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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中雨-黑案私探社

_5 中雨(当代)
  我只好点点头,说:“是的,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只是又生了个儿子,城里不准生两个,所以不敢把小来接过去。”
  小来妈忙点头,说:“就是就是!咱这五岭屯生两个都要罚款,你们城里肯定弄得更加厉害,听说生了两个,还要被单位开除。翠姑他们肯定是怕被单位开除,所以不敢接小来。嗯!肯定是这样的。再说,小来在我这里,翠姑也自然是放心的。”
  我们忙说:“是的是的!”
  对淳朴的人撒谎,尽管会让自己觉得内疚,但能让这么位善良的女人,放下心里一块积压了十几年的石头,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在五岭屯我们还住了一晚,就回了沈阳。小来妈给我们的那塑料袋里,是一件那个年代的中山装,不过有修剪的痕迹,看那款式,应该是用来改成了包孩子的。我们四个看着,都一致认为,这应该就是当年翠姑包着孩子下山的衣服,而那上面缝的针线,应该就是那苦难的岁月里,那位倔强的母亲,心碎的痕迹。
  曲折而又悲情的故事,并不是电视电影的杜撰。真实的世界里,到处都是让人心酸的片段。万千众生,在浮世里纠葛,又埋葬了多少让人一生难忘的苦涩呢?阳光下扬着脸笑着的脸庞,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又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去呢?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到处都住满了有故事的人!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50节
  我们在沈阳还住了一晚。跑县城里可以牛哄哄地我所谓最好的宾馆,但在沈阳,我们还是只敢乖乖找个一般的招待所。古倩问我是不是钱不多?她说她身上还有点钱。我冲她挥手,说:“再没钱,住招待所的钱咱还是不缺,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
  招待所里没三人房,便开了两个双人房。八戒和小军也没打趣咱俩,但我还是像模像样地把自己的衣物放到他俩的房间里。
  然后找了个羊排馆狠狠来了一顿肉,吃得感觉身上都有一股子羊骚味。抹完嘴出来,八戒就说:“明天的火车,今儿个下午咱去哪里转转呢?”
  小军很是老江湖地说:“人家都一对了,还要跟我们一起转吗?”
  古倩对他的话进行了更正:“咱可以统一行动,分头行事就是了啊!”
  四个人便开始讨论,最后决定去沈阳故宫转转,毕竟有文化底蕴的东西,看起来也还赏心悦目。那年代,本山大叔还没有砸三个亿到棋盘山。沈阳的标志性旅游点,还是沈阳故宫和那几个埋老头老太太的陵。选择性少,自然容易决断。
  我们坐车到了西华门,一起买了票。进去后八戒和小军就要分开行动,因为门口有好几个身材高挑,也挺漂亮的东北大姑娘在问:要不要导游?
  八戒和小军油腔滑调地和两个长得挺不错的女孩子谈好了导蝣的价钱,兴高采烈地往故宫深处去了,约好五点半门口集合。我和古倩看着他们走远,古倩说:“邵波,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不该让我跟着过来吧!要不然,这会你也和八戒小军一样,叫上个东北大妞腻歪去了?”
  我笑笑,说:“没啥啊!反正漂亮的被他俩给叫走了,剩下的这些都比不上你,也算没亏啥的。”
  古倩便得意,挽着我手,往里面走去。走了几步,古倩问我:“你觉得刘翠姑和她哥会不会真就是莎姐和你们那刘司令?”
  我点点头,说:“应该是了!”
  “那刘翠姑的孩子肯定就是建雄哥的了啊?”古倩仰着脸,睫毛长长的,模样很是好看。
  我吞了口口水,说:“按理说应该是,不过如果是他俩的,为啥不接过去呢?以建雄的条件,不会说怕负担不起小来啊。”
  古倩推断:“可能是怕建雄他老婆知道吧!”
  我说:“建雄那老婆?建雄才懒得理睬呢。要不是建伟哥一直不准建雄离婚,建雄早就离了。以前建雄还跟我说过,说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早八百年就离了。而实际上不离的主要原因,也还是建伟哥不同意。”
  古倩皱着眉头:“那岂不是说,建伟哥死了,建雄就敢离婚了,就可以没有顾忌地和莎姐在一起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也一下抖了抖。这个利害关系我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据说莎姐跟了建雄很多年,那莎姐是不是也一直想要这个名分呢?而这个名分前最大的障碍,不就是建伟哥吗?对莎姐的怀疑,越来越清晰起来。而结合刘司令一直体现出来的疑点,一个完全符合逻辑的作案动机,慢慢透明地摆在了我们面前。
  古倩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个问题还是解释不出,为啥莎姐和建雄一直以来,不肯把小来接走。两个人的亲骨肉啊,怎么舍得呢?”
  我站住了,表情严肃起来,古倩也停下,看着我。半晌,我问古倩:“你记不记得刘大姐说建雄和刘科走了后,她上山看到翠姑一直把肚子捆上,不给别人看到。而山上当时所谓的别人,就只有建雄和刘科,也就是说,小来的亲爹是不知道有小来的,甚至不知道当年翠姑是怀了孩子的。”
  古倩神色也凝重起来:“难道你的意思是,翠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那两个知青的?而是……天啊!邵波,你别吓我,那时候山上可是除了建雄和刘科以外,就只有翠姑她爸和她哥啊!”
  脑海里一片混乱。我强行把思维整了整。以前是听说过,在很多偏远的山区,因为女丁少,有亲妹妹跟着亲哥哥过的传言。但毕竟都是新社会了,这种蹊跷的事应该不会真实地发生吧。
  古倩愣了愣,然后那小脑袋瓜说出了这么一套推理:“邵波,用你的话来说,是不是又可以出现两个可能。第一个是真如我们这么想的,翠姑的孩子是……是身边的人的。可是,还有第二个可能,就是翠姑怀了孩子,想瞒住的不是建雄和刘科两个人,而只是两人其中的一个。另一个自然就是孩子的亲爹了。”
  我被她再次开解出来:“是哦!我的古大小姐这推断确实有点道理。假设吧,孩子是翠姑和建雄的,可翠姑不敢让刘科知道,觉得难为情,便一直绑着肚子。而一二十年后,依然追着莎姐的刘科,在当年身边只有翠姑一个女性的环境里,肯定也是翠姑的追求者。甚至,二十年前,他和建雄就是情敌也说不清。”
  “那孩子呢?都已经回城了,也过了这么久了,为啥不接孩子呢?”古倩反问道。
  我顿了顿:“古倩,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是翠姑和山上四个男人中的哪一个有了这孩子,我觉得,建雄和刘科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
  两人都一头雾水,游玩起来也少了很多滋味,都钻进了牛角尖,老是在想这个情况。最后我们研究出来的最可怕的结果是:孩子很可能是翠姑和她亲哥的。
  只是对于这个结果,都不敢往现实中的莎姐和刘司令身上套。
  感觉很是诡异,很是恶心一般。
  那晚八戒和小军带着那俩东北大妞和我们一起吃的饭。饭后他们又闹哄哄地说去哪里逛夜市去了。我和古倩回了招待所。
  晚上有很多可以记载,但也懒得记载。很多事,化为笔墨是龌龊,记在心里,便是神圣。没必要大肆宣扬罢了。其实,人也是个奇怪的动物,都喜欢尖着耳朵,到处去洞悉别人在某些深夜的故事,而自己所经历的故事,又总觉得和一干俗人不同,自己的就不是低俗的动物行为,而是高尚的精神结合。
第十一章 莎姐
第51节
  我们第二天睡到快十点起床,给八戒他们房间打电话,居然是个女人接的电话,说胖子在洗手间。我和古倩就讨论八戒和小军两人这一晚是什么情况。过了一会,八戒回了电话过来,说小军又开了个房,和另一位东北大妞交流感情去了。
  我和古倩乐了,说看着小军能这么玩个一夜情还很有可能,想不到八戒居然也把那位大妞弄到了手了。到一起下去退了房,行李寄存后去吃午饭时,一路上,那俩东北大妞还和小军、八戒卿卿我我,很是腻歪的样子。饭局上居然还约了啥时候去咱某城玩之类的。
  下午三点多的火车,俩东北大妞送我们到了火车站,和八戒、小军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尤其和八戒好上的那姑娘,还抓着八戒的手撒娇,说:“人家舍不得你吗!”
