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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头记

_5 倪匡(当代)
当然,不但是那中校倒霉,连我们也倒了霉,中校被带走之后,少将来到了我们的
面前。
我不能不佩服巴图,因为在这样恶劣的情形之下,他竟仍是一样地若无其事︰“将
军阁下,我想贵国对我们两人的身份,一定有些误会。”
少将得意地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特务先生。”
他一面说,一面用戴著手套的手,几乎直指到我们的鼻尖上来︰“尤其是这位先生
,我们国家安全部部长,早已提醒过我们了!”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口中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就是“灵魂”!
我忙道︰“他……料定我要来?”
“是的,他下令全国,注意你的踪迹,想不到你竟这样堂而皇之地冒认外交人员!

我强辩道︰“不是冒认,我是正式的外交人员,有真正的证件!”
“不论你有甚么证件,你们两人都必须遭受扣押,如果你们是真正的外交人员,那
你们的国家,一定会替你们交涉!”
将军傲然地回答著,我向巴图望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巴图也只好望著我苦笑了
一下。
在两名军官的监视下,我们上了一辆吉普车。
第九部︰不可思议的途径
车子一直驶到了极其巍伟宏大的“王宫”之前。“王宫”是主席府,我们竟被带到
主席府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想将我们怎样。
车子一到了“王宫”门前,便停了下来,两名军官上前去和守卫交验证件,所有的
军人立时撤退,而由穿著浅蓝色制服的主席特卫队来接替开车子。
A区的特卫队是最高的特权阶层,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在这里的队员,
全是军队中的团长,而离开了特卫队之后,他们不神秘死亡,便可以做更高的官。
特卫队的司令官是“灵魂”。
我们的囚车继续向前驶,穿过了一条两旁全是名贵花卉的大道,直来到了王宫的门
前,然后,车门打开,当我们下车的时候,看到一位特卫队的官员,正等在车旁,那军
官居然和我们握手︰“我是泰中将,特卫队的副司令官。”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只好将一切全看开,我笑道︰“啊,幸会,幸会,这里就是
著名的王宫了?主席要召见我们?”
“两位,”泰中将的年纪不算大,但是他讲话的神情却极严肃︰“你们也胡闹得够
了,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我们的极度容忍。”
巴图瞎皮笑脸地道︰“还有我们的运气好,这一点也不可否认。”
泰中将冷然道︰“现在,你们将会见一位伟大的人物,如果你们再胡闹的话,那么
你们的运气,就不会那么好。”我和巴图互望了一眼,心中暗忖,难道真的是主席要召
见?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的一切猜测,当然全不正确,因为我们推断那位大独裁者
,在死亡的边缘!我先道︰“很乐意会见这位大人物。”
泰中将翻起手腕,对著他的“手表”道︰“第一分队,到正门来集合。”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大约不会超过十五秒钟,便看到十二名持卫队员,一齐奔了过
来,泰中将道︰“你们负责看管他们两人,一有异动,格杀无论!”
一个看来是分队长的人高声答应,泰中将又道︰“带他们自第三路线,到会议室去
。”泰中将的话,在我们听来,莫名其妙,但是他不待我们发问,已向外走了开去,那
十二名特卫队员散了开来,将我们围在中心。
然后,他们操起整齐的步伐,向前走去,我们被挟在中间,自然不能不走,穿过了
好几条长走廊,那些走廊,简直就像是迷宫,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令得我和巴图两人
,大开眼界!
我们先到了一间房间,看来正像是会议室,我们以为已经到了,可是,一被命令坐
下,突然有下沉的感觉。
整间房间,是一架巨型的升降机!
