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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羔羊

_17 汤玛士(美)
“我在黑暗中穿衣服,没有开灯,摸索着把衣服穿好,便跑到马厩。所
有的马都没有睡觉,气氛显得很浮躁,汉娜仿佛受了惊,我对它的鼻子吹气,
它知道是我后,便把鼻子放在我手中。马厩很黑,但是谷仓和羊栏的灯却亮
着,他们点的是光秃秃的灯泡,所有东西在灯泡照射下,都投出巨大的影子,
冰箱的影子尤为可怕,看起来像一头怪兽,所以我便带着汉娜逃跑了。”
“你为它装了马鞍吗?”
“没有,我没有拿他们的马鞍,我只是拿了一条缰绳而已。”
“当你在黑暗中出去时,是否还听见羊在光亮处惨叫。”
“一会儿就听不见了,羊大概只有12 只。”
“现在你是否会在半夜醒来,以为又听见黑暗中的羊叫声?”
“是的,有时候会。”
“如果让你抓住野牛比尔,而使得凯瑟琳平安回家的话,你会不会从此
就不再在半夜中醒来?而那些待宰的羊,也不再惨叫了?”
“我不知道,或许会吧。”
“谢谢你,克蕾瑞思。”莱克特博士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莱克特博士,请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史达琳请求道。
“奇尔顿博士,”莱克特博士怪异地回答,“我想,你们早已认识了。”
史达琳觉得奇怪,但是随着莱克特的目光,她发现奇尔顿博士不知道在
何时,已经站在她背后了。
奇尔顿去拉史达琳的胳膊,史达琳推开他。普波利和那个大个子警官走
向前来,站在奇尔顿的身旁。
“回电梯去。”奇尔顿直接命令史达琳滚蛋,这家伙的脸,已涨成一片
酱红色。
“你知不知道奇尔顿博士没有医学文凭?”莱克特说,“请把这件事牢
牢记在心里面。”
“走。”奇尔顿对史达琳命令道。
“奇尔顿博士,这个地方并不受你管辖。”史达琳反抗。
普波利绕过奇尔顿身边,来到史达琳面前。“这地方不受他管辖,受我
管辖,但是他刚才分别打电话给你的上司和我的上司,我的上司命令我送你
出去。很抱歉,请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出去。”
“再见,克蕾瑞思,你的羊停止哭叫时,请让我知道,好吗?”
“好。”
普波利抓住她手臂,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与他打起来,二是顺从他,
跟他一起出去。
“好,”她重复着,“我会告诉你。”
“那么,让我完成那一半的拱门吧,克蕾瑞思,请接住你的档案,我已
经不需要了。”他将档案伸出铁门上的栏杆,克蕾瑞思伸手去接,当十指接
触时,莱克特眼中发出奇异的光芒。
“谢谢你,克蕾瑞思。”
“谢谢你,莱克特博士。”
有那么一瞬,他没有摆出嘲弄的神色。他就以这样的形象留在了史达琳
的脑海中。在白色的小牢房中央,他像一名舞者般地微弓着身子,双手交叉
握于胸前,头稍稍倾向一侧。
史达琳快步离开,她走得如此之急,以至于头竟然撞上了车顶,然后,
她以最快速度驶向机场,以便能登上克南得勒指定她搭乘的班机。

36
普波利和鲍耶是被特意从布鲁希山州立监狱调来的有经验的看守,冷静
而仔细,因此当他们接受命令看管莱克特时,没有人认为,他们应该向奇尔
顿博士请教该如何看管莱克特。
他们比莱克特早先一步来到孟菲斯,为的是检查小牢房。当莱克特被送
入这幢古老的哥特式建筑时,他们也详细搜查过他。除了身外检查外,有关
当局另外派来一位男护士,为莱克特做体内检查,连衣服也经过了详细检查。
在检查时,鲍耶和普波利以一种谅解、低沉的声音,在莱克特耳边说:
“莱克特博士,我们相信大家可以好好相处。你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
么对你,只要你像个绅士,我们会给你爱斯基摩馅饼吃。而且你知道我们不
是看门狗,我们不会每一分每一秒盯着你不放,我们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拭
干嘴角。听起来不错吧。你不会故意搞砸这一切,是不是?”
