把烟盒收回来。
亚吉能:好吧;可是这不是你的烟盒。这烟盒是个名叫西西丽的人送的,而你刚才说,你不认识谁叫西西丽。
杰 克:唉,就告诉你吧,西西丽碰巧是我阿姨。
亚吉能:你的阿姨!
杰 克:是啊。这老太太还挺动人的呢。她住在通桥井。干脆把烟盒还我吧,阿吉。
亚吉能:(退到沙发背后)可是,如果她真是你的阿姨又住在通桥井的话,为什么她要自称是小西西丽呢?(读烟盒内题辞)“至爱的小西西丽敬赠。”
杰 克:(走到沙发前,跪在上面。)好小子,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嘛?有人的阿姨长得高大,有人的阿姨长得不高大。这种事情当然做阿姨的可以自己做主。你好像认为每个人的阿姨都得跟你的阿姨一模一样!简直荒谬!做做好事把烟盒还我吧。(绕室追逐亚吉能)
亚吉能:好吧。可是为什么你的阿姨叫你做叔叔呢?“至爱的小西西丽敬赠给好叔叔杰克。”我承认,做阿姨的长得娇小,也无可厚非,可是做阿姨的,不管身材大小,居然叫自己的外甥做叔叔,我就不太明白了。何况,你根本不叫杰克呀;你叫任真。
杰 克:我的名字不是任真,是杰克。
亚吉能:你一向跟我说,你叫任真。我也把你当任真介绍给大家。人家叫任真,你也答应。看你的样子,就好像名叫任真。我一生见过的人里面,你的样子是最认真的了。倒说你的名字不叫任真,简直荒谬透了。你的名片都这么印的。这里就有一张。(从烟盒里抽出名片)“华任真先生,学士。奥巴尼公寓四号。”我要留这张名片证明你叫任真。免得有一天你向我,或是关多琳,或是任何人抵赖。(把名片放在袋里)
杰 克:哪,我的名字进城就叫任真,下乡就叫杰克;烟盒呢,是人家在乡下送我的。
亚吉能:好吧,可是还说不通,为什么你那位住在通桥井的小阿姨西西丽要叫你做好叔叔。好了,老兄,你不如赶快吐出来吧。
杰 克:好阿吉,你的语气活像拔牙的医生。不是牙医而要学牙医的语气,未免太俗气了。这会造成一种假象。
亚吉能:对呀,这正是牙医常干的事情。好了,说下去吧!一切从实招来。我不妨提一下,我一直疑心你是一位不折不扣、偷偷摸摸的“两面人”;现在我完全确定了。
杰 克:“两面人”?你这“两面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亚吉能:只要你好好告诉我,为什么你进城叫任真,下乡叫杰克,我就把这绝妙的字眼解释给你听。
杰 克:好吧。可是烟盒先给我。
亚吉能:拿去吧。(递过烟盒)现在该你解释了;但愿你解释不通。(坐在沙发上)
杰 克:好小子,我的事情没什么解释不通的。说穿了,再普通不过。有一位贾汤姆老先生,在我小时候就领养了我,后来呢在他遗嘱里指定我做他孙女西西丽的监护人。西西丽叫我做叔叔,是为了尊敬,这你是再也领会不了的了;她住在我乡下的别墅,有一位了不起的女教师劳小姐负责管教。
亚吉能:对了,那地方在哪里的乡下?
杰 克:好小子,这不关你的事。我不会请你去的......我不妨坦白告诉你,那地方并不在希洛普县。
亚吉能:不出我所料,好小子!我曾经先后两次在希洛普县各地干两面人的把戏。好吧,讲下去。为什么你进城就叫任真,下乡就叫杰克呢?
杰 克:阿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了解我真正的动机。你这人没个正经。一个人身为监护人,无论谈什么都得采取十足道学的口吻。这是监护人的责任。道学气十足的口吻实在不大能促进一个人的健康或者幸福,所以为了要进城来,我一直假装有个弟弟,名叫任真,住在奥巴尼公寓,时常会惹大祸。诸如此类,阿吉,就是全部的真相,又干脆又简单。
亚吉能:真相难得干脆,绝不简单。真相要是干脆或者简单,现代生活就太无聊了,也绝对不会有现代文学!