那“房间”一直沉了多少,我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在时间上而言,大约三十秒,然
后出来,又经过了许多曲折的走廊,到了另一间房间,在那里,我们被命令脱下所有的
衣服。
我们当然大声“抗议”,可是那位分队长冷冷地道︰“不脱也可以,但只要你们的
身上,有一点金属的话,等一会通过光环地带时,就自讨苦吃。”
我不明白“光环地带”是甚么意思,巴图已低声道︰“脱吧,那是一种对金属有特
别效应的光,会使金属发出高热,但对人体却又无害。”
我们脱清了衣服、鞋、袜,然后,再穿上他们抛过来的衣服,才继续向前去。
我们向上爬著石级,又穿过了一道小河(那是真的小河,流水淙淙),然后,经过
了许多道一吋厚的钢门,最后,我们到了一个圆筒之前,那圆筒径约六呎,所有人都挤
了进去,然后,突然间,圆筒旋转了起来,足足转了五分钟之久,每一个人平衡感都遭
到破坏。
旁人是怎样出来的我不知道,我是天旋地转地跌出来的,一跌出来之后,还未曾看
清是跌在甚么地方,身子又向上升了起来。
我还不是直接向上升起,而是呈螺旋形向上升起,这更令得平衡组织失灵,接著,
被一股大力,弹了起来,落在地上,我勉力睁大了眼,看出跌进了一间房间,我感到这
间房间的四周围全部镶满了“哈哈镜”,一切全是变形的。
我听得巴图在叫我,他就在我的身边,当我循声看去时,巴图却在翻筋斗。
事实上,我身边的一切,全固定不动,而自然也不是四壁镶满了哈哈镜,我之所以
有这样的幻觉,是刚才旋转得实在太厉害了。
足足有十分钟之久,我才能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两人各自伸手搭住对方的肩头,
这样可以使我们站得稳一些。
这是一间陈设得十分华丽的房间,我们都奇怪︰经由这样秘密而不可思议的途径,
才到达这样的一间房间中,对方的用意何在?
也就在这时,一扇门打开,四个身子又高又瘦的人,走了进来,那四个人走进来的
姿势,十分特异,他们的双手,五指伸得很直地放在他们的身边,那样子倒有点像美国
西部的枪手。
由于他们双手的样子那样奇特,我自然地向之多看了几眼,只见他们的手,又粗又
大,除了拇指之外,其余四只手指,几乎一样长短,显得十分丑恶,他们的手掌,看来
就像是一块石板!
巴图当然也看到了他们这异样的八只手,但是他却显然不知道这样的手意味著些甚
么,是以他只好奇地耸了耸肩。
我的感觉不同,看到了那样的手,感到一阵异样的恐怖!
那是中国武术之中,最难练,也最厉害的铁砂掌!
据我所知,这种铁砂功夫,早已失传,如何会忽然出现了四个怀有这等绝技的高手
,令我惊骇不止。
我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巴图,小心这四个人,他们的手掌  ”
巴图不等我讲完,就自作聪明︰“空手道?”
我当真又好气又好笑︰“你只知道空手道,以为一掌可以劈碎几十块土瓦片,或是
一块木板,就是不得了的功夫?可是你可知道,所谓空手道,本来是中国末流功夫,传
到琉球去的?这四个人练的,是正宗中国武术中极上乘的铁砂掌!”
巴图已然吃了一惊,但是他当然无法想像铁砂掌的厉害处,所以他只是望定了我。
我又道︰“等一会,如果有甚么意外的话,你要切切记得,不可以和这四人中的任
何一人动手!”
巴图似乎有些不服,但是我的神色实在严重,是以令得他不能不点头答应。
我向这四人望去,这四人已然分了开来,站在门的两旁,我问道︰“四位是  ”
可是这四人却望也不向我望一眼,当然更别希望回答我的话了,我只得讪讪地住了
口,就在这时,门又再度自动打开,一个身形矮小的人,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竟是“
灵魂”!
如果我不是以前已经见过他,此际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一定也已感到一分骇然。
因为他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号人物。
但是一则,我已经见过他,二则,我们一心以为,会在“王宫”中见到那个大独裁
者本人的,是以看到了“灵魂”,便不觉得有甚么特别,我在“灵魂”的哈哈笑声中,
甚至还有点失望地道︰“原来是你?”
“灵魂”笑了好一会,他站在那四个人之间,并不再向前走来︰“卫斯理,你来了
,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我冷冷地回答他︰“你敢于坦率承认在你们主席治理下的国家是地狱,那倒很难得
,因为你们宣传家称之为天堂。”
“灵魂”的脸色,陡地一沉︰“谁和你讲废话么?”
