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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人

_2 倪匡(当代)
奏地敲著一面十分沉哑的大鼓一样。
那种声音持续了三四分钟,我又听到了邓石的声音。
邓石果然是在那间房间之中,这使我十分欢喜。邓石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听不到他
究竟在说些甚么,结果,又是那种“达达”声。
邓石也不再讲话了,那种“达达”声一直在持续著,我听了很久,换了白素来听,
也是听不到有别的声音。半小时之后,我们都有点不耐烦了。
白素道:“那只猫眼石戒指,我们是一定不会认错,我们既然知道他就住在下面,
何不迳自去拜访他,向他提出责问。”
我摇头:“这不怎么好,他对我十分不友好,我们可能会自讨没趣。”
白素道:“那么,我们难道就再听下去么?”
我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我蹲在地上太久了,腿有点发酸。
我道:“我们不妨到屋中去休息一回,等半小时之后再来听,那时,我们或者可以
听到别的声音,从而推断他是在作甚么了。”
白素不再说甚么,我们一齐向屋子走去。
可是,我们才走出了一步,便呆住了,我们看到那扇玻璃门,正在被打了开来。
这时候,平台上的寒风相当劲,但是如果说这时的劲风,竟可以吹得开沉重的玻璃
门的话,那也是绝没有人相信的事情。
事实上,我们两个人,立即否定了是被风吹开玻璃门的想法,因为我们看到了推开
门来的东西──那是一双手,一双不属于任何身体的手!
那只右手,握住了门把,将玻璃门推了开来,右手的指上,戴著一只猫眼石的戒指
。那左手,握著一件东西,那是一只瓷质的烟灰碟,是放在成立青屋中的一件十分普通
的东西。
两只手的距离,恰如它们生在人身上的时候一样!
我和白素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在那一刹间,我们因为过度的惊愕,根本说不出任
何话来,也做不出任何动作来!
我们眼看著那双手推开门,突然之间,以极快的速度,超过了平台的石沿,不见了

又足足过了五分钟,白素才道:“那是一个不完全的隐身人!”
隐身人,这倒有点像。
因为我们除了那一双手外,看不到别的。
但如果是隐身人的话,为甚么一双手会给我们看到的?而且,如果那是一个隐身人
的话,他怎能以那么快的速度退却呢?
隐身人只不过使人看不到身子,并不是身子的不存在,如果他自二十四楼跌下去的
话,他一样会跌死的。所以,一个隐身人,绝不能采取这样的方式超过石沿消失。
那一双手之所以不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消失,正因为它只是一双手,而没有任何的身
体!
所以白素说那是一个隐身人,我不同意。然而那究竟是甚么,我却也说不上来,我
的脑中混乱之极,混乱到使我难以思考的地步。
我们又沉默了许久,还是白素先开口:“那双手,偷走了一只烟灰碟,这是甚么意
思,那烟灰碟中有甚么秘密,值得它来偷?”
白素的这一问,又提出了许多新的疑惑,使我已经混乱的脑筋,更加混乱了。我冲
动地道:“我们不必猜测了,我们下去见他。”
白素吃惊地道:“见甚么人?”
我道:“到二十三楼去,见邓石,也就是刚才取去了成立青屋中的那只烟灰碟的手
的主人!”
白素道:“如果他是一个隐身──”
我不等她讲完,便近乎粗暴地回答道:“他不是隐身人,他……他……”
他不是隐身人,但是他是甚么呢?我却说不上来了!
白素不愧是一个好妻子,我粗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她非但不怪我,反倒轻轻地握
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到屋中去休息一会再说,你可需要喝一点酒,来镇定一
下?”
我的心中不禁觉得有点惭愧,跟著白素,走进了那扇玻璃门,我们在沙发上坐了下
来,白素倒了一杯白兰地给我,我慢慢地喝著。
十分钟后,我的心情已比较镇静得多了,但是我在心情激动时所作的决定,却仍然
没有改变,我放下酒杯:“我们去看他,坐在这里乱猜,是没有用处的,我们去看他!

白素摊了摊手:“他会欢迎我们么?”
