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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中雨-黑案私探社

_6 中雨(当代)
  建雄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这两天,莎姐又老是说起要我离婚的事来。她说建伟哥也走了,没人阻拦我和她的事了,要我开始着手办下手续。我便冲她发了火,说我哥才走几天啊?这样做对得起他吗?就这样暂时压着这事。可是我一寻思,再结合你们专门跑去五岭屯查以前的事,我觉得莎姐这两天吵,要我离婚这事,是有点蹊跷。邵波,包括刘科对你莎姐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故意装傻,问道:“刘科对莎姐什么事啊?”
  建雄回答:“刘科一直对你们莎姐很好,尤其年初刘科离婚了,今年一直缠着莎姐,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们莎姐也故意对我说了,我权当没听见。可刘科出事以前的一天,阴阳怪气地叫我出去吃过一顿饭,说他和莎姐在十几年前就好上过,只是那时候怕伤害了我,所以没让我知道。”我听了回来就问莎姐,莎姐说他放屁,我便没多想,毕竟刘科那人满嘴的假话。可那事没过几天,刘科就出事了。
  我点点头,说:“建雄哥你的意思是……”
  建雄也点头,说:“对!我怀疑你们莎姐有问题。”
  我“嗯”了一声,继续抽烟。建雄见我不发表啥,便也不说话了,看着我。
  冷不丁地,我爸对我说的这凶手应该还会有动作的猜测,在我脑海里闪过:如果真按我们怀疑的杀人目的,那么刘科的死,建伟的死,岂不是都是为了让莎姐能嫁给建雄。那么到现在,刘科和建伟两个绊脚石都没了,阻挡在莎姐面前最大的阻碍,岂不是……
  我连忙问建雄:“莎姐今天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建雄愣了愣,说:“我刚和她吵了一架,就为离婚的事,然后她气冲冲地找她哥诉苦去了。”
  我忽地站起来,问:“莎姐和刘司令知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建雄露出一脸的问号:“知道啊!”
  我一扭头,冲着八戒说:“你现在就去看看刘司令在不在楼下或者在不在宿舍?”
  八戒会意,忙往外跑去。建雄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莎姐和刘司令会对我老婆和孩子……”
  我按住他肩膀坐下,说:“还不能肯定。”
  然后我把二楼一号房和一楼那洞的事,以及刘司令房间里笔记本上摘抄的峨眉刺的事,给建雄说了,建雄听着,额头上便开始冒汗,站起来要往外跑,说:“这孙子有胆杀人的事我还真信,他们不会真对我老婆孩子下手吧。”
  我再次按住他,说:“等八戒回来吧。”
  建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下。
第十三章 正义
第61节
  见建雄慌张的模样,我问他:“为啥说刘司令有胆杀人?”
  建雄拿出支烟,手明显有点抖,我给他点上。他连着两次要开口说,嘴角抽动了两次,最后似乎狠了下心,说出了以前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当年建雄和刘司令每天一起在山上胡转的时候。都身体棒,又正是那年龄,精力很足。天天在山上跑,逮着啥就是啥倒霉,一干生灵稀里糊涂在两大劳动力手里丢了性命。
  有一天,两人转进大山深处,发现有狼的痕迹。要知道,小兴安岭靠近人住的地方,很少有狼,在当年山里生灵还多的年代里,也不例外。而那天找到的狼的脚印,依稀分辨出应该是条落单的土狼。
  两人就比较兴奋,兴冲冲地顺着脚印往山深处赶。结果在一个大树旁边,真发现了一个山洞,应该就是狼窝。
  就在两人一咬牙,准备上前端这狼窝时,背后呜呜的动物嚎叫声响起了,一扭头,居然是一头成年的公狼正瞪着建雄和刘司令,低声发出警告。建雄那时候壮得像个门板,刘司令虽然没建雄的身板,但在山里天天吃肉,满山乱跑,自然也有一股子力气。但面对着这么头野狼,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只见公狼一边警觉地望着两人,一边慢慢走到那洞穴前,然后站好,冲着建雄和刘司令看着,似乎在表达的意思是:你俩离我家远点,咱俩不相犯。
  可惜这公狼遇到的是两个最不怕死的家伙。十几分钟后,这头公狼胸口便被鸟铳打了一个洞,脑袋被建雄带的铁棍敲了个窟窿,倒在雪地里不动了。
  就在公狼倒地的同时,山洞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头看上去很虚弱的母狼爬了出来,看到公狼的尸体,母狼狼眼里依稀可以看出有眼泪一般。让建雄心灵为之震撼的是:这母狼身后居然挂着个刚出生的小狼,而且脐带都没咬断。小狼被母亲一路拖着出来,还闭着眼睛,呜呜地叫唤。
  母狼没有看建雄和刘司令,径直冲公狼去了,低着头,伸出舌头,舔着公狼的鼻头,似乎还不相信丈夫的离开。建雄当时就懵了,寻思着这狼也打得太悲惨了。便扯刘司令的衣角,说:“算了吧,这狼懒得要了,走呗!”
  而当年还大名刘德壮的刘司令却扭头冲建雄咧嘴一笑,说:“这大便宜还不捡吗?”
  说完从建雄手里拿过那根铁棍,大踏步上前三下两下把那母狼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还扯下那头小狼,一抬手,摔死在旁边的石头上。
  这么多年来,这事让建雄内心一直觉得愧对这些生灵,对刘司令这人心肠的生硬,留了个不好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另外一个让建雄觉得刘司令是个能杀人放火的角的事,是在几年后,莎姐再次找到建雄后。
  那是在1987年,建伟还在市里某国营企业里做厂长,建雄跑供销。到年底了,在南方有一笔烂账,老是收不回。建雄便叫上刘司令,一起去了广东某小镇的那家工厂,找那私营企业的小老板要钱。
  遇到的情况世界大同,小老板哭完穷便消失了。建雄和刘司令坐在招待所里就开始骂娘。言语间建雄无意地说了一句:“把老子逼急了,今晚冲他家里,钱也不要了,就杀他们几个人得了。”
  说完这气话,建雄便扭头睡下,身边的刘司令继续在看电视。
  睡到半夜,建雄夜尿起床,发现旁边床上是空的,刘司令不见了。建雄脑袋里就一懵,想着刘司令这没心肺的,不会真听自己的话,跑去这小老板家里搞事去了吧。
  建雄穿上衣服,往那小老板家里赶去。因为前几天也找到过这小老板家,小老板不在家,但地址两人是都知道的。
  建雄跑得一身大汗,终于到了那城中村的一个小院子前,隔着铁门,还真看见一个黑影,正往二楼阳台上爬。建雄就慌了,喊道:“刘德牡,你给老子下来。”
  黑影还真是刘司令,刘司令一扭头,见是建雄,愣了愣。对方家里的灯就亮了。
  刘司令只得跳了下来,然后灵活地三两步就跨到铁门边,迅速翻了出来。
  建雄见人家家里灯也亮了,便一把扯着刘司令往外跑。依稀间,有手电的光对着他俩的背影照来。
  回到招待所,建雄在刘司令身上找出一把大号的螺丝刀。建雄便冲刘司令发火,说:“你拿着这玩意去他们家干嘛?”
  刘司令憨憨地说:“去弄死两个啊!反正这钱也拿不回了。”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
  建雄训斥了他一顿,但这事也说明,刘司令是自己一把听话的枪,自然只是说了几句便算了。最后建雄半骂半问地指着那把螺丝刀,说:“还要去杀人,拿个这你怎么杀啊?”
