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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中雨-黑案私探社

中雨(当代)
黑案私探社
作者:中雨
正文
引 子
  我叫邵波,1990年毕业于中国刑警学院,学的是刑事犯罪侦查。具体搬出那些学科来,比较生硬。就如物理学家摆弄七八个鸡蛋叠罗汉,大家觉得很好玩,但他给你讲解原理,可以让人疯掉。
  毕业后加入公安系统,对于我这种公安家庭的孩子来说,是顺理成章的。山东某沿海城市某城刑警队,便是我的第一个单位。
  遗憾的是,因为年轻,并且从小在父亲身边的叔叔伯伯身上,枪也摸得多,所以对队伍里对枪械的管理看得没那么重,于是就有了一次严重的错误:耐不住高中一个死党的纠缠,练习打靶时私藏了两颗子弹,拿去让死党放鞭炮一样给放了。事发后,自己态度又不够诚恳,便被公安队伍勒令开除。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也是我一生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当时父亲已经退居二线,按理说,因为我的无知所犯下的这个错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可以只记一个大过。但当时某位领导与父亲在任时有矛盾,因为父亲严肃地处理了一起颇有民愤的故意伤害案,而被处理的小伙,正是该领导的儿子。于是,本来可以记过处分的我,被该领导把事件放大。而我,于1993年,狼狈地离开了分局刑警队。
  父亲大发雷霆,把我赶出了家门。以前的同事,虽然还是称兄道弟,但我可以猜测到,在背后,对我这种官二代的遭遇,他们定是幸灾乐祸的。我当时很后悔,后悔自己完结了自己应该有的一生。金色盾牌荣誉的梦想,对于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远去。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每每在街上看到穿着警服的我曾经的同袍,依然羡慕着。
  年纪轻,犯的错,用一辈子来悔恨……相信很多年少轻狂过的人,都有共鸣。
  我是1993年底到的深圳市,后来开设了一家所谓的调查事务所。来深圳的原因,便是我要给大家讲的第一个故事。而调查事务所这个行业,在这十几年里也因为进入门槛太低,各种事务所鱼龙混杂,慢慢成为一个很底层的行当。为了一点点小钱,很多同行做着很多不能见光的事情。比如婚姻忠诚度调查,本来是一个虽不道德,但也事出有因的事务,却被某些没有职业操守的人做成为了佣金,不择手段地制造与杜撰出轨事件。而更有甚者,调查事务所还兼收债,兼财务公司,俨然是挂牌的流氓团伙。
  扪心自问,我在这么多年的调查事务所工作中,虽然为了生计,也接过一些比较滑稽的事务,但所操作的个案。都还对得起良心。我和我两个朋友,需要业务维持生计,有时不得已也接些无聊的业务。在起步初期,类似交易虚拟货币、帮大款讨回非婚生孩子之类的案子,没少做。
  所幸有很多经商的、从政的朋友看得起我邵波的一点点能耐,也有很多香港、台湾的朋友,愿意把我当兄弟看待。再加上因为在刑警学院毕业,并且是1990届生,很多师兄师弟,也都在全国各地公安队伍里成为了中流砥柱。于是,我有幸还是接触到了一些比较复杂的命案。有些是受委托,更多的是因为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被冷处理,不方便大张旗鼓调查的,便到了我手里。当然,写到这,大家也应该可以猜到,我在深圳市公安内部的档案里,也一定是一个特勤。所谓特勤,就是港片里所说的线人。需要填一个表格,贴几张相片,有专门的档案保存。犯一些小事可以直接被人领出来,而与还服务在刑警队伍里面的师兄弟们一起吃饭,也永远是他们买单。因为他们和我吃饭是可以报销的,这叫特勤经费。当然,有些线索,我提供给他们,侦破了案件,我也有一份不多的奖励,而这奖励,便又都用在回请他们喝酒上了。
  写这故事,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也没想通过这些故事教育谁、感动谁。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经历,挑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命案说说。毕竟我自己是个侦探小说迷,而看了那么多国外的,觉得一个比一个悬乎,但大部分都不是很真实。而我想要说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并且也还错综复杂。
  比如这第一个故事,就发生在我被父亲赶出家门后的那一年,地点在我老家某城。也因为那起命案,让我带着我的两个兄弟离开了某城……
第一章 再就业
第1节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某城有所谓的四大恶霸。当然,这也是一干老百姓闲得蛋疼杜撰的,为了让饭局上聊的话题比较有江湖味。而这四大恶霸里,有一位就是大力哥。大力哥,据说年轻时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获过三等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整个连就剩下他和另外一个瘸腿的,一个独眼的。瘸腿的和独眼的都是二等功,大力哥是三等功。而大力哥说他一个人干掉的敌人,比他们两个都多。
  大力哥复员后,进了某城刑警队,因为脾气比较爆,他干得并不久。也是因为这脾气,和局里关系好点的,恐怕就只有我爸了。我爸平时不怎么说话,一旦说话便有点蹦火星,很合大力哥的胃口。在我小时候,两个人在我家喝酒,喝高了就一起骂娘,骂一些这个谁谁谁腐败,那个谁谁谁王八蛋,一起发泄,很是过瘾。
  这就是说,我也是大力哥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有空没空叫声干爹,到自己也长得有大力哥一般高了,大力哥说以后还是叫我哥吧,反正我也比你爸小了十几岁。
  到我被父亲赶出家门后,大力哥便把我找了过去,给我安排了套房子住着,对我说:“你家那老爷子,倔脾气上来不会是一天两天,你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就是了。”
  我说:“老爷子说还要登报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大力哥笑着说:“他那是嘴巴痛快,真登报了,我保着那一天的报纸没得卖就是了,除非老爷子跑去找个省报、全国发行的日报去登,那你大力哥就真没那能耐了。”
  我便没出声了,那段时间,我自己也很消极。对于自己的过错,每天都自责,每晚都失眠。很艰难地睡着了,却又被噩梦惊醒,不断地抽烟和喝酒。
  大力哥见我那状态,便找我狠狠地说了一次话,具体内容无非是要坚定自信,重新做人。还说要相信自己,三年后依然是一条好汉。我心里想:人家砍头的,要十八年后重新做好汉。而我这情况,看来比砍头还是好了很多。
  大力哥给我安排了下岗再就业——做保安。当时我一听,便说不去。就算我再狼狈,要我穿着那灰色的伪军一般的制服,提个胶皮棍去帮人守门,我还是接受不了。大力哥笑了,说:“不是普通的保安,是内保。”
  我问:“什么是内保?”
  大力哥说:“怎么说呢?说穿了就是看场子的,不过和电影里那种看场子还是有区别,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吧,给你发一套黑西装,没事拿个对讲机,在场子里、场子外面自己玩自己的就是了,有打架的拉架,有闹事的平事。”
  我冲大力哥笑,说:“大力哥,你不会是想培养我给你接班吧。”
  大力哥也乐了,说:“就是不想让你接班,所以安排你去火龙城做内保哦,而且是内保主任,内保里的头头。”
  架不住大力哥的一通劝说,我去当时还没开业的火龙城报了到。所谓面试,就是大力哥带着我和火龙城的股东之一建伟哥,以及火龙城名义上的总经理、建伟的胞弟建雄一起吃了个饭。建伟说:“邵波这小伙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招五六个人,管好他们,在场子里不出乱子就是了。”
  我的待遇是:一万打包,包括我下面五六个人的工资。平均每个人一千五,这在当时的内地,算高薪了,当时,火龙城的服务员一天干八小时,也就一百多一个月。并且,我还不用给我属下的人一千五。
  饭后我却犯愁了,要我去哪里找这五六个人啊!做内保的,魁梧是肯定要的,另外重要的是需要有一定的社会经验。拉架劝架,处理闹事纠纷,并不是说你上前去陪个笑脸就可以的,也还要很多所谓的技巧与讲究,需要人圆滑,但又要有点杀气,能镇住场。大力哥便冲我说了:“人的问题不大,我明天就陆陆续续安排人去火龙城找你,你一个个挑就是了,反正开业还要二十多天,急毛啊?合你胃口的人你就留,不合的就让他们等通知就是了。”
第2节
  到开业的前几天,我的内保队伍基本上人齐了:郑棒棒、表哥——两个大力哥以前的马仔,二十七八的混混;龙虾——以前跟某大混混搞拆迁工作的得力干将,女友怀了孩子,奉子成婚,女友说你都要做爹了,也要好好上个班吧,便来火龙城跟我做了内保;西瓜和葫芦,两个就不知道大力哥从哪里弄来的,都人模人样的,站那不说话像铁塔,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无聊;最后一个招过来的是个叫八戒的大胖子,是西瓜的邻居,西瓜偷偷地对我说:“这八戒别看他一身的肥肉,人家可是有绝活的。”
  具体什么绝活我没有问,估计西瓜对我说的时候就等着我好事地问,然后再故作高深状给我说一半留一半,于是懒得问。之后熟了,八戒借着那几两马尿,对我说了:原来这孙子的祖上出了四代飞贼。八戒说,他爷爷的爹,曾经是金陵巨盗,慈禧那老女人得以重见天日,都有他那祖上出的一份力。据说,祖上老八戒一根五米长的细细绳索,上有钢爪,号称玄铁打造,上能攀墙上塔,下能掏耳抓痒。可惜,被一腔热血、正值青春年少的八戒他爹,练习绝世武功时,拿去当流星锤扎树,一把扎进了滚滚黄河。于是,八戒他爹怕八戒他爷爷剥自己皮,只得离家出走,只身来到了某城。葫芦便哈哈笑,问八戒:“你爹离家出走到某城不会是想着玄铁顺着黄河来到了大海,你爹一路追寻过来的吧。”
  八戒说:“去球!我爹离家出走到某城是因为他没见过海,过这看海来了。”
  因为社会不安定,八戒爷爷自己都不知道该做哪些事情,忽略了对八戒爹的教育,这祖传的绝技八戒爹便没怎么学齐。八戒爹能不能飞檐走壁无从追究,在八戒才十五岁时,八戒爹就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入了高墙内。也因为绝活没学齐,飞进去就没飞出来。而八戒呢,功力就更加逊了点,飞檐走壁一窍不通,顶多能够爬个下水道和水管。紋一米八的个,养了一百八的膘,练习当蜘蛛人,也不太现实。于是打从十五岁,老爹被公安处理了后,便抱着祖传的那本小抄本自学,小抄本上据说写的都是开锁绝技。问题那小抄本有点年代,属于大清光绪年间内部发行读物,研究来研究去,学会开的锁都锁在博物馆里,要去实际操作,先得解决博物馆外面的现代锁。于是,技术没有学到啥,繁体字倒认识了很多,也为后来我们到广东与港台同胞服务提供了一点点帮助。
  但也可能是做贼这基因有遗传,八戒他妈等八戒他爹入狱后,用火箭速度改嫁去了外地,抱着当时就一百五六十斤的儿子,说了些“你自己也这么大了,要靠自己了”之类的屁话。挤了几点眼泪,为了以后八戒飞黄腾达后,老娘可以再回来享儿孙福留了点伏笔。然后一转身,衣袖都懒得挥,乘风去了外地。留下没上几天学,幼儿园毕业、小学肄业的八戒看了半个月神偷秘籍,便火急火燎地为了生计,开始出门盗窃。最开始,八戒那属于叫爆窃,就是趁人不在家,一脚把人家门踹开,进去洗劫。慢慢地,八戒自己也觉得惭愧,认为自己祖上曾经那么高技术含量的工种,到自己,咋就能堕落到如此地步呢?于是,拿着爆窃所得的钱,买了一大堆锁,在家里研究起来。研究得兴起,居然忘记了肚饿,据说一度废寝忘食,昏倒了过去,被邻居用板车拉到医院,吊了几天盐水才缓过来。出院后,八戒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对于各种锁,都立马有了办法。据八成自己说,这几年,唯一没有弄开的一张门,是前两年遇到的一个干部家的大铁门,就是电视里打广告号称六十四道插销,上下左右全部有锁舌的那种。
  然后西瓜便好事地问:“那还是有你弄不开的门咯?”
