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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人

_10 倪匡(当代)
我一想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一股极度的寒意,遍布了全身,我连忙退出了这间房间

虽然那位“大祭师”仍然躺在他的玻璃棺材之内,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喘著气!
我退回到外面的房间,又呆了片刻,才定下神来,我考虑了一回,决定先打开那扇
绿色的门之后,看一看情形,再作道理。
我按下了桌面上那个绿色的按钮,那扇绿色的门,便迅速地打了开来。
门内是另外一间石室,别无去路。
看来整座石墓,就是这三间石室了。
那另一问石室,是长方形的,靠左首的墙上,是许多仪表和发亮的小圆柱。在那些
东西之前,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有小按钮。
在那桌子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凹槽,而在凹槽的两旁,则是两块长条形的金属板
,一点也不假,在正对著那凹槽的正面,是一幅电视萤光屏。
这是超时代的东西,不要说超过了甚么伯雷特王朝,而且也远远地超过了二十世纪
六十年代,而它却又的确是建立在三千年之前的,我相信这一点。
我想辨认按钮下的文字符号,来弄明白那些按钮是甚么用的,但是虽然大多数的按
钮、开关下都有文字,我却无法明白那是甚么意思。因为那些文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文
字。
我大著胆子,随意扳下了几个按钮,可是却没有甚么变化。
我又扳下了几个,也是没有变化。我心中感到十分奇怪,我双手按在那桌子上,慢
慢地移动著,突然,我发现一个凹槽,那凹槽的大小,和那“盒子”打开来之后,一样
大小。
而且,在凹槽的一半,有著许多针状的突起,如果那只“盒子”放上去之后,那么
这些针状的突起,一定可以恰好插进盒子一面的许多小孔之中!
我连忙退了出来,奔到了邻室,拾起了那盒子,又退了回来,将盒子中一页一页的
活页,一齐拉了出来。
在桌上的金属板,对盒中的薄页,似乎有著一种极强的吸力,薄页一展了开来,立
时便紧贴在金属板上,而就在那一刹间,墙上的许多圆点,次第亮了起来,发出十分奇
异的光芒。
同时,又有“嘟嘟嘟”的声音传出,从一个狭窄的缝口中,有一张小纸条,慢慢地
走了出来,就像是电报纸条一样。
而且,在那小纸条上,也全是黑色的小圆点。我知道那些小圆点一定是代表了甚么
,一定是代表了一种语言的,可是我却实在没有法子看得懂。
正当我在努力想弄懂那些小圆点究竟代表著甚么意思之际,那电视萤光屏也突然亮
了起来。
我突然后退了一步,向电视萤光屏看去,只见萤光屏上的线条,十分凌乱。
我旋转著几个按钮,试图调整它,可是却没有结果,但是我却听到了声音。
那一定是一个人在讲话,因为那实在是讲话的声音,但是我却听不懂,那声音在讲
的,可能是古埃及的语言,我是一个现代的中国人,有甚么办法可以听得懂埃及的古语
呢?
不但是我,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古埃及人讲的是一种甚么的语言,因为那时还没
有发明可以将声音留下来的机器。
那声音,那纸条上的小圆点,如果我能够懂得他们的意思,那么整件事的经过,我
一定可以知道了,但是我却不懂!
我心中越来越是焦急,终于我大叫道:“我不懂,是谁在讲话,我不懂你在讲甚么
!”
我一叫,那讲话声突然停了下来。
我吸了一口气,心知不论讲话的人在甚么地方,他一定是可以听到我的声音的。
如果不是讲话的人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那为甚么我一开口,他就不出声了呢?
于是我再度重覆:“我听不懂你的声音,如果你有意和我交换意见,请你选用我听
得懂的语言,或是我看得懂的文字。”
我又道:“你们听到我的声音了,是不是?”
我接连讲了几遍,可是仍然得不到回答,又过了好久,才又听到了一种极其奇怪的
语言,传了出来。那种语言仍是我未曾听到过的,但是我更可以肯定那是一种语言,只
是我听不懂。
我叹了一口气,随著我的这一叹息,忽然,我也听到了一下叹息声。
那一下叹息声,听来和我的一样焦急和无可奈何,我突然了解到:在和我讲话的人
,一样听不懂我所讲的话,我们双方无法交谈!
