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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中雨-黑案私探社

_4 中雨(当代)
第邵波:节
  从看见你,我就有点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本来是和我同一个世界的人,但你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你去到的那个世界,有我憧憬着的一切,但我没有权利去罢了。
  邵波,每天我都穿着职业装,坐在办公室,或站在我爸身边。我是我的世界里最好的乖乖女,或者说,是某些人安排下的道路上的明日之星。我可以装得很高傲,或者装得很正经,可是骨子里,我还只是个毕业不久的小女孩。我很希望通宵达旦地在外面疯,很希望不考虑后果地在街上跑。可是,邵波!我很压抑。
  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才两天,可是你却完全吸引了我。或者,在你眼里,我只是学舌的笼中小鸟,只是个任性的古大小姐。但在你身边,我却觉得我只是个期待着爱情的小女孩罢了。
  邵波,我喜欢闻你身上的气味……我是学汉语言文学的。中文系的女孩子,都这么多愁善感,都这么感性!而你,给我的感觉是理性到有一种很强的磁性……不写了,不写了!或许,我感性的文字,在理性的你眼里,不过是天真与幼稚罢了。
  你的衣服我穿走了,过两天给你送过来。今晚我也不会再跑过来找你了!尽管我想进入你的世界,可你,还是残忍地推开了我!
第古倩节
  看完信,心里酸酸的!一首老歌里的一句歌词吧:我热爱这个世界,但绝不能骄纵了她!
第38节
  我把古倩的信折好,放到了我钱包里。内心如何,没必要太多记载。
  揣着这点心思,我去莎姐房间找到了建雄,给他说我要去一趟外地。建雄问:“都这时候,你跑去外地干吗?场子里还出事怎么办?”
  见他这么说,我迟疑了一下,说:“是为了建伟哥的案子。”
  建雄一听,忙站起来,说:“有啥线索了?”
  我摇摇头,说:“建雄哥,暂时还只是有点端倪,到有好消息了再告诉你吧。”
  莎姐就在旁边说:“有啥就说呗!看把你哥急得。”
  建雄打断了她:“邵波不说肯定有他的原因,也好,進八字没有一撇,还是先不要说吧,免得有些东西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影响了邵波的安排。”
  莎姐苦笑一下,说:“难不成我和你也都是外人了不成。”
  我忙说道:“那倒不是这意思,只是有些事还只是我瞎猜的结果,真正有大的发现还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建雄就扭头过来问我:“要不要我拿点钱给你,你带几个人过去?”
  我说:“哥,建伟哥在世的时候对我邵波也很是不错,这一点点费用让我自己掏吧,也算尽点心。人的话。我就带着八戒过去。”
  建雄点点头。莎姐却似乎还要说点什么,嘴角动了动,没吱声。
  我下了楼,在大门口拉条凳子坐着,初秋的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感觉很是惬意。一个人坐着,那些男欢女爱的臆想的烦恼,统统抛却,想想这案子,也似乎是挺好的一项脑力运动。
  正想着,刘司令从宿舍方向屁颠屁颠过来了,依旧是很猥琐的表情。看到我,还是千年如一日地露出个腼腆的笑,凑我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邵波,听说你明天要去外地破案?”
  我斜眼看他:“好小子,消息挺灵通的啊?”
  刘司令便得意洋洋地笑,说:“我是谁啊!咱火龙城的外围保护神,咱哥俩就是火龙城的擎天柱,场子里有啥事我能不知道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明天要去外地的事,一共就八戒、小军、建雄、莎姐和古倩五个人知道。八戒和小军直接去火车站给我打听五岭屯和买票去了。古倩早走了,她也不可能和场子里其他人有交道。那……我明天要去外地的事,就只有建雄和莎姐有可能告诉刘司令。应该是莎姐说的,毕竟她和刘司令是亲兄妹。可是,这事也犯不着这么积极地通知刘司令啊!
  便有点起疑,更坚定了我要去趟五岭屯的信心。
  刘司令见我皱着眉没说话,便讪讪地笑,说:“邵波,咋了?有啥发现对你老大哥都不肯说了?来!说来听听,哥帮你分析分析。”
  我冲他笑笑,说:“没啥发现,只是这些天这么多事,闹得心烦,找个理由出去转转罢了。”
  刘司令露出一切了如指掌的表情,说:“哦!我知道了,是要带这两天跟你好上的那姑娘出去玩玩吧!”
  “嘿!老特务你还啥都打听到了哦!”
  正说到这,一辆红旗车在门口停下,车窗打开,一个小眼镜探出头来,冲穿着保安制服的刘司令说:“喂!这个兄弟,你们场子里有个叫邵波的,麻烦你帮我叫下来一下。”
  刘司令瞟我一眼,见我没反应,便说:“你谁啊?找咱邵经理干吗的啊?”
  小眼镜便没好气地白了刘司令一眼,说:“就说是他高中同学过来找他,把他叫下来。”
  我同学?我横竖看着这孙子都不认识,如果说是小学同学,还有可能,高中同学几年能变得认不出,还是有点难。我便站起来,说:“我好像没你这么个同学吧?”
  小眼镜愣了下,然后阴着脸,手伸到后面拿了包东西,冲我一扔,骂道:“老子才没你这种人渣同学呢?”
  我火大了,探手过去要扯他头发。小眼镜忙往后一闪。副驾驶那边坐的人就骂道:“嘿!还有点脾气嘞!”拉开车门下来个比八戒都肥大的胖子。刘司令见这架势,忙上前抱住我往后拖,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邵波,算了,在自己场子门口别闹!”
  小眼镜也下了车。小眼镜长得也还端正,个也不矮,和先下来的那胖子两个一胖一瘦像说相声的一样,站我面前。小眼镜说话了:“姓邵的,咱也不是过来和你找茬打架,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是古倩的未婚夫,我们元旦就要结婚了。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别想得太放肆了,要不捏死你像捏死个蚂蚁一样。”
  我脑门直接感觉像充血要爆炸了,对着这小眼镜就要扑上去。刘司令可能是因为看着他们开的车是红旗吧——那年月开红旗的都是高干!便抱得我紧紧的,还一边骂旁边傻站着的另外一个保安:“还傻站着干吗?还不过来扯着你邵波哥。”
  正被刘司令折磨得要疯了的份上,只听见小眼镜他们身后的汽车被人敲得砰砰的响。小眼镜和那胖子一扭头,看到八戒和小军瞪眼看着他俩。小军那沙包大的拳头,还在车顶上不依不饶地捶着。
  小眼镜更激动了:“嘿!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车?也不看看车牌!”
  八戒阴阳怪气地说:“车牌我看了啊!不就是个鲁O吗?这年月挂这种假牌出来讨打的小孩咱看多了。”
  小眼镜身旁的胖子愣了愣,犹豫了一下,然后好像下了啥决心一样,冲着八戒和小军就冲了过去,好像要现身表演搏斗了一般。
  小军也迎了上前,然后一个箭步跨到胖子旁边,另外一个脚一钩,把胖子勾倒在地上。八戒往前一步,然后一个大象腿像是无意地踩到那胖子手掌上,还弯腰说道:“兄弟,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到地上了,来!哥扶你起来。”
  小眼镜慌了,说:“你们是要干嘛?反了!反了!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第39节
  正说到这,我们身后就传来建雄哥的声音:“都是在干吗?都给我住手!”
  一扭头,只见建雄和莎姐走出了大门。
  小眼镜就来劲了,说:“建雄啊!你这养的打手还一个比一个厉害啊!要不我给我爸说下,看他怎么个说法。”
  建雄没理他,瞪了一眼八戒和小军。八戒忙把脚移开。然后建雄冲我说:“带你的人先上去。”
  我那时也解气不少,对着八戒和小军一挥手,说:“来!跟我上去!”
  身后听见建雄冲着小眼镜在说话:“沈公子,你跑来我们火龙城撒什么野来了?”
  我们仨到了五楼没过十分钟吧,建雄和莎姐、刘司令就进了我们的房间。进门建雄就说道:“刘司令你拖邵波干吗?直接把那孙子狠狠的来上一顿才解气。”说完,把开始时小眼镜扔给我的袋子递给了我。
  我翻开一看,居然是我昨晚给古倩换的那套衣服。愣了愣,便问建雄:“刚才那人是谁啊?”
  建雄没好气地说:“以前省政协沈秘书的儿子,沈秘书中年得子,养得这么傻乎乎的。现在老头退二线了,调回老家来了,就把这宝贝疙瘩也带了过来,在市委里做个啥主任什么的,搞不清楚。”
  小军便说:“那也不是很高的一个高干啊?”