  八戒咧着大嘴说:“我也舍不得你啊!可要知道,我们搞安全工作的,所做的工作都是以国家为重,我留了我的呼机号给你都是违反纪律的,回单位还可能被单位处分呢!那古话怎么说的来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日日夜夜!”
  大妞忙更正:“是朝朝暮暮!”
  我和古倩暗笑,火车站外上演了两出惊天动地的爱恋。上车后,古倩问八戒:“死胖子,你给人家说是做安全工作的,不会是冒充自己是啥007吧!”
  八戒乐了:“不是我先说的,是小军说咱是做安全工作的,来沈阳执行任务。还给那俩姑娘说邵波是咱首长,说你是女特工,外号眼镜蛇!”
  古倩也乐了:“那你们自己又是什么外号呢?”
  小军说:“八戒给自己安的外号是浪里白条,大名刘德壮!给我安的外号是金手指,大名建雄!”
  古倩笑得捂着肚子在下铺上抽筋。八戒正色起来,说:“咱这趟过来摸他们几个的关系,这摸来摸去,也没摸出啥啊!和我们来之前知道的事没啥区别,就是确定了他们四个以前认识罢了。那基本上没收获啊。”
  我应了声,因为从五岭屯回沈阳的路上,我也把我和古倩在那晚和刘大姐聊的话,说给他们听了,于是我扭头问小军和八戒:“说说你们的看法呗!”
  小军愣了愣,说:“昨晚我想了一整晚……”
  八戒打岔道:“你想了一整晚?”
  大家又呵呵笑,小军自己也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挥手道:“少打岔,反正昨晚我也想了想,觉得这刘翠姑和当时山上的建雄和刘科肯定是扯不清的,我的看法是可能十多年前,两个人就为翠姑的事闹得很不愉快。”
  我正色道:“说说你的设想呗!”(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小军顿了顿:“我觉得当时山上的俩知青可能都想和翠姑好,可翠姑又应该是和建雄好了,有了那孩子,刘科便会很不愉快。要知道,那年月的人比现在的人高尚,所以为了不伤害到刘科,翠姑和建雄就把有孩子的事瞒着,怕刘科受不了。”
  八戒打断道:“那总不可能一瞒就瞒十几年,而且还要为了瞒住刘科,把孩子都不要了吧。”
  小军便愣了,站那不说话,露出思考状。八戒便笑,说道:“所以说你昨晚肯定是太忙了,没啥时间考虑这些。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吧。”
  八戒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刘大姐不是说了,老刘头一直想撮合翠姑和俩知青里的某一个好上啊?总不可能是想两个都做自己女婿吧,一起三年多,肯定有其中的一个是老刘头最想撮合的,我想应该是建雄吧!建雄那么高高大大的,自然招老人家爱。于是我觉得,翠姑怀上的很有可能不是老刘头想要撮合的那一位的孩子,而是另一个的孩子,所以才打死都不肯说出来。”
  古倩插嘴道:“你的意思是孩子是刘科的?”
  八戒点头。
  四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觉得八戒这看法可能性很大。半晌,我抬头说道:“我们各种设想围绕出来的一个问题的重点,都是在翠姑——也就是莎姐身上。那最想让刘科死的岂不是莎姐?动机就是因为小来是她和刘科的,怕这事到哪天包不住,被刘科说给建雄听了?”
  大伙都点点头。
  我便把我和古倩讨论的结果说了出来——孩子会不会压根就不是俩知青的。
  听完我们这假设,八戒和小军都吐吐舌头,说:“那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吧。”
  在火车上那些时间就围绕着十几年前山上的故事一直讨论着,也没讨论出啥结果来。聊到最后,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刘科被杀,肯定是和莎姐扯得上关系的,因为小来的缘故。可是当时山上发生的是什么,却始终还只能是猜测,不能定论。
  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到了某城。古倩和小军各自回了家,我和八戒坐车往火龙城去。没想到的是,就这么几天,火龙城里因为我的事,正热闹得不行!
第52节
  刚到门口,值班的俩保安就远远地看见了我俩,很激动地迎上来,说:“邵波哥!你总算回来了,赶紧去楼上找建雄哥,他发了话,看见你就要你第一时间上去,你这篓子可给捅大了。”
  我便问:“啥篓子啊?”
  保安就说:“那天差点和你打起来的那小四眼,前几天带了帮人过来,往一楼一站,指名道姓要建雄哥把你交出来。建雄哥当时不在,正好你那兄弟表哥在一楼,便和那帮人吵了几句,打了起来,现在人还在医院呢!”
  我听着就愣了,呼呼地往楼上跑,问建雄哥在哪个房间里猫着,然后直接开门进去了。
  里面就建雄一个人靠在床上看电视,见我进来,一屁股坐了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说:“邵波,你这几天是不是真带着古大小姐一起出去了?”
  我点点头!建雄就来了脾气:“怎么我跟你说的话你就不能听呢?什么女人不好找,你去追古大小姐干吗呢?”
  我没吭声,建雄顿了顿:“我先放着你和古大小姐的事,慢慢和你来扯,沈公子带人来砸场的事你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建雄很是气愤地说道:“这小屁孩,真把咱某城当成他自己家了!你现在就去安排下,把这小畜生修理一顿,有啥事我来顶着,不行就拿表哥在医院里的事给他扯,他想弄得大点,我就给他弄大点。”
  我还是没吭声。门响了,建雄喊道:“进来!”
  进来的居然是西瓜、龙虾、郑棒棒、八戒四个人。西瓜一进来就说道:“邵波哥!咱兄弟虽然都在火龙城扎根了,可也都是在社会上呆过的,这口气咱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心里估摸着建雄肯定在前两天表哥出事后,就和他们说了要等我回来再看怎么办。我还是不吭声,龙虾也说道:“邵波!那天晚上我们从医院出来,就想去找这小眼镜,表哥那样子你没看见,这群小屁孩真的下手太毒了。”
  我问道:“这沈公子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龙虾说:“来的就是那群所谓的太子党!父母有个把是做官的,没事骑个跑车在街上装逼的那些个小鬼。”
  “哦!”我应了声。
  几个人就都看着我,包括建雄也都看着我。我隐隐地觉得有啥不对,为啥建雄因为这么个事也这么激动呢?護按理说,有他和古市长的关系,不应该想要我们去动古市长相中的未来女婿沈公子啊?
  沉默了好一会,我心里来了个主意。一抬头,我对龙虾说:“龙虾!你出去放个风,就说我邵波回来了,这两天就要约沈公子好好地来上一架。”
  龙虾激动地应了。然后我扭头,对着建雄哥说:“哥!我现在就去安排下,这口气怎么样都不能丢!”
  建雄快意地点了点头。
  我领着龙虾他们几个出了门,回到我们房间。然后郑棒棒便问我:“要不要多叫点人一起过去。”
  我说:“不用!我有安排,你们跟我等着看那小四眼怎么个结果就是了。”
  说完我要八戒跟我进到里面,给他做了一些安排。然后要龙虾放个话出去:“今晚十二点,市体育场,你沈公子不敢来的就是咱孙子,而且,重点是今儿个咱来个械斗!”
  在1993年那个年代,打架是有约地方这么个打法的,那时候的人没现在的人这么精。那时候还有单挑,现在逮着你落单就是你活该。而那时候的约场子,都是死约会,是双方都确定下来,到那周定地方热热闹闹地来上一架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约好了地方的群架到最后一般是打不起来的,这边的这个认识你那边的那个,这怎么打嘛?结局是如武侠小说里那般给来上一出:“不打小相识!原来都是自家兄弟”的剧情,很是恶心罢了。
  而我现在要龙虾放风出去约沈公子他们,以那孙子好面子的性子,自然是要到的,到了后,那一切便……
第53节
  我给八戒的所谓安排,是因为八戒有个表弟,也是个喜欢在外面生事的家伙。早在上个月,这孙子犯浑也犯得找对了枪口,人家消防队的一群新兵在周末晚上出门宵夜,被他撞上了。他瞅着人家都说着普通话,就以为是一群来某城出差的外地人,借着点酒气,又当着刚认识的小姑娘,便冲消防兵们瞪眼,骂人家声音大了,是不是要讨打。
  这表弟自然就讨到了打,多亏当时还有个小班长之类的军官在,见打得差不多了,便说:“行了!收队了!”