  刘司令咧嘴笑,说:“这有啥不能杀的啊,直接照着眼睛或者心脏捅进去不就行了。”
  建雄倒抽了一股冷气。
  第二天,那小老板一大早就把钱送到了招待所,但表情很是奇怪。
第62节
  说完这些,我俩都陷入了沉默。我努力把古倩的笑颜在我脑海里抹去,把思绪用在和建雄统一上。
  这时门开了,八戒急匆匆地跑进来,对我俩说:“刘司令真不在宿舍,我楼上楼下都问了,都说没看见他。”
  我和建雄站了起来,我问道:“看见莎姐了没?”
  八戒反手把门关上,低下声来,说:“莎姐在二楼吧台,宿舍里的人说,莎姐早一点曾过去和刘司令说了一会话,然后刘司令就出去了。”
  建雄急了,说:“邵波,不会真的去了我家吧。”
  我招呼八戒去隔壁房把西瓜和龙虾叫过来,八戒很快就带着西瓜和龙虾过来,很意外的是郑棒棒也一起过来了。郑棒棒见了我,低了头不看我。
  我装作没注意,安排道:“西瓜、八戒和我,现在跟建雄哥去他家。”然后对龙虾说:“龙虾,你和郑棒棒下二楼去盯着莎姐,不要让她看出啥。”
  西瓜、龙虾都点点头。郑棒棒居然还应了一声:“好的。”
  然后,我们几个去建雄家的就往门外走。走到郑棒棒身边时,郑棒棒喊住我:“邵波!”
  我没扭头,但还是应了声。
  然后就听见郑棒棒说:“对不起!”
  我回头,和他的眼光迎上。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言语的。我冲他咧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没想到的是,几小时后,郑棒棒就永远地……没有了。
  到二楼时我叮嘱大家都不要露出啥猫腻,便都依言,和平时一样胡乱说笑着,过了吧台。我偷偷瞟了一眼莎姐,莎姐正在给某一个包房算账,我们经过时,她动作很小地抬了下眼,和我偷瞄她的眼光正好交汇。她连忙低下头来,按着计算器。
  出了大门,四个人上了建雄哥的车,去往建雄哥家里。
  建雄住在市中心——某市的第一批商品房绿色山庄里。建雄停了车,在楼下就抬头看楼上,见自家的灯亮着,脸色就变了,说:“别吓我哦!平时她们娘俩早睡了,今晚这么晚了怎么还亮着灯啊。”
  便往楼上冲,那年代,再豪华的商品房,也都没电梯的。
  跑到建雄哥家门口,建雄忙拿出钥匙开门。门一开,建雄他老婆正站在门口,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起来的。補一见是建雄,便数落道:“自己有钥匙,敲什么门嘛?问是谁又不吭声。”
  建雄忙问道:“你说刚才有人敲门?”
  建雄老婆说:“是啊!而且敲了有五分钟,问是谁又不说话,在猫眼里看,外面又黑乎乎的,楼道的感应灯都没亮。”
  听到这,我忙往楼上跑,八戒和西瓜跟着我往上跑。
  一直跑到顶楼,一张门拦着,应该是通往天台的门。我一扭门,居然打不开。我回头看着八戒,八戒会意,摸出根铁丝便上前办公,弄了半天,居然没效。西瓜便在一旁数落道:“还神偷呢?这都弄不开。”
  八戒不服气,继续低着头在摸索。我觉得这样耗下去的话,刚敲门的那厮,都不知道已经串去哪里了,便一把推开八戒,对着那门一脚踹了上去。
  门直接给我踹开一条缝,再推开一看,门外有个大油桶把门堵住了,而那门的门锁,压根就是无法锁的那种。只是这空油桶估计是用来采天地之雨水,集日月之露气的,积了满满一桶,有了分量,才堵得那么死。
  我们忙冲上天台,天台上空无一人,一览无遗。八戒和西瓜愣住了,天上地下四处看。我却跑到天台边,只见旁边楼的天台和咱这边的是平行的,中间间隔大概有三米左右。八戒会意,居然往后退了几步,作势要来个助跑,再来个跨步上水泥栏杆,跳过去。
  我伸手把他拦了下来,一扭头跑到天台另外一边,也就是下楼的楼梯口那边。果然,旁边那楼的楼梯口和我们这栋也是平行的,而且那门口还有路灯,很清楚地能看到下面。我们三个都很兴奋,死死地盯着那下面。
  果然,等了一分钟左右吧,一个黑影从那门里跑了出来……看得很是清晰……
  刘司令火急火燎地往小区外跑去。
  身边的西瓜骂道:“这老畜生!”然后,西瓜这小畜生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与幼稚的事情——他随手摸起一块水泥块,对着楼下慌慌张张跑着的刘司令扔了上去。人没砸到,但刘司令吓了一跳,猛一抬头,和我们三个正伸出去的脑袋来了个对视。他的表情是看不清楚的,同样,我们的模样他也不可能看到。但于整个事件来说:我们把他这蛇给打草了。
  我冲西瓜瞪了一眼,西瓜也觉得自己这错误犯得有点幼稚。但我也没说他,一招手,带着他俩便往楼下建雄家去了。
  建雄正站在房间门口,门神一样站着。不知道他和他老婆怎么说的,那女人表情很害怕地在他身后站着。见我们下来,建雄忙问:“抓着人了吗?”
  我摇摇头,然后冲建雄使了个眼色。建雄会意,要他老婆先进屋。然后我就在门口给他说道:“建雄哥!人没抓到,但看清了,确实是刘司令。”
  建雄脸色变了变,然后问我:“那接下来怎么办?报警吧!”
  我摇头,说:“没任何证据,报了也没用,反而会再也找不到这孙子了。”
  建雄便捏着拳头,青筋鼓起:“刘司令这畜生,还有莎姐这老娘们,老子就不信捏不死你们。”
  说完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顿了顿,对着西瓜说:“你这两天就在建雄哥这待着,晚一点我让龙虾过来陪你。”然后对建雄哥说:“我和八戒先回场子,有啥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建雄还是一副凶相,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吧,老子今晚就要灭了刘翠姑这娘们。”
  我冲建雄哥摆手,说:“哥!这两天你就先听我的,毕竟还不能肯定是不是刘司令一个人的主意,弄不好莎姐真不知情。”
  建雄愣了愣,然后对我说:“行!兄弟,我就听你的。”说完又要我等等,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个大哥大来,递到我手里,说:“这个你先拿着,随时和我联系,等这事完了,哥再去邮电局给你买个139的用。”(那年月正是大哥大被淘汰,电信和联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只是当时电信还不叫电信,还没和邮政分家。所以139的手机直接就是在邮电局买。)
  接着建雄又把车钥匙对我一扔。
  我一一接了,就和八戒往楼下走,身后建雄很诚恳地居然说了一句:“邵波!哥有啥事做得不对的,今儿个对你说声对不起了。”
  我回头,冲他点点头,下了楼。
第63节
  在火龙城门口我把八戒放了下去,要他在大门口盯着,瞅见刘司令就直接按倒在地上,再打我手机。八戒便问我:“你去哪里?”