  建雄嗯了一声,说:“可这沈公子把自个当个高干啊,说不了几句话便把他家老爷子搬出来。”说到这里,建雄便盯着我,说:“邵波,古大小姐的事是怎么回事?人家古市长是沈秘书的老下属,古倩和这沈公子虽然还没啥事,但两个领导可是在一直撮合,你别搅到里面去哦。”
  八戒便插嘴了:“建雄哥,这点咱可以作证,是古大小姐自己主动来找邵波的。”
  建雄白了八戒一眼,说:“人家古大小姐会主动来咱这地方?少忽悠我了。”
  八戒委屈地嘀咕道:“真是这样。”
  建雄扭头对我说:“邵波,就算是,也断了吧!人家官场上的事,复杂着呢,少搅和进去最好!你还年轻,跟着哥我好好干几年,以后大把好姑娘多了去。”
  刘司令也在旁边人五人六地插上一句:“就是啊!邵波,老哥哥我过来人,啥都知道!好姑娘到处都是,我看小妹姐下面就有好多个姑娘长得挺不错的,也都看见你就笑眯眯的。”
  莎姐冲刘司令一挥手,说:“够了够了!你这一扯又扯到哪一出了!”
  建雄便笑了!这些天一直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然后莎姐把手包打开,掏出一叠钱来,说:“邵波,这是建雄哥要我给你拿的五干块钱,你这趟出去要花的。”
  我忙一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自己还有钱。”
  建雄瞪我:“少来!不拿就是跟哥我见外,哥以后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你跟我见外,以后我怎么好意思要你帮我做事啊!”
  说完又看了看小军和八戒,继续说道:“等你们这趟回来,我还带你们仨去趟山西,我哥在那边还有两个矿,我要过去看看,不早早弄好这一个大摊子,老板会骂咯。”
  八戒满脸问号:“建雄哥!你还有啥老板啊?”
  我说:“该你知道的以后自然会让你知道,问这么多干吗?”
  建雄淡淡笑笑,说:“就是!邵波,我看你这两个弟兄都很不错,以后有啥好处,都带上他俩,咱兄弟几个真正做点事情出来。”
  建雄哥说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推却,伸手从莎姐手里接过那一叠钱。无意中看到,刘司令站在莎姐背后,盯着我手里的那叠钱,吞了一口口水。
  从房间里出来,小军便问我:“我看建雄、莎姐还有刘司令都挺好的啊!你查他们干吗?”
  我愣了愣,扭头看了他眼,说:“就是好奇!不行吗?”
  八戒很严肃地对小军说道:“有些事,该你知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问这么多想讨打啊?”
  我听着也嘿嘿笑了。八戒又吱声了:“奶奶的,古倩那么个好姑娘,咋就跟个这样的小四眼要结婚了呢!”
  小军嘀咕道:“就是啊!忒不配了吧!”
  我没吭声,一甩手把古倩穿过的那套衣服,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第40节
  票是买的第二天上午十点的,八戒给我讲解了快五分钟,才让我懂了五岭屯具体的位置,包括先到沈阳,然后转什么汽车,又要转什么拖拉机,最后转啥马车之类的。我听了,对八戒说:“那咱俩今天早点睡,明天上午就过去坐马车呗!”
  然后我把表哥和郑棒棒叫了过来,叮嘱他们,这几天我不在场子里,要他们灵活点之类的。两人快乐地应了,还说保证这几天不喝酒就是了。
  说要早点睡,可华灯初上,场子里热闹起来,还是楼上楼下四处转了起来。站在二楼走廊上和小妹姐正说着话时,冷不丁看见八戒拿着传呼机,急匆匆地跑到吧台复机。也不知道是和谁在磨叽,贼眉鼠眼地还冲我这方向偷偷看,说了有快十分钟。
  便觉得有啥问题,我往吧台走去。八戒又贼眉鼠眼地抬头一看,见我往他走了过去,忙低头快速说了两句,啪地放下了话筒。
  我冲八戒瞪眼,说:“躲这给谁讲电话讲这么久啊!背着我说我坏话吧?你讲这么久电话,我就后背痒了这么久。”
  八戒便露出腼腆的笑,说:“没啥没啥!就是我初恋的女同学找我说说话,她说她特想我!”
  我也笑了,说:“你个孙子不是只读了小学四年级吗?还弄出个初恋的女同学了。”
  八戒很不服气:“咋了!只读了四年级就不能初恋吗?我发育得早不行啊!”
  大家都哈哈地笑,然后八戒说:“反正没啥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寻思着八戒也不像有翻云覆雨的阴谋计划的人,再说,凭我对八戒的了解,他也不会真有啥事瞒着我。所以说,人啊!可以有防人之心,但也不能完全把自己的心眼给堵死,身边有些人,对他选择放开,便把自己全部放开就是了,一辈子,总要有几个能承载你信任的人啊!要不一辈子有啥意思呢?正如我和八戒、小军,这么多年下来,能一直有这么铁的交情,也是因为对彼此都算完完全全地放开了所有的胸怀。
  那晚场子里客人散去,我便到我们睡觉的房间里躺下。表哥、棒棒、西瓜、龙虾他们几个也都上来了,稀稀拉拉聊了几句。八戒和小军最后上来,两人进门时表情很是要好,整得好像两人刚喝了血酒,结拜为了异性兄弟,将来的日子就要同心协力,一起吃屎一般。
  胡乱说了几句,我一扭头,睡了。
  迷迷糊糊地,耳边居然又听见古倩在叫我,我寻思着这丫头不是说了今晚不过来的吗?怎么又跑了出来?爛又一想到下午小眼镜过来演的那一出,便感觉愤愤,索性装作没听见。然后,古倩居然掀开我盖的毯子,钻了进来,还在我耳朵边上轻轻吹气。我终于控制不住,想着:拼了吧!
  一翻身,狠狠地朝她热乎乎的身体搂了上去。
  八戒的怪叫声就响了起来:“哥!你干嘛?你放尊重点!”
  惊醒过来,原来是个梦,我枕边的八戒已经吓得翻身到了地上,然后双手护着那条上面印着樱桃小丸子的花裤衩,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睡旁边床的小军和西瓜也醒了,哈哈地笑,见我一脸狐疑,便说:“外面那几个草包打牌,我们只能今晚挤着睡咯。”
  我应了声,也不好意思起来,冲八戒嘿嘿一笑,说:“春梦……春梦……兄弟!你懂的!”
  八戒睡意正酣,见我并不是要强行侵犯他那几百斤的身体,便也放下心来,没了多话,又上床一翻身,继续打上了呼噜。
  到早上我却是被八戒吵醒的,只听见八戒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哎呀我的妈啊!”
  我被吓得忽地坐了起来。旁边床的小军和西瓜也忙起来了。只见八戒一双虎目,布满了眼屎和伤感,对着我们,另外一个手伸到屁股的位置,在那大惊小怪。
  小军乐了:“咋了!八戒!邵波真把你给办了?”
  八戒说:“他奶奶的,他昨晚居然遗精遗到我裤子上了……”
  都乐得不行,我忙往自己裤衩上一看,还真遗了!
多言
  其实对于犯罪现场这个名词的解释,之前也略微提了一下,并不是单纯地说就是凶案现场或案发现场。因为犯罪分子准备犯罪、实施犯罪与处理罪证的过程,一般不可能在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完成,而往往是几个时间、几个地点陆续完成的。这样,便形成了若干个发展阶段的几处现场;犯罪分子进入与逃离有关场所的路线,也是犯罪现场的范围。
  就像咱这个案子:中心现场是刘科和建伟死的房间,而我们所发现的后墙水管、烟道以及一楼厕所墙上的洞,都叫做外围现场。外围现场的定义是:与中心现场起到关联的地带与场所。
  还有一种划分现场类型的方法,也是大家看侦探剧里经常提到的:第一现场——所谓的第一第二现场,是以犯罪分子活动的先后顺序来划分的。这点比较容易理解。我的老师当年上课说到这里,举的例子就很是有代表性,并且有点冷幽默。该老刑警说:比如碎尸案吧!罪犯碎尸为五百块,分别扔到五百个地方,于是,这案子的现场就有五百零一个现场,其中第一现场是杀人碎尸的,其他五百个现场就按顺序,从第二现场开始排队,一直排到第五百零一个现场,后者就是抛尸现场罢了。
  当然,对于犯罪现场的类型还有其他几种划分方法,如有无遭到破坏而产生的原始现场或变动现场;因现场所处的空间而划分的露天现场或室内现场;由案件性质而划分的杀人现场、盗窃现场等。这里不多记载,真正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怀着一颗求知的心灵,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图书馆。
  毕竟写这个文字的今时今日,我也毕业了若干年了,能记得的,也就这么多罢了!