  一干小兵们便住了手。其实消防兵和武警在地方上还算很乖很有纪律的,可再有纪律也总是兵,怕过谁呢?总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把你打疼。而八戒这位表弟也是自己找打,怨不了谁的。
  谁知道这表弟挨了打还分不清形式,觉得自己表哥八戒——某城最大的KTV里看场的,自然能翻手云,覆手雨。便寻了过来,找到八戒,当时我也在场,听他说了自己这段悲愤的经历后,我和八戒一起骂他傻屄,活该!
  而这位死脑筋的表弟,却一直没死心,没事就跑到消防队门口,冲着里面的消防队员们瞪眼,估计是想用眼神杀死几个出气。
  我要八戒过去找那表弟,说今晚就给他出气!本来想要他直接杀进消防队,怒吼一声:今晚十二点,市体育场!不敢来就不是男人。
  可后来一考虑,觉得也不妥,免得真有啥事,牵涉到这位勇敢的表弟。于是就要八戒问表弟:“对方的人里,你有没有打探出啥名字来啊!”
  表弟说:“那带队的班长叫小李子,我认死他了。”
  于是八戒要表弟找了个小孩,送了封信进去给小李子班长,上面就写了:今晚十二点!市体育场!了断之前的恩怨!
  表弟一看,觉得也挺好,很有江湖味。居然又摸出一支笔来,在后面还画了一个骷髅头,写了一个“杀”字!八戒自己看着,也为这表弟的下半生担忧起来。
  信耗费了五块钱邮资!由某小朋友送给了消防队小李子班长,并指着远处的八戒表弟说了句:“那人要送进来的。”
  夜色暗了下来。我带着八戒、龙虾他们四个,去了趟医院。表哥腿骨折了,愁眉苦脸地正坐在那看机器猫。我找护士租了个轮椅,说带表哥下楼下散步,然后几个人推着他,在医院门口等到开了面包车过来的小军,一车开到了体育场附近的某个居民楼下。八戒和西瓜跑去买了些啤酒,我们背着表哥,直接上了那居民楼的天台。一路上表哥和龙虾他们都问:“这是要演怎么一出啊?”
  我故作神秘地说:“等会你们看戏就是了!包让表哥和大伙出气!”
  那晚也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皎月当空,我们在楼顶看体育场里很是清楚。
  开了啤酒,胡乱地喝,时间很快便到了十一点半。
  只见十几个平头男到了体育场,都穿着便装,为首的还煞是认真地说了会话!然后都在体育场中间盘腿坐了下来。
  十二点,很准时地,只见五六台摩托车,开到了体育场边上,十几个留着小分头的小伙下了车,也往体育场里走了进去。两拨人就那般远远对视着,没有谁开个头阵。估计是因为沈公子的人没看到我,而小李子同志没看到八戒的表弟。
  我身边的表哥便问了:“邵波!这也没见好戏上演啊!”
  八戒说:“你急啥?马上就要开始了!”
  正说到这,只见体育场外,八戒的表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沈公子他们背后。而沈公子的人因为是背对着,没有发现背后有人。只见表弟不急不慢地走到沈公子他们身边,突然大吼一声:“打死他们啊!”然后对着小李子那群消防兵冲了上去。
  消防兵都跳了起来,迎着表弟也冲了上去。沈公子他们一愣,估计也没搞清楚这带头冲的人是不是自己一伙,但见对方上了,也都硬着头皮冲了上前。
  两帮人交汇的一刹那,表弟按我们计划的“啪”的一跤摔倒在地上,并灵活地打了几个漂亮的滚,顺利地滚出了人群,并再次灵活地爬起来,往体育场外面跑了。
  沈公子的人和消防兵双方便干上了,沈公子他们还真都带了家伙,但无奈都是些纨绔子弟,很快就被消防兵们占了上风,打倒了一片。
  也就打了有三四分钟吧,只见一台吉普车从体育场外直接开了进去,“刷”地停在正打架的人身边,车门打开,四个戴着白色钢盔,袖子上系着红色袖章的大个子军人下了车。为首的一个大吼一声:“全部给我住手1”
  平头的消防兵们一见到这四个大个子兵,都立马放下手中的活,一个立正站得笔直。沈公子的人在地上爬起来,见消防兵们居然住手了,便来了劲,有两三个居然在地上捡起武器,又要上前。
  只见那四个身高应该有一米九的军人手里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根胶皮棍,大踏步上前,冲着还要动手的人,照着脑袋便是一棍子。被打的立马抱着头到了地上。见这架势,其他人也都住了手,傻乎乎地看着。
  我身边的小军说:“这玩笑开大了,连纠察都出动了。”
  四个军人对着消防兵们吼了几句,消防兵们忙站好队形。四个军人中一个应该是为首的便抬起大皮鞋,对着一排消防兵一人一脚踹了上去。另外三个一扭头,指着旁边沈公子那群人,大声吼了几句。只见沈公子那群小伙,还真给镇住了,居然也很规矩地站成一排。就沈公子还不服气,指手画脚地不知道在对着纠察说些什么,估计又是在说: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之类的。
  谁知道一个纠察迎着他走上去,举起手里的胶皮棍就砸,一下就把沈公子敲到了地上,并抬起腿,冲着沈公子就是几脚。
  小军在我身边说道:“这沈公子是找死,纠察是见官大一级,还别说你姓沈的还不是个啥官,再说,公然殴打现役军人,这可以直接判刑的。”
  很快,沈公子在地上就只剩打滚的份了。体育场外面又有车停下,是两台警车,七八个干警跳了下来,冲到体育场里。带队的是分局政委,应该是纠察他们通知的,要不不会分局领导直接过来抓打群架的。只见干警们如猛虎下山般,把沈公子一群人上了背铐,拎上了车。我心里就偷笑。之前我在分局的时候,我们年轻干警最痛恨的就是这群干部子弟,本事没有一点,每天在市里横行霸道。到有这么个机会落手里,还不赶紧公平公正地给来几下。果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铐子都上得很紧,而且给沈公子和另外几个骂骂咧咧的上的是宝剑铐(宝剑铐就是双手反到背后,左手从腰背到后而,右手从右肩给反到后面,然后用铐子铐住),痛得那一干孙子哇哇乱叫,押上了车。
  然后,政委和纠察里那个为首的说了一会话,便开着警车把沈公子他们带走了。而那几个纠察也上了车,探出头来不知道对着消防兵说了啥。汽车往回开去,车开得不快,饑而车后的十几个消防兵,保持着队形,喊着“一二一”的口号,跟着车跑了出去。
  平台上,表哥笑得快岔了气,兄弟们纷纷大呼过瘾。
  西瓜冲我竖起大拇指,说:“邵波!还是你行!”
第54节
  回到火龙城,我给建雄打了个电话,说那口气已经出了。建雄在电话那头很是严肃地嗯了一声,说晚点回来找我。
  我进了建雄哥那段时间睡的那房间,打开电视看着。有一点让我觉得快乐的是:建雄并没有在我整沈公子的事上,弄个啥让我所多疑的勾当出来。便觉得自己也很是小人,自个不好意思起来。
  过了有半个小时吧,建雄就回来了,跟莎姐一起进了门。一进门,建雄就要我说说怎么处理的这事。我也没瞒他啥,照实说了。建雄说:“这事弄得真漂亮!这气出得着实的痛快。”
  然后建雄搬条凳子,在我面前坐下,正色道:“邵波,你知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跟谁在一起吗?”
  我摇摇头。
  建雄便继续道:“我和古市长在一起,谈的就是你的事。”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建雄叹了口气,说:“你是大力哥介绍我们认识的,我哥和我都很看好你。你不多事,不多话,做任何事都知道考虑大局。甚至我哥那时候也说你比我强,比我沉得住气。现在我哥走了,我也希望你以后能帮我做点事。嗯!这样说吧,你和古大小姐的事我也不说你,毕竟咱们是做兄弟,但古市长那边你也应该知道,还是反对你和古倩来往的。你自己把握吧!我不希望让古市长没事就扯我出去说你和古倩的事,其实你爸和古市长关系不错的,你也出来这么久了,看看是不是回去和你爸说说。”
  我还是没吭声,点了点头。
  建雄便拍我肩膀,说:“我也年轻过,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轰轰烈烈过,但爱情就是个王八蛋,不要太往里面去,女人!到你有钱了,啥女人都玩得到!啥爱情都自己送上门了。邵波,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点头,说:“建雄哥,我自己会有分寸的。”
  身边的莎姐脸阴了阴,我出了门。
  才走到楼梯间,就听见建雄房间里“啪”地一声响,然后是建雄在大声地骂:“你疯了啊!”