  我告诉他:“我去宿舍守着,不管他今晚还会不会回,但总之先看紧今晚上再说。”
  八戒应了声,往门口去了。
  我直接开到宿舍附近,把车停在巷子里一个比较隐蔽但可以看到宿舍的地方,然后关了车灯,坐车里像以前盯犯罪嫌疑人一样地蹲点。
  夜色静悄悄的,万物似乎都沉睡了。我点着烟,脑子里很乱,想得多的居然不是刘司令,反而是古倩的笑脸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在武汉的古倩,难道真是能够这样随意地又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两天里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吗?她是有手机的,不可能连给我打个传呼或者留个言的时间都没有。被完全控制了是不可能的,那么,古倩……你在玩什么呢?
  在黑暗里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宿舍门口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手里的大哥大响了,接通真是八戒。在电话那头说:邵波!莎姐也不见了,郑棒棒和龙虾满场子找,都没看见她。
  我脑子“轰”地一响:奶奶的,我怎么把一楼餐厅那窗户忘记了,莎姐如果和刘司令是同伙,自然知道一号房和一楼是通的,那她从二楼爬到一楼,再从窗户出去,和刘司令会合,直接跑了,这以后去哪里找他们?
  我从车里出来,往火龙城后墙跑了过去。果然,餐厅的那个窗户是开的。
  我没多想,直接从那里跳了进去,厨房洗手间里果然亮着灯,柜子是移开的,那个洞黑乎乎地对着我。我一猫腰钻了进去,烟道里依然是那股油腻而难闻的气味。突然间,我有一种错觉,似乎站在这黑糊糊的所在里的我,面前是古倩那软软的身体。
  我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双手伸开,撑着两边的墙壁,双脚跳起来,抵着两边的墙,往上爬去。二楼的洞也是洞开的,居然又有新糊上去的面粉气味。我钻了进去,再从一号房那榻榻米里推开木板爬出去,冲向了二楼吧台。
  二楼吧台,八戒和龙虾、郑棒棒正站在那说着话,见我从一号房里跑了出来,龙虾和郑棒棒都一愣。然后我不客气地对着龙虾和郑棒棒说道:“你们两个大活人,怎么连一个女人都没看住,莎姐是不是进到一号房不见了的。”
  八戒却代替他们回答道:“不能怪他俩,莎姐是去了五楼房间里睡觉,然后他俩在五楼看见刘司令上了楼,进了莎姐的房间。我没来得及通知他俩瞅见刘司令就要动手,然后郑棒棒下楼给我说看见刘司令进了莎姐房间。我忙和他跑上来,房间里居然就没人了。”
  “那龙虾不是在门口看着的吗?人呢?”我没好气地对着龙虾说道。
  龙虾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就尿了泡尿……”
  “服务员呢?服务员没看见人出来吗?”
  龙虾说道:“那一会服务员下去拿宵夜去了。”(值夜班的半夜要发一个泡面)
  八戒见我脸色很难看,忙打断我和龙虾的对话,说:“邵波,现在你说怎么办?”
  “找啊!”我吼道,“只要你们在楼下没看见他俩下到二楼,就赶紧继续找啊!”
  顿了顿,我对龙虾和郑棒棒语气软了下来,说道:“凶手很可能是刘司令,他应该也知道咱在找他,今晚这些事,都有点急。”
  这话就权当我对他们叫嚷的解释,两人看我表情,也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点点头,楼上楼下找去了。
  八戒跟着我往五楼跑去,在我身后说道:“邵波,应该是五楼还另外有路出去吧,就像建伟哥的死,也没任何人看见进出,就那样没了。”
  我打断他:“八戒,建伟哥的死,其实可以肯定是刘司令干的,因为……因为最后一个在建伟哥房间的是谁?”
  “是刘司令,可是他出门的时候建伟哥还是好好的,那梅子可以作证啊。”
  我没解释啥,其实对于刘科的死,因为有发现烟道,可以找到凶手的路线。而对于建伟哥那密室,没任何路径可以通往外面,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如刘司令所言,来了个会轻功的。那基本上不可能,就像刘司令自个说的:真有那本事,直接飞进银行去拿钱就是了,要跑到这滚滚红尘中来掀起腥风血雨作甚?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杀人者就足刘司令。因为梅子没有进到房间,并没有亲眼看到建伟哥是生猛地、真实地活着,而只是听刘司令说说,并听到了建伟哥一声鼾声。
  鼾声……
  我一个激灵。我爸给我说的建伟遗物里那个气球……
  一边想着,一边在各个房间里,跑进跑出,心里有个感觉:莎姐她们俩兄妹,应该已经不在火龙城了。
  正想到这,吧台值班的服务员冲我喊:“邵波哥,楼下保安要你下去一趟。”
第64节
  我和八戒寻思应该是楼下发现了啥,因为西瓜已经叮嘱一楼的保安们看到刘司令和莎姐就给按住。
  我俩往下跑,在四楼又喊上了正在四楼找人的郑棒棒、龙虾。四个人跑到一楼,见当班的保安小菜皮和另外一个伪军制服,正表情严肃地抬头望着天。
  八戒在我身边骂道:“这俩白痴不会是叫我们下来看飞机吧。”
  我没吭声,迎了上去,顺着小菜皮的手指望上去,看到楼顶已经关了的霓虹灯上,挂了团黑影,依稀是一个人影。而这挂着的人影旁,还有另外一个黑影在那里晃来晃去,并不时地用手拨弄挂着的人影。被挂的人影在霓虹灯的铁架上晃来晃去,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我心里暗骂小菜皮这俩是俩白痴,直接在电话里给我们说一下,我们直接去天台不就行了,还先叫我们下到一楼来瞻仰这画面。便一挥手,又领着兄弟几个往楼上跑。
  刚冲到大厅,我要八戒他们三个先上去,但不要上天台,就在天台门口不吱声地猫着,等我上来再进去。然后对吧台的女孩子说:“赶紧报警,还打个火警,让消防队派人过来在下面垫东西,越快越好。”毕竟出现这么个意外状况,冒冒失失地去到天台,真把吊着的那大活人害了下来,可是出人命的。
  吧台的应了,我便又往外走去。身后那丫头居然冲我喊一句:“邵波哥,报警是打110还是120?”
  我没好气地答了,再走到门口,招手让小菜皮进到门口一个楼顶上的人看不见的地方,问道:“小菜,我们在一楼餐厅里忙活的那晚,你进去和我们说的那几句话,有没有说啥谎啊?”
  小菜皮脸色变了变,分辨道:“我就进去和你们随便说了几句玩笑,有啥谎啊?”