杰 克:那也绝非坏事。
亚吉能:文学批评非阁下所长,老兄。别碰文学批评吧。这件事,你应该留给没进过大学的人去搞。人家在报上搞得是有声有色。你的本分是做两面人。我说你是两面人,一点儿也没错。在我认识的两面人里面,你应该算是老前辈了。
杰 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亚吉能:你创造了一个妙用无穷的弟弟名叫任真,便于随时进城来。我呢创造了一个无价之宝的长期病人名叫“梁勉仁”,便于随时下乡去。“梁勉仁”太名贵了。举个例吧,要不是因为“梁勉仁”的身体坏得出奇,今晚我就不能陪你去威利饭店吃饭了,因为一个多礼拜以前我其实已经答应了欧姨妈。
杰 克:今晚我并没有请你去哪儿吃饭呀。
亚吉能:我知道。你这人真荒唐,总是忘了送请帖。你真糊涂。收不到请帖,最令人冒火了。
杰 克:你还是陪你的欧姨妈吃晚饭好了。
亚吉能:我根本不想去。首先,上礼拜一我已经去吃过一次饭了,陪自己的亲戚每礼拜吃一顿饭,也够了。其次,我每回去姨妈家吃饭,她总当我做自家人,排我的座位,不是旁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就是一口气有两个。第三呢,我明明知道今晚她会把我排在谁的旁边。她会把我排在花夫人的旁边;这花夫人哪,老爱隔着餐桌跟自己的丈夫打情骂俏。这实在不很愉快。说真的,甚至于不大雅观......这种情形正在变本加厉。在伦敦,跟自己丈夫打情骂俏的女人,数量之多,简直不像话。太难看了。简直是当众自表清白。话说回来,既然我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人了,我自然要跟你讲讲两面人的事情。我要教你一套帮规。
杰 克:我根本不是什么两面人。要是关多琳答应嫁我,我就会把我弟弟解决掉;说真的,我看不管怎样都要解决他了。西西丽对他的兴趣也太高了一点,真讨厌。所以我准备把任真摆脱。我还要郑重奉劝你同样要摆脱那位......什么先生,你那位名字怪怪的病人朋友。
亚吉能:谁也别想劝我跟梁勉仁分手。老兄会不会结婚,我看是大有问题;可是万一你结了婚,你一定很乐于结交梁勉仁。一个男人结了婚而不认得梁勉仁,日子就太单调了。
杰 克:胡说八道。要是我娶了关多琳这么迷人的女孩,而在我一生所见的女孩子里我要娶的就她一个,我才不要去结交什么梁勉仁呢。
亚吉能:那,就轮到尊夫人去了。阁下似乎不明白:婚后的日子,三个人才热闹,两个人太单调。
杰 克:(大发议论)小伙子,这道理腐败的法国戏剧已经宣扬了五十年了。
亚吉能:对;可是幸福的英国家庭只花二十五年就体验出来了。
杰 克: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玩世不恭了。玩世不恭太容易了。
亚吉能:老兄,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到处都是无情的竞争。(传来电铃的声音)啊!这一定是欧姨妈。只有亲戚或者债主上门,才会把电铃揿得这么惊天动地。喂,假如我把她调虎离山十分钟,让你乘机向关多琳求婚,我今晚可以跟你去威利饭店吃饭了吧?
杰 克:可以吧,你一定要的话。
亚吉能:当然要,可是你说了要算数。我最恨人家把吃饭不当回事;这种人最肤浅了。
(老林上)
老 林:巴夫人跟费小姐来访。
(亚吉能趋前迎接。巴夫人与关多琳上。)
巴夫人:阿吉,你好,近来你还规矩吧?
亚吉能:近来我很得意,欧姨妈。
巴夫人:这可不太一样。老实说,做人规不规矩跟得不得意,难得并行不悖。(忽见杰克,冷冰冰地向他颔首。)
亚吉能:哎呀,你真漂亮!(对关多琳说)
关多琳:我向来都漂亮呀!华先生,对吗?