我道:“他不欢迎,我们也一样要去看他。”
白素站了起来:“好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甚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总不至于
会怕他的,我们走吧。”她已开始向门口走去了。
我将成立青屋中的灯熄去,也到了门口。
正当我们要拉开房门,向外面走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忘了锁上通向平台的玻
璃门了。我转过身来,准备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我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间,我又呆住了。
这时,屋中熄了灯,外面的光线,虽暗,还比室内明亮些,所以,人站在房子内,
是可以看到一些外面平台上的情形的。
当我一转过身去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一双脚。
那一双脚正从石沿之上,跳了下来,落在平台之上,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白素显然也看到那双脚了,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一声不出,我眼看著那双脚
一步一步地走过,到了玻璃门之外。
那是一双连著小腿的脚,它穿著软皮睡鞋和羊毛袜,和成立青曾经见过,并描述给
我听过的那对脚一样。它来到了玻璃门前,右足抬起,向玻璃门顶来,慢慢地将玻璃门
顶了开来。
这时候,我和白素两人,心中的惊恐,实在难以言喻。但总算还好,我的思考能力
还未曾因为惊恐而消失,当我看到那右足顶开玻璃门之际,我至少知道我“不是隐身人
”的推测并没有错。
因为若是隐身人的话,一定会用他看不见的手来推开玻璃门的。而如今却不,因为
只是一双足,所以他便用右足来将门顶开!
右足将门顶开之后,左足也向内插来,玻璃门重又弹上,两只脚已进了房子了。
我和白素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在那片刻之间,我们简直甚么也不能做,我们只
是望著那一双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
那双脚在向前走来的时候,并不是很顺利的,它一下撞在茶桌上,一下子又撞在沙
发上,但是,它们终于来到了我们的近前,来到了我们近前。
白素陡地尖叫了起来,而我也大叫了一声,一脚向前踢了出去。
我那重重的一脚,正踢在那一双脚的右胫骨上。那一脚的力道十分大,因为我连自
己的足尖也在隐隐发痛,那双脚急急地向外退去。
那真是千真万确的,我看到那双脚在向后退却之际,它的右足,蹒跚而行,那显然
是被我这一脚踢得它疼痛难忍的缘故。
这更令得我的背脊之上,冷汗直淋,宛若有好几十条冰冷的虫儿,在我的背上,蜿
蜒爬行一样。
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脚,在那片刻问,我们都因为过度的惊诧,感到了轻度的昏眩

所以,那一双脚,究竟是如何离开屋子的,我们也不知道。等我定下神来时,那一
双脚当然已不在屋子中了。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白素。白素的面色,苍白
得很厉害。
我安慰著她:“别怕,你看,那一双脚并不可怕,你一叫,我一踢,它们就走了,
这有甚么可怕?”
白素摇了摇头:“不是害怕,我们是一个完整的人,当然不会怕一双不完整的脚,
我是觉得……觉得异样的呕心!”
那的确是令人呕心的,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不能承认这一点,我必须先
令白素镇定下来,我立即俯身低声道:“我知道你感到有呕吐感的原因了!”
白素红了脸,“呸”地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睬我,刚才那种紧张可怕得几乎使人精
神麻痹的气氛,也立即被缓和了。
我来回踱了几步:“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到这里来,去见邓石。”
白素道:“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忙道:“不,邓石可能是一个我们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怪诞东西,你还是不要去
的好。”
白素不再和我争论,但是那并不等于说,她已同意了我的意见。她向门口走去,拉
开了门,然后才道:“走,我们一起下去。”
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们一齐出了成立青所住的那个居住单位,向下走了
一层,到了二十三楼。二十三楼是有两个门口的,我根据邓石住处窗口的方向,断定了
他的住所,是电梯左首的那个门口。
我在他的门口站定,看了一看,并没有找到电铃,于是我用手敲门。
我大概敲了两分钟,才听到邓石的声音自里面传来,他粗声粗气地道:“甚么人?

我感到十分难以回答,因之呆了一呆,白素却已道:“是不速之客,但请你开门。

邓石的声音显得更不耐烦了,他大声道:“走,走,甚么不速之客?”
