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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 衛斯理(当代)
的半导体两极管,我想,这本来是我们飞船之外的设置,被星球的引力吸来的。”
革大鹏的解释,使得这件事的神秘性一下子便消失了,但我却还觉得事有蹊跷。
我又向那金属棒一指:“棒的一端有文字,你看到了没有?”
革大鹏漫不经心地举起金属棒来。
可是,当他的眼睛,一接触到棒端所镌的那文字之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忙道:“怎么样?”
我看到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也凑过头去看。
他们两人的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革大鹏才抬起头来:“这不是我们飞船上的东西。”
我和白素又呆了一呆。我问道:“为甚么忽然之间,你又如此肯定了?”
革大鹏的手指,慢慢地在那一行文字之上抚过,道:“我当然可以肯定  ”他抬
起头来,道:“组成这文字的字母,想来你也认识的?”
我点头道:“我自然认识,我们这个时代,称这种字母为英国文字的字母。”
革大鹏点道:“这应该称之为拉丁字母的,在我们这个时代中,它几乎已变成世界
各地拼音文字的主要部分了,可是这行字,我却只能个别地认出他们的字母来,而不知
道这行字是甚么意思。”
我呆了半晌,道:“你……看不懂?”
我们五个人都默默无声。
革大鹏又翻来覆去地看那根金属棒,他一面看,一面喃喃地道:“但是我却可以知
道这是甚么东西,制造这东西的人,一定比我们能干,你看,他们可以将稀有金属铸得
这样天衣无缝!”
法拉齐嚷道:“老天,这个星球果然有人,我们的飞艇会不会在环绕星球的飞行途
中给他们击下来?”
法拉齐老是那样杞人忧天,这实在是非常可笑的。格勒比他镇定得多:“这星球上
有‘人’的话,那怎么还会有这么一大片冰原?”
白素道:“那么,地球上的南北极呢?”
格勒笑了起来:“白小姐,南北极端是冰雪,那只是你们这一时代的事情,在我们
这个时代中,从赤道到南北极,乘坐巨大的洲际火箭,只不过是两三小时的航程,在南
极和北极,都有利用天然冰凿成的迷宫,供游客赏玩。革大鹏说制造这半导体两极管的
人,工业水准在我们之上,那么  ”
他讲到这里,摊了摊手。
他不必再讲下去,意思也已经十分明显了,那便是:那么,他们怎么会让他们的星
球,这样荒芜呢?
我忙道:“照你说,这星球没有人,这棒又从何而来?”
格勒显然难以回答这个问题。革大鹏抬起头来:“不必争了,我们飞艇的速度虽然
不快,但是三天之内,足可以环绕这个星球一周,是不是有人,自然可见分晓。”
我和白素上了小飞船,透明的穹顶落下来,飞艇突然向前飞去,转眼之间,就到了
我和白素发现那根金属棒的地方。
革大鹏将飞船停了下来,他问明我们那金属棒陷落的所在,然后按下了一个掣,自
飞艇的旁边,伸出了一个旋转得十分快的钻头来,转眼之间,便在冰层上钻了一个大洞

碎冰块翻翻滚滚,涌了上来,突然之间,只听得法拉齐叫了一声!
在翻腾而起的蔚蓝色的冰块之中,有一件黑色的物事,也突然翻了起来。
革大鹏连忙停止了钻头的动作,回头道:“格勒,你下去看看,那是甚么东西!”
透明穹顶升起,格勒跳出了飞艇,他提了一只黑色的箱子,箱子上有著许多仪表和
指针,来到了飞艇附近,革大鹏将那约一呎的黑色箱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突然很
熟练地抽下了一片金属盖,箱子的一面,现出了一幅萤光屏来。
我失声道:“这是一具电视机!”
革大鹏近乎粗暴地说:“可以这样讲。”
我已经熟知革大鹏的为人了,我知道若是他心中有甚么难以解答的疑问的话,那么
他对人讲话,也会变得不耐烦起来的。
所以我不去理会他,他倒反而不好意思地望了我一眼,取过了那根金属棒,插在“
电视机”上。
革大鹏早就说过那金属棒是特制的天线,如今果然证明他推断正确,因为那的确是
这具电视机的一根接收天线!