莱克特以友善的姿态,对他们眨眼示意,因为他正在接受检查,无法开
口说话。护士要他打开嘴巴,以一根小木棒放在他唇间撑开他的嘴,然后,
护士一手拿手电筒照着他的喉咙,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上的食指,则伸进他
口腔内摸索。
金属检验员的仪器,在靠近他脸颊时,突然哗哗作响。
“这是什么?”护士问。
“金牙,”普波利代为回答,他不耐烦地对护士说,“让他的嘴巴合上,
你的检查已经够多了。”
“想要打我,他会先碎成粉末,”鲍耶告诉普波利。当莱克特博士进入
小牢房时,鲍耶又对普波利说:“除非他能够变成苍蝇飞出去,否则只好乖
乖待在里面了。”
小牢房安全又坚固,唯一的缺点是没有送食物的孔洞。这一天中午,史
达琳离开以后,奇尔顿为了让莱克特安全进食,把每一个人都弄得烦躁不堪。
首先,他要温驯的莱克特穿上紧身衣和脚镣,然后,将他背对着门上钢条锁
住。当鲍耶送食物进去时,奇尔顿还拿着警棍在旁侍候。
虽然鲍耶和普波利都有名牌,但是奇尔顿不叫他们名字,他老是不客气
地叫他们:“喂,你来!”
普波利知道奇尔顿博士对史达琳来访的事很生气,但是这件事错不在他
们。普波利向奇尔顿解释过,他之所以会让史达琳和莱克特会面,完全是因
为楼下警卫对史达琳的放行,然而奇尔顿完全不听他的解释。
这使得普波利和鲍耶大感委屈,他们不服气奇尔顿,加上早上听见莱克
特说奇尔顿博士并没有得到医学文凭,这使得他们心中更加不平。鲍耶私底
下称呼奇尔顿为:“下等的小学教师!”
晚餐时,奇尔顿博士没有出现,因此,普波利和鲍耶决定用自己的方式
来送食物,事实证明,他们的方法是行得通的。
“莱克特博士,今天晚上,你不用穿着紧身衣等食物了。”普波利说,
“坐下来,坐在地板上,背对着我,双手伸出钢条外,手肘伸直!”莱克特
伸直双手,普波利将他双手紧紧铐在了钢条上,两手之间隔着一根钢条,上
面还有一道横杆。
“有点痛,是不是?不过时间很短,不会超过一分钟,大家都省掉许多
麻烦。”

莱克特没有办法站起来,甚至连蹲都不可能,他也没有办法踢,因为他
双腿分开,伸直在地上。
普波利等莱克特完全不能动弹时,才回到他的桌子边拿出囚房钥匙和一
瓶防身毒气。他打开门,鲍耶将食物送进去。等鲍耶出来,门锁上后,普波
利仍小心行事,他先将门的钥匙拿回桌子抽屉放好,才回来打开莱克特的手
铐。
“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普波利问。
“是的,方便许多,谢谢你,警官。”莱克特回答,“你知道,我是很
乐于和你们合作的。”
“彼此,兄弟!”普波利点点头。
吃饭时,莱克特并不专心。他用监狱特制的软笔,在纸上信手涂鸦,又
去摆弄固定在桌腿边的录音机。他将磁带放进去,按下按钮,囚室里立刻洋
溢着巴赫的钢琴曲《金山变奏曲》。
莱克特似乎出了神,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而他仍端坐在桌子前面,
悠扬的钢琴音乐令人精神松驰。许久以后,他缓缓站起来,铺在他腿上的餐
巾纸随之飘了起来,餐巾纸在空中飘呀飘,最后,落在小牢房的另一个角落
里。莱克特走过去,他并没有弯腰将它捡起来,反而跨过餐巾纸,走入用薄
纸屏遮住的厕所。厕所是目前他唯一可以有隐私的地方。他舒服地坐在马桶
上,一手靠在水槽边,头再架在手腕上。音乐如流水,他似乎陶醉其间,茶
栗色的眼睛半睁半合,眯得只剩下一条线了。《金山变奏曲》一向是他最喜
欢的乐曲,能洗涤他的心灵,现在也一样。随着节拍,他的头轻轻点着,旋
律已与心灵和鸣。他的舌头开始活动,舌尖移向牙齿边缘,他沿着上颚走了
一圈后,再沿着下颚走,这是一段漫长而愉快的舌头之旅,配合着音乐节奏,
宛如行走于阿尔卑斯山脉。
现在,他找到粘在牙龈最上侧的口香糖了,他用舌尖慢慢将它掏下来。
刚来此的检查其实不够详细,他们没有发现口腔内的这个玩意儿。口香糖比
舌头凉,所以,他的口腔内一直有种温凉的感觉。现在,他再度利用舌头的
力量,将口香糖内的小小金属管子找了出来。
除音乐之外,他听到外面有电梯的声音。哐啷一声之后,有人在说:“嘿,
我来收盘子。”
于是,普波利走了过来。透着薄纸,莱克特博士看到普波利靠在钢条边。
“莱克特博士,过来,靠着坐在这里,像我们先前那样。”
“普波利警官,是不是可以请你稍微等一下,我的消化系统,好像出了
一点问题。”莱克特尽量发音准确,因此他说得很慢。
“好吧!”普波利对着门外喊道,“如果好了的话,我们会叫你上来。”
“我可不可以看看他?”