我接上去道:“邓先生,我们刚在杨教授的舞会上见过面,我是卫斯理,刚才讲话
的,是我的太太白素,请你开门。”
邓石好一会未曾出声,我已估计他不会开门的了,所以我已开始考虑我是这时候硬
撞进去呢,还是再等上两三个小时,用百合匙偷开进去。
但是正当我在考虑著这些的时候,只听得“卡”地一声响,紧闭著的门,打开了一
道缝,从那缝中,我们可以看到邓石一半的身子,他面上所带著那种做作而傲然的神情
:“我与两位不能算是相识,两位前来,是甚么意思?”
白素“哦”地一声:“我们既然来了,你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邓石又犹豫了一下,才道:“请!”
他将门完全打开,身子也向后退出了两步。
当邓石的身子向后退出两步之际,我和白素两人,心头都狂跳了起来。
在那片刻之间,我们都已看到,邓石的手上,所戴著的那只猫眼石的戒指。而他的
脚上穿著软皮睡鞋和羊毛袜,更令得我们骇然的是,他在退出之际,右足显得蹒跚不灵
,一拐一拐地。
那是刚才我重重的一脚,踢中了他右胫骨的缘故,我几乎敢断定,如果这时卷起他
右腿的裤脚来,一定可以发现他的右小腿胫骨上,有一块瘀青!
那一双手,那一双脚,毫无疑问,都是属于邓石的,但何以我们都几次单独看到它
们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和白素呆立在门口,邓石扬了扬眉:“请!”
我们这才向里面走去,和邓石相对,去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本来估计,邓石的屋内,可能有许多古古怪怪的东西,但事实上并不,就算有的
话,那至多也只是一些印度、土耳其、埃及一带的雕刻,那些雕刻都给人以一种神秘的
感觉,那是东方的神秘。但用这种雕刻来陈饰,是相当普遍。
真正又令得我们两人吃了一惊的,是咖啡几上的一只烟灰碟。
那是一张瓷质的烟灰碟,制成一张荷叶的形状。
这只烟灰碟本来是在成立青屋中的茶几上,而我们亲眼看到由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
手,将它由成立青的屋中,拿出来的。
我们坐定之后,气氛显得十分尴尬,我想不出该怎样开始才好,邓石则不耐烦地望
著我们,难堪的沉默维持了两分钟之久,邓石才冷冷地道:“好了,你们来找我,是为
了甚么事?”
我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我决定开门见山,于是我道:“邓先生,我们必须告
诉你,在过去的大半小时中,我们在楼上,二十四楼,成立青先生的住所之内。”
我以为这样一说,邓石至少大惊失色了,因为我们既然在过去的大半个小时之内,
是在二十四楼,那是一定知道了他的秘密的了。
可是邓石却若无其事,甚至连眉毛也未曾跳动一下,便冷冷地反问道:“那又怎样
?”我呆了一呆,反而难以开口了,我道:“我想,我们应该心照不宣了吧,对么?”
一听得我那样说,邓石突然站了起来。
他伸手向门口一指:“出去,你们这两个神经病,出去!”
我也站了起来:“邓先生,你何必这样?我们甚么都看到了。”
邓石咆哮道:“你们看到了甚么?”
我也不甘示弱:“你的手,你的脚!”
邓石叫道:“疯子,你们是两个疯子!”他突然冲出了屋子,来到了对面的一扇门
前,大力地按著电铃,我不知他用意何在间,那扇门已打了开来,一个中年男子,穿著
睡袍,走了出来。
我一看到那中年男子,不禁怔了一怔。
那男子我是认识的,他是警方的高级探长,姓杨,和我是相当熟的,但我却不知道
他就住在这里,这时我见到了他,不禁十分发窘。
杨探长看到了我,也呆了一呆:“啊,卫斯理,是你。邓先生,甚么事情?”
他究竟不愧是一个有资格的老侦探,一面说,一面望著邓石,又望了望我:“你们
之间有一点不愉快?”
邓石瞪著眼:“杨探长,你认识这个人么?”