  我阴了脸下来,说:“你最好考虑清楚,邵波哥只问你这一次,如果被我查出来你骗了哥,后果你自己清楚。”
  小菜皮慌了,说:“也没啥啊!哥!就是刘司令那时刚到门口。听说你们在一楼,要我故意进来说给你们听,说他一直在一楼值班。其实那时他跑出去找路边鸡刚回来,他害怕你们说给建雄哥听,说他没有当班。”
  我点点头,没再说啥。刘司令就是挖那洞的元凶,基本上可以肯定。
  在那站了有十分钟吧,心里很急,但也不敢草率地上天台去处理。结果警车没到,消防车到了,我要小菜皮去和消防兵们说下情况,自个往楼上去了。
  通往天台的门口,八戒他们三个安静地站着,表情严肃,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上楼。然后我轻声要郑棒棒和龙虾下一楼张罗消防兵们铺个啥,然后一挥手,带着八戒,拧开了天台的门。
  天台那角落上站的,真是刘司令,而让我们很意外的是,挂在霓虹灯铁架上的,居然是被捆得严严实实,并堵了嘴的莎姐。刘司令手里挥舞着一把电工刀,见我们开了天台门进来,便一伸手,把刀比在挂着莎姐的尼龙绳上。
  我忙把手展开,示意八戒不要靠前,然后我一个人,对着刘司令走了过去。
  刘司令居然笑了,那笑容和每一次看见我的笑容一模一样,好像是讨好,又好像是藐视。到我离他只有七八米时,刘司令说话了:“行了!再靠近我会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我便停住,冲着刘司令说:“司令,你疯了啊!这可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亲妹妹把我亲爹活活气死了,还有啥好亲的。”刘司令依然是笑着的,但窝着电工刀的手还是稳稳地比在尼龙绳上。
  “司令,有啥咱兄弟好好合计,你先把人放下来再说。”
  “合计?邵波,和你有啥合计的,你把建雄叫过来。”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我扭头,八戒会意,转身往楼下跑去,给建雄打电话去了。
  刘司令另一个手从裤兜里掏出我给他的中华烟,用一个手从里面摸出两根,对我扔了一根,自个叼上一根,然后又摸打火机点上。铁架上挂着的莎姐,嘴巴呜呜地发着声响,刘司令似乎听不见般,扭头对我说道:“邵波,我还是佩服你的,我走到哪一步,你就追到哪一步。我去糊那墙吧!你就从二楼蹦了下来:我去建雄家吧!你又赶了上去。你说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了我,我藏家里的流星锤,肯定也是你拿了吧。”
  我点点头,说:“司令,这些咱稍后再说,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妹妹,现在把莎姐挂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我乐意!”刘司令又咧嘴笑,然后吐出一口烟,说,“邵波!你跟咱有仇吗?我对你一向也还不错啊!你盯着我干吗呢?我又没害你什么?”
  我愣了愣,半晌蹦出一句:“你杀了人,我揪你出来难道有错吗?”
  刘司令表情黯淡下来:“是的,我是杀了人,你是警察,揪我出来是为了正义对吧?那我和你好好掰掰,到底是谁在维护着正义。刘科!呸!我妹妹一辈子的幸福都毁在他手上,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正义怎么没去找他呢?还科长呢,我呸!”
  “那建伟哥呢?建伟哥对你不错啊?”我见他比着尼龙绳的手没那么用力了,便冲着他说道。
  “建伟……建伟也不是啥好东西……我们兄妹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我们得到了些啥?没来火龙城那会,他让我在他煤矿里干的那些事,有哪一个见得光的?知道当时我们隔壁矿塌方是怎么回事吗?是他要我偷偷摸摸去埋了个雷管给炸的。十几号人啊!就在那矿里没了,就为他们矿比咱矿里产煤多。现在呢?我一把年纪了,落得个帮他做看门狗,再过几年,我连看门都看不了了,他又要安排我死去哪里呢?杀他,我是替天行道!”
  我冷冷笑笑,说:“司令,你没这么高尚吧?聽杀建伟,你没其他目的,我打死都不信。”
  挂在铁架上的莎姐便又呜呜地发出声响,刘司令伸出另一只手,把莎姐推了一把,莎姐在空中又晃了起来。然后刘司令扭头对着我,说道:“邵波,有啥目的我也不会对你说了,和你说有啥意思呢?你去催催,看建雄怎么还不上来?我快等不及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背后的门开了,建雄一头汗走了进来,身边还两个大汉,其中一个穿着警服,是我们分局刑警队的。
  刘司令表情立马紧张起来,指着那俩警察说:“警察给我出去,要不我马上放她下去摔成肉饼。”
  两个刑警愣了愣,我冲他们点点头,他俩迟疑了一下,说道:“邵波,我们就在门外等着。”
  建雄没吭声,鼓着铜铃眼瞪着刘司令。到俩刑警出了天台,建雄便走到我身边,对着刘司令吼道:“刘德壮,你是不是疯了?”
  刘司令声音比建雄哥的更大:“莫建雄!你少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老子没欠你什么。”
  建雄哥冷笑:“难不成我还欠你什么?”
  刘司令便激动了,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指着建雄鼻尖说道:“欠不欠你自己心里有数,翠姑跟了你有多少年了?你掰着手指数数!你对得起她吗?”
  建雄不示弱:“哪里对不起了?你俩不靠着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胡混呢?你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你们找到我的时候在做什么。你就一个盖房子的乡巴佬,刘翠姑就一个卖身子给那些民工的鸡!”
  刘司令身边挂着的莎姐又呜呜地发出声响。然后很是清晰地,我看到她双眼的眼泪,大颗地往下滴。刘司令嘴巴抖动起来,冲着挂着的莎姐说:“听到没?你听到没?人家是怎么说你的?你贱不贱啊?”
  莎姐大颗的眼泪,往楼下掉去。我看着这场景,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扭头看我身边的建雄,表情没一点点怜惜,反而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这世界,到底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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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刘司令又笑了,对着建雄说:“你还要跟我比嗓门对吧?想不想要火龙城明天上报纸啊?头条是半夜火龙城门口大活人跳楼,你们兄弟别的都不怕,就怕闹出啥影响来,对吧?老板!”
  建雄听着刘司令这话,真不吱声了。然后刘司令对着我说道:“邵波,我也不怪你了,我们兄妹今晚就要死在这里,让你看笑话了。刘科是我杀的,建伟也是我杀的。”
  说到这,刘司令又冲着天台门大声重复道:“躲外面的,听清楚了没?刘科是我杀的,建伟也是我杀的,是我刘德壮杀的。”
  说完刘司令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对着我说:“刘科是我从厨房爬上去宰的,杀他的时候,他还醒了,我用厨房里的抹布捂着他嘴,把他从沙发上翻过来,就刺了个对穿。好解恨啊!”
  顿了顿,刘司令又继续说道:“杀建伟更简单,一刺下去,他就没了。捂着他嘴没捂个一分钟,就断了气。说我是练过的,你邵波总好像觉得我是在吹牛,这次你信了吧。杀完后,我用个气球吹好,口子上扭了扭,就压在他身体下面。嘿!那时间还把握得真叫漂亮,梅子那丫头听见的鼾声,就是气球放气的呼呼声。”
  说到这,刘司令快活地对着天,模仿着气球放气的声音。
  建雄气得脸都青了,骂道:“畜生,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孙子。”
  说完作势要往刘司令那儿扑上去。我忙把他一把抱住。
  刘司令还是在笑,一侧身,对着挂在那儿已经哭成泪人的莎姐说道:“翠姑,听到没?刘科和建伟都是我杀的,为了什么?你都懂吗?刘科害了你,哥帮你杀了他。建伟不许建雄娶你,哥也帮你杀了他。到现在呢?翠姑,建雄又真的在乎你吗?你死了,他半滴眼泪都不会掉!你醒醒吧!来!哥给你个解脱,哥马上就过去找你和爹,咱一家三口,继续回五岭屯,继续等我们娘回来。”
  说完,刘司令对着捆莎姐的尼龙绳的手,狠狠往回一拉。
  那一瞬间,我和建伟一起喊道:“停手!”两人一起往刘司令扑了过去。
  在我们扑到刘司令身边之前,从天台栏杆外伸出一双手,一把扣住了刘司令抓着电工刀的手,把那手往下拧。刘司令见刀没有划断尼龙绳,竟然一手抓住扣着他的手,一个翻身,冲着楼下跳了下去。
  我和建雄,以及从天台外冲进来的几个刑警以及八戒,忙探头往楼下看去。只见刘司令摔在一楼铺着的垫子之外,而同样和他血肉模糊地在地上趴着的,却是郑棒棒。郑棒棒是从五楼的客房里翻窗户爬到天台,本来想在关键时刻控制住刘司令,没想到刘司令直接往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扭头看我身边的八戒,八戒也正看着我。而身边的建雄,反而很镇定,第一时间探手把莎姐的胳膊一把抓住,拉到栏杆里面来,并狠狠地扯那尼龙绳,扯了好几下,那尼龙绳挺结实,没有扯断。八戒默默地上前,费了很久的时间,才把尼龙绳解开。
  弄开莎姐被塞着的嘴,莎姐没有说一句话:再到解开她身上的尼龙绳,她只看了一眼建雄,便往楼下走,步伐踉踉跄跄,可能是因为被捆久了,又可能是因为心被伤透了,还有可能是……我也想不明白了!