第八部:一座古坟
跟著,革大鹏又小心地拨弄“电视机”上的许多按纽,有两盏小红灯,居然亮了起
来,机内也发出了低微的“萤萤”声。不一会,便开始出现了一丝一丝闪动的光线。
革大鹏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了那具电视机,又手捧著头,呆了好一会,才道:“
我肯定这个星球,有比我们更高级的生物来过。”
我们都不出声,革大鹏望著冰上,已被钻出的一个径达三尺的圆坑,突然跃出了飞
艇,到了那个小坑的边上,向下看了一会。
等他再直起身子来时,在柔和的蓝色的光芒照映之下,他面上的神色,青得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他那种张口结舌的情形!
我是四个人之中第一个跳出飞艇,便立即向他发问的人,我尖声道:“你看到了甚
么?”
我本来是一面问,一面向前奔了出去的。
可是我才奔了一步,便陡地停住了。
我之所以停住,是因为革大鹏的一句话,革大鹏指著那个坑,讲话的神态像是梦游
患者一样,他道:“他在里面。”
我明白“他在里面”这四个字的意思,这也是为甚么我要突然停下来的原因。因为
刚才,革大鹏还在说“我肯定有人到过这星球”,接著他便讲“他在里面”,那当然是
说,到过星球的人,正在这个坑里面!
那个人是甚么样的“人”呢?我们称他为“人”,但是“他”可能完全没有人的形
状,“他”或者像八爪鱼,或者像一蓬草,甚至可以像一堆液汁,一个多边形的怪物,
我的心头怦怦乱跳,一时之间,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跨出一步去。
白素在我的身后叫:“老天,他……他是甚么样子的?”
革大鹏低下头去,望著那个小坑。我等待著他说出那人最可怕的样子来。
但是革大鹏却道:“他和我们完全一样。”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勇气,继续向前走了过去,来到坑口,向下望去,看
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的身子微微地缩著,在浅蓝色的冰层之中冻结著。
看他的情形,就有点像琥珀中的昆虫一样,人在冰中,可是他的头发、眉毛,我都
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双手作捧著甚么东西之状,而他双手的距离,大约是一呎左右。
这使我肯定,他在临死之前(他当然死了),捧著那具电视机,他可能是捧著电视
机,微弯著身子在看著,突然之间,身子被冰层冻住了。
他神情平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棕发,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类似工作服也
似的制服,左腕之上,还带著一只手表。
这完全是一个地球人,可以说,这完全是和我们一样的地球人!
这时候,白素等三人,也已站在坑边上了,我们并没有花了多少功夫,就将那个人
从冰层上拉了上来。
因为那人身上面的冰层十分薄,刚才若不是革大鹏看到了那具电视机,而立即停止
了钻头的话,一定将那个人的身子弄得稀烂了。
那人的高度,大约是五呎九寸,他的肌肉僵硬,但由于严寒的缘故,色泽却未变。
我们想掀开他的眼皮,却未能成功。
革大鹏跳进了那个坑中,希望发现更多的东西,我则在那个人的身上搜寻著,看看
可有甚么足以证明那个人身份的文件。
那人身上的冰层,随著我翻动著的身子,而簌簌地落了下来。空气温度,仍然是在
冰点以下,所以冰层落在冰上,也并不溶化,而那人的身子,也十分僵硬,我拉开他的
衣服的时候,衣服竟因为结了冰的关系,变得脆而硬,断了开来。
我找遍了那人的口袋,并没有发现别的甚么,只不过发现了那一份类似工作证件的
东西。
说这东西“类似工作证件”,是因为这一张卡片,约有两吋宽,四吋长,上面又有
著一张小小的相片(正是那个死人),还有一些表格,上面也填写著一些文字,那完全
像是一张工作证。
然而,在这张卡纸上的字,我却一个也不认得,所以我也不能肯定它是工作证。
除了这张卡纸以外,没有别的发现。
而这个人,看来的的确确是地球人。
但,如果他是一个地球人的话,他是怎么会在这里的!?他被冻死在这里已经有多
久了?他是怎么来的?为甚么他只是一个人……
这样的疑问,我可以一口气提出好几十个来,但是却一个也难以解答。
革大鹏在那个坑中又找了一回,显然没有新的发现,他抬起头来问我:“怎么样,
你有甚么发现?”
我肯定地道:“这是一个地球人,一定是的。”
白素带著怀疑的眼光望著我:“那么,他是怎么来的,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摊了摊手:“你看,你能说他不是地球人么?他不是地球人,难道是这个星球的
人?”