我摊开了手︰“我们是正式的外交人员。”
“灵魂”又笑了起来︰“是的,而且,你所代表的国家,他们的反应也来得很快,
对你们的失踪,表示关怀。我们,也表示关怀,而且,正在尽力寻找你们的下落,哈哈
!”
“灵魂”得意的笑声,令巴图十分恼怒,他大喝道︰“你是个卑污的畜牲。”
“灵魂”冷笑道︰“你也好不了多少,朋友,你真是来做外交工作?还是另有所图
?你们想找回奥斯教授,是不是?”
巴图向前走了一步,两个最高汉子,立时迎了上来。
巴图向他们的手望了一眼,便站住了身子︰“是的,奥斯是世界著名的科学家,你
们用这样的手段,将他掳劫来  ”
“灵魂”纵声大笑,打断了巴图的话头︰“你完全错了,朋友,你就可以看到奥斯
教授发表的,他自愿留在我国,继续进行科学研究的声明书,声明书由他亲笔签署。”
我和巴图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玩惯的把戏!
我试探著问道︰“那样说来,奥斯教授,已经答应替你们主席进行那项骇人听闻的
手术了”
“灵魂”却若无其事他说︰“甚么?我们的主席要进行手术?哈哈,你们的情报工
作,未免太差了。主席的身体极好,他至少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我接上去道︰“如果是奥斯的手术成功的话,也许他会活到一百二十岁!”
巴图毫不容情地道︰“一百二十岁,太少了!应该是万岁,万万岁,你有谋反的嫌
疑!”
“灵魂”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们的话,显然令得他十分恼怒,他冷笑了几声︰
“既然你们不合作,有必要使你们先受些教训。”他讲到这里,身已向后退去。
他退到了门口,才道︰“给这两人一点教训,但我不要他们死!”
“灵魂”一讲完那句话,便立时退了出去,那扇门也已自动关上。
而那四个人,也迅速地变换了他们站立的位置。
他们站成一排,慢慢地向我和巴图逼近,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四个人,他们既然有
著这种厉害的功夫,我和巴图两人,当然不是他们的敌手!
而这一点,我一上来说得清清楚楚,是以我当时就警告巴图切不可动手。
我连忙拉巴图向后退,当巴图的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色显露之际,我连忙用最严
厉的眼色,来制止他心中所想的事,不让他妄动。
同时,我道︰“四位……嘿嘿,想不到在四位的身上,看到了早已失传了的铁砂掌
绝技!”
那四人停了下来,面上部有得意的神色,其中一个道︰“你倒识货。”
他一开口,我就听出他是山东半岛,近胶州湾那一带的人,我忙道︰“四位可认识
威海卫的王天成王大爷?”
四人冷漠地摇了摇头。
我忙道︰“那么,烟台褚三爷,你们一定熟的?”
那四人仍然摇著头。
我苦笑了一下︰“四位有这样的身手,若说不认识掖县的于四哥,那我可不信。”
四人中的一个道︰“你说的于四哥,便是于文泰?”
我忙道︰“是啊,于四哥是胶州的好汉,英雄  ”
我的话未讲完,那四人已冷冷地齐声道︰“是狗熊,不是英雄。”
我呆了一呆︰“你们认识他?”
“是的,我们和他有仇!”
我的手心已在冒汗。
看来我要和他们攀交情,已是攀不上的了。
唉,现在我才明白知道,我上一次能够一叫出桃版的名字来,便免于被人落蛊,那
实在是极大的幸运!
我苦笑著︰“四位,那你们真要和我们过不去么?咱们可无冤无仇!”
那四个家伙,居然掉了一句戏词儿︰“上命差遗,两位莫怪!”
我啼笑皆非,巴图却已然冷笑道︰“卫,要是你再这样苦苦哀求下去,那我宁愿捱
一顿揍。”
我苦笑道︰“巴图,当你捱了一顿之后,你就会知道,宁愿苦苦哀求了!”
可是,巴图却已不顾一切推开了我,向四人一招手,道︰“来!”
那四个人中的两个,倏忽地转过身,对住了他。巴图冷笑道︰“你们大可以四个人
一齐来对付我,我倒要看看甚么叫做铁砂掌,哼,我看那和义和团差不多!”