  八戒说:“那家人去外地旅游,我在他家门外,辛苦到早上快六点,把那整个门框给下了,啥都没偷,就把那张门给背回家研究去了。”
  而之所以跟着西瓜来到我们火龙城做内保,八戒也说了一番自己的道理。八戒认为:作为一个神偷,还是必须小隐隐于家,大隐隐于市。天天待在家里,片警迟早会盯上自己,每天啥都不做,有钱花,咋能不叫人疑心是坏人呢?于是,八戒决定出来上班。也于是,我当场就对八戒发飙了,说:“你这孙子,还当我这儿是让你这盗窃犯窝藏的地了?”
  八戒忙解释,说:“没有了!哥,我本来是那样想的,自从结识了你邵波哥,我仿佛在床底下看到了一道闪电,粪坑里探到一块肥肉,从此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跟着你,为维护世界和平献出我一点点微薄的力量。”
  玩笑话归玩笑话,不过这孙子跟着我们后却是真的没出去偷了。也是因为他另类的人生观与世界观吧,在他的意识里,钱完全是王八蛋,不过是多撬张门就是了。而他追求的,确确实实是和我们几个兄弟一起的快乐。虽然是一份不很讲究的工作,但八戒很开心,也很认真地做着。与八戒的这兄弟情义,也一晃到现在十几年了。我写这文字的这个周六晚上九点时分,住我楼上的八戒,应该正和他那同样肥胖的老婆孩子一起,在看他们几年如一日支持的快乐大本营。
第3节
  火龙城在1993年元旦那天开业了,开业那天煞是热闹,花篮摆了半条街,证明了老板建伟以及建伟背后另一位达官贵人在某城的影响力。鞭炮放了大半个小时,次日扫大街的阿姨因此收了我们火龙城一个五十的红包。保安队长刘司令,带着十个高矮不等的穿着伪军制服、戴着橘黄色帽子的保安,在大门口站成一排,做严肃状,俨然尼克松第一次访华的阵仗。另外一排是我们的公关部长——也就是妈妈桑——小妹姐,领着俩迎宾和七八个小姐,穿着旗袍,头顶山寨的亚洲小姐的纸壳皇冠,人模人样地站那喊欢迎光临。
  火龙城共五层,一楼是中餐厅,做的是自助餐。打的口号是:某城第一家中西式自助餐——每位88元。里面唯一的西式菜肴是水果沙拉,证明了口号里的那个“西”字没有忽悠人。二楼三楼四楼便都是KTV包间了,每层三十个房,就是一个走廊到顶,左边一间右边一间。不像现在的KTV,进去就像迷宫,必须要带个指南针才能确定自己的方位。每一层走廊尽头就是所谓的超豪华房,从二楼起,三间超豪华房分别叫:总统一号;元首一号;酋长一号。而四楼的酋长一号本来是想叫主席一号的。据说是建伟哥背后的那位领导说,“有些名字还是不能胡取”,所以作罢。
  五楼是二十多间客房,具体多少,不是很记得了。其中有一个套房是给我们内保休息的。因为我们的本职工作就是在火龙城里外待着,干啥都无所谓,但有事必须出现。
  开业那天,我们七个黑西装男也在一楼门口站着,不过可以很随意,不用冒充仪仗队。八戒穿着订做的、当年很是流行的双排扣黑西装,里面有模有样地打着根那年月同样流行的红领带,抓着对讲机,怎么看都像个企鹅。葫芦对我说起这个发现,被八戒这孙子给听到了,对着葫芦就骂:“你个水货,你穿着这行头就以为自己不像企鹅?你穿着还像那葫芦娃里的水娃呢?”
  龙虾也笑了,拿着对讲机往旁边走,边走边对着话筒喊:“水娃水娃,我是隐身娃,我拉屎去,你要不要放水帮我冲冲。”
  八戒便激动了,对着对讲机喊道:“速去速去!水娃前列腺,这会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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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便那么一天天开始过了。我们每天下午上班,不存在什么时候下班。有事的给我说一下,自己去就是了,只要保证场子里营业时间始终有人在。最初我还想排个值班顺序,毕竟那年月KTV可以开通宵。后来发现不用排。像我啊、八戒啊、西瓜、葫芦这四个,本就无家无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火龙城里,除了吃饭时间晃出去吃饭。郑棒棒、表哥、龙虾有家小,回去得多一点,但毕竟都是社会上打滚的,要让他们守在家里为亲人服务,他们仨也坐不住,所以也基本上耗在场子里。场子里美女如云,莺歌燕舞的,他们几个每天扮扮黑社会,玩玩深沉,去小姐房了解了解社会动态,日子过得也井然有序。
  让大家维护世界和平的机会也不是说没有,但基本上很少。咱山东汉子,好喝点,喝了酒嗓门大,但酒品都还不错,醉了就睡觉,也是良民中的典范。也有闹事的,当着身边的小姐,拿着账单看都不看,对着服务员吼:“有没有打折啊?”
  服务员老实地回答:“没!”
  正冒充暴发户的那位就不乐意了:“不打折是嫌弃咱不够格咯!”然后把账单往地上一扔,吼道:“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KTV经理就是莎姐,我们火龙城“总经理”建雄的小三。莎姐见到这种阵仗只问一句话:“那房间客人是官还是商?”
  回答是官——莎姐上,打折,送水果。
  回答是商——邵波上。
  所以说,工农兵学商,商在最后面一点不假。你看看中国历史,经商的哪个不是被挤兑,唯一一个和皇帝交情不错的沈万山沈秀大官人,最后也多亏马皇后说几句好话,免了一死。而在火龙城里你冒点脾气,充充大哥,结局依然是被一拍子拍死。我们三四个兵强马壮的黑脸男一进去,先客套几句,然后说一声:“这位兄弟不会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吧。立马买单走人……孙子下次还要照来……”
第4节
  时间过得很快。那半年于我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本来都要结婚了的女人,终于分手。分手细节没必要细说,原因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感情走到尽头,导火线不过是某次可以一人少说一句就了事的争吵。但真实的原因我自己心里清楚,也懒得点破:是因为我被单位辞退,而住在市委大院的她们一家人,怎么可能接纳我呢?
  感情,就那么回事吧!架不过世事的一点点冲击。谁信爱情谁王八蛋,释迦牟尼面壁十年,据说能不吃不喝。但修行的那么多人里,还真没出个杨过和他姑妈一样双修的。就是因为女人真没法陪男人吃苦。当然,这话有点极端,有点主观。也有很多例子证明有如此任劳任怨的女子存在,但理性一点去看吧:都是与男人相处了一段时日的,已经不叫爱情,叫亲情了。亲情是割舍不下的。
  也因为当年学的东西都比较理性,让我没有在那低谷里沉寂太久。但要说我快乐地在火龙城经受着历练,等待着浴火重生呢,也是扯淡。内心深处还是有点自暴自弃,觉得就这样吧。但日常生活呢,俨然还是改不过从警的一些习惯:比如看着八戒远眺某个住宅楼挂空调的那个大户的眼神,还是能瞄出这是个贼;每天在火龙城进出的人,谁是扒手,谁是混混,还是能看出点端倪,甚至某男上台阶露出的白袜子里鼓出的一块,我也乐呵呵地估摸,这又是个被老婆搜身后,窝藏了私房钱出来鬼混的妻管严男。
  刘科死的那晚,我照常十点开始在场子里转了转,八戒像个屁股一样,在我背后跟着,骂骂咧咧地说:“天气真热,维护世界和平还要抗热,真受不了。”
  我叼着烟笑笑:“谁让你长那么多肉呢?”