杨探长忙道:“自然,我认识他,他是大名鼎鼎的──”
可是,杨探长的话还未曾讲完,邓石便已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头:“不管他是甚
么人,我却不认识他,但是他硬闯进来,杨探长,我是领有枪照的,在这样的情形下,
如果我向他开枪,他可是自找麻烦?”
邓石的话十分霸道,但是他的话,是吓不倒我的,我冷冷地道:“邓先生,你做的
事情,自己心中有数!”
邓石这家伙,像是对法律十分精通一样,他立即道:“我做了甚么事,你讲,你说
话可要小心一些,我随时可以告你诽谤。”
和邓石相见,不会有甚么愉快的结果,这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但是闹得如此之僵
,却也是始料不及的。
我真想不顾一切地打他一顿,但是白素也走了出来,将我拉开了一步。邓石大声地
骂道:“混蛋!”接著,退了回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和白素,对著杨探长苦笑了一下,杨探长向邓石的门上指了一指:“这是一个怪
人!”
我心中一动,杨探长就住在他的隔邻,那么,杨探长对于邓石的行动,是不是多少
会知道一点呢?
我连忙道:“你已经睡了吗?我有一点事情打扰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和我谈谈?”
他犹豫了一下,显然他不怎么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的,反正我已经醒了,不要紧的。”
我和白素一齐走了进去,到了他的一间书房之中,我才道:“杨探长,你可曾见到
过一些怪事,比如说,不属于任何人的一双手,或是单单地一双脚,而手和脚,都是邓
石的?”
杨探长皱起了眉头,他显然是要竭力理解我的话,但却又实在听不懂。
这也是难怪的,事实上,如果我对一切全不知情,听得有人向我这样讲的话,我也
会莫名其妙,不知人家在讲些甚么的。
【第三部:用笨办法来窥伺】
我又将事情大致地向杨探长讲了一遍,并向他说明,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他楼上。
杨探长总算耐著性子,听我讲完,但是他却摇了摇头:“你写的那些古古怪怪的小
说,将你弄得神经衰弱了,当心你这种神经质,会遗传给你的孩子!”
我被他气得瞪眼:他全然不相信我所讲的话。
从杨探长面上那种已然十分不耐烦的神色看来,我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甚么
用处。我站了起来,笑道:“或许是我神经衰弱了,但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以
后,如果发现了同样的情形的话,通知我一下,可好么?”
杨探长分明是在敷衍我,连声道:“好的,好的。”
他一面说,一面自己先走出了书房,他总算还维持著礼貌,将我们两人,客客气气
地送了出来。一出了门口,我不等白素开口,便向上指了指,白素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们立即向上走去,回到了成立青的房子之中。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断地吸著烟,白素则默默地坐在我的对面。
我不断地喷著烟,将自己包围在烟雾之中,而事实上,我的确是身在一大团烟雾之
中一样,直到如今为止,我甚么也未曾知道!
而且,这件怪事,和以前的怪事,绝不相同。以前,我曾不止一次地陷身入迷雾之
中,但是我慢慢地发现线索,发现光明,追踪而去,自然而然就可以从迷雾中穿出来了

可是,这一次的不同,我虽然在迷雾中,但是全部光亮,全部线索,都在我的面前
,这一切,就是邓石。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事情,全和邓石有关,然而我却没有法子进一
步获得甚么。
如果我潜进他家中去,很可能他用极不客气的手段对付我,正如他刚才所说那样,
如果他将我在他的屋中枪杀了,他全然没有罪。当然,我也不会那么容易便死在他的手
下,但那已不是好办法了,因为要窥视一个人的秘密,最好的办法,是别去惊动那个人

我想了许久,白素才道:“你可是在想用甚么方法去侦知他的秘密?”
我点头:“我想趁他不在屋中的时候潜进去,一则不是好办法,二则,只怕发现不
了甚么。”
白素道:“我倒有一个笨办法。”
她说著,伸手向地上指了指。
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他住在下一层,我们可以在这里钻几个孔,去
窥伺他的行动?”