第九章 五岭屯
第41节
  和八戒整理了几件衣服,我们基本上都住在场子里。换洗的也都有几套在房间里。所以说,男人出门就是方便,两个人的东西加到一起,也就一个旅行袋,还包括怕九月底的东北有点冷而带上的外套。
  两人吃了早饭,便叫了车去火车站。那时候的国庆前夕没有现在这么热闹,满世界的人也还没有习惯到处瞎串。我们顺利地通过检票口,上了去沈阳的火车。一看票,居然是两个下铺,我便说八戒:“这一千多公里,路上二三十个小时(那时候还没提速),怎么不买两个中铺,方便睡觉。”
  八戒露出比较神秘的笑容,说:“没事!到时候找人换就是了。”
  我便觉得八戒整了啥阴谋一般,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他要阴我个啥。半晌,我突然对着八戒一瞪眼:“你不会是给小军也买了张票,这孙子现在躲在车上什么地方,等车启动了再跑出来吧。”
  正说到这里,火车就呜呜鬼叫起来,宣布如果我的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马上就可以兑现了。
  便兑现了!走廊那边小军提个旅行包,笑得很是快乐地朝我走过来。见这孙子还是跟上了,我也没嘀咕啥了,有小军,本就可以帮上很多,只是不希望因为我们这档子事,影响他的工作罢了。
  而让我变了脸色的是:小军背后一个长头发的脑袋探了出来,冲我嘻嘻笑!居然是古倩。
  我便冲八戒来火了:“你是把这趟当出去旅游了吧?”
  八戒依然对我嘻嘻笑,说:“哥!你都知道的啊!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是古大小姐啊。”
  小军和古倩已经走到我身边了。我没好气地一扭头,坐在窗户边上点了支烟,看风景去了。
  小军看了我一眼,扭头对古倩说:“看啊!他这表情和我说的一样吧!别急,顶多半个小时,他又嬉皮笑脸了!”
  古倩嘻嘻笑,把手里的旅行箱递给小军往货架上放,自己一屁股坐我旁边,说:“喂!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我没吭声!古倩就伸手来挽我,说:“行了!行了,昨天沈文章来找过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把手一甩,对她说:“谁和你计较那小四眼的事了!咱去办正事你跟着来干吗?”
  古倩愣了一下,估计这丫头很少被人这么对待过。我又扭过了头去,她愣愣地坐那。半晌,小军说话了:“邵波!够了哦!人家古倩对你够好了,你别这么蹬鼻子上脸的。”
  八戒也说道:“就是啊!你又不是不喜欢人家,半夜还喊她名字,动手动脚的。”
  我有点难堪,但还是没吭声!小军的声音在身后又响起:“古倩!哭啥啊!”我一扭头,见古倩真的坐我旁边,眼泪在往下淌。被小军这么一说,她更加沸腾了,忽地站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往走廊旁边跑去,引得旁边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站起来,冲好事的围观群众说了句:“看什么看!”然后追了过去。背后听见八戒在对小军说:“好了!好了!等会过来就又好上了!”
  我追到车厢中间,在背后拉住了古倩的胳膊。古倩停下来,脸还是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我心软下来,谁叫我也无法自持,打内心深处还是和她一样,喜欢与在乎对方呢!
  我嘴角抽动了几下,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哄她。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你和那小四眼不是真准各结婚吧?”
  古倩转过头来,脸上哭得稀里糊涂的,说:“你才和他结婚呢!我搭都不搭理他的。”
  我又傻乎乎地愣了愣,挤出一句:“哦!那就好吧!”
  古倩很大声地说:“邵波!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和他没任何关系,你就会喜欢我吗?”
  我像个二傻子一样,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没说话,点了点头。
  古倩骂了一句:“你坏死了!”然后一把抱着我腰,把头贴到我胸口上。
  我双手抬了抬,又放下,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抱住了她。
  身后突然探出一只蹄子来,敲我肩膀:“喂!小兄弟!查票!”
第42节
  我俩在过道上搂着,说了有半个小时的话吧。古倩对我说了前一天发生的事:
  那天早上,古倩回到家,才刚开门,就看见她爸和她妈坐在客厅。见古倩回来,古市长就发火了:“一整个晚上,你个姑娘家的,去了哪里?手机也不带,我和你妈担心了一晚上。”
  古倩低着头不吭声,往自己房间走。古市长追过来,说:“你这是穿的什么人的衣服?一宿不回来,回来还穿着男人的衣服!你丫头疯了吧!”
  古倩还是不吭声,自顾自把我的衣裤换了。古市长气得呼呼喘气,按着胸口说:“行!行!你要把我这做老子的活活气死吧。”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
  古倩妈就在旁边插嘴:“古倩,你给你爸解释一下啊!他急得一晚上没睡!”
  说到这,只见古市长按着胸口,转身往沙发上踉踉跄跄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对着古倩妈招手:“快给我拿药。”
  古倩见这个架势,也急了,忙跑到沙发边,蹲在古市长身边,说:“爸!你别激动!我就只是和朋友出去玩了会。”
  古市长接过老伴递来的药和水,咕噜噜喝了。也不瞅古倩,闭着眼睛养了养,半晌才睁开眼睛,对古倩说:“和朋友玩,怎么玩得衣服裤子都换了!”
  古倩说:“我摔了一跤,衣服都弄脏了,才换下来的。”说完,从袋子里拿出自己脏乎乎的衣裤,给古市长看。
  古市长看了,尽管心里还满是狐疑,但也没发火了。叹了口气,说:“唉!你女孩子大了,我也不可能事事都管着你。你和小沈合不来我也知道,自己找我也赞同,驗但一个女孩子家的,还没结婚,就一晚上不回来,回来还穿着男人的衣服,你要做爸的我怎么想!”
  古倩便摇着古市长的腿,说:“爸……我这么大了,自己有分寸的。”
  古倩妈就在一旁问:“是个啥男孩子啊?说出来看我们认不认识。”
  古倩红了脸,说:“爸认识的,爸和他爸爸关系还不错。”
  古市长来了兴趣,说:“谁啊?哪个单位的?是咱市政府大院的还是其他单位家的孩子啊。”
  古倩脸就更红了,小声说道:“就是邵波,你见过的。”
  古市长一听,一下站了起来:“你疯了?就那个被单位开除的小流氓?大邵都要登报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孩子?”
  古倩说:“他又不是故意犯的错误,你们机关里的人都知道他那档子事啊。”
  古市长倔强地说道:“照你这么说,过失杀人的就不是杀人犯咯?出狱了档案里还要写上没有被劳动改造过哦!坏人就是坏人,定性在那里的。”
  古倩跟他爸拧上了:“那你就不坏了,你一身的光辉,私底下又是开夜总会,又是开黑煤矿,人家年纪轻,犯个小错误就非得一棍子打死了。”
  说完古倩冲回到房间,换了职业装,便出门去了单位。
  然后到下午才听说沈文章到火龙城演的那一出。到晚上回家,古倩又和她爸吵了几句。古市长赶着去广州开半个月会,也没机会多吵吵,就在昨晚走了。而古倩又给早就和她狼狈好了、串通起来要一起上火车的八戒通了电话,给她妈撒谎说闹得心情不好,回学校找以前的导师聊聊,请了几天假。然后收拾了东西,今天和小军集合上的火车。
  听她说完这些,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我毕竟是个干部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从小有点骄傲,有点自负。而现在呢?
  我最大的痛脚就是被分局开除,被父亲赶出家庭。我可以麻痹自己,假装自己和一干俗世里的人不同,可骨子里的自卑与悔恨,是刻骨的。甚至,听古倩说完这些,我居然还像个懦弱的人一般,脑海里回荡着:如果这般那般……我和古倩就会那般这般的话语来。
  有没有可能呢?