革大鹏走了上来,我们五个人,仔细地研究那个被冻僵了的人的一切,只差没有将
他解剖了开来,我们都认为他是一个地球人,虽然这样的论断,要带来许多难以解释的
疑问。
但即使我们肯定了他是地球人,也没有用处,对我们企图了解这个星球的愿望,毫
无帮助。
我们只好仍然将他放在冰上,又登上了飞艇,去继续察看这个星球。
这时候,我们五个人都不讲话,我想我们心中的感觉都是相同的。
当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太空飞行的时候,我们都希望可以遇到一个星球。
当我们发现了这个星球的时候,我们都十分高兴,即使我们发现这个星球的表面,
除了蓝色的冰层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甚么,我们也一样高兴。
但如今,我们却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死了,而他在死前,又是握著
一只电视接收机在工作著的,这个人我们都认为他是地球人!
这一来,我们的心情变得十分异样,被一团谜一样的气氛所笼罩,心中充满疑问。
这使我们连讲话的兴致也提不起来了。
飞艇一直在向前飞著,离冰层并不高,我们向前看去,除了那种蓝色的冰层之外,
甚么也没有,足足飞了三小时,格勒才首先开口:“我看这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
革大鹏道:“或许是,但即使是一个人,他也一定有甚么工具飞来的,他坐来的飞
船呢?在甚么地方?怎么会不见呢?”
我道:“你不是说,在这个星球上,发生过一场极大的核子爆炸吗?会不会  ”
革大鹏不等我讲完,就接了上去:“会不会一切全被毁去了?”
我点了点头,因为我正是这个意思。
革大鹏不再出声,他将飞艇的速度提得更高,冰层在我们的身下泻一样的移动。
而这个星球上,似乎是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它永远在那种朦胧的、柔和蓝色光
芒的笼罩之下。我们飞艇已飞行了十二个小时了,我们所看到的,仍然是一片蓝色的冰
层。
革大鹏将驾驶的工作交给了格勒,他自己则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我和白素,早已假寐了几个小时,革大鹏虽然闭著眼睛,可是他的眼皮却跳动著,
所以我知道他并未曾睡著,我正想问他一些问题时,便看到了那个隆起物。
那个隆起物高约二十尺,是平整的冰层之上,唯一的隆起。
如果只是一个冰丘,那我们四个人还是不会叫起来的,我们的飞艇,迅即在那个隆
起的上面掠过,就在掠过的那一瞬间,我们都看到,在约莫一呎厚的,透明的浅蓝色冰
层之下,是一堆石块,那一堆石块的形状,很像是一个坟墓,因为那一瞥的时间,实在
太短了,所以我们也不能肯定那究竟是甚么。
飞艇立时倒退停下,我们一起出来,来到那隆起物前。
然后,我们都看清,那的确是一座坟墓,那是一座中国式的坟墓,整齐的石块,砌
成半圆形的球体,在墓前有一块石碑,石碑断了一半。
在那没有断去的一半上,透过冰层,可以清楚地看到碑上所刻的字。
字,是中国字,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云之墓”三个字,当然,上面本来可能还有
两个字,或是三个字,如“╳公╳云之墓”那样。
看到了这样的一座坟墓,我们都呆住了。
我们准备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一切怪异的事物,无论是八只脚、十六只脚,甚至有一
千只、一万只脚的怪人,我们都不会惊异。因为我们是飞越了如此遥远的太空而来到这
里的。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当然要有发现怪物的思想准备。
然面我们此际发现的却并不是甚么怪物,而是一座坟墓  一座中国式的坟墓。
对我和白素来说,这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然而,当最普通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的
时候,我们几个人,却都被吓呆了。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任何会动的东西,都有可能在这里被发现,甚至一具死人,我们也不感到意外,因
为死人总是先活过的,在他活的时候,总可以移动的。
尽管如何移动,如何会来到这星球之上,那是一个谜,但总还有一点道理可讲。然
而,一座坟墓  由石块砌成的坟墓,一座中国式的石墓,会被发现在这个星球上,实
在太不可思议。
好一会,我们五人之中,才有人出声,那是法拉齐,他以一种异样的声音叫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究竟是甚么?”