  我俩从四楼转到二楼,一路和路过的小姐说两句话,和服务员打个招呼,也只是走走过场。二楼的一号房那晚是反贪局的客人,当时反贪局还是检察院刚起步的一个机构,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检察院的,据说是某领导生日吧。李小军也来了,小军是我同学,退伍军人,在监察局开车。而监察局当时也还没和纪委合并办公,属于一个单独的单位,但又和纪委一样,和反贪局关系密切。这些情况,老点的公务员应该都知道的。
  我和八戒转到二楼时,是十一点十一分,之所以记得这个时间,是因为以前的女友说,猛一抬手看表,看到这个时间点的人,就离单身不远了。也就是说:小军离开火龙城的时间是十一点十一分。这大高个坐房间里,抱个啤酒独自喝,陪领导罢了。谁知道检察院的两个老男人瞅着小军不顺眼,觉得你刚参加工作,而且只是个小司机,跟着领导坐里面来干吗?太没规矩了,要等你也只能坐车里等啊。于是,喝了一点马尿后,刘科就对着小军倚老卖老地说了一些话,诸如“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之类的官腔。
  小军便不乐意了,毕竟退伍不久,本就个火爆脾气,对于官场的很多潜规则还没有适应,便拍着桌子指着刘科骂上了:“你个老鬼说谁呢?”
  刘科也跟着忽地站起来,对着小军说:“我就说你了怎么着吧。”
  结果肯定是几个领导发话了:“都闹啥啊?”然后小军气冲冲地出了房间门,临走对着刘科撂下一句:“信不信我弄死你个丫的。”
  小军的领导——监察局的汪局就拍小军肩膀,说:“赶紧回去呗!等会我坐吴检察长的车走就是了,闹什么闹啊。”
  小军出了门,在吧台撞见我,也只是打了个招呼,气鼓鼓地下了楼,开车走了。
  我和八戒见只是他们的人民内部矛盾,便也没怎么在意。从二楼又转到一楼,撞见咱保安队长刘司令。刘司令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东北汉子,憨厚的农民出身。那会正领着一个保安,戴着那顶像小学生的交通安全帽一般的橘黄色贝勒帽,一人提一瓶白酒,快快乐乐地从外面进来。一瞅见我俩,便吆喝着:“邵波,叫上你那几个兄弟和咱喝两个呗,厨房里王胖子加班整了个王八狗肉汤,大补的咯。”
  我说:“算了吧!你们几个补补就是了,我们还转转。”
  刘司令不依不饶:“来吧!反正也没啥事,大家乐和乐和。”
  八戒也和我一样,不是很喜欢和厨房里那几条油腻男,保安里那几个农民工一起吹兄弟感情,便冲刘司令说:“乐和啥啊?王八和狗肉犯不犯冲你们看书没?万一等会你们几个食物中毒了,火龙城里能把你们扛出去扔海里的就我们几个,总不能全军覆没吧。”
  刘司令笑了,拎着酒进到了餐厅里面。我瞟了一眼,没当班的几个保安,和厨房里那几位,正端正地坐那,等着王八狗肉汤开席。一群孙子不知道有没有准备银针,王胖子开小灶,每次都是整着最贵的东西都往里炖,那锅王八狗肉汤里十有八九还放了丹参、枸杞、天麻啥乱七八糟的玩意。整出个毒来,绝对不会让我意外。
  我和八戒走出了火龙城大门,我拿对讲机把在五楼房间里打牌,没回去的哥几个都叫了下来,除了表哥那晚回去了,其他人都在。我们在马路对面的宵夜摊上点了几个小菜,叫了几个啤酒,慢慢喝上了。
  吴检察长他们走的时间是十二点十分。他们比较准时,每次来火龙城铁定是八点半。到十二点之前服务员不用叫,打好单就是了,十二点他们准时走。官腔是革命工作重要,不能贪玩,让第二天精神不好。说实话:虽然这些当官的,往包房一坐,也一个个是大爷加顽童,但工作还是有板有眼,某城的社会稳定,还是有他们不可少的一份贡献。
  吴检察长他们走到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的那一会,我忙低下头。因为吴检察长与我父亲是故交,关系一直都很不错,也是打小就抱着我过来的。我邵波混到当时那样,只能说得了一个逍遥,但依然是公检法系统里父母教育子女的一个典型案例。谁知道吴检察长眼尖,还是被他看到了,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叫我:“邵波,还没下班啊?”
  我忙站起来:“吴叔叔,还没呢!”
  吴检便点点头,看了看我身边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属下,叹了口气,说:“没事还是回家,给你家老头子说说软话吧!老在社会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我唯唯诺诺:“知道的,吴叔叔,等老头子气先消消。”
  吴检的车过来了,吴检对我又点点头,转身走了。
  本来很逍遥的心情,一下又消极起来。兄弟几个看在眼里,也有数,大口喝酒,也就那么继续耗呗。
  莎姐在对讲机里喊我上去是在十二点五十。语气很急,有没有发颤还真不知道,对讲机那效果,也就能分辨出男女来。莎姐说:“你们几个在哪里?”
  我说:“在对面宵夜。”
  莎姐说:“赶紧上二楼来,出了事。”
第5节
  我忙带着哥几个上去了,留龙虾在那买单结账。一上到二楼,就看见莎姐站在楼梯口等我们。旁边两服务员脸铁青。接到我们,莎姐没有吭声。带着我们往一号房走去,要八戒他们在外面候着,拉开门,就我俩进了里面。
  房间里就开了一两盏小灯,一股血腥味冲着我们就扑了上来。只见刘科仰面躺在沙发旁边的地上,左边心脏位置全是血,还缓缓地往外在流,依稀还有血泡。莎姐嘴唇在抖着,看着我。
  我也没走近去看,就在门口站着。毕竟第一现场必须要保护好。我第一反应是扭头问莎姐:“这事发现多久了?”
  莎姐声音就发颤了:“就刚才,叫你上来时没五分钟,我已经要小红打110去了。”
  我急了,说:“还没打吧。”扭头跑到吧台,正赶上服务员小红抓着电话在按号。我上前忙按住。莎姐跟出来说:“咋了?为啥不报案。”
  我冲莎姐说:“莎姐,知道这事的都有哪几个?”
  莎姐说:“就我和三个服务员,我已经要他们别声张。”
  八戒、葫芦他们几个见这架势,便也走过来看着我。我吸了一口冷气,冲八戒说:“你们几个带着莎姐和这三个服务员找个房间进去待着。龙虾,你和西瓜给我站一号房门口,谁都不让进,除了我带的人过来。”
  龙虾和西瓜应了声,在一号房门口门神一样站着。莎姐问我:“邵波,你不会是想要把尸体处理掉吧。”
  我冲莎姐苦笑了下,说:“莎姐,麗你先去房间里收会惊,这边我来处理就是了。”
  莎姐应了声,跟着八戒他们进了房间。
  我拿起吧台里的电话,低着头,拨通了建伟的手机。
  “喂!大半夜场子里的事打给我干吗啊?”电话那头建伟哥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小声地说:“建伟哥,我邵波!场子里出人命了。”
  建伟一听,急了:“啥回事,啥回事?快说。”
  我说:“就是检察院的刘科,被人刺死在一号房。”
  建伟估计那一会在电话那头愣住了,我便故意提醒一般地问道:“你看看报案是我这边报,还是你给谁打个电话?”
  建伟这才回过神来,沉默了几秒钟,说:“邵波,场子那边你先看着办,压着先,我和建雄现在就过来,报案你不用管,我现在给人打电话,派几个刑警队的过来就是了。”
  放下话筒,我回头去到一号房门口,叮嘱龙虾和西瓜给我看牢点。西瓜露出好奇的表情,但看我神色,欲言又止。然后我推开莎姐他们待着的房间,询问起事情的经过来。
  负责看一号房的男服务员小刚,结结巴巴地给我说了经过:
  可能是因为和小军闹得不愉快吧,小军出去后,大家打圆场,灌刘科多喝了几杯。到十二点买单要走的时候,刘科醉得糊了,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干同事便哈哈笑,买单走人。因为之前他们也有过先例,喝醉了的扔这趴着,醉醒了自己回家。这也是他们作为火龙城的高级VIP享受的特殊待遇。
  趴着就趴着吧,其他人刚走三分钟,小刚就听见里面“啪”的一声。小刚好事地把门开了条缝,瞅见刘科可能是翻身吧,滚到了地上。依稀间,小刚还看见刘科冲自己瞄了一眼,手抬了一下,自个爬上了沙发趴着,合眼继续睡了。
  小刚便关了门,站门口郁闷起来。要知道,看这种豪华房的,是客人多久不走,就要站到多久。如果刘科一宿不起,小刚就要站到天亮。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只能说小刚命苦,当班给遇上了。
  到半小时后,莎姐转过来问小刚:“刘科还没醒吗?”