  莎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才疯了!爱情就是王八蛋吗?!”
  然后扭头看见建雄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出来,直接往楼下去了,估计是回家了。
  房间门还开着,隐隐听见房间里莎姐的抽泣。
  我不由自主地往那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愣了愣,觉得我之所以这般忍不住想进去安慰莎姐,原因不过是因为听说了远方那刘翠姑的故事。
  便冷静下来,在门口站了站,然后进到我的房间,从包里把刘大姐给的那包裹拿了出来。
  进到莎姐的房间,莎姐正坐在凳子上,手里点了支烟,在那抹着眼泪。见我进来,强行挤出个笑脸,说:“邵波,让你看笑话了!你建雄哥就是这样,说话从来不顾忌别人的感受。”
  我“嗯”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包递了过去,说:“莎姐!有人托我把这个给你。”
  莎姐好奇地接了,打开包一看,脸色就变了。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关了,再进来坐下,说:“邵波!你见到我姐了?”
  我点点头。
  莎姐说:“其实你说要去外地找线索,我就寻思着你会不会去我老家,因为我哥和我说了,你们是买的去沈阳的火车票。小来还好吗?”
  我说:“还好!长得高高大大的。”
  莎姐把烟掐灭,说:“小来还不知道吧?”
  我点头,说:“刘大姐她们没和他说过,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有啥不同。”
  莎姐喃喃地说:“咱那地的人本就淳朴,没外面这些人想得这么多。”莎姐顿了顿,又拿出根烟点上,说:“邵波!你想听故事吗?”
  我也点了支烟,点了点头。
  莎姐便对我说起了那十几年前大山里的故事。
第55节
  当年在那大山里,老刘头相中想要做女婿的,其实并不是长得高大英俊的建雄,相反,老刘头想要撮合的,是瘦小并且很是猥琐的刘科。原因很简单,老刘头觉得像建雄这么高高大大的城里人,先不说放自己屯里,就算搁到城里也是很多女孩子青睐的对象。而老刘头想,自家闺女虽然长得也水灵,但总不会比城里的女孩强。万一翠姑真跟了他,然后一起去了城里,迟早也要被建雄欺负,落不到一个好结果。
  相反,老刘头觉得刘科虽然样子差点,形象上和翠姑配着,翠姑还是强了很多,这样以后真在一起了,刘科也不会被城里其他的女人弄晕眼,毕竟刘科自己这形象,也没人愿意来弄晕他的眼。
  当时老刘头一家三口住在一个大山洞里,建雄和刘科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洞里,而洞与洞之间还有刘司令年轻时候发泄剩余劳动力挖的地道。所以就算下雨,串门也可以串得很勤。再说山虽然那么大,可就这么五个人在,自然天天在一起。
  刘科自然很喜欢翠姑,老刘头又有意撮合,没事就安排翠姑跟刘科去哪里挖点啥啊,摘点啥的。建雄那时候比现在要傻得多,属于没啥心肺的那号人,整天跟着同样没心肺的刘司令,在山上到处乱转,成就了一干兔子、黄鼠狼等小动物的两位终结者,甚至有一天,两个人拿着桶出去打水回来,还遇到一只倒霉的野猪,被这哥俩活活地用桶打死,拖了回来。
  情窦初开的翠姑,又怎么会不喜欢这高大英俊,并且很是爽朗的建雄呢?比较起来,刘科这小个子,每天只知道对着自己一副讨好的笑脸,跟在屁股后面假惺惺地所谓关心。并且,让翠姑最反感的是:刘科还故意讨好老刘头,并时不时在老刘头耳边说建雄家里条件不好之类的坏话。
  开始那一两年,也就这么胡乱地过了,建雄当时刚到五岭屯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也没往男欢女爱的问题上想。可日久生情,积年累月下来,俩人经常对视一笑,时不时地,翠姑还会脸红红地在建雄面前低着头,更刺激了建雄的男性荷尔蒙。再说,当时正当青年的建雄,在那大山也没啥择偶的选择性,于是,建雄也傻乎乎地爱上了翠姑。
  到1975年下半年,老刘头自己也察觉到了啥,便和闺女认真地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下,并要让翠姑和刘科把好事办了。翠姑不答应,老刘头又倔强,一来二去,老刘头举起鞋,要动手抽翠姑,被刘司令抱住了。老头气呼呼地说:“这事就由不得你自己,行也行!不行这事也就这么定了,等开了春,这事就得办了。”
  翠姑哭哭啼啼了一宿,第二天找个机会给建雄说了。那时候的建雄虽然和现在一样豪爽,但还并没有长成一个有担负的汉子,听翠姑说了这事,居然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冲翠姑扔出一句:“那也没办法啊!”毕竟那年代的人没现在的人这么多想法,对命运中一些貌似注定的安排,少了很多反抗的意识。
  翠姑傻眼了,只好找刘科发火,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嫁给你,除非我死了!”
  刘科明显比建雄心眼多很多,听翠姑这么说,刘科便跑到老刘头那把这话传了。老刘头气得半死,三个男人都没把他拦住,硬是当着刘科、建雄的面,把翠姑打了一顿。
  事就那么拖了下来。只能说建雄也太过憨厚,其实当时可以想的办法很多,甚至包括建雄和翠姑找老刘头认真谈一次话。因为建雄当时的脾性,居然认了这命,把这个事扔给了翠姑一个人苦苦地顶着,自己每天一声不吭地跟着那没啥心肺的刘司令,满山祸害大自然去了。
  而悲剧发生的那晚,便是在1975年10月底的一天。
  那天下了小兴安岭的第一场大雪,屯里有人上来把老刘头叫过去喝喜酒,老刘头欣欣然地去了。建雄和刘司令瞅着下了雪,雪地上兔子啥野物跑来跑去容易留脚印,便很兴奋地一起往大山深处去了。谁知道到晚上,雪下大了,两人便没有回来,在山里过夜。而住在山腰上的就只剩下刘科和翠姑。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也都相安无事,毕竟虽然住在一起,但两个洞相隔也有几百米。
  那晚翠姑一个人把火生得大大的,好烤掉洞里的湿气。很快洞里就热乎起来,翠姑脱了外衣,就穿个背心和短裤,在用泥和草做的床上睡下。火慢慢小了,但翻来覆去的翠姑总觉得洞外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冷不丁地,翠姑一下坐起来,往洞外看去,只见黑暗中,一个黑影真的在洞口探头看着自己。
  翠姑就有点慌了,大喊一声:“谁啊!”
  黑影便消失了,鸦雀无声。翠姑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下着大雪,又大半夜的,能有谁上山呢?就算有人上山,也是自己屯里的叔伯,自然是大大咧咧地进来了,怎么会在洞外探头探脑呢?
  然后睡下,没想那么多了。
  迷迷糊糊中,一个喘着粗气的身体压到了自己身上。翠姑拼命挣扎,并第一时间在黑暗中感觉到了压在身上的,是一向唯唯诺诺的刘科,便大声骂道:“刘建国,你疯了啊?你赶紧走开!”