革大鹏粗暴而不耐烦地道:“这是一座坟墓,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法拉齐道:“我……当然看得出,可是它……它……”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又被
革大鹏打断了他的话头:“快回飞艇去,将声波震荡器取来。”
法拉齐走出了一步,但是却又犹豫道:“你……你是要将这坟墓弄开来?”
革大鹏道:“当然是。”
法拉齐想说甚么,又没有说,急步向飞艇奔了过去。他甚至慌乱间忘记了使用“个
人飞行带”,以致在冰上滑跌了好几交,才到了飞艇之上。不到两分钟,他便提著一只
箱子,飞了回来。
在法拉齐离开的两分钟内,我们四个人都不说话,革大鹏伸手接过了那只箱子,打
开了盖子,转动了几个钮掣,又挥手令我们走开。
我们退后了几码,只听得那箱子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看不见的声波,向石
墓传出,石墓上约有一呎厚的冰层,开始碎裂、下落。
前后只不过一转眼功夫,冰层已落得乾乾净净,白素首先向前走去,我也跟在后面
,这时,我们已可以伸手触及那石墓,那绝不是幻觉,我们所摸到的,的确是一座用青
石块砌成的坟。
我将手按在断碑上,转过头来,道:“革先生,这件事你有甚么概念?”
革大鹏大声回答:“没有!”他随即又狠狠地反问我:“你有?”
我不想和他争吵,只是作了一个手势,以缓和他的情绪,同时道:“或者有一个叫
作甚么云的中国人来到这星球上,却死在这里,而由他的同伴,将他葬在这里了?”
我自己对自己解释,本就没有甚么信心,而革大鹏听完之后,又“哈哈”大笑了起
来,这更令我感到十分狼狈,革大鹏笑了半晌之后,才道:“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白素道:“如果不是那样,还有甚么别的解释呢?”
革大鹏道:“你们退后,等到高频率的声波,使得石块分离,我们看到了坟墓内部
的情形之后,或者就可以有结论。”
我拉了拉白素,我们又向后退去。
革大鹏继续摆弄他的“声波震荡器”,没有多久,我们便听得石块发出“轧轧”的
声音,墓顶的石块,首先向两旁裂了开来,这时候,我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十分滑稽的
感觉,像是我正在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爆坟”这一场!
石块一块一块地跌了下来,当然,坟中没有“梁山伯”走了出来,也没有“祝英台
”扑进去,我们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著。
石块被弄开之后,我们看到了铺著青石板的地穴,在青石板下面,应该是棺木了,
革大鹏是离石墓最近的人,他向青石板上看了一眼,面色就整个地变了,只见他呆如木
鸡地站著,目光停在青石板上。
我急步向前走去,一看到青石板上的字,我也呆住了,青石板上刻著:“过公一云
安寝于此”几个字。这一行字,还不足以令我震惊,最令人吃惊的是在这一行字的旁边
,还有一行字,比较小些,乃是“大清光绪二十四年,孝子……”
下面的字,突然跳动了起来,那当然不是刻在石板上的字真的会跳动,而是看到了
“大清光绪二十四年”这几个字,我已经感到天旋地转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清光绪二十四年,一个姓过,名一云的人死了,他的儿子为他造了墓,立了碑,
使他安眠于地下,但这座坟墓,却在我们乘坐飞船,在经过了如此辽阔的太空之后才到
达的一个星球之上出现!
我感到几乎跌倒  如果不是白素及时来到了我的背后,将我扶住的话,我一定早
跌倒了。
但是,当白素看到了青石板上的那一行字之际,她反而要我扶住她,才能免于跌倒
了。
格勒和法拉齐两人,显然并不知道在他们那个时代,已和我们看甲骨文差不多的中
国文字,是以并不知我们二人惊惶的原因。
他们连声地问著,我只回答了他们一句话,便也使他们面上发白了。
我说的是:“根据青石板上所刻的记载,墓中的人,死在公元一八九九年,同年下
葬,这座墓也是在那时候筑成的。”
法拉齐的面上,甚至成了青绿色。
革大鹏抬起头来,道:“你还以为他是死在这个星球上的么?你敢说在一八九九年
,人便可以超越太空,来到这个星球上了么?”
我摇头道:“当然不,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最后这句话,是我们
四个人一起提出来的。
革大鹏的面色,沉重到了极点,他背负著双手,来回地踱著步,一声不出,只是在
冰上团团地转著圈子,我们都耐著性子等著他,只见他踱了十来分钟,陡地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之后,面上的肉在抖动著,以致他的声音在发颤,道:“除非是……那样。”
我们一齐问道:“怎么样?”