杰 克:你真是十全十美,费小姐。
关多琳:哦!但愿不是如此。真是如此,就没有发展的余地了,而我有意向各方面发展。(关多琳和杰克并坐在一角)
巴夫人:真抱歉我们来晚了一点,阿吉,可是我不能不去探望哈夫人。自从她死了可怜的丈夫,我一直还没有去过她家呢。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变得这么厉害;看起来她足足年轻了二十岁。现在我要喝杯茶,还有你答应了我的那种好吃的黄瓜三明治,也来一块。
亚吉能:没问题,欧姨妈。(走向茶点桌子)
巴夫人:坐过来吧,关多琳。
关多琳:不要了,妈,我在这儿很舒服。
亚吉能:(端起空盘,大吃一惊。)天哪!老林!怎么没有黄瓜三明治呢?我特地叫你准备的呀。
老 林:(正色地说)先生,今早菜场上没有黄瓜。我去过两趟了。
亚吉能:没有黄瓜!
老 林:没有呀,先生。现钱也买不到。
亚吉能:算了,老林,你去吧。
老 林:是,先生。 (老林下)
亚吉能:欧姨妈,拿现钱都买不到黄瓜,真是十分遗憾。
巴夫人:根本无所谓,亚吉能。我在哈夫人家里刚吃过几块烘饼;我看,这哈夫人现在是全心全意在过好日子了。
亚吉能:听说她的头发因为伤心变色像黄金。
巴夫人:她的头发无疑是变了色。是什么原因,当然我说不上来。(亚吉能上前敬茶)谢谢你。今晚我会好好招待你,亚吉能。我会安排你坐在花夫人的旁边。这女人真好,对她丈夫真周到。看他们在一起真教人高兴。
亚吉能:欧姨妈,只怕我今晚还是没有福气陪您吃饭呢。
巴夫人:(皱眉)不会吧,亚吉能。你不来,整桌的座位就全乱了。你的姨夫呢也得上楼去吃了。幸好他也惯了。
亚吉能:有件事真讨厌,不用说,也真是扫兴,就是刚收到一封电报,说我那可怜的朋友梁勉仁病情又重起来了。他们好像认为我应该去陪陪他。(和杰克交换眼色)
巴夫人:真是奇怪。这位梁勉仁先生的身体似乎坏得离奇。
亚吉能:是呀;可怜这梁勉仁,真是个难缠的病人。
巴夫人:嗯,我说阿吉呀,这位梁勉仁先生到底要死要活,到现在也真该下个决心了呀。这问题,还这么三心两意的,简直是胡闹。而且我也绝不赞成新派人士一味地同情病人。这态度,我认为也是病态。无论是什么病,都不应该鼓励别人生下去。健康,是做人的基本责任。这道理,我一直讲给你可怜的姨夫听,可是......从他病情的进展看来,他似乎从来听不进去。要是你能替我求“ 梁勉仁”先生做做好事,别尽挑星期六来发病,我就感激不尽了,因为我还指望你为我安排音乐节目呢。这是我最后的一次酒会,总要有点什么以助谈兴 ,尤其是社交季节已到了尾声,大家要讲的话几乎也讲光了;其实嘛许多来宾也没有多少话好讲。
亚吉能:欧姨妈,我可以去跟梁勉仁讲一下,要是他还清醒的话;我想,我可以向您保证他礼拜六就会好转的。音乐节目当然是一大难题。您看,如果音乐弹得好,大家就只顾谈话,弹坏了呢,大家就鸦雀无声。不过我可以把拟好的节目单检查一遍,麻烦您到隔壁来一下。
巴夫人:谢谢你,阿吉,你真周到。(起身跟随亚吉能)我相信,你的节目只要删去几条,就很讨人欢喜了。法国歌我绝对不通融。大家总似乎认为法国歌不正经,一听到唱法国歌,不是大惊,便是大笑:大惊,未免俗气,大笑,那就更糟。可是德文听起来就正正派派;说真的,我也认为德文是正派的语言。关多琳,跟我来吧。
关多琳:好啊,妈妈。
(巴夫人和亚吉能同入音乐室,关多琳仍留下。)
杰 克:费小姐,今天天气真好啊。
关多琳:华先生,求求你别跟我谈天气。每逢有人跟我谈天气,我都可以断定,他们是别有用心。于是我就好紧张。
杰 克:我是别有用心。
关多琳:果然我料中了。说真的,我向来料事如神。
杰 克:巴夫人离开片刻,请容我利用这时机......