“我们会叫你。”
于是,电梯下去了,室内又只剩下音乐流传的声音。
莱克特博士从口腔取出管子,用一张卫生纸拭净。他的手十分稳定,掌
心也没有冒汗。
被囚禁的数年来,他已经学会许多逃狱的技巧。然而,巴尔的摩的安全
措施十分严谨,除了一次,他有机会痛殴护士外,几年来,治疗院的安全只
出过两次微小疏忽。一次是一位心理研究员来访问莱克特,他把一支硬笔头
的笔借给莱克特,而忘了索回。莱克特的动作很快,他在心理研究员还未走

出监狱之前,已经将那支笔分解消灭。他折断塑胶笔管,将墨水倒入马桶中,
金属笔管则藏在了床垫的缝隙中。
接下来的工作,是对这支笔做切磨工作。他牢房里唯一的锋利金属,是
床下的栓头。莱克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笔管切成两半,其中较小的一半,
只有一英寸长,上有两道相距1/4 英寸的平行凹口,另外一半较长,被莱克
特扔入马桶冲走。
过了六个月以后,律师送来一大份文件要他阅读,意外的是里面竟有一
支钢夹。钢夹分解后,有一条一英寸的铁丝可以伸进他原有的金属笔管中。
于是,莱克特留下这条铁丝,其余的,则被他扔入马桶,当作秽物冲走。
现在,在薄纸后面,莱克特迅速抽出管子里的铁丝。铁丝很硬,但他的
手强劲有力。他先将铁丝卡住,然后将另一头弯成一个角度。现在,一支足
以打开手铐的钥匙,已经完成了。
莱克特手放在身后,练习了15 次,然后将钥匙咬在口中洗手。洗完手,
他把钥匙藏在右手。他知道普波利的注意力会被他奇怪的左手所吸引。
“普波利警官,我已经好了。”说完莱克特自动坐在地板上,双手伸出
钢条外。“谢谢你等我。”莱克特的声音似乎饱含情感,加上音乐的陪衬,
感染力量更强。
现在,他听到普波利走到他身后的声音,或许普波利在怀疑他是否在用
肥皂洗手,但只几秒钟时间,普波利已经将他铐住。然后,他走回桌子去拿
钥匙。在钢琴音乐声中,莱克特听到钥匙叮..的声音。普波利走了回来,陪
着他一起前来的还有鲍耶,他们的足音踏在节拍点子外。
普波利再一次检查手铐,莱克特甚至感觉到普波利在他手腕上的呼吸。
确定手铐没问题后,普波利终于打开牢房的门,鲍耶进入牢房内。莱克特回
过头,一瞬间眼光扫过很多东西。他看到鲍耶在收拾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桌
子和餐盘,掉在地上的餐巾纸,然后,他的眼角余光,看到挂在普波利腰上
的警棍,普波利就守在牢房门外。
借着摸索,莱克特找到手铐锁洞,把钥匙插入,然后他感觉手铐松了,
滑落在他手腕上。接着,他把钥匙换到另一只手上,很快便打开另一只手的
手铐。
这时候鲍耶正弯着腰去捡地上的餐巾纸,莱克特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将
鲍耶的手锁在了被拴钉在地上的桌腿上。就在同一时间,普波利发现情况不
对,伸手去掏腰上的毒气罐,然而莱克特的动作比他更快。莱克特扯住他腰
上的警棍,将普波利攫住,一方面不让他拿毒气罐,另一方面不让他顺手将
门关上。然后,莱克特伸脚一踢,狠狠踹在鲍耶的咽喉上,鲍耶痛得无法作
响。莱克特回过头,张开嘴像狮子猎食般咬住普波利的脸颊,他猛然甩动头
颅,利齿几乎撕裂普波利的肌肉。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只在一瞬间,莱
克特已夺下普波利的警棍。这是一支电击棒,莱克特连续在他肚子、喉咙和
膝部击了三下,普波利软了下去。然后,莱克特回过头来对付鲍耶,鲍耶从
口袋里掏出钥匙,想打开手铐,但是钥匙不小心掉落地下。莱克特二话不说,
夺下普波利的毒气罐,便朝鲍耶脸上喷。鲍耶几乎昏了过去,他冲进桌下,
莱克特追上前,连续五棒,便将鲍耶打死。
普波利还没有死,他从地上坐起来,想要叫喊,却只发出呻吟。莱克特
露出微笑了。“普波利警官。我已经好了,谢谢你等我。”
莱克特的话才说完,手中的警棍已经一棒打在他后脑勺上,砰一声,普

波利便像死鱼般地直直躺在地上了。
莱克特博士的脉搏跳动早已超过一百,不过很快又回复正常。他关掉录
音机,谛听着。
他走到楼梯处再听。他翻开普波利的衣袋,找到桌子钥匙,打开每一个