  如果我还是分局的小警察,我和古倩这样偶然地认识,然后偶然地相爱,再然后偶然地让她爸知道了,再然后偶然地她爸和我爸聊了聊……最后……
  命运就是由那么多的分岔路组合成的:如果我还是分局的小警察,我和我之前的那个她,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那么,也不可能有和古倩的这一切。偶然的遇见,然后认识。我笑着称呼她一声:“古大小姐。”她笑着称呼我一声:“邵干部。”
  或许,那样更好……最起码,不会让我和她两个人,在之后的那些年月里,受那么多的折磨。
  恍恍惚惚地,我明白了:我其实已经爱上了这个才结识几天的女人。她……敢爱敢恨,敢于与自己的命运做斗争;而我,每天昂着一颗貌似坚强与自信的头颅,却装着一颗敏感与懦弱的心。
  爱就爱吧!既然,这爱已经轰轰烈烈地来了,那就轰轰烈烈地开始吧。
  我用力搂住了古倩,把头伸到她的肩膀上。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就通通面对吧。
第43节
  我们在餐车吃了顿中饭,晚饭吃的是盒饭。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佩服铁路上的快餐车,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们始终能做出一盒盒貌似是三天前做好的饭菜,尤其那个荷包蛋。前几天看一个电视购物,所谓的韩国高科技煎锅,不用放油就可以煎鸡蛋,我恍然大悟,估计这科技咱铁道部的同胞们很多年前就已经掌握,十几年前,就能在饭盒里放一个没一丝油星的荷包蛋,也煞是诡异。
  吃完晚饭,便是睡觉。古倩坐我睡的下铺旁边,又和我低声说了很多话,说沈文章是个二,再拿我做比较,觉得我邵波就是对她胃口;又说她单位同事谁谁谁,给她算命,算出她这辈子的爱情,注定无法风平浪静,但结果还是一马平川。我没发表意见,抓着她的手扳来扳去,感觉也挺甜蜜的。
  然后各自睡了,睡到第二天上午起来,没吃东西,坐一起玩了一会扑克。火车便到了沈阳。我们没有休息,吃了点东西,就直接上了去五岭屯所在的H县的长途车,一直坐到下午五点,才到了那小县城,找了县城里最好的宾馆住下。那年代很多宾馆都有三人房,我们开了两间,一间单人的给古倩住,一间三人的,我们仨睡下。八戒和小军开玩笑,说我应该和古倩睡一个房间,但那个年代的人,没有现在这么随便。再说,我和古倩似乎也都没准备发展得那么快,尤其,当着外人的面。щō就噯掱ホ几電子書棢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便向宾馆的服务员打听,去五岭屯要去哪里坐车,居然问了好几个人之后,才有一个搞清洁的阿姨告诉我们,去五岭屯还真只有坐马车。该阿姨很热情地指手画脚说了很久,让我们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马车,阿姨还告诉我们价格:“包车过去是三十,按人头算是五块一个。”
  找了过去,居然那儿就一架马车,而且那马也不知道是马还是驴。那大爷还厚道,说:“今儿个大爷我也懒得等客了,送你们四个过去,你们给二十块钱就可以了。”
  我们上了大爷的马车。大爷甩开鞭子,大喝一声,“好嘞!走咯!驾!”
  马车迅速启动,朝我们的目的地奔去。
  一路风光如过眼云烟,迅速消失在我们身后,马车走了有快两个小时吧,两车道的公路便成了小路。大爷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说:“到了。”
  我们给了钱,又和大爷打听回去怎么联系他。大爷说:“你们回去就找这屯里的老刘呗!他会送你们的。”
  说完驾着车扬长而去。
  我们四个愣了愣,便往屯里走。
  屯一马平川,可以一眼看清就那么几十个房子,凌乱地摆在那。一旁的墙上画着醒目的标语:一人结扎,全家光荣!说明在这屯上,计划生育的开展,也经历了轰轰烈烈的一幕。
  行到村口,便遇见一个半大孩子,手里拿个大饭瓢,坐在一口井边舀了水在喝,身边稀稀拉拉地是跑来跑去的几头猪。按理说,不该这样放猪的,因为猪不听使唤,喜欢乱窜,而且好破坏庄稼。而这半大小子带领下的这几头猪,却很是听话,也不到处乱跑,都瞪着一双细小的眼睛,看这半大小子的脸色行事。
  八戒和这孩子措腔了:“喂!这小兄弟,我们是到你们这里搞科研的,你能不能帮我们找户人家,给安排我们住几天啊?”
  半大孩子打量了我们几眼,说:“你们是城里来的科学家吧?去年也有几个戴眼镜的,说是什么大学研究山上什么杉木的,不会是和你们一起的吧?”
  八戒接话道:“就是一起的,我们就是研究那些的。”
  小孩说:“上次村长还给他们说了,要他们以后派几个年纪轻的来,那几个大伯上山路都爬不动,啥树都没看到几棵,是不是他们回去就要你们过来的啊?前些天村长还在说呢,说科学家一直没见过来了,是不是咱这没啥科学给他们研究呢!”
  八戒一辈子没和科学搭上啥来往,这一会感觉能冒充上科学家,很是激动,说:“就是我们了,你看看要你们村长咋安排我们住下呗,要住几天,在你们这里采集些东西。”
  小孩便说:“没问题啊!和上次一样,住我家就是了!那孙伯伯他们没和你们说过,来就找我家住吗?”
  小军接话道:“说了!说了!老孙他们还说,你叫小……小什么来着啊?”
  “小来!”小孩高兴地提醒道。
  小军做恍然状,一拍脑袋,说:“就是!小来!你看我这记性。”
  小来便热情地一招手,对着群猪一个挥手,说:“小的们,走嘞,带着科学家进村咯!”
  我们四个伪科学家便借着那几位爬不动山的老头们的光,顺利地进了村。
  村子不犬,都是泥砖盖的房子,当时我们以为是因为这村子生得远,村民都穷的缘故。呆了几天后才知道,这地的人民风不但淳朴,而且非常闲散,也就是很懒。反正靠着小兴安岭,每年种一季地,懒的就这一季地都省了。家里揭不开锅了,就叫上邻居两三号人,进一趟山。或是抓点活的,比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或是捡点死的,比如摘点果子,捞点山货。然后带到镇上县上换了钱,又可以躺炕上逍遥一些日子。
  也是因为懒吧,所以传说中的采参客,或猎户,该屯都没有。
  我们进到小来家里,小来他妈便兴高采烈地端茶倒水,要我们坐下,说:“几位科学家来了就别客气,客气的话,给咱五岭屯传个不好的名声出去,村长会骂咱的。”然后要小来去报告村长。
  我们喝着茶,正和小来他妈刘大姐瞎扯,门外就热闹了,几个小脑袋挂着大鼻涕,伸在门边冲我们笑。过了一会,一个大嗓门从门外传来:“这都是些啥倒霉孩子啊?围在这干甚啊?”
  只见一个精壮的老头推开围观的小孩,走了进来。
  这就是刘村长。这世界上很多人,与你擦肩而过,甚至同行了很远,多年后,回想起他的容貌来,却很模糊。但在我这一二十年的记忆中,刘村长当时迈步进来对我微笑的样子,却根深蒂固。领导会见元首的微笑挂在他黑乎乎的脸上,一件青色的西装像小马哥的风衣一样披着,里面一件依稀是白色或灰色的衬衣。而最为诡异的是,衬衣扣得紧紧的,领口处居然别了一只花袜子。
  刘村长很官方地上前来和我们握手,说:“你们都是老孙同志派来的吧?”
  我们忙点头。刘村长便说:“到了咱五岭屯不用客套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想去谁家睡就去谁家睡。”说到这,才瞅见古倩一个女孩子也在,便意识到说错话了,补充道:“女同志就跟着小来他妈睡,反正小来爹这些天又上山了。”
  我们点头,说:“咱过来打扰大家,真不好意思,顶多待个两三天就走了。”
  互相官方地客套,随意地聊了聊。
  到午饭点时,小来妈热了点馒头,拿到院子里,我们一人就着一颗蒜,和刘村长共进了午宴。
  吃完饭,刘村长便问:“要不要今天下午就上山转转。”
  我们那时候也都年轻,虽然到五岭屯有正经事,但往远看看那巍巍的群山,便都有点激动起来,纷纷点头,表示工作最重要,一刻都不能得闲,今下午就要上山,研究杉木去。
第44节
  刘村长先是要小来去叫唤那个谁,还有谁过来陪我们去,后来可能他又觉得有啥不妥,说:“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带小邵同志他们去吧。”
  八戒就有点心痒痒,问:“村长,您这有啥猎枪没?我们在城里长大的,没玩过那玩意。”
  刘村长吸着自己卷的烟,烟灰四处飞舞,说道:“这个容易,鸟铳一人来一把还是没问题的。”说完要小来去这个谁家里,那个谁家里,背几杆鸟铳过来。
  小来就出去了,过了十来分钟,便背了四杆长鸟铳过来。刘村长每人发了一支给我们,包括古倩也有一支。小军拨拉了几下手里的鸟铳,说:“村长,你自己不用吗?”