  小刚说:“估计还早着呢。”
  莎姐便叫另一个女服务员赵青过来,要赵青泡上一杯热茶,拿个热毛巾进去,看能不能把刘科摇醒,早点醒酒早点走人。
  赵青是个机灵丫头,平时这种事也都是派她上,总能办很妥帖。于是赵青拿着她的法器——热毛巾和浓茶,推开了一号房门。
  最大的庆幸,是有一些女人,受了惊吓不是选择尖叫,而是选择全身发抖。赵青就是后者,所以火龙城里没有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赵青嘴巴哆嗦着出了门,门口接应的小刚和莎姐听她结巴地吐出“人死了!”三个字。莎姐立马拿对讲机叫我,并一扭头叫另外一个服务员小红打110。
  而之后发生的就是,我和八戒、葫芦一干人上来,以及我比较仓促的安排。
多言
  八戒祖上所从事的职业“飞贼”,在咱天朝历史中,是确实存在的。代表人物为大宋年间鼓上蚤时迁;民国年间燕子李三(真名李芬,名字女性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窦尔敦(又名窦二敦)以及咱五千年历史里最后一个倒霉孩子,号称清朝最后一个凌迟处死的康小八(也有资料说该人只是恶霸,并不是飞贼)。
  飞贼,又名“翻高头贼”、“越墙贼”。
  其中本领较大的,叫上手把子。这种飞贼据说不用工具,便可以翻身上墙。但咱大汉历史又喜好吹嘘,所谓的这群上手把子,甚至被传得不用任何工具,便可以徒手上高塔。当然,那所谓的蜘蛛人法国好汉罗伯特,也用切身经历印证了上手把子徒手的可行性。但在此依然表示下个人的怀疑,毕竟古代很多高墙的高度一般为五米甚至五米以上,那么,咱派上姚明,要用手搭到也有点费劲,更别提咱人种在古代身高的局限性。
  而本领较小的,为下手把子。他们没有徒手上蹿下跳的本领,需要借助工具,如:粗麻绳、木护梯、滑竿或“软竿子”。而本文提到的八戒家祖传的那玄铁长绳,就是软竿子。
  软竿子是用头发制成(难怪越长的头发人家收购的价格越高),编成筷子粗细的长绳,一头有金属钩子,抛在墙头钩住攀登。并且,软竿子体积小,非常结实,那一干二流好汉,便都是系在腰间当裤腰带使用,估计铁钩正好当了皮带扣。
  有野史记载,孙殿英盗慈禧墓的时候,确实招募了一干飞贼当帮手,但其中是不是真有八戒的祖上,却不得而知,八戒家也没啥祖上和孙大帅合影的相片为证。并且,看八戒的体型,遗传基因里能否承载飞贼的血统也够呛。印象中的飞贼,也都是獐头鼠目、体态娇小的猥琐汉子。
  而我们一干大众所熟悉的飞贼,那自然是现代飞贼。你抓个手机在街上大吼:“喂喂喂!听不清……”的那一会,一辆摩托车掠过,手机不翼而飞的瞬间,你眼前看到的那两个摩托车上的犯罪分子,便是现当代的飞贼。故提醒:手机有耳机,多多使用!
第二章 局外人
第6节
  黑猫和何队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他们是我在市局刑警队时的同事,关系都不错。黑猫在还久远点的年代,就在刑警队工作了,当年喜欢骑一部边三轮的摩托车,戴个大墨镜,再套上一身警服,就很像那年头流行的动画片黑猫警长的模样,所以得了个小名,叫黑猫。而何队是我们刑警队副大队长,瘦瘦高高的,属于那种技术性的警员,喜欢观察细节,讲究一些办案的逻辑性与推理性。在他从警的十几年里,国家刚改革开放,犯罪分子对于技术性却不是很在意。比较高端一点的罪犯,也就戴了个手套罢了。不像现在这年月,各种阴谋的电视电影小说,让一干罪犯也有了很多讲究。
  也是因为何队喜欢追究细节,所以在那年月不被局里看好。有领导就说:小何别的都好,就是钻牛角尖这缺点始终改不了。于是,在当时很容易结案的案件里,何队的一些另类看法被看成是拖破案率的后腿。而何队的一干怀疑与研究,最后也每每以犯人自己先行交代,证实了只是何队一厢情愿的所谓疑点。
  当晚两人急急忙忙地到了咱火龙城,在二楼楼梯间,对我点了点头,权当个问候,便跟着我径直走进了案发现场。我把大灯打开,自己才真正细致地看清楚现场。刘科是心脏位置被刺穿的,胸前可以看到还有一柄刀尖。刘科仰面躺在沙发旁边,刀柄无法看到,可以肯定,这一刀刺得很深,应该是从背后刺穿。而刀柄应该很短,所以刘科的身体是平躺的,没有因为背后的刀柄而使身子侧着。
  何队和黑猫都皱着眉,本来也是,大半夜的,本可以在队里值班,睡个好觉的,却过来接个这么麻烦的命案,况且出事地点还是背景很复杂的火龙城,死者又是检察院的科级干部。黑猫便把手里的香烟对着包房外的地上扔了,拿出两双手套,递了一双给何队,另外一双递给了我,我正要伸手接,黑猫却似乎缓过神来,对我笑着说:“搞迷糊了,你现在没在队里了!”然后把手套收回,自己给戴上了。
  我也跟着嘿嘿笑笑,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一般。何队便扭过头来,说道:“没在队里了,咱还一样是兄弟,这案子要你出力的地方还多。”
  黑猫便憨厚地一笑,说:“就是就是!”
  两人便往尸体小心翼翼地跨去。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扭头,看见钟大队和另外几个以前的同事,以及局里的法医都已经过来了。也是相互点头示意,没有说话,都神色严肃地进到现场,呈扇形站在尸体前。
  法医姓刘,因为从警时间长,级别便不低。但性格比较古怪,在局里人缘不好。他看不惯的人有万万千,看不惯他的人也有千千万。但老刘工作严谨,便也没落得大家有啥多话来说道。而这一会,老刘拿出手套戴上,然后人五人六地摸出个口罩。在场的一干刑警们便都皱眉,看不惯他的这举动。
  老刘第一个接近了尸体,先只是盯着那还在慢慢流血的伤口,盯了有两分钟吧,抬头看我们。都以为他要发表啥震惊地球的论断了,谁知道这老男人居然对着钟大队他们说上了一句:“邵波已经不是咱分局的了,要他站这里干吗?誘”
  钟大队便扭头看我,也没有说话。其实比较起分局的其他同事来,咱刑警队的一干兄弟都还算相处报不错的,毕竟咱每天都忙着查案,少了很多钩心斗角。而大队看我的眼神,我也明白,并不是把我当个啥外人,只是既然老刘已经提了,我邵波也还是回避吧。
  我便很是尴尬地笑笑,扭头出了包房门。胸口堵得厉害,感觉自己已经是包房内的一干兄弟们的局外人了。
  外面依然是惶惶的模样。莎姐和赵青她们四个和一个我没见过的刑警在一号房旁边的包房里做着笔录,我的几个所谓的手下葫芦、西瓜都站在过道上,左右顾盼,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般。所幸那一会客人并不多,一号房又是在走廊尽头,局面也比较好控制。
  我一瞅,居然不见八戒,便问西瓜:“八戒人呢?”
  西瓜对我笑,指了指身后的包厢,说:“这孙子在里面发呆。”
  我便嘿嘿笑笑,进到包厢,只见奔两百斤的八戒望着天花板,坐在那发呆。我说:“死胖子,猫在这里面干嘛?”
  八戒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外面那么多警察,我还是躲躲好吧!”
  西瓜跟在我后面一听,便也乐了,说:“你躲在沙发下面安全点,这样坐着,等会查房过来找凶手,难保不把你给翻出去。”
  八戒居然脸发青起来。见这孙子这个模样,我便拍拍他肩膀,说:“你又没杀人,在这害怕啥呢?来,跟我下去一楼转转。”
  之所以下楼,无非还是心里堵得慌,因为自己在这二楼,已经是老同事的局外人。
  八戒依言,站起来跟我出了包房门,到门口,居然贼眉鼠眼地还朝大包房那边瞄了一眼。我啪地拍了一下他那颗大脑袋,大脑袋便忙扭过来,跟着我往楼下走。西瓜和葫芦也跟着我一起往一楼走去。
  走了几个台阶,猛地想起刚才西瓜那句玩笑话“躲沙发下面”。会不会事先就有人躲在包房里,然后……
  但这假设又被自己立马打住,毕竟这假设能解释出凶手进入现场,但离开现场的路径呢?
  又或者是……我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第7节
  一楼大厅里就吧台俩服务员在那犯瞌睡。在那年代,KTV到十二点后也很是安静,唱通宵的属于个别,再加上那天是周一,所以二楼三楼人也不多,才方便我们控制局面。而一楼的俩服务员估计还在纳闷,刚才上去那群男人,大半夜还跑来唱啥玩意。
  一楼餐厅里还亮着一盏灯,是刘司令和王胖子带着一群手下,还在喝着酒,聊远大理想与抱负。我寻思建伟哥他们应该也要到了,看着这群孙子在这胡闹似乎不好,便进了餐厅。
  王胖子正端着手里的一个大酒杯,吹嘘着自己如果不是热爱厨艺,选择去当兵的话,凭他的本领,现在起码是个军长之类的。见我和八戒几个人进来,很是兴奋,说:“看谁来了,咱火龙城的黑西装部队来了。他吩咐一个小伙计,赶紧加位加碗筷,要我们尝尝啥叫大补汤。”
  我接过另外一个保安递上来的烟,说:“碗筷啥都不要加了,王胖子,赶紧收拾下,建雄哥建伟哥他们要过来了。”
  王胖子愣了下,说:“来了又怎么样?我们就不能吃饭吗?”说完笑笑,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干了,说:“都赶紧干了,收拾一下。”
  一干端正坐着的穿灰色制服的伪军,穿白色制服的伙夫们便忙干杯!起身开始收拾,我们扭头往外走,冷不丁的我总觉得有啥不对一般,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刘司令呢?”