他扬起手来,指著坟墓,他的手指在发抖。我认识革大鹏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那样
子,我也难以说出他究竟是害怕,还是激动。
我们只是望著他,并不再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一看到了那座坟墓,第一个想到的印象,第一个发生的
疑问是甚么?”
白素道:“第一个疑问当然是:它是怎么会在这个星球上的。”
革大鹏点头道:“是了,所以我们第二个疑问,便是它是怎么来的;第三个疑问便
是:甚么人将这座坟墓搬到这个星球来呢?这样一个疑问接著一个疑问,我们便永远找
不到答案了  除非根本推翻这些疑问。”
我们都不明白革大鹏的意思,自然也没有插言的余地,我们等著他发言。
革大鹏苦笑了一下:“根本推翻这些疑问,我们应该把它当作一件最平凡的事情来
看,朋友们,如果你们在中国的乡间,发现了这样的一座坟墓,你们会不会心中产生疑
问,问它是为何会在这里的?”
我有些悻然,因为革大鹏未免将问题岔得太远了,我就道:“当然不会,这样的石
墓,在中国的乡间,实在太多。”
革大鹏摊了摊手:“是啊,那为甚么我们现在要觉得奇怪呢?”
白素一定是首先明白革大鹏的这句话中,那种骇人的含意的人,因此她立即紧紧地
握住了我的手臂,并且发出了一下低叫。
白素绝不是神经过敏,无病呻吟的人,她那种反常的紧张神态,给了我一种启示,
陡然之间,我也明白革大鹏的意思了。
我失声叫道:“不!”
我只能叫出这一个字来,因为叫出了这一个字之后,我便觉得手脚发麻,舌头僵硬
,再也讲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望著革大鹏。
格勒和法拉齐两人却还不明白,他们齐声问道:“甚么意思?”
革大鹏不出声,我和白素两人,则根本是出不了声,所以并没有人回答他们两人的
问题。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
接著,格勒也明白了,他的面色变了,他的身子在发颤,尽管他生活在比我和白素
迟一百年的世界上,可是当他意会到了革大鹏的话中含意以后,他的反应,也和我们一
样!
他指著革大鹏,道:“你……你是说……这座坟……不,不会是那样的?”
革大鹏却无情地道:“不是那样,又是怎样?”
格勒无话可说了,革大鹏大声道:“这座坟根本没有动过,它筑好的时候在这里,
一直到现在,仍然是在它原来的地方。”
法拉齐也明白了,他只是可笑地摇著头。
革大鹏一字一顿:“我们如今,不是在甚么新发现的星球上,而是在我们出生、我
们长大的地球上,我们回家了!”
他那一句“我们回家了”,声音嘶哑而凄酸,听了之后,令得人陡地一沉,像是沉
下了一个无比的深渊,再难上升一样。
而他自己,双腿也是不住地发抖。
法拉齐呻吟著,道:“我们在地球上?我们的地球……是这样的么?月亮呢?满天
的星星呢?山脉和河流,城市和乡村,在哪里?在哪里?”
他一面叫,一面甚至可笑地用手去刨地上的冰层,像是可以在冰层下找到月亮、星
星、山脉、河流、城市、乡村一样。
而更可笑的是,他那种神经质的举动,竟也传染给了我们,若不是革大鹏陡然之间
大喝了一声的话,只怕我们都要和他一样了。
革大鹏竭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道:“我的推断,你们都同意?”
白素首先回答:“你的推断,还难以令人信服,如果我们是在地球上,为甚么甚么
都没有了呢?又为甚么这座坟墓还在呢?”
革大鹏沉声道:“一场巨大无比的核子爆炸,毁了一切,使得地球上原有的一切,
都变得不存在,高山化成溶岩,城市成了劫灰,这场爆炸,甚至影响了地球的运行轨道
,使得地球脱出了轨道,脱出了太阳系,甚至远离了银河系,来到了外太空,成为孤零
零的一个星球!”
他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而这个墓,和我们发现的那个人,却因为某种还不知
道的原因,被幸运地保存了下来,整个地球上,这样被幸运保存下来的东西,当然还有
,我相信还可以找得到的。”
白素侧著头,问道:“那么,你所说的核子爆炸,是在甚么时候发生的?”