白素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这是一个笨办法,但却有效。”
我来回踱了几步,决定采取白素的这个办法。当我决定采用了这个办法之后,我的
心中不禁十分后悔,因为我已向邓石讲起过我在上面的这件事,这将使他有预防。但事
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
我和白素离开了这幢大厦,我自己拟定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我托一个朋友,在一家建筑公司中找到了那幢大厦的图样。那样,我就可
以确知成立青住所下面,哪些地方,恰好是邓石的房间。
我又和一个做机械工程的朋友商洽,他替我设计了一套无声的钻头,可以钻出四分
之一吋的小孔,钻头是特铸的合金钢,可以透过钢筋的水泥工程。而且,还有吸尘设备
,吸尘设备的作用是,当我在钻孔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灰屑落入下面的室中。
那样的话,被邓石觉察的机会就少得多了。
要俯身在小孔中观察下面的情形,未免太辛苦了,所以我又准备了四枝小型的电视
摄像管,那是特别定制的,摄像管的镜头,是四分之一吋大小的。
这样的话,当小孔钻成之后,我只要将电视机摄像管伸下去,就可以在四具电视机
上,看到下面三房一厅中的情形了。
我的这些安排,化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当我准备好这些时,已经过了新年。我请了一个私家侦探,监视著邓石的行动,他
一离开家,我就在成立青的屋中,开始钻孔。
虽然一切设备全是最现代化的,但是要钻透呎许厚的钢骨水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我的操作必须极其小心,如果落下些水泥粉末,那么他一定立时可以知道有人
在他的天花板上钻孔了。
而且,我又不能日夜开工,我必须接到那私家侦探的信号之后,才能开始工作。
当我钻成了第一个小孔之时,又过去了两天了。
这个小孔,是通向邓石的起居室的,也就是我们曾经进去过,却又被他逐出来的那
地方。
钻成一个小孔之后,我就不那么心急了,因为邓石外出,我可以工作,邓石一回来
,我便可以在电视萤光屏上,注意他的动作了。
第一天,我看到邓石一跛一跛地走了进来,他被我踢了一脚,伤得不轻(我坚信我
踢中的就是他的脚),过了将近半个月,还未曾痊愈。他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
了一只皮包,翻阅一些文件。
他的行动,可以说和常人无异,他看了一会文件之后,便打开了收音机,我可以听
到爵士音乐的声音,他原来是一位爵士音乐的爱好者。
他在起居室中耽搁了将近一小时,便进了房间。
他在房间中做了些甚么,我无法知道了,因为我只钻好了一个小孔。
又过了两天,我又钻好了他卧室的小孔,这使我发现了十分吃惊的一个秘密。
邓石的卧室,相信是世界上最古怪的卧室了!
他的卧室,缺少了一切卧室中都应该有的一件东西:床!或者说,既然没有床,那
就不是卧室了,但是那又的确是卧室。
没有床而我仍然称之为卧室的原因,是因为那的确是卧室,因为邓石一进了这间房
间,便躺了下来:躺在一只箱子中。
邓石在起居室中,看来完全和常人无异,而当他一进了那间卧室之后,他简直成了
另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他不是人,因为没有一个人是像他那样的。
那间卧室正中是一只箱子,那就是邓石所睡的东西,那箱子约有六呎见方,可以供
他躺进去之后,伸直双手。而他在一躺之后,的确伸直了双手,他的脸向著天花板。
在他一躺下来的时候,我真害怕他会发现天花板上的那个小孔了。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他的脸上,现出一种极其奇怪的神情来。这是一种十分难以形
容的神情,大抵只有吸毒者在吸足了一口白粉之后,才会面上有这种神情出现的。
那只箱子中有许多格,因此邓石还不是平稳地躺在箱子底部的,他人是架在那些五
六吋高的金属格之上的,如果那些金属格子是利刃的话,那么他一躺下去,他整个人就
会被切成许多块了,他的两条腿,将变成四段,手也是一样。
他的头部,首先将齐颈断下,耳朵也将分离,当然,如今他还是好好地躺在箱子中
,我们这样的假设,是为了使大家明白那只箱中的格子的分布情形。
电视传真是黑白的,我无法看到那只箱子是甚么金属所制成的,但我可以肯定那是
金属,因为它有著金属的光辉,相当耀目。
当邓石在那只箱子中躺下来的时候,我和白素两人,都已看得傻了。
白素低声地问道:“天,他是在做甚么?”