抽屉。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放着鲍耶和普波利的执勤武器,两把0.38 特种左
轮。更棒的是,在鲍耶口袋中,他找到了一把小刀。

37
整个大厅挤满了警察。时间是下午6 点30 分。屋外值勤的警察刚站完每
隔两小时一次的岗。这些人走进大厅,挨着几只电暖炉烘手。其中有些人对
今天的孟菲斯篮球比赛下了注,纷纷打听战况。
泰德下士不准在大厅内将收音机的声音开大,不过有一位警官将随身听
塞进耳朵。他不时地报着比分,但未满足那帮下了赌注的警察的急切心情。
大厅里总共有15 名武装警察,再加上两名7 点钟接替普波利和鲍耶看管
莱克特的警官。泰德下士也是11 点至19 点这一班的执勤者,正盼着下班。
所有岗位都互相报平安,打给莱克特的恐吓电话结果令人虚惊一场。
到了18 点45 分时,泰德听到电梯向上的声音,他看到电梯灯号逐渐向
上爬,最后停止在五楼。
泰德对着大厅喊:“史威尼上去拿晚餐盘了吗?”
“还没有,下士,我在这里,请你打电话上去问问看他们好了没有?我
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泰德拨了三个号码,电话嘟嘟响。“电话不通,”他说,“你上楼去看
看。”泰德转过身去继续在工作日志上填写完11 点到19 点这一班的值勤情
况。
史威尼接了一下电梯按钮,但是电梯没动。
“今晚他吃羊肉块,真难得,”史威尼说,“天晓得他明天早上想吃什
么,不晓得动物园里有什么动物要遭殃了!”
电梯仍然停在五楼。
史威尼又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搞什么鬼?”
这时候,他们头顶上传来两声0.38 口径的左轮枪响,枪声在石头楼梯间
回响,然后,再传来第三声。
听到第三声枪响,泰德立刻站起身,拿起麦克风:“指挥所,高塔上有
枪响,请外面加强岗哨,我们上去察看。”
大厅里的人尖叫起来,慌作一团。
现在,电梯动了,它下到第四层,泰德对外大喊:“注意,外面加派两
倍人手看管,第一小队跟我来,贝利和哈瓦,掩护这架该死的电梯——”但
是电梯到了三楼时又静止不动了。
“第一小队,我们走。每一个房间都要检查,不要漏过任何一间,贝利,
到外面拿一把枪和防弹背心,和我们一起上去。”
泰德曾经在一流的田纳西特种作战学校上过课,知道如何应对。带着几
个年轻伙伴,他做先锋,迅速而又谨慎地顺着楼梯往上爬。
二楼平台边上的门全都锁着,一片漆黑。
他们爬上三楼,狭小的过道里光线暗淡。从敞开着的电梯厢内射出一长
条光。泰德沿着电梯厢对面的墙移动,可电梯厢里没有镜子可以帮助他看清
里边的动静,他手持重型机枪,靠近电梯,伸头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现在泰德对着楼上大喊:“普波利!鲍耶!该死!”他留下一个人看守
三楼,便带着其他人继续往上。
四楼充塞着从楼上传来的钢琴声。推开办公室大门。办公室那边,长长
的手电光落在一道门上,门敞开着,是通往那幢黑乎乎的大楼的入口。
“鲍耶!普波利!”泰德让两名警察留在楼梯平台上。“守着门,防弹

背心马上就到。别把你的屁股对着门道!”
泰德再爬两级,现在,他到了最顶层的第五楼,音乐如流水,不绝于耳,
走廊上有微弱的光,是由毛玻璃房间照射出来的。
泰德压低身体,沿着墙面前进。他朝雅克伯点了点头,尔后扭开门把,
用力重重一击,玻璃门应声而碎。他跨过门框,左轮枪迅速瞄准屋内的每一
个角度。
屋内没有动静,但是场面却十分骇人。泰德看过打斗及谋杀后的场面。
在警界服务期间,他曾目睹六位警察同事死亡。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是
更令人不堪入目的景象,躺在前面穿制服的警察,已无法分辨面目,脸部皮
绽肉开,一只眼睛斜吊向鼻梁,另一只眼则覆满鲜血,完全看不见眼眶,仿
佛被挖走了眼球。
雅克伯绕过泰德,来到小牢房。他弯下腰来看仍旧被铐在桌腿上的鲍耶,
他的脸也破裂了,鲜血四溅,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鲜血。
雅克伯伸出手指摸了摸鲍耶的脖子。“他死了。”他高声喊道:“下士?”