  王胖子得意地哈哈笑,指着厨房门口两三条凳子拼着的所谓小床说:“早被我放倒了,就他那点酒量,今儿个跟我王大酒仙拼酒,压根就是没死过。”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那凳子上,刘司令趴得报是端正,嘴角和衣领上都是呕吐的污垢,好笑的是那顶橙色的帽子却还庄严,纹丝不动地戴在头上。
  我们几个出了餐厅,走到门口,外面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像是个月黑风高的杀人之夜。我一个人往火龙城侧面走去,西瓜和葫芦见我神神秘秘的表情,便没跟着,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来,点着烟开始熏蚊子。八戒估摸着在寻思,不好好跟着我,就会被楼上的一干雷霆战警缉拿,尾随着我往大楼旁边的小巷子走去。
  因为火龙城的一号房,都是在走廊的尽头,尽头没有窗户,但大楼的后面却有一个装空调的大洞。那年代的空调一般都是所谓的窗机和分体式。分体式,也就是现在用得比较广泛的家庭用的机器,一个外置,和一个房间里的风机,只有一根管子连着。而窗机,就是整个一个四方的机器,对着房间的一面是出冷气的,另外一面就对着外面了。而装这种机器,必须在墙上打一个四方的洞,正好容纳这台机器的大小。
  一号房是用的分体机,但一号房旁边还有个所谓的榻榻米的小包间,是用来给个别需要单独谈心的狗男女,或者不热爱音乐,只热爱扑克的客人准备的。里面就是装的那么一台窗机。那年代的VIP的待遇,也就是这么些不搭调的安排罢了。
  我一路从大楼旁的小巷子,走到了楼后面,抬头看去,二楼的小包间外墙上,俨然可见裸露在外面的窗机背面,一个大铁架简单地包装着它。洞的大小,八戒这种大块头也能轻易爬进去。而窗机旁边两尺的距离,居然有一根碗口粗细的水管一路经过,从地面,一直通到楼顶。
  八戒也抬头看着,喃喃地说一句:“咱如果是飞贼的话,这倒是条不错的飞檐走壁的捷径。”
  我笑了,说:“那依你看,顺着水管爬到二楼后,要怎么进到包房呢?窗机在那拦着,总不能几脚把它给踹进房间吧?这么大个的玩意,掉地上声响不小啊!”
  八戒说:“那倒有办法让它不响,弄俩橡皮绳把它给固定住不就成了,只是费劲一点,推进去,露个口子出来,空调还是挂在墙边上。”(八戒所说的橡皮绳,不是小姑娘下课玩的那种,是搬运工人搬货物用来固定的那种橡皮绳。)
  我还是有点不解,八戒便来劲了,手把手地比划:“先用橡皮绳在铁架上打上结,然后用根弯的小棍子把绳子的另外一端给系上,塞进到窗机前面,再把小棍子转动,棍子的另一段便到了窗机前方的下面,最后把窗机往上抬一点,用另外一根棍子把里面的小棍子拨弄出来,再用小棍上的橡皮绳拴上铁架的下方,窗机就算从上至下给严严实实地捆上了。”
  “如此的程序,重复两次,窗机便被橡皮绳捆在了铁架上,但橡皮绳是有弹性的。飞贼再从外面对着里面一鼓作气地把窗机推进房间,橡皮绳的长短与伸缩程度,必须先一步计算好,到窗机完全脱离开铁架,悬空往下掉时,橡皮绳的功能便体现出来,因为系了两条,空调便在房间里悬在了半空,飞贼自然可以轻松地进入到里面了。”
  听他说到一半,其实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八戒说得那般积极,也不好打断他,扫了他的雅兴,毕竟八戒也很少机会能向人表达自己的独门绝学。到八戒说完了,我便问他:“那依你看,这高技术的功夫,在这墙上能不能玩出来。”
  八戒便做沉思状,抬头看着那窗机发了会呆,说:“问题应该不大,双腿夹住水管,身子可以探过去,一个手抓铁架,另外一个手完全可以搞定。”
  我冲他笑了笑,说:“那你表演个给我看看。”
  八戒对我露出个苦瓜脸,说:“哥!我这块头不是在这摆着吗?”
  我笑道:“那连你都不能做到,不还是白说。”
  八戒喃喃地说:“可惜我爹不在,我爹肯定能做到!”
  所以说,在儿子心目中,父亲始终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就像我心目中的老公安——我父亲,也就像八戒心目中的老飞贼——八戒他爹。
  我俩还是那样抬头看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我往前走了走,拿出打火机打着,往那水管边上照去。仔细一看,居然还真看出了猫腻,只见那水管上的污垢,明显有鞋在上面蹭过的痕迹,并且这痕迹应该还很新鲜。
  我让八戒也过来看。八戒看了说:“还是个老手啊,穿的是胶底鞋。”
  我点点头。就像咱小时候体育课上的一个项目——爬杆。最好的方法是脱了鞋,脚面和竹竿接触便不会很滑。同样的道理,爬这种粗的水管,最好的自然是胶底鞋,胶底鞋鞋面是布的,鞋底是胶,不会打滑。当个飞贼。穿个光光的皮鞋去爬水管,翻围墙,自然是死路一条。而一干美国大片里,大兵们飞檐走壁地执行任务,都穿着厚底的靴子,是因为他们翻墙还有绳子之类的,你让他去爬个水管?两片白腚,摔成八片,绝对可能。而人家穿大靴子,还有一个另外的目的,装腔罢了。一干大靴子,在朝鲜战场遇到咱志愿军的胶底鞋,还不是一马平川的败走麦城?
  正和八戒在那研究着,一旁的巷子里便走出两个人,是黑猫和另外一个同事。见我和八戒在这打量水管,黑猫便说:“怎么样?邵波,发现了啥没?”
  而窗机下的这个位置,因为已经被发现有了攀爬的痕迹,可以肯定为另一个犯罪现场。所谓的犯罪现场,本就不单单指凶案的现场,还包括罪犯准备犯罪、实施犯罪与处理罪证的不同空间,甚至包括罪犯进入与离开有关场所的路线。但现在的这一点点小发现,自然懒得对黑猫他们表功。
  于是,我呵呵笑笑,说:“除了觉得这里有人上去过,也没啥发现,咱毕竟没你们专业!”
  黑猫便上来拍我肩膀,说:“好了好了!少说得这么酸溜溜的,说得好像咱就不是好兄弟了。”然后扭头看着我身边脸上又开始青一块、白一块起来的八戒说,“这是你兄弟吗?咋看上去要哭了一般?”
  我扭头看八戒,这没出息的露出个新闻联播里农民见领袖的表情,手脚都已不自然,不知道要摆到什么位置。我便对黑猫说:“这孙子,上午便秘吃了泻药,今天拉了一天,都快要认马桶做亲妈了,胆汁都拉出来了。”
  八戒忙憨憨地说:“是啊是啊!谢谢干部关心,下次我再不敢了!”
  黑猫被八戒弄得一愣一愣的,点点头,说:“那你确实不能乱吃泻药了……”扭头和另外那警察往墙上仔细看去。
  见八戒都要手脚发凉了,我便跟黑猫打了个招呼,往前门走去。八戒如释重负,急匆匆地跟在我屁股后面……
第8节
  到门口,西瓜和葫芦还坐在那儿低声说着话,应该是长舌般地在议论上面的命案。见我和八戒进来,便忙对我说:“刚才建伟哥和建雄哥上去了,要你也赶紧上去。”
  我应了声,往二楼走去。八戒便坐在下面,没有跟上。
  楼上建雄哥正在招呼二楼当班的服务员全部到一个包房里开会,包括小姐房里还没走的三四个小姐和妈咪小妹姐。郑棒棒和龙虾一个被安排站唯一一个客人还没走的包房门口值班,另一个站在二楼楼梯间的吧台里冒充吧台少爷。见我上来了,建雄便低声对我说:“你下面的人我就不另外开会了,都知道怎么做吧?”
  我点点头,然后建雄便进去给服务员们上课去了,无非是说些要注意低调之类的话。
  建伟哥那一会站在一号房门口,和钟大队叼着烟,不知道在说些啥。我便走了过去,建伟哥见到我,对钟大队点了点头,搭着我肩膀,往旁边一个包房里走去,边走边在骂着:“晦气晦气,怎么就出个这事。”
  进到房间里,建伟哥说:“邵波,今晚你和你的兄弟们就辛苦一晚咯,等会我会让楼下前台的也先下班,楼上客房的都安稳点别乱跑,你让你的兄弟们在一楼给我盯着,等会尸体下去,别让多的人看到。”
  说完建伟哥又朝门外看了一眼,说:“人手不够的话,要刘司令也带俩灵活的过来,一定不能让外人看到等会尸体出门上车。只要没人看到,就算明天开始这事传来传去,也都只是说说罢了,没有个根据的。”
  我点点头。建伟哥便又开始叹气,说:“邵波,依你看是啥人干的?怎么给进来的啊?”
  我心里虽然有了一丝丝的线索,但没根据,便没说出来,应付着建伟哥说道:“就是啊,这怎么给进来的啊……”
  那晚辛苦到半夜,我让哥几个在各个楼梯间傻站着,偶尔进出的人,都上前给看着点。大厅里让西瓜和葫芦俩灵活地盯着,另外还有当班的俩保安,也受了咱的命令,在那里很是严肃地行使着职责。因为知道刘司令已经醉了,便没有通知他过来。八戒被我叫到了楼上,让他在客房那两层呆着,免得这孙子看着一干忙着的警察又开始抽筋。
  一直到半夜四点多,刘科被用白布包着,抬出门弄上了车。钟大队和建伟哥在门口还说了会话再走的,何队和黑猫在包房里多呆了一会,也走了。
  我便要哥几个进一号房收拾下,这活不可能让服务员上。郑棒棒便在那骂:“哪个王八蛋,歌舞升平的日子不好过,整出这么个好事来,苦了咱兄弟几个。”
  龙虾便说:“行了行了!废话干吗?咱大半年了,就这么一次体力活,赶紧收拾好就是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上面溅了血的沙发用白床单包着,搬到了楼下。地上的地毯也卷了起来,弄到楼下。建雄哥带着个小货车过来,把一干东西都扔上了车。
  我问:“建雄哥,这都拉去哪里扔掉啊?钟大队那边没说要吗?”