我摇了摇头,无法回答。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回答得出白素的这个问题──除非是邓
石自己。
我只是低声道:“看下去,别出声。”
邓石躺了下去之后不久,我看到他的右手中指,摸索著,向一个箱子左侧的按钮,
按了下去。
这时候,我必须说明的一点,是由于电视摄像管的角度问题,我只能在电视上看到
房间的中心部份,至于四壁有些甚么,我是看不到的。
等到邓石按下了那个按钮之后,我才看到,一只箱盖,缓缓地向前移来。精确地盖
在邓石所躺的那箱子之上。
这一来,邓石完全被盖在箱子中了!
箱子中是不是有特殊的设备在输送空气,我无由得知,但如果邓石是用了这样的装
置来自杀的话,那么他不是白痴,就是天才了。
值得注意的是,箱子盖上,有几条电线,连到左侧去,电线连结的是甚么东西,我
无法看得到,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两条电线的作用是甚么。
我和白素一直注视著电视机,直到过了两个小时之久,我们才看到箱盖移开,邓石
像是睡醒了一觉也似地跨出了箱子,显得精神饱满。
他出了卧室,到了另一间房间中。他在另一间房间中,究竟做了些甚么,我们又无
法知道了,因为那房间,我们还未钻孔。
接下来的两天中,我们都看到邓石在那只箱子中,睡上两小时。
我和白素两人,发挥了无比的想像力,向一切方面去设想,但是我们对于邓石的怪
举动,仍然想不出任何解释。
而邓石每次在那个箱子中,都“睡”上两小时左右。两小时之后,他总是到另一间
房间中去,通常要经过三小时,然后匆匆出去。
我们都知道,等到通向那一间房间的小孔钻成了之后,那我们一定可以知道他这种
怪行动究竟是甚么意思了。第三天中午,邓石出去了,我正在工作著。
白素出去买一些东西,屋子中只有我一个人,我估计,再有半小时左右,这个孔就
可以钻成功了。
可是,正在我工作著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放下了钻孔机,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我心中想,一定是白素忘记带钥匙了。
我到了门口,几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可是,当我一拉开门的时候,我呆住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白素,却是一脸阴鹜,带著阴森微笑的邓石!
我连忙身子向前踏出了一步,挡在门口:“甚么事?你可以赶我出去,我当然也不
会让你进来的!”
事实上,我是不能让他进来,因为他一进来的话,我一切的心血都白费了,我已准
备,他如果不走的话,我便将他推开去!
可是,又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邓石向后退出了两步,向楼梯口招了招手:“他在这里。”
在我还未曾明白他这样做是甚么意思间,三个警员,由一个警官领著,已经从楼梯
口向上,疾冲了上来,为首的警官大声道:“让开!”
我的一生之中,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尴尬的了!
我不能不让开,因为来的是警方人员。
而当警方人员进门之后,真相大白,我想逃也不可能,因为就算我逃脱了,白素还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意外,等于害了她,令她落入警方的手中。
当然,我终于可以没有事的,因为我持有国际警方所发的特别证件,凡是和国际警
方合作的地方,警局方面都应该和我合作的。
但是,我在成立青住所中所做的一切,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邓石这个人做事如此之绝,一上来就召了警,他可能会坚持要控告我侵犯他人身自
由的,那样一来,我更是糟糕之极了。
我僵立了许久,等候那警官将我这些日子来,辛辛苦苦弄成的东西,全部撤走之后
,来到了我的身后,道:“好了,我们必须将你带走。”
我自然没有抗辩的余地,我只是道:“好的,但是我却要留一张条子给我的妻子,
好让她回来之后,明白发生了一些甚么事。”
“你的妻子,也住在这里么?”那警官问。
我连忙提高了警惕,因为我如果随口答一句“是的”的话,那么白素就变成我的“
同犯”了,我道:“不是的,她刚才来看我,离开了一会,快回来了。”
那警官道:“好的,你可以留下一张纸条,事实上,我们会有一个人守在这里的。

我草草地留著一张纸,叙明了所发生的事情,然后和那个警官,以及邓石,一起上
了警车。
自从警方人员出现之后,邓石一直未曾讲过一句话,他只是以一种十分阴森的笑容
对著我,令得我更加狼狈非凡。
在警车中,我一直保持著沉静,到了警署,我被带到一间小房间中,那小房间内只
有我一个人。
我在那小房间等了约莫十分钟,正在我不耐烦时,房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
竟是警方的特别工作组负责人杰克上校。
这些日子来,杰克官运亨通,我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他还只是少校,如今,
已是上校了,但是他脸上那种不惹人好感的神情,则始终不变。
杰克走了进来,向我点了点头:“这次你的麻烦可不少了!”