泰德仍旧站在原地,他失了神,被雅克伯这么一喊,立刻惊醒过来。为
了掩示自己被惊吓的窘态,他拿出对讲机:“指挥所,两位警员倒下,重复,
两位警员倒下,囚犯失踪,莱克特失踪,外面岗哨注意窗口。莱克特撕了床
单,或许是用来做一条绳子。立刻派救护车过来。”
“普波利死了吗?”雅克伯再度大声问。
泰德跪下来,正想伸手摸脖子,地上那具可怕的躯体发出痛苦的低吟,
吹出一个血泡。
“普波利还活着。”如果要帮助普波利顺利呼吸,泰德应该立刻做口对
口人工呼吸,但是那满口腔的血,那腥膻作呕的气味,令他止步。他咽了一
口口水,决定不让任何人做这件可怕的事儿。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让普波利
死去,反而是一件仁慈的事,然而,普波利还在呼吸,又一个血泡冒出来,
他在做最后的挣扎。泰德内心交战不已,他应该为他做人工呼吸。
然而,他的呼叫器响了,一名中尉来到底楼下的外面负责指挥现场,他
要最新消息。泰德不能为普波利做人工呼吸了,他必须讲话。
“马瑞,过来!”泰德对一位年轻巡逻招手。“过来陪普波利,握住他
的手,他还有感觉,对他说话。”
“他叫什么名字?”马瑞刚当上警察不久。
“他叫普波利,现在就对他讲话,快,该死!”泰德打开对讲机。“两
名警员倒下,鲍耶死了,普波利情况危急,莱克特携械逃跑——他带走他们
的手枪和弹夹。”
中尉的声音很尖很响,透过厚厚的墙传了上来。“你能不能先清除走廊,
好让救护人员上去。”
“遵命,在医务人员上来前,请再派四人上来,我的人都在上面了。”
“知道。下士,派八名岗哨守住各个窗户,出口已经围堵了,他还在里
面,守住你们的位置,特种作战部队已经来了,让他们把他轰出来。”
“我明白了。”
“他拿走什么?”
“两把手枪和一把刀,中尉——雅克伯,看看枪带里还有没有子弹。”
“还有,”雅克伯一边检查一边说,“普波利的还满满的,鲍耶的也都
还在。”

泰德回到对讲机:“中尉,看样子他只拿走两把六发子弹的0.38 左轮,
刚才我们听到三声枪响,所以,现在他只剩九发子弹,这家伙偏好对脸部射
击。”
九发子弹或许有些威力,但和特种部队的火力比起来,又未免太小巫见
大巫了,至于对脸部的射击,确实是致命伤。
“泰德,担架上去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但泰德不觉得,看着躺在地上的可怜肢体,泰德觉得
即使再快的救护车,恐怕也救不了他的命。年轻的马瑞拚命想对他说话,但
他不敢看他,微弱的血泡和微弱的呻吟,令人毛骨悚然。泰德听见马瑞在说:
“你很好,普波利,你看起来很好。”
他用无力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救护车的医务人员一上楼,泰德立刻大喊:“担架员!”就像在战争中
一样。
他和马瑞合力将普波利抬出门外。医务兵的动作很快,他们带了足够的
器材,也有迅速的动作,他们拿出止血绷带、消毒纱布,很快将普波利的头
脸盖住,然后,有人拿出血浆,但是其中有个人摇了摇头,说:“先带他下
楼。”
对讲机又传来命令。“泰德,我要你清除塔楼内的每一个办公室,清除
后立刻封锁,记住,封锁住通往主要大楼的所有门户,尽量堵住他逃离的管
道。现在我派人送枪和防弹背心上去。如果他投降,我们留他一条命,如果
他抵抗,就不必为他冒险了,知不知道?”
“知道,中尉。”
“我已派特种部队进入主要大楼,从背后攻击。”
泰德重复了一遍中尉的命令。
接着,他和雅克伯护送担架出去,其余的人则抬着鲍耶出去。留守在楼
梯间的警察,看到担架上惨状,个个义愤填膺。在这个时候泰德说了一句聪
明话:“不要因为生气,而让你的鸟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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