革大鹏摊开了双手,道:“不知道,小姐,我和你相差了一百年,但是我们的飞船
,由于遇上了宇宙间神奇的震荡,巨大的震幅将我们带回了一百年,而我们的飞船在飞
行中,又曾遇到过剧烈的震荡,又怎知我们在这次剧烈的震荡之中,不是被带前了几百
年,甚至是几千年,几万年?”
我们又静默了好一会,我才苦笑了一下:“照你说来,我们如今是在地球上,但是
却是在未来的地球上?不知多少年以后的地球?”
革大鹏点头道:“是,我的意思正是这样,如果我是历史学家的话,我一定将这地
球的末日,定名为后冰河时期  ”
他讲到这里,突然怪笑了起来,道:“地球上一切生物都毁灭了,还有谁来研究历
史呢?”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们的时代中,已没有了国与国的界限,在这样情形下,还
会有战争?”
革大鹏冷然道:“我没有说是战争毁了地球,而说是一场核子爆炸,可能核子爆炸
发生在别的星球,譬如说太阳忽然炸了开来,那么九大行星自然都毁灭了,太阳爆炸可
能是自然发生的,也可能是人为的  ”
他讲到这里,面上突然现出了一种极度懊悔和痛苦的神情来。
我们都知道,革大鹏曾经想利用这艘飞船,飞向太阳,利用太阳上无穷无尽的能量
来对付地球,就是在他飞向太阳途中,遇上了宇宙震荡,是以才令得他们在时间上倒退
了一百年的。
而这时,当他想到了核子爆炸可能是来自太阳,而又有可能是人力所为的话,他心
中的难过,自然可想而知,因为也有可能,是他利用太阳能量的理论,造成这样的结果
的!
真正的原因如何,当然没有人知道,但是要想到有一点点关系,又眼看美丽的地球
变成了死域,任何人都会难过。
我拍了拍革大鹏的肩头:“地球末日的来临不会因为是你!”
革大鹏向我瞪著眼:“你怎知道不是呢?”
我还想说甚么,法拉齐已哭叫了出来:“我们怎么回去呢?”
格勒勉强打了一个哈哈:“你怪叫甚么,我们的处境并没有甚么改变,我们从退后
一百年,到了超越了几百年,反正不在我们自己的时代中,那又有甚么不同的影响呢?

格勒的话,倒令得法拉齐安定了不少,但是他仍然哭丧著脸:“可是……可是那时
还有人,如今连一个人也没有!”
格勒道:“那还好些,有人的话,怕不将我们当作展览的怪物了!”
法拉齐不再出声,革大鹏沉默地踱著步:“我们再向前去看看,假定这里是中国,
那么飞船降落的地方,应该是原来的太平洋,我们再向前方向不变地飞去,看看我的推
断可准确。”
第九部:复活的死人
我们五个人,又一齐上了飞艇,向前飞去,三小时后,我们发现了一些石柱,毫无
疑问,这是中亚细亚的建筑,我们略看了一会,再度起飞。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零零星星,发现了不少东西,但加起来也不到十件。它们包括
:一柄牛骨制成的雨伞柄,一个石头刻成的人头,一堆难以辨认原来是甚么东西的钢铁
,白素说那是巴黎的艾菲尔铁塔,革大鹏居然同意,因为照他的推断,这里正应该是欧
洲部分云云。虽然所到之处,全是坚冰,但是我们正是在地球上,这却越来越肯定了。
三天之后,飞艇来到了我们飞船撞出的大坑上面,革大鹏本来已准备将飞艇下降,
可是忽然之间,我们都看到了那个人!
陡然之间,我们的飞艇,由于驾驶者革大鹏的惊惶,而变得几乎撞到冰层之上,幸
而及时回复了镇定,才吏飞艇在冰上停了下来。
那个人,我们都是认识的,他正仰躺在深坑的边上,睁著死鱼也似的眼睛,望著我
们。
这个人,就是我们将之从冰层之中掘出来的那个!
我记得清楚,那人的眼睛是紧闭著的,我曾想拉起他的眼皮而不果,如今他何以又
睁大了眼睛,在望著天空呢?
飞艇停了下来,我们五个人没有人跨出飞艇,都定定地望那个人。
只见那人的身子,虽然躺著不动,可是他看来泛著灰白色的眼球,却在缓缓地转动
著,我不禁失声道:“天啊,他是活的!”