  只见刘村长拍拍自己的腰间,说:“我有我自己的武器,其他都不需要的。”
  说完便一挥手,说:“小兄弟们,来!带你们上山。”
  我们像四个民兵一样,背着一支支像扫把一样的鸟铳,跟着刘村长往远处的山上走去。一路上,刘村长熟练地教我们怎么使用鸟铳。我们也胡乱对着天空中的假想敌给来了几枪。刘村长便开始吹牛,说:“当年小日本来到咱这,要教我们学日本话,我们全村都不肯学,那几个小日本就冲我们八哥八哥的叫唤。我爷爷他们就把鸟铳提了出来,小曰本原来也怕死,扭头就跑,以后再也没来过。”
  我听了和古倩对视一笑,人家小日本在东三省当年忙的事情多,怎么有空来你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折腾。處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走着,到下午两点多,居然就上了山。
  刘村长当时年纪应该奔六十了吧,可腿脚还是好使,带着我们在山上胡乱转悠。我们也落了个不用记路,反正看他那模样,也是个山路通。期间有遇到山鸡之类的,我们也摸出鸟铳来了几下,但都没打中,就算是曾经当过兵的小军,拿着这鸟铳也找不到北。
  刘村长说:“你们打不中是自然的,每一个鸟铳,都只有他们自己的主人用得好,怎么说呢?准心是偏上还是偏下,这要玩了很多年才知道。”
  古倩把手里的鸟铳往刘村长手里递,说:“要不你给咱表演表演。”
  刘村长又笑了,很是高深地说:“要看老哥哥我来一手吗?行!我今儿个就给你们这些娃娃见识见识。”
  说完把他的西装掀开,居然从裤腰带处拿出一把弹弓来。
  弹弓不大,当然,也没有小孩子玩的那般细小,手柄是用铁打造的,上面的皮筋黑糊糊的,有点厚度。刘村长左右看看,在地上摸出一个小石块来,再抬起头来,四处瞎看。
  野物们可能是有了警觉,没了踪影。最后找了很久,居然只看到前面的树上有一条毛虫在爬。刘村长便指给我们看,距离大概有二十米的模样,咱都有点看不清。只见刘村长半眯着眼睛瞄了一会,嘴里喊了一句:“着!”
  石块呼地飞了出去,往毛虫冲杀了上去。让刘村长比较狼狈的是,石块在毛虫身边着陆,没打中。
  刘村长自嘲地笑笑,说:“老咯老咯!不比当年了。”
  但还是把我们惊呆了,因为那石块居然弹进了树干,而且和小毛虫只相差两公分的距离。这要是拿来打人,估计一个眼睛就直接没了。
  一下午瞎逛完了。到六点多,我们便往山下走。路上我寻思也要做点正经事了,便递了根烟给刘村长,问道:“村长,你们屯出去打工的多不多?”
  刘村长一扬脸,说:“没人出去打工啊?咱这里的孩子们过得都多么舒服,要出去遭那么多罪干嘛啊?”
  听他回答得这么肯定,反而是我有点慌了,不会是大老远跑过来,找错了地吧。我忙追问道:“你再想想!也不是年纪小的小伙子,小姑娘,就是三四十岁的,有没有不在家,在外地去了的。”
  刘司令吐了口烟,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没有!我们屯里绝对没有人出去过。”
  便有点茫然,看刘村长那表情,也不像是要隐瞒啥!
  古倩在一旁问到:“那二十年前,你们这屯有没有来过知青啊?”
  刘村长便乐了:“咱当年那么进步的屯,怎么会没有过知青呢,而且还来了不少呢!我想想哦!1966年来了四个,1968年又来了三个,哦!还有俩女的,都和你这么俊。这几个都是呆到1972年走的吧。然后1973年又来了五个,那五个来了没几天,就有三个说要去内蒙,自己带了行李没吱声就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就死了。还剩下两个小年轻,一直呆到1976年才回去。”
  我忙问道:“那最后这俩年轻的,你还记得他们叫什么吗?”
  刘村长又吐口烟,陷入沉思状,说道:“后面那两个我还真没啥印象,他们一直住山上,只记得一个有点个头,还有一个很是瘦小。”
  我和小军对视一眼,想着这和建雄、刘科倒是外形上吻合。建雄高大,刘科瘦小。
  正说到这,天便开始变脸了,一下阴了下来,居然隐隐有了轰隆声。
  刘村长脸色就变了,说:“惨了!咋今儿个遇到暴雨啊?”
  八戒也望望天,说:“应该没这么快吧!我们赶紧点,应该还可以赶回屯里吧。”
  刘村长挥手,说:“如果只是我们自己村里几个,还可以冒险赶一下,带着你们,我可担当不起,来!带你们找地方避避先,这雷一开始,那么高的树都能劈开,还是有危险的。”
  说完刘村长一转身,带着我们急匆匆地往旁边小路上奔了过去。
  天还真的一下就黑了,豆大的雨落了下来。所幸刘村长路熟,没走十分钟,居然就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山洞,往里面钻了进去。
  洞不小,里面很腥臊,见古倩掩着鼻子,刘村长就笑,说:“没事的!丫头,是屯子里几个老爷们破坏的,没事都来这里躲雨。”
  说到这,刘村长一扭头,对我说:“你们刚才问的那俩知青,那时候就是在这么一个洞里住了几年,还多亏了老刘头他们家给照顾着。”说完又一愣:“嘿!你看我这记性,咱村是有出去了的,就住这山里的老刘头那一个丫头,一个儿子。都出去十几年了,一直没回过!唉!也是苦命的一家人啊。”
  我们四个一下就来了兴趣,忙给刘村长殷勤地上烟。小军还从洞里面堆着的柴火堆里搬下一点,点上火,围坐着要刘村长讲讲这苦命一家子的事。
第45节
  1972年年底,当时还不是村长的刘村长,是村长家儿子。山高皇帝远的山沟沟里,这唯一的行政职务本也不存在选举产生,就是村长死了,儿子就顶上。那天,老刘村长去县里开会,开完会回来都是半夜了,领回来了五个年轻孩子,说是新安排过来插队的。直接带回了自己家,炕上一挤,就睡下了。
  刘村长当时很是积极,和这些个小年轻们很处得来,带着上山上转悠啊,弹点野鸡啥的烤着吃啊,很快就和他们有了交情。可惜的是其中有三个,留了封信就偷偷走了,说是要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去发挥作用,往风口浪尖的草原去了。
  就剩下俩,名字刘村长叽歪了半天,说得很是含糊,只说记得那瘦小的和自己是本家。
  在刘村长家过了1973年初的那个年,俩知青就提出来,要搬到山上去住,要去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帮看山的老刘头看山。
  老刘头家两个孩子,一个叫刘德壮(估计就是刘司令吧),女娃叫刘翠姑(这名字让我们觉得和有点风韵的莎姐有了一定的距离)。当时刘德壮二十出头,刘翠姑才十七八。而老刘头之所以带着俩孩子住山里面,原因是他媳妇一个人上山采药,就那么不见了人影,老刘头不肯死心,硬生生地在山里找了个山洞住下,还说:“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多久找不到,咱一家子就多久在山上耗着。”
  老刘头一家和俩知青在山上一呆就是三年。老刘头在1976年死的,据说是得了啥病吧!然后俩知青也是在老刘头死后半年走的。而老刘头的俩孩子,在知青走了后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五岭屯,从此没了音讯。
  刘村长说完这些,又从小军手里接过一支烟,说道:
  “听说呢!刘翠姑这女娃和那俩知青都挺好的。翠姑那时候长得也俊,天天在山里跑,还白白净净的。老刘头那时候也希望翠姑和俩知青里谁好上,要知道,这些知青总是要回去的,不可能一直在我们这耗着。到时候把翠姑带回到城里,也算给孩子她妈九泉之下有了个合眼的名目。后来也是挺复杂的吧!翠姑还是没有和知青好,要知道,最后那半年就他们四个住在山上,发生了啥咱也不知道!最后又都走了,就好像咱屯子里没有过这些人一样。”
  古倩认真地听着,问道:“那翠姑他们走的时候,你们村里人都不知道吗?”