  建雄说:“咱按他们说的去做?他们还想要这东西都继续放在房间里不动呢!相片也照了,图也画了,还想怎么样呢?才懒得理他们,直接给拉到市局对他们一扔,動自己研究去。”说完,建雄便坐上货车,往市局去了。
  房间里勤劳的八戒和西瓜几个,又提着水,把地给狠狠地拖了。血腥味还是很重,莎姐递了瓶清新剂要我进去喷。我拿着在一号房里倒了一墙和一地。气味便很是芬芳,把哥几个都熏得往外疯跑,还哈哈大笑。
  等到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在二楼吧台前抽着烟。小妹姐居然贼眉鼠眼地过来了,跑我旁边说:“邵波啊!这具体是啥事啊?建雄哥说半截留半截的,不就死了个人吗?有啥神秘的。”
  我说:“死的人是被你下面小姐给弄死的,你还不知道吧?马上风听过没?”
  小妹姐一脸的严肃,没缓过神来,听我这么一说,居然神色凝重地说:“是哪个丫头啊?这玩笑可开大了……”
  一旁的西瓜葫芦之流便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小妹姐才知道被涮了,笑着对我说:“寻老娘开心啊,邵波!”
  我也哈哈笑,说:“开玩笑开玩笑的。”
  正说着,建雄哥便上来了,大家止住笑。建雄哥反而对着我们乐了,说:“咋了,都吓蒙了?”
  大家便对建雄笑笑。建雄进了建伟呆的包房里。
  几分钟后,莎姐从那包房里出来,叫我:“邵波!进来下!”
第9节
  进到里面,就建伟建雄两兄弟和莎姐在。建伟哥说:“邵波,这几天在场子里你就给我多看着点,可别让这事传出去了。”
  我说:“知道的!”然后顿了下,我问道:“钟队他们查出啥没有?”
  建雄便接了我的话,说:“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谁干的了,那个在监察局开车的李小军你认识吧?”
  我点头。建雄哥继续道:“那小子和刘科吵了架出门后,开着车就没了踪影,刚才钟队他们已经逮到这孙子了,这孙子说他去海边洗澡去了。问他还有谁可以证明,他居然说洗澡还要证明吗?这不,现在已经被钟队他们控制了,在审着呢!”
  我便说:“不会吧,小军和我同学,应该不是这么点小事就回过头来杀人的人啊?”
  建雄说:“这人啊,怎么说得清啊?据说这小子还是侦察兵退伍,身手不错,逮上的时候还要反抗呢!其他的我就都没打听到了,你们刑警队里的一个比一个搞得神神秘秘,好像多大个事一样。”
  我笑了笑。命案告破前的保密性是最关键的,自然不会和你建雄说太多。
  建伟哥吭声了:“不管他们这些,反正最好明天一早就结案,人给扔进看守所,尸体送去一把火给烧了就了事,越快结束就越快好。”
  说完建伟哥便站起来,对我扔了一句:“邵波,这几天一定要看紧点哦!”然后往外走去。到门口见建雄没有跟出去,便扭头说:“你今晚又不走了?”
  建雄讪讪地笑笑,说:“莎姐都吓成这样,今晚我就呆这边了!”
  建伟没搭理,扭头走了!
  见建伟哥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建雄、莎姐俩男女。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这不好,便也往外走。谁知道建雄哥叫下我,说:“邵波,这几天你也操心下,我觉得这事还是透着古怪,就一个包房里,不走门还有啥地方进去啊?人家李小军不可能这么轻车熟路的进来杀个人。你以前是搞刑侦的,这几天也留个心眼,帮忙琢磨琢磨呗!”
  我应了声,便出了包房门,把门给带上了。外面八戒西瓜之流还和小妹姐在吧台那胡乱打情骂俏着。我骂了两句,招呼他们分别去一楼总台,二楼吧台值班。
  这一晚就那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第10节
  到早上,服务员陆续过来,我们几个才歇下来。西瓜和郑棒棒他们几个都回家洗澡去晦气去了,就我和八戒回到我们在五楼的房间里躺下,胡乱说了会话,也没聊刘科死的事,便各自昏昏沉沉地睡了。一直到下午快两点,门口啪啪的敲门声,把我俩给闹醒。八戒起来,穿着个大裤衩出去开门,我看看表,叼根烟点上了。
  进来的是刘司令,依然是和咱关系很是亲密的表情,说:“还是你们几个舒服啊,住的都这么带劲,不像咱,窝在宿舍里呆着。”
  八戒便骂道:“你不是一个人住个单间吗?咱还要几个人挤在这,那几个孙子不回去的话,我们还要两个人睡一张床。”
  刘司令便坐我床沿上,露出猥琐的表情,说:“邵波,昨晚是啥事啊?听下面人嘀嘀咕咕说不清楚,你给老哥哥说说。”
  我弹了弹烟灰,说:“就是检察院的刘科在包房里死了啊,你下面那俩值班的保安没给你汇报吗?”
  刘司令说:“他们吞吞吐吐说不清楚,所以才上来问你啊。”
  我说:“司令啊!领导要我少说不说,实际上,太多的事我也不知道啥!和你差不多罢了,比你多一点,就是看到了刘科的尸体罢了。”
  刘司令便很积极地问道:“尸体什么样啊?发现的时候就没有一丝气了吗?”
  我说:“那可不,你还以为是咱人工呼吸和急救失败才死的吗?”
  刘司令点点头,说:“也够狠的啊,一刀毙命。”
  我点点头,进了洗手间刮胡子、刷牙洗脸。刘司令便又扭头对着八戒胡乱打听,八戒自然是胡乱回答。对话内容诸如:刘司令问“凶手应该是一个人吧?”八戒回答“你这是废话,难道还一群凶手坐着中巴车来杀的?”又诸如:刘司令问“为啥就杀了刘科啊?刘科人也挺面善的啊。”八戒回答,照你这么说:“面善的不被杀,面相凶的就该杀吗?那咱火龙城第一个被杀的不就是你刘司令?”
  两人胡乱说着,在那哈哈大笑。
  我在洗手间自顾自地刷牙洗脸,冷不丁的察觉到不对来,便举着那牙刷,探头出去,对着刘司令说:“司令,你怎么知道刘科是一刀毙命的?”
  刘司令也扭头对我,说:“还不是这些人传出来的,还说凶器是一根峨眉刺。”
  我嗯了一声,继续刷牙。
  八戒在外面冲刘司令笑道:“还峨眉刺啊?再被你们给传传等会屠龙刀都会冒出来。”
  我洗完了脸,出到房间里,对刘司令说:“司令啊!有一点还是要跟你说说,这事领导专门交代了要低调,注意影响。你和咱兄弟聊聊就算了,你下面人你就给好好管着,少说这些。”
  刘司令说:“那自然,我也就和咱自己几个兄弟说说。”
  大家一起下了楼,我和八戒到一楼找王胖子弄点吃的。谁知道到了一楼,发现都两点了,餐厅里还客人云集,并且一看,居然都是一干民工,披着衣服,拿着白毛巾,兴高采烈地痛快吃着,桌面上盘子堆了一山高。
  我俩便走进厨房,见王胖子一头大汗,在那指手画脚地指挥着。我说:“王胖子,外面这什么情况啊?”
  王胖子瞟我一眼,说:“没啥情况!生意好呗,十二点准时来了这一百号劳动力,估计都饿了一天过来的,见是自助餐,都来劲了,冰箱都吃空了,已经出去补了一趟货了。”
  我便皱眉,说:“不是霸王餐吧?88一位,这些民工舍得花这钱?我出去看看去。”
  王胖子在后面叫回我,说:“不用去看了,是建伟哥一个好兄弟过来给建伟哥照顾生意,整个工地上的都拉过来了,单早就买了,建伟哥说了,看他们能吃多少,八千八的饭钱,就不信他们可以吃回去。”
  我和八戒乐了,往外走去,走到大堂,居然看见沙发上建伟哥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秃头在那坐着。我和八戒上前打了招呼,建伟哥点点头,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要我坐下。八戒便继续往外走,说:“哥!我一会给你带点饭回来咯!”
  旁边那秃头叼着烟正乐着,见我坐下,便说:“伟哥,还忙对吧?那我就先走咯。”
  建伟骂道:“快走快走,下次不要再来了。”
  秃头哈哈笑着,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还不准我过来照顾兄弟你的生意。”说完,眉飞色舞地出了门。
  我问:“这谁啊?”
  建伟指着餐厅里的一干民工笑了笑,说:“我一个兄弟卢老板,今儿个就是他给我拉这一百个民工来。”
  说完顿了顿,继续道:“邵波,刚才钟大队给我打了电话,说昨晚抓的那开车的嫌疑是有,但那小子死活不肯承认。这事自然是不肯承认了,钟大队他们也太没啥手段了。然后给我说晚上要过来搞个啥模拟。”
  我便插嘴道:“是侦察实验吧。”
  建伟哥点头,说:“就是叫这啥实验什么的,我把他给说道了一顿,但还是给答应下来了,毕竟人家也是职责所在,不过我要他答应了我,动静弄小点。晚上建雄也会在这,建雄没你懂事,到时候你也帮看着点,别弄得太人心惶惶的。”
  我点了点头。
  这时身后热闹起来,一百个民工把整个餐厅给吃得一片狼藉,叼着烟,含着牙签出来了。一边还骂骂咧咧地说:“肉切这么小,这城里人就是不实在,土豆都切得不够塞牙缝的,都不给烧熟就给胡乱拌拌端出来,(他们说的是土豆沙拉)太不地道,太不地道,下次就算还是老板买单,咱也不来了!”