革大鹏道:“是,他活过来了。”
我几乎是在呻吟:“活过来了?”
革大鹏一按钮,飞艇的穹顶升起,他连爬带滚地出了飞艇,向下落去,奔向那人,
那人抬起手来,向他招著,我顿时明白革大鹏所说“活过来了”的意思了,突如其来的
严寒,将那人冻在冰层之中,使得他身子的一切机能,都停止了活动。
而他在被我们救了出来以后,身外的严寒消散,他身子的一切机能,又开始工作,
于是,他便又活过来了,他“长眠”了多少时候,那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但是事情究竟
发生在甚么时候,是因为甚么才毁灭了地球,使得地球成为外太空中孤零零的一个星球
的,这个人一定知道。
革大鹏已来到了那个人身边,那人似乎在讲话,而革大鹏却听不懂。
我这时更加相信革大鹏的推断,我们如今可能是在时间极后的地球上,那人所讲的
话,一定是地球毁灭之前的那个时候的一种世界性的语言,而那天线上的文字,也当然
是那时的世界性的文字。
我们一起走过去,那人所讲的话,我们果然听不懂,那人只是在重复著同一个字。
革大鹏正在以种种他所会讲的语言在问那个人,但那个人当然也听不懂他的话。
革大鹏是极富语言才能的人,他讲了十几种语言,那人还是不断摇头。
我看出那个人十分虚弱,便建议道:“快给他吃一点东西吧。”
一言提醒了革大鹏,他连忙取了一片片状食物,塞入了那人的口中。
那人的眼珠翻著,过了不久,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可是,他本来就是在坑边上的,一站了起来,身子向前一俯,便向深坑中跌了下去

革大鹏伸手便抓,抓到了那人的衣服,将他再拉住。
如果我们早知道这个人会活过来的话,那我们怎会离开他?一定是守护著他,等他
醒过来,向他询问这里的一切。
我们如今,虽然已找到了不少资料,凭借这些资料的判断,也约略知道了一些梗概
,但我们所得的那些资料,和我们的臆测,当然万万及不上那人开口的一句话。
革大鹏拉住了他,又大声询问了几句,那人垂著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更
不知道他听到了之后,是不是懂。
我们都跟著革大鹏大叫大嚷,我甚至叫出了浙江家乡的土话来,希望那人能够听得
懂。
可是那人的头部越垂越低,革大鹏本来是提著他的身子的,这时也松了手,任由那
人倒在冰上,我还不肯放弃,向那人走过去。
就在我走到那人身边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化发生了,那人忽然发出了一下怪叫声
,声音与其说是人在叫,还不如说是一头甚么怪兽在叫的好。
随著那人一声怪叫,那人向上疾跳了起来,看他刚才那种衰弱的样子,实难以相信
他还会有那么充沛的精力,一跃三四呎高下的。
他跃高了三四呎之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滚出了两码,又跳了起来。
他的动作是如此之矫健,那完全是一个受过训练的运动健将。
我们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呆住了,直到那人站在我们三码开外处,
以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急急说话时,我们才如梦初醒!
那人这时候面上的神情,十分之怪异,他的眼中,也射著怪异的光芒,他一面望著
我们,一面向四周围看著,当他看清了四周围的环境之后,他面上更现出了十分惶恐、
激怒的神色来。
总之,这个人的一切神情、动作、声音,都表示他的心中,正极度地不安!
他不断地说著我们听不懂的话,令得我们无法插嘴,而我们也无意插嘴,我们几个
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先要使这个人镇定下来。
我们推测,当那场覆天翻地的大变化来临时,那人大概是立时“死”去了的。然而
他却不是真正死,而是生命被骤然而来的冰层“冻结”了。
在他的“生命”被冻结之际,时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可能被“冻结”了好几千年,才被我们将他从冰层之中,掘了出来。但不论是多
少年,在他来说,全都等于一秒钟。
而且我们更可以联想到,在我们离开的三天中,他虽然醒了,但是却还在昏迷的状
态,那就像一个人刚睡醒的时候一样,有点迷迷糊糊,而直到此际,他才是真的醒过来
了。
当然,在他生命“被冻结”的一刹那,可能地球还十分美好,绝不像现在那样,所
以当他醒了过来,看到了四周围的情形,他便感到了极度的不安、惊恐,和对我们所起
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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