  刘科喘着粗气,不依不饶地把自己的一双大手往翠姑的衣服里面伸,并狠狠抓住了翠姑的乳房,嘴里嘀咕道:“翠姑,我是真的喜欢你,咱俩迟早要这样的……”
  翠姑依然死命地挣扎与反抗,但一个刚十九岁的姑娘,怎么拧得过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呢。翠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山谷里回荡。从来没有人触碰过的水嫩的身体,在刘科的野蛮下,被撕扯得从此不完整了。
  事后,刘科跪在翠姑面前,狠狠地扇自己脸,说:“我不是人,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感情,才做了这事!翠姑,我决不会辜负你。”
  翠姑默默地流着泪,穿好衣服,走到洞口,指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对着刘科吼道:“你给我滚!”`w-r-w-h-u.c-o-m`
  三个月后,便发生了刘大姐说的老刘头那事,老刘头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是怎样一个悲剧故事。翠姑也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就算到老刘头死了,埋了,翠姑也不许刘司令对建雄和刘科说自己有身孕的事。
  只是建雄后来一直纳闷,为啥唯一阻止自己和翠姑的老刘头走了,翠姑反而不怎么搭理自己了。而刘科,在那以后也躲避着翠姑的目光,每天长吁短叹的,不敢再有啥动作。
  1976年夏天,刘科和建雄接到了家人要他们回去的信,欣喜若狂。欣喜到完全忘乎所以,快速地收拾好东西,急迫到似乎一天都不想留在山上,不想留在五岭屯。甚至两人像忘记了翠姑的存在,忘记了自己与翠姑之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翠姑冷冷地看着两个男人抱着头在那哭哭笑笑,冷冷地看着这两个让自己的世界支离破碎,却又要完全把自己遗忘在这角落里的男人。翠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也没有说一句话。
  刘科和建雄走的前一晚,翠姑一直站在几个人一起嬉笑的地方,就那么傻傻地站着,她还抱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希望这两个男人中的某一位,会出来和自己见一面,哪怕是明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的世界,最起码在离开这世界之前,对自己还有这么个最后的安慰话语,也能让自己觉得一点点的欣慰。
  一直等到天亮,并没有人出来找自己,无论是和自己两情相悦过的建雄;又或者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女人的刘科。
  到清晨,翠姑默默地回到自己住的洞,仰面躺下。眼泪,就顺着双鬓那么不争气地流下,沾湿了头发。翠姑终于明白了,自己始终不是建雄和刘科世界里的人,不过是他们精彩的人生中一个短暂的过客。翠姑便恨,恨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大山里?为什么注定要和屯里的所有女人一样,过那么乏味的一生。
  刘科和建雄走的时候,翠姑没有去送。
  哥回来时,拿回了一件很新的中山装,递给翠姑,说:这是建雄要我给你的,说是等你以后结婚的时候,你男人能穿着排场一下。
  小来生下来后留给了表姐,翠姑始终不甘心,决定要离开五岭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刘司令跟着建雄屁股后面满山转的那些年月里,听建雄说了很多山外的事,也满是向往。
  1976年下半年,翠姑离开了五岭屯,变成了刘莎;刘德壮离开了五岭屯,变成了我所认识的刘司令。
  那埋葬了故事的大山里,某一棵树下,始终咸咸的,因为某个女人在那,整晚地、傻傻站着地滴眼泪……那晚,那般傻傻等待着最后一句简单告别的翠姑,消失在这个世界。
多言
  纠察的臂章上,直接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某某警备司令部的字样,由此大家也可以知道,纠察的权力能到一个什么地步。
  怎么理解呢?其实纠察就是宪兵。但宪兵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称谓,咱这边就叫纠察员,很低调的名字。纠察的职责主要是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军队在区域内的管理,如军车检查、纪律监督。
  第二个职责便是查军纪军容。军人衣冠不整,纠察给你两大耳光,是部队赋予的权力。之后在深圳的一家迪厅里,我遇到过一次纠察进迪厅检查。逮着小平头的便提到门外,要检查身份证。如果被发现确实是部队里的,或武警、消防兵便衣出来玩的,直接就是胶皮棍打到地上,很是气派。那晚我和小军、八戒也是一人一个平头,且块头都不小,我和小军都被查了身份证的。八戒没查……原因都懂吧,不解释。
  当然,纠察另外还有些比较机动的工作,如特殊时期协助维护地方社会治安、临时警备勤务。而咱老百姓见到得最多的,就是在高速路上查军牌车。可别以为那是交警啊!那些大高个,便是纠察。咱共和国的宪兵!
第十二章 阴谋
第56节
  听莎姐说完这十几年前的故事,我陷入了沉默。毕竟人心都不是铁打的,就算我现在把凶案怀疑的重点放在了他们兄妹身上,但面前这女人、这悲情的故事,却应该不是捏造。
  莎姐说完也沉默了很久,抹了眼角的湿润,然后说道:“邵波,十几年了,这事埋在我心里,我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离开五蛉屯后,我和我哥便来了你们山东,一直在某城打零工,我们没有建雄和刘科的地址,那年代也没电话,一直到1985年,很偶然地才找到了建雄,可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了。然后,我和建雄就像现在一样,一起就是八年过去了。”
  我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来,问道:“那刘科没有问过你孩子的事吗?”
  莎姐回答道:“他并不知道我有小来。”
  我“嗯”了一声。
  莎姐又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故事了,你有啥怀疑,有啥想法,你继续去想去怀疑就是了,总之,刘科的死,和咱没关系。我也不希望你把我给你说的这些,你又去说给建雄听,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没必要提了。”
  我点头,然后说:“那我先出去了!”
  我走到门口,咬咬牙,终于一扭头,问出一句:“莎姐,刘司令怎么看这事的呢?”
  莎姐脸色变了,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哥……他那种没啥心肺的人,什么事他又会有啥看法呢?”
  我说:“那也是!”开门出去了。
  回到房间里,兄弟们还在为沈公子的事兴奋着,我进去里间,在床上躺下。当晚小军不在火龙城,八戒因为有点累,已经睡了。我脑海里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思绪,自个在那捋了起来。想了想后,我翻过身,冲着旁边床上和西瓜睡在一起的八戒踹了一脚,八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直接递根烟到他嘴上,说:“下去走走!”
  八戒表情有点懊恼般,但还是一个翻身,套上衣裤,便跟我往楼下走去。
  午夜两点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我们并排走着。我把莎姐给我说的那十七年前的故事说给了八戒听,八戒听得也心里觉得挺酸楚一般,说:“邵波,要不咱就不去查莎姐和刘司令了吧,也是俩苦命的人。”
  我没回答,反而继续分析起案子来:“照这么看,刘司令是完全有动机杀刘科的,因为小来的事,刘司令是知道的。刘科的死目前最大的嫌疑就是刘司令,动机清晰,杀刘科的时间上吻合——借喝醉去洗手间爬到二楼,行凶后再回到一楼饭桌。并且杀人的凶器,峨眉刺!假如我没分析错的话,刘司令是有这么个玩意的。”
  八戒问我咋知道刘司令有这东西。我把刘司令笔记本的事给他说了,八戒作出思考状,半晌,八戒说:“要不咱现在去刘司令宿舍看看,刘司令这一会在一楼值班。”
  我摇头,说:“宿舍里人都睡了,现在去叫门也不好吧!再说,又没刘司令房间的钥匙。”
  八戒笑起来,说:“你现在和侠盗八戒在一起,这都叫啥问题吗?”
  我也乐了,还真忘记了八戒的本事。两人嘻哈了几句,往宿舍走了过去。
  宿舍是一个四层高的私房,有个小院子。八戒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把铁门开了。两人进去,轻轻关了门。宿舍里挺安静的,估计这几十个员工都睡了。交接班是半夜十二点,到现在两点多,自然已经静了下来。
  我们走到二楼,二楼客厅里黑乎乎的,八戒又拿出铁丝,对着刘司令的门折腾了几下,门便开了。我们关了门,很胆大地开了灯。
  房间里很乱,伊能静的海报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咱。我指着笔记本给八戒看,八戒翻了翻,又摆回原处,然后和我把衣柜打开。
  衣柜里乱七八糟,也就那么几套衣服,依稀可以分辨出有很多是建雄以前穿过的,也难怪刘司令经常穿着不合身的T恤到处转。
  八戒伸手在床下面摸,我去查看那个破烂的床头柜。突然听见八戒“咦”了声,然后要我帮个手,把床抬了起来。只见八戒从里面摸出个黑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把流星锤。
  这可真让我和八戒开了眼界,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流星锤”这号武器。只见一根两尺长的不锈钢铁链,一头是一个黑色的手柄,另一头是一个黑色的铁球,上面狰狞地全是铁刺。只是这铁球的大小,和咱之前认为的大小有很大区别。怎么说呢?咱臆想的这铁球起码要有一个人头大小吧,而拿在我们手上的这流星锤的铁球也就一个小孩的拳头大小。
  我和八戒便嘻嘻地笑,骂了句:“奸商黑了咱刘司令。”
  八戒又说道:“这怎么办,峨眉刺找不到,就找出个流星锤,证明不了什么啊?就算再翻出一把青龙偃月刀,也证明不了刘司令有作案工具啊。”
  我去翻那本笔记本,然后把“峨眉刺”三个字后面画的五角星,和“流星锤”三个字后面画的一模一样的五角星,指给八戒看。八戒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哦!这五角星的意思就是已经买回来了哦。”
  我点点头。
  八戒说:“那现在怎么办?把这流星锤放回去,就这样算了?”