  建伟哥在上面坐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听着,喃喃地说:“我咋就和这姓卢的给当了兄弟呢?”
  门外几台东风车发动了,一干民工们如犯罪分子游行般,上了车后面的斗,兴高采烈地绝尘而去。
多言
  犯罪现场查勘人员的组成,一般为侦查处、科、队长带队,负责指挥。参加人员不能多,一般都是普通刑警为主。而命案需要派出法医;纵火案需要派出消防官兵;技术案就需要该技术方面的专家参加。
  而大家一般见识得多的影视作品里的法医,在现场法眼瞟过,便肯定地说:“死者是死于12点至1点之间,具体时间需要我在解剖后才能确定”这般的话,就是完全的扯淡,是对刑侦工作的不负责任。因为影响估计死亡时间的因素是非常多的,包括内在的如死者死前有无打斗,有无酗酒,有无败血病病史等;外因如现场温度、湿度、通风情况等,都能影响到能估计死亡时间的各个推论论点。
  如尸斑,一般是在死者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6-8小时开始成为大块的外皮紫红色片状呈现。但有败血病的老人,却是不可能出现尸斑的;尸体被移动过的话,尸斑又会出现在不同处进行不同的沉淀过程。
  又比如尸体的冷却,一般是以每小时1.8度的速度在下降。到6-8小时的时候,冷却速度才有改变。但依据这个规律,需要考虑的外因又包括死者是否裸露或室外温度情况的计算,甚至肥胖的与瘦小的死者,数据又有很大的偏差。而死前有激烈搏斗的,死时温度甚至还要高于37度。
  再深入到尸体解剖,胃里食物来分析,就更加扯淡了。肠胃功能因人而异,需要计较的因素更多。而之所以需要依据胃里残留食物来分析,主旨只是依靠有无食物,以及食物的消化程度来推断是在午饭或晚饭前后,得出个大体时间段来。
  当然,本案不需要对死亡时间的推断。做以上注释,旨在鄙视一干影视与文学作品对事实的不严谨罢了。
第三章 嫌疑人
第11节
  在1996年刑事诉讼法修改前,犯罪嫌疑人都是称呼为人犯、犯人的。也就是说,小军在分局呆的那两天,身份比较憋屈,叫犯人。
  而那会儿,该犯人还在局里给羁押着,并且没有对王法投降,说什么都不肯招。这边的我,脑袋里装着各种假设与疑问,又想着这一切似乎并不关己,应该挂起。
  下午一干兄弟们便陆续回到场子里了,表哥和大家热情地套近乎,嬉皮笑脸地打听着前晚的事。大家难得地万众一心,叼着表哥递的烟,表情做正义状,都不肯对前晚的事情对他说啥,急得这孙子搔首弄姿的,很是猴急。
  我笑着说:“谁让你昨晚偷懒回去呢?活该看不到现场直播。”
  表哥忙说:“昨晚是我岳父大人生日,我陪他喝完酒就一直在跟亲戚们打麻将,一直打到三点多,不信你问我那些亲戚?”
  葫芦说:“你要给咱汇报得这么详细干嘛?”
  表哥愣了愣,说:“我是给邵波解释我没偷懒,是有特殊原因啊!”
  我靠床坐着,微笑着看着哥几个在那嘻哈着说话。无意中却注意到,一贯喜欢穿千层底布鞋配咱黑西装制服的表哥,今天居然穿了一双皮鞋来。
  到快晚饭的点了,服务员便进到我们呆的大套间里,说:“邵波哥,楼下有人找你,要你下去一楼。”
  我问了句:“谁啊?”
  服务员说不知道,我便下了楼。
  走到一楼,居然是何队。何队见了我,问:“还没吃饭吧?”
  我摇头。何队便搭着我肩膀往对面的小饭店走了进去。
  要了个包间,点了三个热菜,一个凉菜。何队便说话了:“邵波,知道我过来找你什么事吧?
  我说:“不知道啊!”
  何队点了烟,说:“咱也不废话了,毕竟你也是队里出来的,我就直接把案子现在的情况对你说下吧。”
  我点点头,何队便把早—晚他们的发现和侦查过程一一说了。
  凶器自然就是那根细细的锐器,并且也是一刀毙命。但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任何证明有打斗之类的痕迹。因为最后看见刘科还生猛的是小刚,小刚说刘科是趴着的,那么,刘科从趴着睡在沙发上,到背后被人捅一刀,再仰面躺在地上,整个过程最起码必须有个翻身的经过吧。
  那就假设是罪犯刺死趴在沙发上的刘科后,再把刘科翻过来扔在地上,可整个现场都仔细查看了,沙发的面上,是没有一滴血迹的。便只有一个可能,罪犯是先刺进刘科的身体,再把刘科抬到地上,最后把凶器第二次从背后刺穿刘科的身体。可这种过程,完全没有了一点点逻辑性,人都杀了,还要弄这么复杂干吗呢?
  说到这,上菜的进来了,何队把啤酒起开,给我倒上。服务员出包房,何队继续道:“另外,这凶器也真他妈的古怪,居然就是一根峨眉刺,只是另一端断了罢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这刺杀的过程,整个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过程。杀个人杀得这么古怪,好像害怕弄脏沙发一般,咱还真没见识过。”
  我点点头,看着何队,说:“不是说罪犯当晚就给逮到了吗?审起来没进展吗?”
  何队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给一口喝了,说:“那叫逮罪犯吗?胡乱抓个人便赌运气想破案,哪里有这种好事!只是这李小军,也不是什么好鸟罢了。”
  我便打听起小军的事来,何队见已经说开了,便也没瞒我啥,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了解了在包房里刘科和李小军吵架的事,钟大队就派了三个人去李小军家,到了他家,那小子父母说李小军还没回。队里本就只是想找李小军了解了解情况,见不在家,三个伙计便下了楼,走到楼道里,居然就看见个大高个,头上湿漉漉地正往楼上走。小杨随口叫了声李小军,谁知道这大个子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小杨他们便上前逮他,这家伙居然手脚挺灵敏的,直接把小杨给撂倒在地上。多亏咱队里的也都不是吃斋的,一个回合就把这孙子给铐上了,这孙子还大吼大叫:“干嘛啊?干嘛啊?”便给逮回了局里。
  钟大队亲自过去审他,李小军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钟大队便开门见山地给他来硬的,说:“刘科在医院已经说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小子杀人,还在这装无辜。”
  李小军对着钟大队破口大骂,还说:“刘科那兔崽子进了医院关我啥事?”
  钟大队说:“那好啊,你说说你出了火龙城去了哪里。”
  李小军说:“老子开着车去海边游水了。”
  钟大队说:“谁可以证明?”
  李小军还是很大声地说:“老子洗个澡还要通知别人来证明吗?”
  钟大队便问了李小军游泳的地方,居然是个人烟稀少的地,周围压根就没啥人烟。再说,那年月道路上的监控摄像头也没那么高端,自然无从证实李小军的话了。
  何队说完这些,又顿了顿,说:“不过依我看,这案件也应该没这么简单,李小军嫌疑固然大,可他怎么进入作案现场,又怎么杀的人,也都还是无法解释的。”
  我给何队把酒又倒上,问道:“黑猫他们也到后墙看了,那水管上应该是有人进去的痕迹吧!”
  何队说:“目前推理罪犯进入现场的路径也就是这后墙,今晚要模拟的就是从后墙一路爬上去,弄开空调,进入现场,最后到把空调复原,人下去到一楼的这过程,勁要多长时间。李小军这小子以前是部队的侦察兵,应该是完全有上楼下楼的能耐的。”
  说完这些,何队端着酒杯又来了一口,夹菜往嘴里塞着。
  我便问:“何队,那你叫我出来,就只是和我说说这过程?”
  何队把嘴里的菜给咽了,说:“叫你出来,一个是也好久没和你这兄弟聚聚了,另外就是我对这案子还有一些看法,想和你说说,你天天在这场子里,应该可以查出点啥?”
  我嗯了一声,说:“何队,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何队说:“我始终觉得直接逮着这李小军太过武断,人家也不是个弱智,吵了架就回头来杀人,那也太笨了点吧。另外,这小子是侦察兵退伍,要弄死一个已经醉得糊了的,需要这么麻烦吗?直接戴个手套,把脖子一拧就搞定了。唉!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免得又都说我牛角尖了。总之吧,邵波,我觉得这凶手是另有其人,而且是对你们火龙城很熟悉的人,甚至我觉得,凶手是你们内部的人。连杀个人都舍不得弄脏沙发,这心理也太奇怪了点吧,不可能是外人,你觉得呢?”
  我点点头,不出声了。何队见我有所思的模样,便问我:“行了,我说得够多了,你小子这一晚上不可能没想想这案子的,说说你的想法,你可是科班出身的,拿出点专业的东西给老哥我听听。”
  我稍稍理了理头绪,在何队面前本就没必要装个啥:“何队,我的看法和你一样,小军应该基本上可以排除。当然,也不是说他完全没可能是凶手。只是,对咱火龙城不熟的,怎么会这么清楚后面有这条水管呢?另外,假如我没记错,小军昨晚穿的是皮鞋,而水管上的痕迹应该是胶底的布鞋,这点便说不过去了。可以假设的是小军换了双鞋来杀人,那逻辑也太扯淡了。”
  我接过何队的烟,何队给我点上,我继续说道:“我还有一点看法,用半个小时的时间,爬到二楼,弄开空调,进去杀人再离开房间,并把空调给搬回去放好。这也只有蜘蛛人有这本事吧。”
  何队说:“那你的意思是压根不是走的后墙。”
  我笑笑,说:“何队,只是个人一点小小的臆想罢了,这两天我也会留个心,好好观察下,有啥了,我再和你说吧!”