第十四章 真相
第66节
  那晚我和建雄、莎姐去分局录证言录到快天亮。回到火龙城时,门口的血迹己经被清理干净了。如果换成别的地方出了这事,现场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就能够清理好的,而火龙城不同罢了。
  莎姐没和我们一起出来,据说她早就录完,先走了。
  路上建雄要我拿八千块钱给郑棒棒家人。他安排这事时,原话是这么说的:“等会你去找莎姐支八千块钱给郑棒棒家。”话说完,便觉得不对,顿了顿,说:“你直接找出纳吧。”
  说完脸色就黯淡下来。我见他一副伤心的模样,便问道:“莎姐那要不要我去安慰下?是留她还是……”
  建雄摆摆手,说,“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如果莎姐还在的话。”
  听着我便没吱声了。建雄把我送到火龙城,就开车回家了。我上到五楼,见八戒、西瓜、龙虾还坐在房间里抽烟。见我进来,点点头。我也没说啥,就要大伙还是先睡觉吧。起来再说。
  我睡到中午就起来了,带着八戒去了趟郑棒棒家。再出来时,心里酸酸的。
  带着八戒去我家吃的晚饭,给我爸说了说昨晚发生的事。爸听了,沉默了一会,冒出一句:“这莎姐没这么简单吧。”
  八戒听了,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追问。八戒结结巴巴地说:“邵波,捆莎姐的绳子挺结实的。”
  我应了一声,然后问:“有啥问题吗?”
  八戒愣了愣,说:“绳子是我解开的,捆得很认真,并且……并且挂着她的尼龙绳不止一根。”
  我忙追问:“难道有两根?”
  八戒抬起头来,说:“反正那尼龙绳是有两根挂着,可能是我多心吧!如果刘司令的电工刀比在那两根绳子中间,一刀拉下去,不管是对着哪一个方向,能拉断的都只是其中一根,而剩下的那一根,应该是可以让莎姐不掉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刘司令自始至终也没有真要放莎姐摔下去?”我看着八戒。
  我爸便说话了:“完全有这可能啊!刘司令真要杀你们这莎姐,还要等到你们上去吗?再说,他把亲妹妹杀了,有啥作用吗?”
  我吸了口烟,没吱声了。
  三个人便沉默起来。最后,我站起来对着我爸说:“不想这么多了不想这么多了,案子反正已经彻底结了,再挖下去,挖出的啥也无法取证来证明什么了。”
  我爸点点头,然后也说道:“你说的也是,整个案子看过来,弱势群体反而是杀人的刘司令和他妹妹,现在人也死了,咱再这么怀疑下去,也没必要了。”
  我点点头,要八戒跟我回火龙城。临走对我爸我妈说:“这几天我还是不回了,等场子里安定些再说吧。”
  爸妈送我到门口,妈不依不饶又问了一句:“古倩那丫头的事呢?”
  我笑笑,没说啥。
第67节
  我们回到场子里时,建雄哥已经到了大厅,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见我和八戒进来,便招手让我坐他旁边。八戒说:“我还是上楼去吧,毕竟这几天内保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我点头。建雄递了根烟给我,说:“莎姐没回火龙城。”
  我“嗯”了一声,把烟点上,问建雄:“哥,要不要我出去找找?”
  建雄没应我,继续抽了几口烟,然后叹口气说:“算了吧!不勉强了。你等会场子里散了,去把刘司令的东西整一整,放回到五楼莎姐的房间里,她就算走,也要回来整理自己的东西吧。”
  我点头。建雄站起来,说:“我约了古市长去海都水汇,给他把这事说说。等会我就不回了,莎姐的手机我打了一天,都没开机。晚上如果她回来了,你给我打电话吧。”
  说完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算了!就算回了,也不要给我电话,你看着办就是了!”
  我应了。目送建雄哥上车,走了。
  场子里一干人三两个扎堆,小声说着话,应该都是在说昨晚的事。我装作没看见,毕竟闹成这样,再去压这事,也压不住什么了。一个人便上了五楼,坐房间里对着窗外,叼着烟发起呆来。
  还是来来回回都是想着古倩。今天一天,依然没接到她的传呼。我看看表,才八点半,便拿出建雄给我的大哥大,按上古倩的手机号码,却没有按确认。犹豫了很久,咬咬牙,按了下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接通了。话筒那边是古倩的声音:“喂!谁啊?哦!你好!谁啊?”
  我没吭声,古倩在电话那头又问了几句“谁啊?”我挂断了。
  继续抽烟。古倩能接我电话,也就是说,她也可以随时给我打个传呼。可是呢!她没打……她爱我吗?或不爱我?那么,她所做的那些事,对我表示的那些好,又是什么情况呢?只是她古大小姐生活中随意给人的一个玩笑?还是另有苦衷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古倩打了过来。我没接,就看着电话在那响着,闪着,很是热闹。最后停了声响,我舒了口气,仿佛解脱了一般。谁知道电话又响了,我按了接通,对着话筒,还是没吭声。
  电话那头也没吭声,就那样都沉默了一会,古倩便说话了:“是邵波吗?”
  我依然没说话。古倩继续道:“我知道是你,我在武汉出差。”
  我“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古倩便又沉默了。半晌,古倩说:“邵波,我爱你!”说完,她挂了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就像刘司令,几十年没心没肺的模样,压抑着的酸楚,到最后爆发了。而古倩的苦衷又是什么呢?她说她爱我,我是应该相信,还是应该放下呢。
  门响了,我站起来去开门,进来的是小军。我冲他苦笑了下,说:“昨晚的事知道了吗?”
  小军点头,说:“刚在楼下八戒和我说了。”
  我“哦”了一声,又坐回窗边的凳子上。小军也坐过来,说:“怎么了?这么个苦瓜脸,八戒说你和你爸和好了,咋还这么个郁闷的模样。”
  我笑笑,说:“没啥!”
  小军便说:“是为了古倩吧?”