  我想了想,本来认为,应该把东西都放回去摆好,就好像我们没来过一样。
  但古倩那天给我说的那句“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在脑海里一个回荡……
  “八戒,流星锤我们带走,笔记本翻到峨眉刺那一页,床也就这样。”我对八戒说道。
  八戒愣了愣,然后嘿嘿一笑,说:“好嘞!引蛇出洞呗。”
第57节
  睡了一整晚,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强烈预感今天似乎会发生什么一般。小军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在单位办停薪留职。见他意见坚决,我便没说什么。其实他对我说的,想要去深圳闯闯,对我的心灵起到的波纹不小,但习惯性的后知后觉,让我也没有表达什么。所以之后的年月,对于如果没有火龙城这案子,我会不会来到深圳,也一直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但最起码,我并没后悔过这决定。
  而那个下午所猜测的要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我和八戒带回来的那根流星锤,将起到的蝴蝶效应。事实证明,刘司令并没有那般沉不住气,也没有因此发生个啥。反倒是下午四点多钟,我接到了家里给我打的一个传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我妈。妈听见我的声音,明显很激动,说话都有点颤抖:“邵波!今晚回来吃饭!”
  我没吭声,妈在电话那头又补了一句:“你爸要我给你打的传呼。”
  我说:“一会就回来。”
  上楼换了套衣服,把头发梳理得整齐了点,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觉得不满意,便跑楼下一个发廊里理了个发,然后交代棒棒和八戒他们晚上机灵点,独个就往市委院里去了。
  我爸进到分局前是在市府工作的,所以我们住在市委大院。和古倩家不同的是,我们住的是老院子,而古市长家是住在后来新盖的楼里。
  我自个掏出钥匙开的门,甚至有种错觉,好像我还是在分局上班,而今天和往日一样,正常下班,然后正常回家。
  进门只看见我爸坐在客厅,拿着个本子。在对着电视机做笔记。老头的老习惯了,看新闻要做点登记,銷好像国家的风吹草动,终有一天要过来找他回去问问意见。
  爸见到我,没有说话,继续对着电视。我便冲厨房喊道:“妈!我回来了!”
  妈喜滋滋地出来,说:“别急别急,在做你喜欢吃的肘子,你先和你爸聊聊。”
  我应了一声,往爸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犹豫了片刻,然后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
  爸点点头,指着茶几上的一包没开的中华,说:“抽烟自己拿。”说完又低头做起了笔记。
  等到新闻结束,爸把笔记本合上,摘下老花眼镜,对着我认真端详起来。半晌,爸吭声了:“从警队出来半年,白净了很多啊!以后要长成个小白脸了,出门别丢我们老邵家的脸!”
  我愣了愣,没敢吭声。我爸这脾性我也知道,顶他一句,他就可以爆炸。
  见我没反驳,爸脸色稍微好了点,说:“知道前几天谁来找我了吗?”
  我低声说:“不知道!”
  爸便又有点激动起来:“古市长来了,说了你和他家丫头的事。你自己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抬头,迎上爸的眼光:“爸,我和古倩就是好上了,我也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爸打断我:“你觉得你配得上人家吗?”
  我火气也上来了:“我又哪里配不上人家?”
  爸把桌子一拍,吼道:“你自己觉得你现在是个啥?被单位开除的货,人家古市长过来还和和气气地说自家闺女有对象了,人家不好直说的是,你小子压根就不配做他家闺女的对象。”
  听到我们争吵了起来,妈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说:“老邵,你又怎么了?说好今天和孩子好好说说啊?你怎么又来了?”
  爸吼道:“你看邵波这态度,我能不生气吗?”
  妈声音也大了:“他态度怎么了?他态度怎么了?本来就是,咱邵波哪里配不上他们家古倩了,邵波那事能怪他自己吗?还不是你自个以前的那些事给闹的。”
  爸仿佛被点中了死穴,从茶几上拿起支烟,点上狠狠抽了几口。我也没吭声了,在那坐着。沉默了一会,很意外地,爸突然很和气地对我说道:“邵波,你给爸说一句实话,你和古倩好上,是不是有啥目的?爸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爸,我没一点点目的。”
  “那是你主动的?还是人家主动的?”
  我顿了顿,事实是古倩比较主动,但人家是女孩子,我不可能把她剖开来,展示给人看。于是我回答道:“是……是两个人都有这意思。”
  爸“嗯”了一声,又继续抽烟,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你古伯伯过来说了些啥,你也应该猜得到,但爸的一个原则是,只要我的儿子不是带着目的性地去高攀人家,只要我的儿子是坦荡的,就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和古倩这事,我今天就表态在这里。我并不是支持,但也不反对。邵波,爸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一直是骄傲的,就算你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爸生过气,但只要你还是顶天立地就行了。你们小年轻的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去!以前你那对象小杨,见你被开除了,立马和你分了,那种人家,咱还多亏没有高攀。爸的意思你懂了吧。”
  我重重地点头。
  然后爸居然对我一笑,说:“行了!爸该说的也都说了,你现在说说古倩这丫头怎么样?你妈唠叨了几天,想要打听。”
  见爸居然对我笑了,我心里一阵窃喜。说实话,离开家的这大半年,我自己也知道总归到最后还是会要回来的,但到现在,坐在沙发上和爸又这么聊着天,让我才真实地激动起来。
  我便也嘿嘿笑笑,说:“爸!八字还没有一撇,现在说还早了点。”
  妈便过来叫我们爷俩过去吃饭。饭桌上,妈很高兴,其实我也看得出,爸也是兴奋的。俩老问了古倩的一些事,我借口还有很多不确定,给搪塞过去了。爸又问起火龙城里那案子,我先简单说了个大概。老刑警来了兴趣,要我说仔细。我倒豆子一般把从刘科被杀那晚的事,一直说到建伟的死,说到去五岭屯,甚至说到了前一晚拿那流星锤的事。
  爸仔细地听了,中途还就几个细节询问了一些。然后露出思考状,放下饭碗,坐沙发上抽烟去了。我帮妈收拾了一下碗,也坐了过去。爸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条中华递给我,说:“以前的老下属送来的,你拿去抽。”
  我接了烟。然后爸说:“邵波,你能继续尽一个作为警察的义务,这点让我很开心。当然,像你昨晚撬门去人家家里偷东西,这种事我还是有点不接受,但你刚才那话我也认可。爸几十年刑警干下来,遇到这种被规矩给左右的情况也多,你以后自己有个分寸就行了。就这个案子,爸提几点意见吧。”
  我点点头,望着爸那睿智的眼睛,听他说道:“我就说说你的几个误区吧!首先,你言语中一直把嫌疑往刘司令的身上放,这点我觉得你不够严谨。作为一个刑侦人员,不能武断地看待问题,而是应该客观、务实。就像你处理那个什么表哥的问题,我觉得你做得很对。这是其一。其二,你为什么在发现了莎姐有作案动机后,没有考虑到莎姐的嫌疑呢?一个山里长大的女人,体力并不会不够偷袭两个醉酒的男人的。当然,刘司令的嫌疑大一点,但你也应该把思维大胆放开,大胆地多几个设想。”
  我点点头。爸继续道:“其三吧,如果刘司令要杀刘科,或者是莎姐要杀刘科,一定要在这么多年以后才动手是什么原因呢?早几年都干吗去了?而且,为什么非要选在火龙城里呢?这点你想过没有?”
  我继续点头。爸掐灭烟,又拿出一根点上:“我觉得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我说到第几点了?”
  我忙回答:“第三了。”
  爸说:“嗯!那第四点就是。”爸正色下来,“如果真是按你的这藤摸下来,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让莎姐和建雄的生活越来越好,那接下来,这目的如果没达到的话,他应该还不会罢手,尤其是已经察觉你在怀疑他们了,那接下来有危险的人你觉得是谁呢?”
  我背上一麻:“你的意思是,凶手接下来的目标会是我?”
  爸沉重地点点头,说道:“邵波!你要小心点了。”
  我“嗯”了一声。
  妈好像听到了啥,出来说:“老邵,你们在说啥呢?邵波怎么了?”
  我和爸异口同声地回答:“没啥!”