巴图这个人,毛病出在他在西方住得太久了,是以对于东方的玩意,多少有些轻视
和不信的观念,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糟糕了。
果然,那两个人立即扬起了手,向前疾冲了过去,翻掌就拍。
巴图的身形,极之灵活,他身子一闪,避开了那两人的掌击,横射向外,用力撞了
出去,“砰”地一声,已被他撞中了一个人。
那人的身子一侧,向旁跌来,恰好跌向我。
巴图既然已动上了手,我心中对这四个人,固然害怕,可是也绝没有退缩之理!
那个人恰好向我跌来,这正给我一个机会,我身子一矮,头一低,用力一顶,撞向
那人,将那人的身子,又撞得向后跌去。
他在向后跌出之际,双臂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这更给我以对付他的极好机会,一
齐用力砍向他的肩头!
那家伙发出一下怪叫声,和他肩骨脱骱的声音,混在一起,听来惊心动魄!
他厉害的是铁砂掌功夫,肩头已脱了散,双臂不能挥动,自然不必再去怕他了,是
以我连忙又转过身来。
可是,我才转了一半,肩头上便受了重重一击!
那一击的力道之大,实在难以形容,而这一击所给我的痛楚,也永远不会忘记,在
那一刹间,只觉得我自己的肩头,像是突然离体而去。
要是我的肩头和左臂,索性离体而去,那或者倒也好了,可是它立即又回来了,但
却是支离破碎地回来,令得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到无可言喻的痛楚!
我喘著气,身了不由自主地打著转,眼前只看到一大群乱飞乱舞的金星。
我的右手还能挥动,我就那样盲目地挥著。
紧接著,第二击又来了。
第二击来得更重,是击向我另一肩头的,像是有一块一吨重的铁,在我的肩头上重
重地撞了一下,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发出自然而然的嗥叫声,我倒向后面,双手撑在
地上,想挣扎著爬起来。
可是我双手在地上一撑的结果,却是整个人又跌向地下,在一阵剧烈的痛楚之中,
我昏了过去。
我是在一阵冷笑声中醒过来的。
在我的神智已然半清醒之时,觉得出有一桶水,向我泼下。
我发出了呻吟声,然后才睁开眼来,我仍然在地上,那四个人在我面前,他们之中
的两个,正在替其中的一个按穴推拿。
那一个,正是双肩受了我一击的那人。
而另一个,则正双手叉著腰,在对我作冷笑。
巴图呢?巴图在甚么地方?我立即看到了巴图,他还昏迷不醒,他的身子斜靠在墙
上。
他的左半边面,可怕地肿了起来,而他的左臂骨,也显然折断。
我叹了一口气,只听得门打开的声音,“灵魂”又闯了进来,向巴图望了一眼︰“
唔,你们下手太重了些。”
我的上半身,仍极其疼痛,但是我总算挣扎著站起,喘著气:“巴图受了重伤,必
须得到医治。”
“灵魂”道︰“会的,来人,将他抬出去,立即吩咐医生进行医治,同时,对他进
行严格的监视。”
他一叫,立时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将仍然昏迷的巴图抬了出去。
“灵魂”冷冷地望著我︰“现在,你多少已得到了教训,是不是?”
我走前一步,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如果你是说,这样一来,便可以令我屈服
,或是可以使我害怕,那你就错了!”
“灵魂”厉声道︰“你绝不是他们的敌手!”
我向那四人看了一眼,道︰“是的,但他们是四个人,以多敌小,在中国武术的传
统之中,十分卑劣。”
那四个人面有怒色,我则缓缓地左右摇摆著身子,来增进我身子的血脉流通和减少
痛楚,然后道︰“如果一对一,那么你就可以问刚才我击倒的那个人,谁的身手高!”
那人沉不住气,跨出了一步︰“首长,请批准我和他单独比试。”
“灵魂”斜著眼望著我,道︰“有机会,不是现在!”他的面色突然一沉,道︰“
卫斯理,要不要去看看奥斯?”
我几乎已不存在这希望了,但“灵魂”却反而向我提了出来,我忙道︰“自然我想
见他!”