  对他,我也没必要隐瞒,点点头。小军摆出个过来人的模样,拍我大腿说:“感情吗!想那么多干吗呢?其实人啊,没必要去透支一些未来的烦恼的,可能十年后,你我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一个听话的媳妇,再回过头来想想今时今日这么傻傻的样子,自个都会好笑的。”
  我笑笑,说:“可能吧。”
  小军继续道:“可能古倩真有啥苦衷也说不定。知道不?我们没回的时候,古市长住了次院,心脏病吧!问题不大,就住了两天。外面说他是因为工作太忙的缘故,鄉我觉得啊,他应该就是为古倩跟咱跑出去了的事。”
  我听着,愣了愣。然后强装出把这些放下的表情,对小军说:“跟我去趟刘司令房间吧。”
  两人往门口走,走到楼梯间,遇到正上来找我们的八戒,便让他跟我们一起往宿舍走去。
  到宿舍的路很黑,我们三个一人点支烟,胡乱说着话。而咱三个人就这么走啊走的,到今时今日,不知不觉地,一起就这么走了十几年。只是,那晚我们走在某城,而之后的日子,我们走过了大江南北罢了。
第68节
  刘司令的房间和几天前一样凌乱,墙上的伊能静依然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纯情地看着这小房间。很久以后,伊能静嫁人了,玉女终于变成了少妇;再很久以后,伊能静生了个儿子,玉女已为人母;再很久以后,伊能静离婚了,离开了她的男人,离开了她的孩子,也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台湾,在大陆活跃着。世界即将变化,在当时的1993年,却没有任何征兆罢了。
  我们三个把床单铺到地上,然后从衣柜,从床头柜,从床上,把刘司令的遗物一一往这床单上扔。看得出,刘司令过的生活还是比较拮据的,洗发水是很廉价的啤酒香波,肥皂用的不足当时流行的力士,连牙刷,都已经是被磨得很是飘逸的模样。
  整理衣柜时,八戒从一条裤子里摸出一张相片,拿手里看着,“咦”了一声,然后递给我和小军。
  相片是黑白的,上面印着“1987年北京”这么个字样。相片上就刘司令、莎姐和建雄三个人。北京是天坛公园那个满是荷花的湖,建雄站中间,左边是莎姐,怯生生,但抑不住幸福地挽着咧嘴笑的建雄。右边是刘司令,他和建雄都搭着对方的肩膀,刘司令的笑容也和建雄如出一辙,是没啥心肺的甜蜜。
  我们看了,心里都觉得怪不是味的,我把相片翻过来,只见背后写着:我和我爱的男人以及爱我的哥。署名是刘莎。刘莎是莎姐为我们所知的名字。
  看着那几个字,心里更不好受起来,似乎可以感受到这个女人,在拍这张照片时内心的甜蜜般。
  突然间,我觉得似乎有啥不对劲。我弯腰把刘司令那本笔记本翻开,两笔字迹一对比,很是相似。八戒和小军看了,也是一愣。半晌,八戒说:“可能俩兄妹练的都是同一本字帖吧。”
  小军也说道:“就是!这照片上的字还是娟秀一点,笔记本上的字这么大气,这么难看。这叫啥来着,形似神不似。”
  我点点头,把笔记本放下,相片放到了我的口袋里。
  外面探出个头来,是保安小菜皮:“嘿!邵波哥!你们几个在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刘司令显灵了。”
  说完,小菜皮进了房间,瞅着刘司令的遗物。
  我没搭理他,继续把刘司令的东西往床单上放。八戒对小菜皮说:“咋了,刘司令没了?你有啥想法?”
  “才不呢!”小菜皮说,“不过刘司令平时对咱挺好的,就这么个大好人,你说怎么会杀人?而且还杀了几个。”
  “杀了几个?杀了哪几个啊?”八戒满脸问号地对着小菜皮。
  小菜皮更乐了:“嘿!八戒哥,你还瞒咱啥啊!场子里都知道了,刘司令弄不好是个在老家就杀了好几个人的通缉犯,到了咱这里一直隐姓埋名,就是因为刘科和建伟哥发现了他真实身份才杀了他们灭口,如果不是你们昨晚那么勇敢,还牺牲了棒棒哥的话,最后一个知道他身份的莎姐,不也没了。”
  我们仨听了哭笑不得,八戒便打趣道:“小菜皮啊!你从哪里打听到这么多机密啊?我们和谁都没说这些,却被你知道了。”
  小菜皮憨憨地笑,说:“八戒哥,别笑话咱了,场子就这么些人,能瞒住啥呢?所以说都觉得难怪刘司令之前就那么多古怪哦,现在全部都找到答案了。”
  我便说话了:“有些啥古怪啊!说说看。”
  小菜皮讨好地拿出一包廉价的烟,给我们递上,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就说领工资吧,咱都是拿了钱签个字,可他从来不签字,都是要咱代签的。便问他为啥不签,他说不识字,自己名字也老是写错;还有咯,他经常半夜不回来,说是出去找女人了,可谁知道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呢?”
  我打断他:“你说刘司令不识字?”
  小菜皮说:“是啊!”
  我指着地上那笔记本说:“那这本子上这些字是谁写的?”
  小菜皮瞅瞅那笔记本,说:“这上面不就只有封面上有几个字吗?是刘司令要我给他写的,不就是写的低掉,一定要低掉吗?”
  说完小菜皮捡起本子,翻到第一页,指着那几个鸡脚鬼画的错别字给我看。
  “那里面的不是你写的吗?”我从他手里把本子拿了过来。
  “里面有字吗?我不知道啊?没有吧!”
  小军指着床头那几本武侠小说问道:“那这几本小说是谁的呢?他不识字,放着干吗用的?”
  “哦!你说这几本书啊。”小菜皮说完便上前把那几本书抱起来搬到客厅,摆到电视机前,然后对着电视一屁股坐下,说:“刘司令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用来放饭盆的。”
  我们三个人哭笑不得。
  整理好刘司令的东西,我们把床单一捆,八戒扛上,往火龙城去了。
第69节
  把东西放到莎姐在五楼的房间,我们一看表,也十一点多了,便去对面宵夜摊点菜。
  我们胡乱地说着话,围绕着刘司令,都觉得刘司令也挺可怜的。一个农村人到咱某城,跟着某城最大的老板这么多年,混到现在,还就这么点家当。婚也没结,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都是些建雄不要的。然后又说起莎姐。更加叹气。八戒问我:“现在又整出这兵器谱可能不是刘司令自己写的这事,咱还要不要查查莎姐啊?毕竟莎姐和刘司令身上,还有这么多古怪。”
  我摇摇头,说:“算了吧!人家刘司令人都死了,如果真按我们猜测的,刘司令最后的举动,也是为了让我们不怀疑莎姐?再说,就算真的莎姐一直知道,但凶手是刘司令已经可以肯定,算了吧!不查了。”
  八戒点点头。小军在一旁给我俩把酒满上,端起杯,给我俩碰了下,然后说:“邵波,我和你说的去深圳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我停薪留职的事基本上没啥问题了,剩下的手续我爸会给我办。整出刘科那事,我现在觉得在某城一天都呆不住了。我和八戒也说了,八戒说看你,咱仨兄弟一起去深圳,有手有脚的,我就不相信会饿死。”
  八戒便咧嘴笑:“废话,如果在深圳没钱的话,我一个人出去做事,养活你俩就是了。”
  我冲八戒瞪眼,八戒吐吐舌头。然后我正色对小军说:“小军,去深圳,你是啥计划你总要说给我听听吧。”
  小军便来劲了,说:“给八戒我是说过了,是这样的,我有个远房表哥,年初去的深圳,前些天打电话过来,说他现在代理了个国外的产品,在大陆销售,现在急着要人,要我过去帮忙做。我便提了提说我还有两个好兄弟可能也会过去,他说没问题,说他正是用人之际,还说现在南方满大街都是钱,只要你有手有脚,愿意弯腰去捡,都能有收获。”
  我听了点点头,先在这剧透一下,后来我们到深圳见识到的表哥代理的产品,叫啥摇摆器。具体原理懒得说,但那玩意其实就是比安利还早进入中国内地的第一批传销产品,直接让我们仨听课听到头晕,最后骂娘骂到舌干。
  正聊到这,远远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火龙城大门口,竟然是莎姐。我们立马都愣往了,小军说:“咱过去呗!”