  何队点点头。我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起来。
第12节
  晚饭后,钟大趴为等会侦查实验的事给我打了个电话。服务员叫我到吧台接了,钟大队就在电话那头骂娘,说:“邵波,你们老板还真的是牛啊!居然给局里领导提出等会模拟的几点要求来。”
  我问:“啥要求啊?”
  钟大队说:“只允许我们过去四个人,时间也不能是从昨晚案发的十二点开始,要延后到两点,还要我们只能便装什么的,我办这么多年案子,没办得这么麻烦过。”
  我便好言安慰道:“没办法啊,毕竟建伟哥每天还在开门做着买卖,生意人也讲究这些东西来着。”
  钟大队叹口气,说:“行了,不抱怨了,昨晚不是见你那还有几个壮汉吗?一会借一两个我用用。”
  我答应下来,挂了线。
  回房间通知了哥几个,都表示要好好协助政府,除了八戒,在那不吭声。我便故意逗他,说:“八戒,一会你就下去模拟那尸体咯。”
  八戒说:“哥,我看就不要模拟了,你直接给我一刀,晚点把我抬过去用就是了。”
  便都呵呵笑,表哥见大家都乐,居然趁热打铁地又开始打听了,说:“都对我保密了这么久,现在给我说说可以了吧?”我就愛手機dǐǎn子書網
  我冲表哥瞪眼,说:“有啥好说的,你要知道的话,等会安排你下去扮尸体就是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表哥自己可能也实在憋得要崩溃了,说:“扮就扮,弄不好我还给你们个意外的发现呢!”
  时钟转到十二点多。二楼的一号房也算弄得神速,下午卖家具的就把沙发地毯给送了过来,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那晚还是没给开出去,对外说是里面电线短路了。
  我们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在一楼和二楼转悠着,八戒还是跟在我旁边,那一会就坐在二楼吧台前的沙发上。突然之间小姐房的门开了,小妹姐嬉皮笑脸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俩,立马更加嬉皮起来,对我们淫笑着走了过来。
  八戒在我耳朵边上低声说道:“这老娘们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我冲八戒笑着瞪眼。小妹姐就闪到了我们身边,扭动着硕大的肥臀挤到我和八戒中间坐下,掏出半包中华来,递我手里,说:“刚才一个老板给我妹妹的,我马上抢过来孝敬你邵波哥了,姐对你不错吧?”
  我故意不屑地瞟了眼这半包烟,扔给八戒,说:“对我好给我一条啊!弄半包算啥好啊?”
  小妹姐挽着我手,小声说:“邵波,听说等会要搞啥现场模拟,姐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等会带我也进去看看啥叫模拟呗!”
  我寻思,这十有八九又是西瓜和葫芦这两个喜欢在小姐房维持治安的王八蛋给说出去的,便也压低声音说:“那怎么能随便看的,都是机密,你看了弄不好要被灭口的。”
  小妹姐便小鸟依人地往我身上靠,肥胖的身体死死地粘住我,说:“我不管,反正等会你不让我在这里帮你看着,我就对干部说你强奸过我。”
  我乐了,说:“小妹姐,你这样冤枉人可不行哦!咱要强奸你,不一定有这力气。”
  八戒也快了,说:“就是啊,咱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啊!”
  小妹姐白了八戒一眼,说:“我就说是你俩一起动手,垂涎老娘的美色……”说完又发着嗲摇我手臂,说:“可以吗!我的好兄弟!”
  我被她缠得没了招,说:“那你等会自己出来看看就是了,不要乱说话,弄得都知道就不太好了。”
  小妹姐自然高兴了,作势居然要来亲我,我连忙躲开,忽地站起来,却正好看见在上楼的钟大队和何队、黑猫,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小伙。钟大队应该看到了小妹姐和我亲热的场景,对我沉着脸点了点头,我感觉得到自己脸红了下,忙上前说:“钟队,先进房间休息一会吧。”然后扭头要八戒上去,把西瓜和葫芦以及等会扮尸体的表哥叫下来。
  八戒如释重负地连忙走了,我带着钟大队四人开了个包房门进去。钟大队指着我不认识的那小伙介绍道:“这是消防支队的小吴,下午我在下面已经把那水管的位置指给他看了,他准备了点工具,等会帮咱模拟罪犯进入现场的过程。”
  我和小吴握手,钟大队也介绍我:“这是火龙城的邵波,协助我们一会的工作。”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说:“以前也是我们大队的,现在出来混了。”
  小吴对我微微笑笑。
  正说着,小妹姐居然打开房门,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和水果进来了,还笑着说:“我们家邵波也真不懂事,人家政府派来破案的,茶都不给安排。”
  便进来把茶和水果一一放下,对着我们几个万千风情地一笑,眉飞色舞地出去了。
  钟大队依然严肃着,扭头问我:“这是你爱人?”
  我感觉生吞了一只苍蝇,忙分辩到:“只是场子里的同事,关系比较好罢了。”
  一旁的黑猫喃喃地说道:“也长得不错啊?”
  确实长得不错:二十年前肯定也是个姑娘,少四十斤也就零点一吨,满脸的粉被寒风无情掠过后,雀斑如天上的繁星,派张衡过来数一数,闪啊闪的,估计张衡也数不清了……
第13节
  表哥和西瓜、葫芦都下来了,在沙发上坐下。钟大队眉眼间露出对他们的厌恶,扭头看着电视。何队和黑猫便和我随意地聊着天,无非是对我说:“邵波,你出了公安系统也好,这么年轻,还可以好好干一番事业,不像咱,半辈子都耗在这身警服上了,觉都没睡几个安稳的。”
  我自然是点头,心里是什么感觉,也无法用文字能够表达出来。
  到快一点半了,钟大队对我说:“邵波,看看外面客人都应该走了吧,你安排下,我们早点做完事,早点收工吧。”
  我点点头,往外走去。其实,像侦查实验这么个常规性侦查措施,并不是大家看的电视里那么简单,是需要当地公安局长亲自签字才可以进行的。而一般的侦查实验,先不说是如何的大张旗鼓吧,总之也煞有其事地严肃与认真,像今晚这种警力都只过来四个人的现场模拟,还真让经办人员恶心。也难怪钟大队一肚子的怒气。
  我在走廊上转了转,问了下值班服务员,回答居然是今晚已经没客人了。便要他们都去吧台那边,没啥重要的事不要过一号房来。莎姐在吧台探了探头,说:“我就不用过去吧,看着那边就怕。”
  我点点头,要莎姐打建雄的电话,让他过来。然后叫了小刚,给他说,一会要如昨晚一般站门口,小刚点头表示理解。
  回到房间,我对钟大队说:“可以开始了。”
  一行人便进了一号房,门一开,居然里面端正地坐着小妹姐和她旗下号称火龙城第一美女的阿童木妹妹,两人叼着烟,嗑着瓜子,正一脸八卦地在说着话。钟大队便皱眉,我忙说:“你俩在这里干吗?”
  小妹姐说:“不是模拟现场吗?我先给你们把这房间里弄出点客人呆过的味道出来。”
  我挥了挥手,说:“出去吧出去吧,少在这里添乱。”
  阿童木鼓着那圆圆的大眼睛,无辜地说:“我跟小妹姐不是也想帮点忙?”说完和小妹姐站起来,在门边站着。
  钟大队便没说话了,要黑猫和小吴准备下楼去到后墙,两点整直接就开始。然后要小吴把当时的灯给打开,电视和音响也都打开,只是不用放啥碟罢了。然后扭头问我,“这和昨晚的现场还有啥很明显的区别没?”
  我看了看,然后伸手把小妹姐和阿童木刚才嗑的瓜子和烟灰,全数倒在一会尸体要躺的位置。身后的俩女人在那细声细气地嘀咕了几句,并自顾自地笑了,估计是说还是咱俩早点安排得不错之类的话罢了。
  弄完这些,我又叫来小刚,要小刚进来转了转,小刚说:“都差不多吧。”我便要表哥趴沙发上去当刘科,钟大队却对我一挥手,说:“不用安排你兄弟来,有点犯纪律,还是我过去吧。”(侦查实验有一个总原则,为侦查实验禁止一切做出危害、侮辱人格和有伤风化的行为。详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八条)
  说完,钟大队往沙发上坐下,问小刚当时刘科躺的模样,并照那模样躺了下去。再一扭头,对着黑猫和小吴说:“你们下去吧,两点整开始。”
  黑猫和小吴点头,下了楼。房间里剩下我和钟大队、何队以及西瓜表哥他们仨:小妹姐她们俩女人。
  钟大队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我开口要西瓜他们出去,絲就留表哥在房间里。再吆喝小妹姐和阿童木也出去。俩女人居然不愿意,小妹姐说:“我俩就站着,啥都不吭声都不行吗?”
  我说:“行了行了,少在这添乱,快出去吧。”
  小妹姐摆出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正在撅着嘴,建雄哥大踏步地进来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小妹姐她俩,说:“你们在这干嘛?赶紧出去。”
  小妹姐和阿童木见老板亲自发话,便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建雄掏出烟来,给我们一人扔了一支,钟大队没接。说:“等会抽吧,做事要紧。”
  见钟大队这么说,我和刘队、表哥便都把烟夹在耳朵上。建雄很是鄙夷地白了钟大队一眼,一个人把烟点上,拖了个凳子,在靠门的墙角上坐下。
  以下为该次侦查实验笔录
  刑事侦查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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