“你不但要去见他,而且必须劝他!”“灵魂”强调地说著。
我虽然知道身在险境,但是我对“灵魂”仍然寸步不让,我道︰“劝不劝他,那得
看我是不是愿意。”
“灵魂”“哼”地一声︰“跟我来!”
我跟著他,走出了那间房间,在外面,停著两辆样子十分奇特的小车子,看来有点
像游乐场中的汽车,“灵魂”叫我坐在前面的一辆,他自己则上了后一辆,突然之间,
车子向前滑了出去。
车子向前滑出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两旁的情形,车子已突然停
止了。
车子停在一扇十分大的铁门之前,门前,站著一排卫兵。
我和“灵魂”一齐跨出车,两个军官奔了上来,向“灵魂”敬礼,然后,又扳下电
闸,将门打开,“灵魂”道︰“进去!”
我向内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上,当我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门自动打了开
来,那是一间囚室,而囚室中,奥斯正低头坐在床板上。
第十部︰只能再活四十小时
他双手托著头,根本没有发现我的来到,我吸了一口气,叫︰“奥斯!”
他陡地一震,抬起头来。
在他的脸上,现出不可相信的神色来︰“是你,你怎么来的?”
“我来找你。”
“唉,现在,变成两个失去自由的人了。”
我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别太悲观。”
奥斯听了之后,神情似乎振作了一些,他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我见到他了?

我一呆︰“谁?”
“主席,他们的主席!”他的神色十分骇然,“他完了,他一定活不成了。”我也
紧张地问道︰“他怎样?”
“他受了幅射的灼伤,唉,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子烂成这样子的,他的身子
整个都完了,但他的头部,却还完好。”
我道︰“所以,他们要你将完好的主席的头,搬到另一个身体上?”
奥斯教授喘著气︰“是的,他们要我这样做,也唯有这样,主席才能继续活下去。

我呆了半晌︰“活下去的,是不是主席呢?”
奥斯苦笑著︰“这就是我以前问过你的问题了,一只鞋子,如果换了鞋底……”
我们一齐相视苦笑,然后,我道︰“你答应了?”
奥斯不作声。
我又问道︰“照你的理论来说,你是医生,不论他是甚么人,你都有义务要挽救他
的生命的,那你为甚么不答应呢?”
奥斯的身子,忽然发起抖来,他的声音也在发颤,他道︰“我……我看到了那个人
。”
我呆了一呆︰“你又看到了甚么人?”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叫甚么名字,但是我却看过他的健康检查报告,他的身体极
其健康,几乎一点毛病也没有,就是他!”
我仍然不明白︰“那么,他究竟是甚么人?”
奥斯叹了一口气︰“他究竟是甚么人,那不重要,如果我进行手术,那么,他的身
子,就会和主席的头连结起来  ”
我听到了这里,也不禁生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来︰“你……要将那个人的头,活
生生地自他身上切下来?”
奥斯教授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我  ”
我不等他讲完,便叫了起来︰“谋杀!”
奥斯教授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你用的这个字眼太旧了,旧的言语,已不能
适应新的事实。在人们以前的言语范畴之中,将一个人的头从一个活人的身上切了下来
,那一定是夺走了这个人的生命,是以定名为‘谋杀’,是不是?”
我道︰“当然是,现在不是一样?”
奥斯教授叹了一声︰“现在情形不大相同,现在,将一个活人的头切下来,却可以
不造成死亡。既然没有死亡发生,那又怎算是谋杀?”
我陡然一呆,乍一听得奥斯这样讲,我还有点不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但是我随即明白了。
我在那刹间,想起了那只猴子头!
教授的意思,十分容易明白︰一个人头,没有身子,一样可以活下去的。
这正如他所说,在他的行动中,根本没有死亡,那么,又何得称之为谋杀?
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因为我们现在要谈论著的事,是如此违反我们几乎是与生
俱来的观念!
过了好一会,我才有气无力的问道︰“那么,你终于答应他们了?”
可是教授却又摇了摇头︰“没有。”
“为甚么?”我再问。
教授站了起来,来回踱著步,忽然,他定睛看著他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上帝
的手可以创造生命,改变生命,我不是上帝,怎能这样做,我怎能?”