  我摆手,要他俩继续喝,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我尾随着她往楼上走,一路上服务员们看到莎姐,都忙躲开,然后站在角落小声说话。再看见莎姐后面的我在冲他们瞪眼,便都赶紧散开。我寻思这么直接跟着她进她房间,似乎也不好,便在二楼吧台站了会。也就站的那一会,随口对着吧台的服务员说:“拿每天莎姐记账的本子我看看。”
  服务员便递了过来,我瞄了一眼那字迹,真和本子上的字一模一样。愣了愣,琢磨着自己继续这么摸下去,似乎也太赶尽杀绝了,便放下本子,往楼上走去。
  到莎姐门口,我敲了敲门,说:“莎姐!是我,邵波!”
  莎姐说了声:“进来呗!门没锁!”
  我开门进去,莎姐不在房间里,洗手间里水哗哗地在响。我便不自在了,说:“莎姐,要不我等会再过来。”
  莎姐在里面说:“你先坐吧,我很快就出来。”
  我在凳子上坐下,点上支烟。
  半晌,莎姐穿了套长袖的睡衣,头发用浴巾包着,出了洗手间。直愣愣地走到我面前坐下,拿了支烟点上。
  我正眼看莎姐,一天不见,憔悴了很多,两眼肿肿的,明显这一天流了很多眼泪。莎姐叹口气,说:“邵波!你说是要姐说你好呢?还是说你坏?”
  我愣了愣,莎姐却像是在自言自语般:“我哥现在死了,你安心了吧!建雄不是说查出真凶要给你十万吗?你拿到手了吧!祝贺你啊。”
  我不好意思起来:“莎姐,我查这案子真不是为这钱的事。”
  “那是为啥?为了让我们兄妹都死得这么难堪?”
  我站起来,说:“莎姐!刘司令的东西我帮你拿过来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出去了。”
  莎姐愣了愣,我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莎姐在背后喊住我:“邵波,你给我站住。”
  我停了下来。
  莎姐在我身后说道:“建雄不在火龙城吗?为什么他自己不上来找我?要你来干吗?”
  我回答:“他不在,他也不知道你回来了。”
  莎姐“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他就没留什么话要你和我说吗?”
  听她的那说话声,似乎又带了哽咽,我觉得也没必要瞒这可怜的女人,咬咬牙,说道:“莎姐,建雄哥晚上走的时候说,就算你回了,也不用给他电话了。”
  莎姐在我背后哭出了声,我狠狠心,开门出去。
  我回到宵夜摊上时,西瓜和龙虾也来了,他俩还是阴着脸,因为棒棒的离世。坐下自然是都很沉重地喝酒。
  然后,比较意外的是莎姐出了火龙城大门,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忙站起来,莎姐冲我招手,我走了过去。莎姐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已经买了明天回五岭屯的票,出来了这么多年,也想回去看看小来了。”
  我应了一声,然后故意说道:“你没给建雄哥说吗?”
  莎姐苦笑一下,说:“我就不给他电话了,你看看要不要告诉他。”
  顿了顿,莎姐轻声说道:“我是明天九点五十的火车,九点我就会在候车室等着,应该是九点半上车吧!”
  说到这,莎姐又哽咽了,然后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我补上一句:“他来,或者不来……我都不会怪他的。”
  说完,莎姐一扭头,往火龙城走去。
第70节
  我站那愣住了,然后拿出手机,给建雄哥打了过去。建雄哥先是唯唯诺诺了几声,应该是正和他老婆在一起吧。过了几秒声音便正常了,说道:“好了!邵波,啥事啊!是不是莎姐回来了?”
  我应了声。电话那头的建雄便沉默了。然后我把莎姐刚给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建雄哥听了,继续沉默。
  沉默了有五分钟吧,我听见建雄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邵波!你去财务看看今晚还有多少现金,应该有两三万吧!加上我今天放了三万块钱在那儿,本来就是下午想拿过去给你莎姐的,你一起拿五万吧。明早我就不去送了,你代我去火车站送下她吧,顺便把钱给她,就说我……说我……说我临时有事,去了山西矿那边。”
  我说:“好的!”然后就准备挂线。
  电话那头建雄又说话了:“邵波,你还给她说,就说……就说……算了!没啥吧!你看着办就是了。”
  说完,建雄挂了机。
  那晚,反倒不是他俩当事人的我,心里怪不是味儿的,去财务处拿了五万块钱现金,开了个房间,和小军、八戒在里面睡下。
  第二天一早,八点左右吧,我便去莎姐房间敲门,服务员说:“莎姐早走了,还提着行李,两个大皮箱走的。”
  我点点头,下楼叫了个车,往火车站赶去。
  在候车室,我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莎姐。和以往不同的是,那个早上她没有化妆,头发也是很随意地扎在脑后,在一个角落里,靠墙站着,手里夹了支香烟。
  我走过去,莎姐看见我,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那么淡淡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来的,叫你过来,也算表达他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情谊吧?”
  我刻意地笑笑,然后掏出那黑塑料袋,里面是那五万块钱,往莎姐包里塞。莎姐没问我里面是啥,嶋还是那么淡淡地笑:“邵波,是钱吧!你回头去跟建雄说,就算他没要你给我,我今早也已经去财务那儿说要拿钱,财务说被你拿走了,我就知道建雄要你拿的。这就是我哥一条命的钱。”
  我没发表意见,其实我听着莎姐这话,觉得虽然面前这女人可悲可怜,都已经这样了,她哥杀了两个人,可她却像没错一般的态度,让我很是反感。
  莎姐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她看看表,说:“离进站还有大半小时,邵波,上次我给你讲到我和我哥离开了五岭屯,接下来这十几年的故事要不要听听。”
  我点上支烟,没吭声。
  莎姐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道……
  1976年底,翠姑和刘德壮揣着十几块钱,买了到某城的火车票。
  一路上,俩人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美丽与繁华,也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人,是这么的多。
  到了某城,两人就傻眼了,本来以为,城市顶多比五岭屯所在的那镇上稍微大一点,镇上就一条街,而某城在翠姑兄妹的意识里,也顶多两条罢了。谁知道到了某城后,才知道,这世界是这么大。
  自然是找不到建雄和刘科的,很快,两人啃馒头的钱都没了。睡在桥洞里,盖着捡来的棉絮,所幸那时代的人也都善良,见他们两个来某城“找亲戚”的乡下人无依无靠,几个大妈便给他们找了个收粪的工作。每天早上,拖着个木头的车,拿着上面有个大瓢的竹竿,在各个公厕里淘粪出来,再送到指定的地方。他们觉得这活也没啥不好的,在乡下,各自家的大粪还害怕被别人弄走了呢,都当宝!这城里人,也还真奇怪。
  兄妹相依为命,淘粪的活干了有三年,一直到了1980年。改革开放对于当时的某城,还没有日新月异的变化,但城市里的改造,还是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也就是那年的某一个早晨,翠姑和刘德壮和往日一样,推着粪车在冷清的大街上走着。一个骑自行车的,匆匆忙忙地从一旁经过。当时兄妹俩不知道在打闹些啥,翠姑嘻嘻笑着,往旁边一蹦,自行车一个躲避不及,车把一扭,撞到了粪车上。
  刘德壮一愣,车停了下来,满满一车大粪,一个荡漾,几滴黄色便成功越狱,洒到了骑自行车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立马往后一弹,指着衣服上的大粪激动起来,对着翠姑就破口大骂:“臭娘们你瞎眼了,在街上跳,赶着跳去死啊?害老子这一身臭味。”
  翠姑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并上前要帮中年人擦脏衣服。谁知道中年人像避瘟疫一般,往后退,嘴里还在骂道:“滚远点,他妈的,你个赶大粪的臭娘们,靠近老子老子都嫌你臭呢!”