  也是那晚,从我爸那听说了钟大队和何队的噩耗。同时,爸还和我说了个事,是因为我爸一直也偷偷地打听我们火龙城那案子,所以在分局听回来的一个很是奇怪的事:建伟的遗物里,裤兜里有一只气球。
第58节
  那晚我没在家过夜,我说场子里走不开,怕有啥事。爸点头,说:“就算现在是这么个不靠谱的工作,但只要是工作,就还是要尽心尽力去做,不忙的时候多回来就是了。”
  然后俩老借口吃完饭,也要出门走走,其实我懂:就是为送我而找的借口。一家三口走到市委大门口。我打了个车,车开远了,我忍不住回头,看这俩老还站在那望着我坐的车。也是那瞬间,我觉得爸确实老了,远远看着,当年那火爆的汉子,已经不见了,一个普通的老头,在我背后消失在视线中。
  回到火龙城才九点多,依然是莺歌燕舞,客人与小姐、服务员各自忙活着。我瞅见刘司令又站在门口,便故意走上前去,说:“司令!这几天没看见你,又帅了很多啊。”
  刘司令看到我,立马又是那副讨好的笑露出来,说:“唉!老弟啊!这些天你不在场子里,我还不多多管着怎么办呢?都出了两个这么大的事了,不提高警觉怎么办?”
  我从胳肢窝里夹着的那条中华里抽出两包递给他,说:“尝尝!”
  刘司令欣喜地接了,说:“嗨!还是你老弟记得老哥哥我!这么好的烟,我可要省着点抽。”说完便拉着我衣角往边上走。我跟他走到旁边,刘司令又露出神秘的表情,说:“邵波,听说这案子你有啥突破了?”
  我摇摇头,心里寻思着莎姐应该给他说了我们去五岭屯的事,而刘司令昨晚应该也发现自己房间里进了人,于是,按照我的推断,刘司令应该会要开始为自己开解个啥。谁知道刘司令见我摇头,居然很认真地对我说道:“我倒有了新的发现,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我点头。刘司令小声地说:“前几天,也就是你们去外地之前的两天吧,有一天半夜,我下面有个保安,发现有个人影从我们一楼厨房里翻了出去哦!”
  我故意问道:“啊!那人什么模样?”
  刘司令说:“没看清,反正那晚我也在一楼大门口这边值班,整晚都没走动,我下面那小子说他也只是远远地瞅见罢了,没看清!”
  我应了一声。然后刘司令又开始给我说:“会不会那人影就是那种会轻功的高人啊?十有八九就是这高人害的建伟哥和刘科,你觉得是不是?”
  我说:“很有可能。”然后刘司令来劲了,围绕着会轻功的高人,又要表达他的江湖论,刚开腔便一个唾沫星子飞到我脸上。我忙说要上去看看,扭头往楼上去了。
  刘司令这么有意无意的话却给我提了个醒:如果凶手真是刘司令……那么,那晚在一楼弄水泥糊墙的又是谁呢?当时刘司令确实在门口的啊,这点当时进来的小菜皮可以作证,那糊墙的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莎姐?
  很快我又推翻了这点猜测,因为那晚莎姐和建雄不在火龙城,而是去了建伟哥的灵堂,一直到天亮。那么……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又或者,刘司令和莎姐还另外有同伙呢?
  越来越多的疑问,摆在我的面前。回到房间里,西瓜八戒他们都不在,应该都是在二楼三楼四楼的莺歌燕舞中的某一角落耗着。我点上烟,一个人静静地想着。
  刘司令……
  莎姐……
  建雄……
  刘科……
  以及那十几年前的事,会不会真和这案子没一点点关联呢?就像我爸说的,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走入了一个误区,总是自己唯心地把逻辑往刘司令身上去怀疑,而真正的凶手,却始终在背后隐藏着,甚至,会不会压根凶手就是那瘦猴,而杀人的动机也压根就只是偷东西被发现,杀人灭口呢?
  想着想着,思路反而越来越不清晰。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刘司令为什么今天专程找我说起那晚有人从一楼翻出去的事!他告诉我的意思,会不会是在提醒我:我刘司令在你们发现糊墙的人刚走的那个时间段里,是一直没离开大门口的。
  想到这,我独自地笑了!但同时,我又再次告诫自己,我的这个念头,是因为我惯性地把刘司令的嫌疑在扩大化,瞅着刘司令啥都可疑的缘故。
  还是必须细细想一下这案子的所有细节,又或者,按照我爸的思路的话,凶手会不会继续作案,而下一个目标,会不会真的是我呢……如果杀人者是刘司令或莎姐的话……
第59节
  过了十二点,八戒他们哥几个上来叫我下去宵夜,我们又坐在刘科死时我们坐的宵夜摊上,喝上了啤酒。马路对面的火龙城依然霓虹闪烁,并没有因为某位达官客人在这里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而冷清,也并没有因为某位场子里最重要的人物离开了这世界而黯淡。所谓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这世界,不管少了谁,地球照常自转,人民依然该咋的就咋的。
  酒桌上,聊得很乱,跟我这帮兄弟在一起,说实话,确实是痛快的。
  喝酒喝到一半,八戒突然问我一句:“嘿!邵波!古倩这两天没和你联系吗?”
  我才从这两天对案子的沉迷中跳了出来——别说!这丫头真的回来两天了,给我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我嘀咕了一句:“可能是家里知道了她和我的事,把她关起来了吧。”
  八戒便知趣地不多说了,反倒是郑棒棒分不清形势来上一句:“我估摸着是邵波把人家玩到手就甩了!”
  我脸色一阴,八戒忙拍棒棒的脑袋,说:“少胡说!”
  郑棒棒还是没分清东南西北,又嘻嘻笑着对八戒说道:“你以为邵波哥像你这死胖子啊!女人不就是件衣服,古倩和场子里的小姐有啥区别,脱光了还不是一个样?”
  我忽地站了起来,眼睛一鼓,对着郑棒棒低沉着声音吼道:“够了没?要不要把你老婆也拿来和场子里的女人比较一下?”
  一贯对我言听计从的郑棒棒,这时却出乎意料地扭头过来,瞪着眼看着我,说道:“怎么了?开不起玩笑?开不起玩笑就别坐这和兄弟们喝酒,自个死开。”
  “哗”的一声,我把饭桌一把掀翻到了地上,对着郑棒棒一脚踹了过去,郑棒棒往后一退,闪了开来。兄弟们忙拉住我,龙虾站到中间做大鹏展翅状,隔开了我俩。一干人七嘴八舌说上了:“干吗嘛?自个兄弟玩笑几句,居然来真的了。”
  我还是瞪着眼,对着郑棒棒吼:“行啊!你小子来脾气了,长翅膀了!”
  谁知道郑棒棒比我更凶,一副社会上混混的凶神恶煞表露无遗:“嘿!小子!老子跟着大力哥多少年了,你不蹦出来,这火龙城本来是大力哥安排我过来给建伟哥帮忙的。老子把你当个人,你就是个人,不把你当个人,你还真就只是个小屁孩。学人扮老大,你还不够这格。”
  我对着他就冲上去,可被西瓜八戒他们拖着,动不了。只得对着郑棒棒吼:“你这牲口,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谁知道郑棒棒阴阳怪气地对我嘿嘿一笑:“邵波,是谁滚还不知道,你还真以为建雄把你当个兄弟了不成?火龙城是谁的?建雄说了不算!”
  说完郑棒棒一扭头,往火龙城里去了。
  兄弟几个把我按在凳子上,你一言我一句的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自家兄弟,吵几句都别往心里去”之类的话。
  我慢慢冷静下来,暗地里觉得自己也还真幼稚,这性格和社会上的混混有啥区别呢。点上烟,也不吭声了。
  半晌,龙虾说:“我上去说说棒棒去,喝了点酒,这老鬼便有点犯毛病。”说完便要扭头回火龙城。
  也是龙虾扭头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龙虾装作无意地看了一跟我身边的西瓜,眼神中好像暗示了什么一般。西瓜有没有递回个眼色回去,我却没瞅见。而我身边外表憨厚的八戒,也依稀在龙虾和西瓜的这一对视中好像看出了啥,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最后也并没有说啥。
  龙虾走后,八戒和我对视了一眼,我点了下头。然后西瓜又继续开始说:“棒棒也只有这毛病不好,喝了点就分不清情况。”
  八戒见龙虾已经走远,便打断了西瓜,说:“西瓜!棒棒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西瓜一愣,顿了顿,然后说:“不知道啊!他喝醉了胡说的吧。”
  我便对着他说道:“西瓜,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我们能有啥事瞒着你呢?”西瓜咧嘴笑道。
  “哦!”我点点头,然后冷不丁地问道,“建雄对你们说了些啥?”