  “那倒也还是通知了,最后走的那晚,他们还在她姑姑家住了几宿,就是你们这两天要住的小来家啊!小来的奶奶是翠姑的亲姑姑。”
  “那也没和小来她们家说些啥?”古倩打破砂锅地问着。
  “啥都没说啊,反正俩兄妹都是苦大仇深的样子走的。我爹后来追过去问过他俩为啥要走!好像刘翠姑只说了一句:城里的人都是畜生!”
  说完这句,刘村长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话是翠姑说的,那丫头脾气倔,玩笑话来着!”
  那晚的雨一直就没停,雷也轰轰的。我们围着那火聊了很久,都是听刘村长说这山里的一些事,山神啊,黄大仙啊之类的。我们也听得很是带劲。让我再次又来了兴趣的是刘村长居然提到说:“老刘头那儿子就有点诡异,是属黄鼠狼的。”
  我连忙打听为啥叫属黄鼠狼?刘村长便说:“来!我带你们见识见识德壮的绝活。”说完就往洞里面走去。
  我们四个便跟着。只见进到里面,刘村长把那堆柴火移开,里面居然有一个一肩宽的小洞显现了出来。刘村长往里面一指,说:“你们猜这洞通到哪里?”
  我们便露出好学的表情,迎合老头的讲解。刘村长又得意地笑,说:“这个洞和附近另外三个山洞是通的,刘德壮在山上那些年,别的本事没,就这到处挖洞是有一套,几年下来,居然把他们家住的山洞,俩知青住的山洞,还有这上山来的村民体息的山洞全部挖通了。这些还只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还不晓得这孩子挖了多少。前些天村口的铁娃他们在山上看到个树洞,里面居然也有个应该是人挖出来的洞,弄不好也是德壮干的。”
  听到这,我们四个都互相间使了个眼色。既然在这山上都能折腾出这么多洞来,那在一个区区的火龙城,刘德壮同志会不会闲不住,继续挖呢?
  小军忙对刘村长问道:“村长,这刘德壮和刘翠姑还有没有相片留下来,或者那俩知青有没有相片?”
  刘村长挠挠后脑勺,说:“我爹做村长做到1982年,都没机会照张相,还别说老刘头这俩可怜孩子了!至于那俩知青吧!我倒有点印象,好像我们家有一张他们五个知青一起过来拍的照片,赶明儿我回去翻出来给你看看。”
  聊到快十点,刘村长指挥我们搬出洞里放的干稻草,在地上铺了两块。一块长的是咱四个男的睡,一块短的是给古倩睡。到躺下,古倩又红着脸说她一个人睡害怕,惹得刘村长哈哈笑。我也很是不好意思,当着刘村长和八戒、小军的面,拨了一些草到古倩身边,一起睡下。
  临睡前,刘村长故意打趣道:“你们这小两口,我看挺配的,要不刘叔叔我给你们张罗下,明天就在咱这五岭屯里办了得了!哈哈哈!”
多言
  因为刘村长的绝技,所以之后这些年我一直留意弹弓这玩意。也翻了一些书,当然,现在有了百度更加方便。而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把弹弓和小孩子的玩意去混同是错误的。弹弓居然从远古开始,就是人类狩猎的重要工具。
  古代称呼为“弓”的狩猎工具。自然就是弓箭,这点无需置疑;而古代称呼为“射”的狩猎工具,很让人意外的是,答案居然就是弹弓。两者不同的是,弓威力比较大,主要用于战争,而射的威力较小,主要用于狩猎,并且主要是用于打些兔子、山鸡之类的小玩意。
  而比较搞笑的是,神话中的二郎神,武器大家都知道是一把三尖两刃枪、一柄斩魔剑、一架金弓。实际上这位大神的那个叫银弹金弓的武器,居然就是一把弹弓,所以很多现代的小说和影视作品里,二郎神拿着三尖刀,背着宝剑和弓箭的造型,属于扯淡。实际情况是,一郎爷爷腰带上是和刘村长一般,挂着个弹弓罢了,造型便一下子平民化了很多。由此可以推断,他的哮天犬,也很有可能不是大家认为的一条黑色的毛色发亮的德牧之类的猛犬,那么,二郎爷爷的哮天犬到底是条如何平民化的狗呢?
  据已离世的古史专家张政娘老先生考证,哮天犬的原型居然是佛教里的财神毗沙门天王的二子独健身边的神鼠。
  于是乎,拿着弹弓,牵着一只大老鼠,在云里雾里上天入地的二郎神,形象越发诡异起来。
第十章 刘翠姑
第46节
  我们在山洞里睡了一宿。也是奇怪,外面下着雨,可洞里一直是干干与暖暖的。刘村长说:“这个自然,因为这洞通风,而且咱又烧了火,要不那些上山打猎的怎么能在山上一呆就是半月呢?”
  第二天我们上午下了山,小来妈迎上来说:“看昨天那天气,就知道村长带你们住洞里了,看!我都准备了野猪肉,准备昨晚弄给你们吃的,改今晚吃呗。”
  便又和刘村长客套了一气,约着晚上一起在小来家喝酒。刘村长也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回了自己家。
  我要八戒和小军上一趟镇上,买点好酒回来,也算尽点心意。八戒和小军叫上小来,去找屯里赶车的师傅去了。
  小来妈见屋里就剩我和古倩两人,估摸着她也看出我和古倩关系比较亲密。找了个借口,跑邻居家唠嗑去了。
  反而我和古倩很不好意思,在屋里互相对视着,觉得很是尴尬。然后搬了两条凳子,把院子门开着,坐院子里聊上了。
  古倩路上也听我说了建雄他们四个之前的事,再加上刘村长昨晚又海阔天空地闲扯,脑子里也有了个所以然来。便问我:“邵波,你现在是不是怀疑杀刘科的就是刘司令啊?”
  我点了点头,说:“有这个怀疑!”
  古倩便问:“之前不是听你说,刘科死的那一会,刘司令他们几个保安一直在和你们厨房里的师父们喝酒吗?总不会他能变个身,又上趟楼吧。”
  我说:“变身倒不会,不过刘司令那晚喝醉了,王胖子说刘司令跑去厕所吐了很久,我想这时间应该够他上个楼,把人事不省的刘科杀了吧。”
  古倩点点头,双手枕在自己膝盖上,托着下巴,眼睛闪啊闪地看着我。
  我顿了顿,一时有一种如大侦探的错觉,继续说道:“假设吧,刘司令正喝着酒,在外面值班的保安们肯定也站不住,没事就进来瞎聊几句,就说到了刘科还一个人在包房里醒酒。然后刘司令便带着几分酒气,去到厕所,从早已经挖开的洞里跑了上去,再从榻榻米里钻出来,把刘科杀了,然后又下楼,重新回到一楼饭桌上,整个过程不是很完美吗?”
  古倩又点点头,眼神中居然放出一种敬佩的光来,想了想,再问道:“那建伟哥呢?你们不是说五楼一号房没有洞吗?那建伟哥又是怎么死的呢?”
  我摇摇头,说:“所以现在还是没一点头绪啊!除非真出现这么一种可能,就是刘科和建伟不是一个凶手,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凶手干的。”我顿了顿,又吸了口烟,说:“甚至,我们现在对刘司令的怀疑与推断都是我们自己的臆想,并不是事实!所以说这案子并不简单,要找出刘科和建雄,包括刘司令、莎姐他们曾经有过的关联最重要。”
  “就算有关联也扯不到建伟身上啊?”古倩仰着脸。
  “怎么说呢?刑侦,讲究一个大胆的假设。古倩,你有没有想过,刘科和建伟两个人的死,都有一个受益人——建雄。当然,刘科充其量只算建雄半个情敌,但刘科唯一和咱火龙城扯得上边的,也就是因为他这半个情敌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你在怀疑建雄哥?”
  我笑了笑,说道:“真相没有出来前,我谁都怀疑,甚至包括我自己身边的人。”
  古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大煞风景地蹦出一句:“那你有没有怀疑我啊?”