我也斩钉截铁地道︰“是的,你不能!”
我却不想奥斯去挽救A区主席的性命。
他的承继者,未必不是一丘之貉,但是一个独裁者死了之后,内部必会引起一连串
的内讧,在那种情形之下,至少要有好几年,他们不会威胁到世界和平。
也不要以为我是一个以保卫世界和平为已任的人,我当然不是那样的“伟人”,我
只是替自己著想,我、巴图和奥斯教授三人,只有一线生存的希望,我以为这个希望,
就是他们内部产生大混乱。教授震了一震,坐了下来︰“他的生命大约只有四十小时。
‘灵魂’曾说,只要他一死,就用最残酷的方法对付我。”
我苦笑了一下︰“不但对付你,他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但是我们仍不可答应
,教授,你的失踪已然宣扬了开去,国际上会造成一种有力的声援,他们不敢将你怎样
。”
教授摇头道︰“你错了,一份声明书发出,说我自愿留在A区。”
从奥斯教授的话中,我可以知晓他的心中乱得可以,不知道应该答应好,还是不答
应好。
过了片该,他又道︰“‘灵魂’说,如果我的手术成功了,那么我立即就可以获得
自由。”
我冷笑道︰“他的所谓自由,就是乾脆将你杀了。”
教授又再度默不作声,就在这时,囚室门打开,那四个铁砂掌的好手,又走了进来
,最后进来的是“灵魂”。
“灵魂”充满怒意地向我望了一眼,先并不讲话,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全知
道,我的权力极大,军队方面的许多将领,都对我心怀怨恨,但是,只要主席一日在世
,他们都敢怒不敢言。”
我不知道他对我们讲出这样实情来,是甚么用意。“灵魂”停了半晌,才又道︰“
也就是说,主席一死,整个特务系统,一定会在一次军事政变中垮下来的,也就是说,
我完了。”
“灵魂”又望了我片刻︰“两位,现在我对你们所说的,是真正的肺腑之言。我一
直将主席重伤的消息瞒著,已瞒了三个多月,现在已瞒不住了,甚至已有谣言说主席逝
世,我必须挽救主席的生命,如果不能,那么我就只好趁我还有权力之际,迅速发动一
场大规模的战争。”
“灵魂”的面色铁青,他续道:“你们明白大规模战争的意欺么?那是核战争。”
我失声道︰“你疯了,你发动核子战争,必然遭到核子报复,那对你有甚么好处?

“有好处的,我准备接受核子报复,世界上一大半人,会因之死亡,核子战争无所
谓战胜国和战败国,几天下来,残剩的人会迫不及待地想活下去,我当然不会死,而在
那样的情形下也不会再有人来和我争权夺利。”
“灵魂”的气息有些急促,他道︰“可是别以为我愿意这样,我必须这样做,我不
能失去权力,不能落入政敌手中。教授,这全看你是不是肯动手术了!”奥斯教授发出
了一下呻吟声来。“灵魂”又道︰“你不肯答应,无非是因为怕事成之后,我要灭口,
但是你们只管放心,我根本不需要你们保守秘密!”
我冷笑道︰“你希望这消息传出去,说你们主席的头,是装在另一个人的身子上?

“灵魂”道︰“是的,你们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真正内情的,可以逢人便说,可以
召开最大规模的记者招待会,宣布你们所知道的一切,但是我却仍然十分放心,因为绝
不会有人相信你们所讲的话!”
我呆了一呆。
的确,“灵魂”讲得十分有理。
A区主席没有公开露面已有几个月了,在最近的半个月中,全世界有著各种各样的
揣测。但是揣测,只不过是揣测而已。
如果日后,A区主席忽然又露面了,我们对人说,这个主席是人造的,他的身子被
换去了,他剩下的只是头,仅仅一个头而已。
这样的话,有谁相信?
如果我们举行一个世界性的记者招待会,那我们所博得的,一定是一场哄笑,而且
,我们一定会被视为神经病!