  西瓜脸色就变了,不吭声,低着头不说话了。八戒在一旁说道:“西瓜,我和你是打小就在一起的兄弟,我认识邵波也是你介绍的,我们仨在场子里也算走得最近的,总不成你还和别人是一伙了,有啥事不和我们兄弟们说了吧?”
  西瓜叹了口气,说:“邵波哥,还不是你和古倩那事!償其实你回来之前,建雄就找郑棒棒单独去聊了些东西,具体说了些啥咱也不知道,反正郑棒棒回来给我们说了,说你在火龙城干不久了。不过郑棒棒也不是那种没屁眼的,他始终还是说你是个兄弟,只是年纪轻了,有些问题上看不清形势。”
  我点点头,脑海里回想起建雄很反常地要我去找沈公子麻烦的事来,似乎和今晚郑棒棒说的话之间有啥联系一般。我顿了顿,假装无意地说:“所以你们就按照建雄的安排,要我带你们去找沈公子的麻烦?”
  西瓜脸红了,垂下头来,说:“那事完全是建雄哥的意思,我们几个也私底下说了,真那样做就太对不起你了,可建雄哥开了口,咱又不好不听,你说是吧。”
  八戒越来越迷糊,问道:“建雄哥什么意思啊!西瓜,已经说开了,就全部说吧!”
  西瓜摸出支烟点上,眼神反而平和了下来,抬起头看看我,说道:“你和古倩的事,让古市长很生气,正好沈公子又过来闹了一场,所以建雄便要我们怂恿你带着大伙去干那沈公子,沈公子肯定会吃亏。沈公子吃了亏,自然不会罢休,结果便是他通过家里的关系,给你安个啥处罚条例。我们几个听了,便对建雄哥说,这种没屁眼的事,咱怎么做得出来?于是建雄哥又说了,到真要处罚你了,他就会出面,拿点钱给你,安排你出去躲躲。反正就是个打架嘛,躲个两月就没事了。到你离开了某城,就算给古市长一个圆满的交代了。”
  我听得一背的冷汗。我这几个兄弟我还是知道的,就算包括和我刚刚闹上一架的棒棒,再坏也不会真坏到给我玩阴的,要整我去坐牢或者跑路。但建雄呢?死了的建伟哥是个人精,如果是建伟哥的安排,那我可以肯定,这种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绝不会是让我离开某城去躲躲,而是直接让我蹲了大牢。对我这几个兄弟这么说无非是让大伙安心,拿我看不清形势来做借口。
  可建雄呢?一个多星期之前,建伟哥还在的时候,我所认识的建雄是个冲动暴躁的汉子,甚至是个很率性的人。但建伟哥一死,连我自己都感觉他一夜之间就完全陌生起来。那么,他给郑棒棒、西瓜他们说的这一套,又是什么样的最后安排呢?
  我自己是学法律的,斗殴——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批评教育,或者拘留十五天;往大了就不好说了:故意伤害……反正破点皮对于一个案件来说便是软组织挫伤,定性为轻微伤,可以提起公诉。而像我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有人要刻意放大的话,可以安上当时最可怕的罪名——“流氓团伙”!那么,由这个斗殴事件,再加上我们哥几个平时一些纠纷啊,打架事件啊,直接就是一个现行的黑社会团伙。真按那样来办的话,我这主犯,少则七八年,重则枪毙都有可能。
  想着想着,手里的烟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
第60节
  西瓜说完这些,见我沉下脸,便也坐不安稳了,说先上去咯。
  我点点头,看着西瓜也进了火龙城。心里觉得很不是啥滋味,突然觉得这世界也没啥意思:表面的要好背后,隐藏的却总是深不见底的人心。
  八戒也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邵波,要不咱真跟着小军一起去深圳吧,他今天下午给我通电话说了一气,要我也和你商量商量,咱仨兄弟过去闯闯。”
  我点点头,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权当是表示考虑他俩的意见。又沉默了一会,然后我对八戒说:“等这案子出个结果吧!就算最后查出来,真只是那瘦猴犯的事,咱这段日子的忙活,也算一个交代。”
  八戒“嗯”了一声,然后问我:“古倩那事你准备怎么样?就这样了?”
  我狠狠地说道:“再看吧!只要她确实对我有这意思。带她一起走就是了。”
  八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聊到这,对面大门口一个服务员冲我们喊上了:“邵波哥!建雄哥打电话来,说找你有事说,要你去五楼他房间等他。”
  我和八戒对视了一下,买了单,起身往楼上走。到五楼,八戒准备回我们自己房间,我喊住他,说:“一起进去跟我等建雄呗!”
  八戒犹豫了一下,跟我进去了。
  按开电视,和八戒胡乱说了几句,建雄便进来了。今天比较反常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莎姐没和他一起。
  建雄进来便在我跟前坐下,俨然还是那个对我很是掏心窝的兄弟模样,说:“邵波!我哥那案子你是不是有啥发现了,今天也没别人。”说到这,他看了八戒一眼,继续道,“有啥发现你对我说下呗!”
  我看着建雄,觉得这人一下很是陌生了一般,半晌,我说:“也没啥发现,就是有了一点点怀疑,都还没证据,啥也不好说,万一只是我自个的猜测,冤枉了别人也不好。”
  建雄便追问:“那现在怀疑到的是谁?和哥我直说吧!咱哥俩有啥好瞒着的呢?”
  我听着有点犯恶心起来,然后摸出支烟,也没递根给他,自个点上,心里一个冲动,忍不住就对着建雄说道:“建雄哥,郑棒棒他们对我说了些事,是不是真的?”
  建雄闻言,脸色就有点变了,半晌才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然后建雄继续道:“邵波,我和你建伟哥,外人看着也蛮风光吧,实际上我们不过只是别人养的两条狗,那事我不想对你解释什么,你能不能理解我,我也不勉强。只是有一个结果可以告诉你,你和古倩那码子事已经过去了。以后,只要你愿意,还是继续跟着我建雄干点事业。”
  说完,建雄便看着我,不吭声。八戒在一旁问道:“建雄哥,古倩怎么了?”
  建雄没有扭头,还是盯着我,回答的是八戒提出的问题,却明显是对我在说:“古倩昨天中午跟你们回来后,当天下午就被单位安排去武汉学习。具体这学习是谁安排的,你也应该心里有数。好像是对古倩说只学习十五天吧,实际上应该是半年。”
  我“嗯”了一声,心里也有点酸酸的起来。古倩居然昨天下午就离开了某城,可并没有对我打招呼。可能,我只是她精彩生活中一个擦肩而过的过客罢了,她只是随意地把我的世界搅乱,然后又很洒脱地离开了,起波纹的只是我心里的这一摊死水。
  见我没出声,建雄又说:“邵波,前几天沈公子那事,古市长的意思是让你离开一段时间。我的处境,你是懂的。已经过去了,不说了!好吗?”顿了顿,建雄把话题扯到建伟哥那案子上,“今晚找你过来,是要给你说我的一点点怀疑,看能不能对你这案子有帮助。”
  说到这,建雄看了八戒一眼。我会意,说:“这案子八戒也一直在帮我。有啥说了没事,不是外人。”
  建雄点点头:“邵波,我听说你去了趟五岭屯,是不是真的?”
  我“嗯”了一声。
  建雄说:“我也是知道你去了五岭屯,才把怀疑往莎姐和刘司令身上放了下。最开始觉得你这怀疑是比较多心,但这两天你们莎姐的一个反常举动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举动?”我皱着眉,其实那一会心里很乱,但还是告诉自己理性点,强迫着自己的思绪跟得上建雄哥的话。
  建雄说道:“要知道,你莎姐跟了我很多年了,始终也只是个情人。尽管我们全家都知道她的存在,包括我老婆也都认了,但终究只是一个我身边的女人罢了。早几年我有想过离婚,不耽误了莎姐,给她个名分。可那时候我哥——就是你们建伟哥一直反对,因为我岳父是省委一位退休的老领导,离了怕影响不好。到这两年,我儿子也大了,便也没考虑过离婚这事了。有时候莎姐又扯到这事上,我便推说是我哥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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