  我哈哈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说:“你还别说,也可能哦。”
  古倩也笑了,说道:“邵波,我发现你思考的样子特帅!像个神棍一样。”
  我没接她这玩笑话,又继续扯到案子上:“古倩,你觉得,建伟哥的死,是有预谋的,还是偶尔的?”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神探。”古倩把一个手放下,另一个手还是托着下巴,歪头看着我。
  既然说开了这案子,我也忍不住想把很多一直以来的猜测,全盘找个人倒出来:“古倩,我一直有个这样的假想,就是凶手一直以来所做的准备,目的都是在建伟。而杀刘科的动机,就是我这趟来五岭屯要找的。但是我觉得,杀刘科应该是偶发的,因为没人能预知那晚刘科会来火龙城,也不知道刘科会喝醉酒一个人留下。又回到之前那个假设——凶手压根就是两个人,那我们还是可以认为杀刘科的是做贼的那瘦猴,可是,一楼和二楼相通的烟道,又是为了谁而准备的呢?不可能是为了到二楼偷点东西再拿回到一楼。有机会半夜进到一楼厨房的,要光明正大地进二楼一号房也能很顺利啊。于是,就得出两个结论。”我顿了顿,“当然,这结论还是假设,第一个结论是凶手杀建伟,或者可能是想杀场子里其他的某一个人,这一点是一直有预谋的,并早就做好了前期工作,把烟道打通了,方便他在场子里来去自如。而第二个结论是刘科的死是偶发的,甚至还可以假设他是被做贼的杀的,那么,刘科的死便是建伟被杀的一剂催化剂,让这一直预谋的凶手忍不住了,所以才在刘科死了没几天,就对建伟哥动手了。”
  古倩若有所思,说道:“邵波,你离开警队确实是可惜了!哦!你这些没和你们刑警队的人说过吗?”
  “呵呵!有啥好说的!我现在只是个保安,不是警察了!再说,现在破案都讲究证据,可以大胆推理,但也要细心取证。”
  古倩便说出了一句让我在之后很多年月里,处理经手的那么多案子都能够得心应手的道理:“正如你自己说的啊!你已经不是警察了,那你还要取证去证明凶手干嘛呢?你需要维护的只是真相,但不需要被条条框框套死了啊!”
  这话让我好像开窍般。诚然,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我可以不用按照之前的很多被固化的程序来破案,而可以完全唯心地来分析案件,破解案件!
  想到这,我远眺着前面的山峰,陷入了沉思。
第47节
  八戒和小军下午才回来,两个人嘴边都泛着油光,证明俩孙子回到镇上,带着小来好好吃了一顿,提回的也不是啥好酒,但比起五岭屯百姓们囤积的散酒来,还是上了一个档次。
  下午刚过四点,刘村长便领着他的大儿子刘家富屁颠屁颠地过来了,还是别着那个袜子,很是诡异的模样。刘家富长得和他爹像一个模子套出来的,谈吐举止也已经隐隐透着未来本屯首席长官的气质,差别是没有系袜子,西裤下面穿着一双硕大的旅游鞋。
  几个人就在院子里开始聊天,无非还是听刘村长说自己这么多年来治理本村的那些伟大举措。小来妈端茶倒水,忙来忙去,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古倩居然也一直在帮手,包括后来小来妈下厨房切菜烧饭,她居然也跟着在忙,帮烧火啊什么的。让我觉得如果真有某天,能和她有未来,不用担心她是个娇娇女,家务一概不会之类的。
  聊到六点多吧,小来妈便叫我们进去吃饭,我和小军、八戒、刘村长父子上炕坐下,我招呼小来妈和小来也过来吃饭,刘村长说:“女人和小孩不用上桌的,他们夹点菜去外面吃就是了,别影响我们大老爷们聊正事。”说完看了看古倩,又说道:“小古姑娘,我没说你,你来老哥哥旁边坐,你是科学人,不和她们一样的。”
  古倩笑笑,说:“没事!我和小来妈她们一起吃就是了!正好和小来妈还聊聊。”说完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倒没琢磨出她这眼色是啥意思,就见她端着碗,找小来和小来妈去了。
  八戒他们一共带回五瓶白酒,我们正好五个人,刘村长便做出指示,一人一瓶,不许帮忙。我和八戒有点傻眼,我俩都是半斤的量,小军问题倒不大。我俩忙推辞,说:“咱喝不完这么多,喝完一整瓶,可不得把我俩给送医院去。”
  刘村长说:“小邵同志,你可别给老哥哥我装哦!就你俩这块头,我看起码都是一斤半的量。这样吧!咱不急,慢慢来,实在搞不完,我和我这龟儿子再帮你们喝掉点。”
  结果喝到了晚上十点,把那五瓶弄完了,还要小来去刘村长家里,提了三瓶过来。我和八戒一人喝了有七两吧,就着野味吃,也没喝得大醉,感觉很是过瘾。小军喝得比我俩多了半斤,红光满面的,很是兴奋。而让我们砸舌的是,刘村长和他儿子,一人起码喝了有两斤半,居然没事人一样,说话都不带大舌头的。
  八戒冲刘村长父子伸出大拇指来:“村长!海量!海量!你们这东北汉子喝酒,真让我们开了眼界。”
  刘村长得意地笑,说:“我们这都只是一般,咱屯里喝酒最厉害的,就是给你们昨晚聊起的那老刘头的儿子刘德壮。那年村尾刘文化端了个狼窝,拿去镇上卖了个好价钱,钱还没拿热,就遇到个邻村的老头,用糠皮自己酿了几十斤土酒,在镇上卖。刘文化一咬牙,把那几十斤酒全部拉了回来,叫上我爹和我,还有老刘头爷俩,我们喝到半夜。五个人愣是喝了快二十斤,一人起码是四斤的量,你猜怎的?題我们四个全趴下了,就老刘头那儿子,没事人一样,还把我们几个一个个抗回了家,最后背着他爹当晚还回了山上去住。”
  听到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刘德壮真的就是刘司令,那他和王胖子喝酒喝醉,有没有可能呢?
  山洞和烟道里的洞……
  醉得吐了一身倒在凳子上的刘司令……
  笔记本上画了五角星的峨眉刺……
  会轻功的白胡子老头……
  隐隐约约地,我感觉刘司令身上的疑点在一点点放大。
  到刘村长他们回去,都快十点半了。小来妈给我们烧了热水,说:“你们城里人讲究,都要洗个脚才睡觉,以前孙科学他们来的时候,都喜欢这样。”
  我们欢欢喜喜地泡了个脚,一起在炕上躺下。男女的分界线是小来和小来妈。我和古倩被安排睡在这一串人的两头,临睡前,古倩冲我探探头,又扔了个很是异样的眼神过来。我依然没懂啥意思,合眼睡下,也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我枕着八戒的鼾声,迅速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耳边居然又听见古倩很小声地叫唤我的名字:“邵波!邵波!”
  以为又是春梦来袭,翻了个身,然后这梦中的古倩居然摇我肩膀,我睁开眼,见古倩蹲在炕边,冲我挤眉弄眼。
  我正要发问,古倩却对我做出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外面。
  我会意,蹑手蹑脚地起来,跟着她往院子里走去。
第48节
  月色皎洁,五岭屯的空气,吸到鼻孔里能明显感觉到氧气被身体狠狠地吸收着。多年后的现在,生活在深圳的我,依然怀恋那清新的感觉。
  古倩往里面睡着的大伙看了看,然后一把抱住我腰,说:“邵波!你看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莫名其妙,说:“咋了?是要我表扬你给咱菜里放多了盐?”
  古倩便笑,说:“要感谢我给你这案子又找到个突破口。”
  我来了兴趣,问道:“有啥发现?”
  古倩露出很了不起的表情,不吱声了,淡淡笑着看着我。我便也笑了,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有啥快说,别学八戒一样卖关子。”
  古倩表情很是神秘,指了指里面,说:“我今天跟小来妈扯谈,听小来妈说,小来爸居然不是个男人!”
  “啥意思?”我一听可愣了。
  古倩继续说道:“听小来妈说啊!小来爸小时候就被狼啃过,没了那玩意,能活下来都是命大。小来妈家兄弟又多,给小来爸家换女人成亲,把小来妈换到了没那玩意的小来爸。不过小来妈说了,多亏自己还算命好,小来他爸除了没那玩意,性子啊,脾气啊啥都好!嫁给他算女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我听到这,还真惊呆了:“那小来咋来的呢?”
  古倩更得意了,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啊!小来妈便偷偷告诉我,说反正大丫头你们也只是在这随便呆几天,告诉你们也没啥!小来不是她们两口子生的,而是她一个表妹离开五岭屯时留下的。”
  古倩顿了顿:“我当时也没敢追问这表妹是谁?只是昨天刘村长不是说了吗?刘翠姑的姑姑就是小来她奶奶。那小来妈和刘翠姑不就是表姐妹吗?而离开了五岭屯的就只有刘翠姑和刘德壮两个,那是不是就说明小来就是刘翠姑的孩子呢?”