“灵魂”看到我和奥斯都不出声,他才道︰“你们应该放心,你们该确信你们的安
全不成问题,我再给你们三小时的时间去考虑。三小时后,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话一讲完,也不等我们的回答,便一挥手,由那四个高手簇拥著,走了出去。
而他一走出去之后,“砰”地一声响,囚室的门又已关上。
奥斯立即向我苦笑了一下︰“‘灵魂’的话,听来倒十分有理由。”
我看到奥斯的心已活动,我也无法否认“灵魂”的话,听来的确相当有道理。
奥斯又道︰“他说得对,他绝不能失去权力,如果他知道非失去权力不可,那么,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去发动一场核子战争!”
我没有别的话可说,我只好道︰“可是,教授,你还得估计一点,那便是︰即使你
答应了,但如果你的手术失败的话  ”
我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望定了他。
奥斯教授又来回地踱起步来。
奥斯教授走了几步︰“灵魂曾给我看过名单,我觉得,在那些助手的帮助下,我的
手术,几乎不可能失败。”
我叹了一口气︰“那么,教授,我只有一句话好说了︰祝你成功。”
奥斯苦笑了一下︰“卫,你不会以为我去挽救一个大独裁者的性命,是一件十分有
违良心的事情吧?你会么?”
我缓缓地摇著头,我的动作十分缓慢,因为我的心头十分沉重,在那一刹间,我实
在想起了太多事。然后,我才道︰“你说得对,‘灵魂’会作极其疯狂的垂死挣扎,你
不得不去挽救那个大独裁者,可以说,也是挽救了世界上的一场浩劫。”
奥斯松了一口气︰“多谢你这样想,我请你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给我精神上的支
持。”
我苦笑道︰“这要看‘灵魂”的安排。”
我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灵魂”的声音,自屋角传了出来︰“我绝对可以使你们
在一起,教授,你的决定聪明。卫斯理,你也证明了是聪明人!”
“灵魂”的人并没有进来,他的声音,通过了隐藏的传声器传来。
我和教授,都不出声,接著,囚室的门打开,“灵魂”走了进来︰“教授,谢谢你
肯帮忙,我立即便去召集你的助手,和准备一切,你要先休息一下?”
奥斯教授有点近乎粗暴地道︰“不要,甚么也不要,我只要酒,给我一瓶威士忌!

“灵魂”摇头︰“你即将进行一项最复杂的手术!”
“那么,一杯也好,我需要酒!”奥斯高叫著。
“灵魂”没有再反对,他道︰“好的,那么,请两位跟我来。”
我们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囚室,我道︰“巴图的伤势怎样了?你的目的已达,他
应该受到极其良好的待遇,才是道理。”
“你放心,他的待遇一直极好。”“灵魂”带著这们来到了一具升降机之前,升降
机又将我们带到了一间华丽得使人几乎难以相信的房间中。
“这是主席的休息室。”“灵魂”介绍著,一面拉动了一根有丝穗的叫人铃。
三十秒钟之后,就有两名俏丽的少女,在紫红的天鹅绒帷幕之后出现,“灵魂”吩
咐道︰“两杯上好的威士忌,招待一级国宾。”
那两名少女立时退出,不一会,便推著酒车走进来,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替我们倒
酒。这是两名极其美丽的少女,但是看到了她们,却使人想起了机器人,或是橱窗中的
塑胶模特儿。因为她们虽然美丽,但是缺乏了人应有的生气。
教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而且立时夺过了酒瓶,再倒了一杯。
“灵魂”也并不干涉他。他不断地通过一具小巧的无线电对话机下达命令。
在他下达的诸项命令之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的一项,他调了一师的特务部
队,来固守七○三二地区,命令还特别提及,没有他的手令,即使是副主席,也不准通
过!
“灵魂”拥有如此的权力,但是他还是怕主席一旦归天,他的权力便会不保。
奥斯连尽了三杯酒,“灵魂”才将酒瓶自他的手中,夺了下来︰“一切全准备好了
。”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我们已答应那人,在你施行手术之后,一有适当的身体
,便将他的头搬过去,他表示自己的身体,能和主席伟大的头部连在一起,而感到极大
的荣幸!”
奥斯站起身来。
“灵魂”又道︰“手术要进行多久?”
“至少要三十小时。”
“那么,多久可以复原?”
奥斯教授道︰“如果没有意外,四十天左右,和常人一般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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