  正说到这,一个大木瓢,狠狠砸到了中年人头上。中年人一抬头,就看见拉粪车的汉子,抄着那根舀粪的棍子,冲自己扑了上来……
  那个早晨,刘德壮被公安按在地上时,翠姑在哇哇地哭:刘德壮被公安带走时,翠姑跪在地上冲着穿制服的人拼命磕头,说:“大哥!大叔!我哥真的不是故意打伤人家的,你们要抓抓我吧!都怪我撞倒人家自行车的。”
  刘德壮因为故意伤害被劳动改造判了四年,翠姑也因为他哥打架的事,丢了工作,连这个赶粪车的工作,也没有了。
  无依无靠的翠姑,卷着个简单的包裹,无目的地在某城走着、走着……那一会,她憧憬着,突然间,街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她、抱住她,而这人,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支持着她耗在某城的建雄。可那时的建雄,已经不在某城,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江西当兵。
  翠姑就那么走着、走着。在一个陌生的工地,她无意间看到,一群和她哥一样淳朴的乡下汉子,正在工地上洒着汗水。
  翠姑傻傻地走了进去,问那些乡下汉子:“哥!你们这还要人帮忙吗?”
  汉子抬头,看到的是白暂娇美但穿着邋遢与破烂的翠姑,愣了愣,然后一扭头,对着远处的工头喊道:“大哥!这有个丫头要来招工。”
  翠姑便在这工地上呆了下来。民工们都亲热地称呼她为大妹子。大妹子每天帮着做饭洗衣,苛刻的工头没给她工资,说就管你饭。
  然后……然后……为了能偶尔送个十块钱给还在监狱的哥,翠姑在工地里做起了最原始的买卖。
  房子一盖完,民工们又去到新的工地,翠姑又跟着到新的工地,重复着白天做饭洗衣,晚上被压在各种喘着粗气,一股子力气的汉子身体下。就那样过着,一直到1984年,刘德壮刑满出狱。
  刘德壮出狱后,也跟着工队,在工地做起了民工。说刘德壮没有心肺吧,也体现在他知道了翠姑在工地所从事的工作后,居然觉得还不错。同时,因为在劳改队呆了四年,让他结识了很多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之前他的世界就是大山,然后接着就是粪车。到出狱后,他终于知道花花世界的美丽,并开始非常热衷于他与翠姑来到某城的初衷——寻找建雄。
第十五章 别了,某城
第71节
  凡事都怕有心,到刘德壮出狱后,建雄已经退伍了一年多,进了他哥做厂长的工厂,做起了供销——也就是现在的业务员。刘德壮每天收工便满大街转,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探头。到休息时更是小公园、菜市场等人多的地方的一块碑,终日遥首顾盼,比翠姑自己都热切地希望找到建雄。
  重逢的那天,建雄刚和几个同事下完馆子。在1985年,“下馆子”三个字,不是寻常老百姓可以挂在嘴边的,就连市委工作的公务员,也没那闲钱。而在那年代,有点钱的反而就是干供销的。建雄的亲哥就是厂长,自然是个混得不错的供销科科员,下下馆子,还是司空见惯的。
  那天下着雪,建雄嘴边叼根烟,还叼着牙签,踩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家里,结婚不久的妻子,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一切的一切,都是幸福与美好的诠释。那时,天有点暗,冷不丁地,身后一个人追了上来,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建雄停下车,便看到了刘德壮。
  这个意外让建雄很是高兴。年代不同,人们对于人与人的情感看待的方式也不同。搁在现在,偶遇个混得比自己差的以前的好兄弟,避开都来不及。而在当时,确实能让人有很兴奋的一种情结。
  两人很肉麻地握手,激动地喘出的热气,在大雪中化为雾。寒碜了几句,建雄问起翠姑。刘德壮说:“我妹也在啊!”
  然后一起去见翠姑。路上,刘德壮还要求建雄让自己骑一下自行车,载着建雄,在雪地里滑倒了两次,都是欢笑,如当年两个人在大山里能找到的那些个乐趣。
  到了工地外搭着的简易的小平房,刘德壮远远指着其中一个棚子,说:“就那个屋,翠姑住的。”
  建雄激动起来,使劲地搓着手。当时的建雄也二十好几了,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几年前那么懵懂了。在部队的日子,每每一身热气地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时,想着的女人,也一直是翠姑。刘司令带着建雄走了过去,一边大声喊着翠姑的名字。可那晚雪很大,也有风,声音压根就无法传到翠姑耳边。
  于是……推开那扇简单的门板后,进入建雄眼帘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一个黑壮的秃顶男人,裸露着背,正压在翠姑的身上,双手正狠狠地捏着翠姑的乳房,一床薄薄的棉被,遮盖着他们的下半身。
  建雄直接就愣在那里,而同样愣住的,是被人压在身下的翠姑。而秃顶男人以为只是刘德壮回来了,扭头看了一眼,居然把被子往上一提,继续着他的苟且。
  建雄像一头发狂的狮子般,把那男人拖到地上,抬起脚就踹了上去。刘德壮连忙拉开,秃顶男人不知所以,狼狈地走了。翠姑卷着被子,缩在那个简陋的地铺角落里。曾经,翠姑憧憬过无数次与建雄的重逢,都是美丽的、能让这女人为之心醉的画面。很多个无助的夜晚,甚至寒冷与饥饿的夜晚,想象起与建雄的重逢,都能让这女人忘记所有的痛苦,重新振作,并坚强地面对生活。
  而终于见面了,所有的布景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甚至,自己还那么狼狈,那么低贱,那么悲哀……
  建雄鼓着眼睛瞪着翠姑,翠姑低着头,不敢面对面前的男人。
  终于,建雄狠狠地冲上前,一把抱住裹着被子的翠姑,两人热泪盈眶。
  刘德壮在一旁笑了。
  于是,翠姑变成了刘莎,刘德壮变成了刘司令。建雄租了个房子让两人住下,并让两人进厂里做了临时工……
第72节
  莎姐说完这些,始终面无表情,仿佛故事里的人,压根就和她无关一般。
  我听着,尽管觉得酸楚,但因为已经可以确定莎姐对于这两起命案,并不是这般局外的,于是,便也没让我的小心肝如何荡漾。
  我们面对面地抽烟。半晌,莎姐说道:“邵波!满足了吧!一切都被你挖了个透彻,还有啥想知道的,莎姐今儿个都不会瞒你,想问啥就直接问吧。”
  我淡淡笑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对着她说道:“莎姐,你哥自始至终,对你还是不错吧!”
  莎姐脸色立马变了,点点头,说:“你问这些干嘛?”
  我依然淡淡地说道:“莎姐,刘司令已经死了,有些啥也没必要去剥得那么赤裸裸了。我只是想从你嘴里听你说说,杀刘科和杀建伟的真正原因。”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是刘司令杀刘科和建伟的真正原因,不是你。”`w-r-w-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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