  我听着古倩的推论,点了点头:“那,那小来他爸会是谁呢?说老刘头死了后过了半年俩知青就走了,再然后就是老刘头俩孩子也走了。老刘头一家就和俩知青住山上,那会不会是……”
  古倩接过我的话:“会不会是刘翠姑和俩知青中的某一个生的小来呢?”
  我们便都沉默下来,互相看着。
  身后就有人说话了:“没错,小来是翠姑和一个知青生的。”
  一扭头,居然是小来妈冷不丁站在我们身后,目光忧伤地说。
  我和古倩愣住了,不知道小来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又是听到了我们说的哪一段开始的。小来妈叹了口气,转身在堂屋里提了三条凳子,拿到了院里来,说:“大兄弟,大妹子,你们都坐呗。”
  我俩尴尬地坐下。小来妈也坐下,抬头望了望月亮,说道:“翠姑和德壮兄弟走了有十七年了,我其实一直也在想,这人啊!走了就走了,这么多年也总要有个信回来啊!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话回来。可他们倒好,那么一走,就好像这天地里没有过她俩一样。孩子他亲爹可以千错万错,可孩子自己没错啊,翠姑就不知道怎么能狠得下这心,真的就这样撒手不管呢?”
  小来妈叹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昨天你们一过来,我就觉得你们和孙科学他们应该不是一起的,我居然还有种感觉,觉得是翠姑和德壮让你们回来看看孩子的,要知道,咱屯里外面来的人少,也很少有外面的人待见来我们这土沟沟里转的。你们就和大姐说句实话,你们是不是认识我那大妹子和兄弟,你们有啥为难的,大姐我也不会问你们啥,就只要你们告诉我,我那大妹子和大兄弟现在过得还好不好?在外面是不是受着苦了,还是遭了罪。”
  我很尴尬,只得回答道:“他们现在过得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来妈边说边点着头,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我那妹子命不好,性子又倔,从小就啥事都不和人说,在屯里也就和我这姐还能说上几句。你们知道我那大伯是怎么死的吗?”
  古倩接话道:“怎么死的?”
  “唉!”小来妈又叹了口气,“大伯是被翠姑那事活活气死的。”
  “翠姑的啥事?”我问道。
  小来妈顿了顿,说道:“那年是1976年吧,还没到过年。翠姑在山上老犯恶心,老是要吐。我大伯便要领她下来看大夫。翠姑死活不肯,后来架不住她爹,便下来了。就住我们家,我那时候也刚跟我家那死鬼成亲,成了亲,可还是三天两头在娘家呆着。听说翠姑和大伯下来了,便也回了家。那天大夫去邻村给人看病去了,我妈以前是帮人接生的,看着翠姑那样子,总觉得有啥不对。便找翠姑私底下说了很久,然后出来给我大伯说,翠姑是有了!
  我大伯性子也急,当时就变了脸色,拿着鞋底就追着翠姑打。我那妹子也不吭声,就站一边滴眼泪,一边冲着她爹看着。我大伯抽了几下,便捂着胸口,往地上倒了。当时全家人都傻眼了,我爹和我哥他们赶紧掐人中,灌凉水。翠姑自己也慌了,跪在地上冲她爹哭,还说:“爹,你别吓我!翠姑我是个坏丫头,翠姑我不听话。”
  一边说,小来妈自己那眼泪也一边往地上滴了下来:“一家人折腾了很久,可我大伯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没了气。我爹他们抬着他往镇上赶。到镇上时,医生说已经来晚了,还说死因就是因为我大伯心眼小,一口气给堵死的。”
  “后来一家人给大伯安排了丧事,对外没人敢说翠姑怀了的这事。我二伯他们几个把翠姑和德壮兄弟狠狠骂了一顿,然后逼翠姑说是不是山上俩知青里哪一个犊子把她祸害的。我那妹子还是不吭声,都拿她没办法。过了几天,他俩兄妹就上山了。”
  “我大伯死了不久,那俩知青就接了信,回了城。走的时候,德壮一个人帮他们拎行李送出去的。所以说我那大兄弟窝囊啊,都那样了,还没脸没皮的,跟着那俩知青屁股后面笑。翠姑一直没下山。我们都知道,是因为肚子应该显了。于是我和我妈跟着德壮兄弟上了趟山,才知道那几个月,她一直用布条把肚子给拴着,连那俩知青可能都不知道她怀了的事。我妈当时一看这架势,觉得也不是个事,就和翠姑说,要翠姑自个在山上把这娃生下来,然后摸个晚上送到我们家,正好我家那死鬼本来就不能生娃,对外面就说是邻村生了养不活送的。”
  “又过了两个月,翠姑和德壮就真的瞅了个晚上下了山,抱来了小来。然后第二天两个人就说要去外面看看。当时一家人也没拦他们,想着就当让翠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唉!谁知道这一走,就是十七年了,小来多大,他们就走了多少年。”
  说完这些,小来妈已经泣不成声。
  我和古倩也沉默了起来。那若干年前的岁月里,那若干年的大山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呢?而这段故事里的人们,又是不是在我们的世界里鲜活着的莎姐和刘司令呢?而那两个不负责任的知青,又是不是就是建雄和刘科呢?
第49节
  第二天一大早,刘村长又过来了,依然别着那只袜子,整齐的二八分的小分头,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刚刚还打了点水,梳得很是仔细。八戒迎了上去,说:“老哥!你这分头是不是数清楚划过去的啊?”
  刘村长笑着说:“你们不是说要看那几个知青的相片吗?我媳妇还真找出来了。”
  说完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相片递了过来。小军忙接着,一下没管住嘴巴,说:“嘿!还真是建雄哥和刘科在里面呢!”
  刘村长便问:“你们认识?”
  八戒忙说道:“小军说的是另外一码子事,刚才我们在聊我们研究所的事。”
  刘村长点点头。我从小军手里接过相片,古倩也忙探头过来看。只见背景应该是在一个照相馆里,前排坐着三个瘦瘦的半大孩子,后排两个真是建雄和刘科。尽管相片里的人,都还满脸稚气,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两个一人手里抓着一本语录的孩子,是刘科和建雄。
  我和古倩对视了一下,无意中看到小来妈正望着我们,眼神中是很复杂的样子。
  刘村长完成了送相片的任务,便整了整衣领,说:“小邵同志,你们自己还在这研究研究。早上镇上有同志过来,通知我过去开会,我要赶过去,明天才回。”
  顿了顿,刘村长再次官方地伸出手,说:“反正有啥事,你们找我家那孩子带你们上山就是了!”
  握完手,刘村长出门开会去了。出门那会,我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西装口袋里还别着支笔。
  我们四个便在院子里小声嘀咕起来,围绕着手里的那张相片。那时小来赶着猪出了门,就小来妈在屋里。见我们嘀咕着,小来妈便走了出来,说:“你们几个进来坐会吧!大姐我有话对你们说。”
  八戒和小军忙警觉地看着我,我冲他们说:“没啥!小来妈已经知道我们过来是为了建雄他们的事。”
  四个人跟着小来妈进了屋,坐下。小来妈进里屋翻了一会,然后拿着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出来,说:“小邵同志,你们不说,我也不问你们,反正也猜得到,要不就是翠姑自己,要不就是小来他亲爹,要你们过来看看小来的。这东西你们拿着,回去拿给翠姑吧,就说小来现在啥都好,咱也把他当自己亲生的看待。如果她,或者小来他亲爹要把小来带走,我们就算舍不得,也只能由着你们带走,毕竟是翠姑她自己身上的肉,割不掉的。”
  古倩忙插嘴道:“那倒没有,只要小来现在好就行!”
  小来妈见我们不是要来带走小来的,便舒了一口气,说:“那就是翠姑和小来他亲爹要你们过来看看他的咯?”
  我点点头,说:“等小来还大点了再说,我们过来,也只是顺便来帮人家看看孩子还好不好的。”
  小来妈追问道:“是翠姑要你们来的?还是小来他亲爹要你们来的?”
  我和古倩一起回答出了两个不同的答案。我说的是翠姑,古倩说的是他爹。
  便都是一愣,八戒嘻嘻地笑,说道:畫“其实我们就是他们两口子要我们过来的。”
  “啊!”小来妈露出不解的表情,“你们的意思是翠姑现在和小来他亲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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