我忙问道:“你们没有向邓石提及我的身份么?”
杰克道:“我们曾经强烈地暗示过,但邓石却表示,就算你是当地的警务首长,他
也一样要控告你,他已委托了两个著名的律师,而且,掌握了一切证据,这场官司,你
一定失败。”
我呆了半晌,事情发展的结果,会惹来那么大的麻烦,这的确是我以前绝未想到过
的。
杰克搓了搓手,又道:“你是为了对邓石这人发生兴趣的?如果他有甚么犯罪的行
动──”
我不等他讲完,便摇了摇头:“不,他没有犯罪,他只是──我苦笑了一下,也没
法子说下去。
杰克道:“你为甚么不说了?难道事情还怪诞得过‘透明人’?”
“大同小异,我讲出来,你也不会信的,还是不要多费唇舌的好。我有甚么办法,
可以使我避开这一场麻烦事?”
杰克点头道:“有的。”
我忙道:“甚么办法?”
杰克的回答十分简单:“逃亡。”
逃亡!老天,我想也未曾想到过这一点。逃亡?仅仅为了这样的小事?
但是,事情已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逃亡看来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呆了片刻:“我要和邓石见见面,或者我能够使他打消控告我的念头。”
杰克道:“我看不能──只不过你可以一试,我去请他进来好了。”他说著,便退
了出去。当小房间中,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中,又不禁踌躇起来,邓石若
是来了之后,我该怎样和他说呢?
我来回踱著,心中烦躁,那是因为我在事情发生之前,绝想不到会惹下这种麻烦的

我踱了几个圈,“砰”地一声响,邓石挺著胸,傲然地站在门口,一副胜利者的姿
态。
我本来倒已的确准备了几句道歉的话,准备向他表示友好的,可是一瞧见他那副德
性,气就不打一处来,立时改变了主意。
我们两人相对了片刻,我才冷冷地道:“我已经说过了,你坚持要闹上法庭的话,
对你有好处?”
邓石冷笑著:“至少我看不出甚么坏处来,而一个由好管闲事而发展到偷窥狂的人
,却可以受到法律的惩戒。”
我忍住了气:“可是你别忘记,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了!”
邓石“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你甚么也不知道,可怜,你其实甚么也未曾看到!

我实在气不过他那种狂妄的样子,我立即狠狠地道:“至少,你的腿上,曾捱过我
重重的一脚,你能否认这一点么?”
邓石的面色,在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
我知道,我想说服他的企图,已不可能再实现了。
但是我心中却十分高兴,因为我总算出了一口气,也打击了他的气焰。
他瞪著我,好一会,才冷笑道:“随便你向甚么人说好了,有人会信你?”
他这句话,倒是实在的情形,如果我在法庭上说,我在二十四楼,曾看到过邓石的
两只脚,并曾向之踢了一脚的话,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被送到医院那里,作神经是否
正常的试验!
我感到难以回答,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间,我想到了那只烟灰碟。
那只烟灰碟,是成立青的,是被邓石“取”走的,如今在邓石的家中。不论我指控
他是用甚么方法取到,但是成立青所有的一件东西,到了邓石的家中,他总得好好地解
释一下。
而不管他如何解释,他总是不告而取,那是有罪的,虽然罪名极轻,因为那东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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