关多琳:我正要劝你如此。我妈妈老爱突然闯回人家房里来,逼得我时常讲她。
杰 克:(紧张地)费小姐,自从我见你以后,我对你的爱慕,超过了......自从我见你以后......见过的一切女孩子。
关多琳:是呀,这一点我很清楚。我还时常希望,至少当着众人的面,你会表示得更加露骨。你对我,一直有一股不能抵抗的魅力。甚至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对你也绝非无动于衷。(杰克愕然望着她)华先生,我希望你也知道,我们是生活在一个理想的时代。这件事,高级的月刊上经常提起,据说已经传到外省的讲坛上了;而我的理想呢,一直是要去爱一个名叫任真的人。任真这名字,绝对叫人放心。亚吉能一跟我提起他有个朋友叫任真,我就知道我命里注定要爱你了。
杰 克:你真的爱我吗,关多琳?
关多琳:爱得发狂!
杰 克:达令!你不知道这句话令我多开心。
关多琳:我的好任真!
杰 克:万一我的名字不叫任真,你不会当真就不爱我了吧?
关多琳:可是你的名字是任真呀。
杰 克:是呀,我知道。可是万一不是任真呢?难道你因此就不能再爱我了吗?
关多琳:(圆滑地)啊!这显然是一个玄学的问题,而且像大半的玄学问题一样,和我们所了解的现实生活的真相,根本不相干。
杰 克:达令,我个人,老实说,并不怎么喜欢任真这名字......我觉得这名字根本不配我。
关多琳:这名字对你是天造地设,神妙无比,本身有一种韵味,动人心弦。
杰 克:哪,关多琳,坦白地说,我觉得还有不少更好的名字。例如杰克吧,我就认为是很动人的名字。
关多琳:杰克?......不行,这名字就算有一点韵味,也有限得很。说真的,杰克这名字没有刺激,一点儿也不动人心弦......我认识好几个叫杰克,毫无例外,都特别地平庸。何况,杰克只是约翰的家常小名,实在很不体面。无论什么女人嫁了叫约翰的男人,我都可怜她。这种女人只怕一辈子都没有福气享受片刻的清静。只有任真这名字才真的保险。
杰 克:关多琳,我必须立刻受洗——我是说,我们必须立刻结婚。不能再耽误了。
关多琳:结婚,华先生?
杰 克:(愕然)是啊......当然了。你知道我爱你,费小姐,你也使我相信,你对我并非完全无情。
关多琳:我崇拜你。可是你还没有向我求婚呢。根本还没有谈到婚嫁呢。这话题碰都没碰过。
杰 克:那么......现在我可以向你求婚了吗?
关多琳:我认为现在正是良机。而且免得你会失望,我想天公地道应该事先坦坦白白地告诉你,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嫁你。
杰 克:关多琳!
关多琳:是呀,华先生,你又怎么说呢?
杰 克:你知道我会怎么说。
关多琳:对,可是你没说。
杰 克:关多琳,你愿意嫁给我吗?(跪下)
关多琳:我当然愿意,达令。看你,折腾了这么久!只怕你求婚的经验很有限。
杰 克:我的宝贝,世界之大,除你之外我没有爱过别人。
关多琳:对呀,可是男人求婚,往往是为了练习。我知道我哥哥觉罗就是这样,我所有的女朋友都这么告诉我的。你的眼睛蓝得好奇妙啊,任真!真是好蓝,好蓝啊。希望你永远像这样望着我,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
(巴夫人上)
巴夫人:华先生!站起来,别这么不上不下的怪样子。太不成体统了。
关多琳:妈!(他要站起来,被她阻止。)求求您回避一下,这儿没您的事。况且,华先生还没做完呢。
巴夫人:什么东西没做完,请问?
关多琳:我正跟华先生订了婚,妈。(两人一同站起)
巴夫人:对不起,你跟谁都没有订婚。你真跟谁订了婚,告诉你这件事的是我,或者是你爸爸,如果他身体撑得住的话。订婚对一个少女,应该是突如其来,至于是惊喜还是惊骇,就得看情形而定。这种事,由不得女孩子自己做主......华先生,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盘问他的时候,关多琳,你下楼去马车上等我。
关多琳:(怨恨地)妈!
巴夫人:马车上去,关多琳!(关多琳走到门口,跟杰克在巴夫人背后互抛飞吻。巴夫人茫然四顾,似乎不明白声自何来。终于她转过身去。)关多琳,马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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