我在控制板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托著颚,竭力使我自己紊乱的思绪镇定下来。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必须作出一连串的假定,才能够继续向下想去。
我先假定这个牛头人身的家伙,不是地球人,而来自别的星球。这并不算是十分怪
诞的念头,星际人不单在二十世纪降临地球,可能在一千年之前到达,也可能在一万年
之前来过,他们到达地球之际,是古埃及的时代,其中一个星际人,由于具有超特的知
识和能力,被奉为大祭师,被认为是牛神的化身,这是很自然的事。
那个“大祭师”可能因为某一种原因死了,但是这里的三间石室,却一定是他生前
就造成的,如今我所听到的声音,若是来自那“大祭师”原来的星球,那么我听不懂那
些语言,很容易理解,因为那声音所讲的,不是地球语言,我当然听不懂。
再假定那个星球上的人,是藉“大祭师”和他们联络的,他们也可能通过大祭师纪
录了当时地球上的语言,但那是三千年前的语言,我讲的近代语言,他们当然也是听不
懂的了。
我更可以猜想得到,那只“盒子”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仪器,却不知怎地流落在
外,所以使得得到这盒子的人有一连串奇异的遭遇。
我想了好久,我自己觉得假定相当合理,可是,有甚么办法可以使我听得憧他们的
语言,或是使他们听得懂我的话呢?
我呆坐了一会,只听得那种声音又传了出来,声音显得十分焦切,像是在对我责斥
,可是我的心中比他更急,我也对著电视机咆哮起来,那情形就像是一个中国宁波人和
一个阿比西尼亚人在吵架一样。
过了五分钟,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大祭师”来!
当那只盒子悬在玻璃棺材上空的时候,我曾经看到他的手动了一下。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自“盒子”射出来的光束,会不会使他复活呢?
一个死去了三千年的人,而且可能不是地球上的人之复活,那实在是一种想起也令
人寒心的事情,可是,这都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真的那“大祭师”复活了,当然可以由他和他的自己人通话,或者,“大祭师”可
以有足够的能力,来使我和他交谈。
我取下了那只盒子,那只盒子显然是一切动力的来源,一取了下来,就听不到任何
声音,电视萤光屏,也黑暗了下来。
我拿著盒子向邻室走去,到了那玻璃棺材的旁边,在那时候,我的内心仍然在交战
,我是不是应该使那位“大祭师”复活呢?
由于我实在太想揭开这一连串的谜,是以我终于又将那两根悬在半空中的金属棒,
插进了“盒子”之中。过了不多久,几股光束,又射出来,我退开了好几步,静候著事
情的变化。
过了十分钟,这一次,我更可以肯定那绝不是我的眼花,因为我又看到了的“大祭
师”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那是向上抬了一抬,很快,立即又恢复了原状。
我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发著抖,“大祭师”看来真的是会复活的,他复活之后,将
是甚么样子的呢?是一具害人的僵尸?还是像中国古老的传说中的“尸变”一样,只是
一个直挺挺地,只会害人,而根本没有甚么思想的一个妖怪?
我只觉得耳际在嗡嗡作响,脑中实在混乱得可以,我的心当然也跳得十分剧烈。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看到在玻璃棺材之内的大祭师,再度慢慢地扬起手来。这一
次,他的动作,比较慢得多了,他的手慢慢地扬起,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指十分修长
。尽管他有著一颗和牛一样的头,但是他的手指却是长而文雅的,像是一只钢琴家的手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也扬了起来。
这时,自那只“盒子”中射出来的光芒,更加强烈,而且又多了几股,那十几股光
芒,一齐射在他的身上,又过了十分钟,他的双手,已将棺盖托了起来,而他的身子,
也坐起来了。
他的眼睛本来是一点光彩也没有的,但这时候,当他转过头,向我望来之际,他的
眼睛之中,却闪耀著变幻不定的五色光彩,使人觉得如同面对两个万花筒一样。我知道
,他完全复活了!
当他坐直了身子之后,他扬了扬,手指在那“盒子”上按了一下,从盒子中射出来
的光芒便消失了,他的动作是如此之自然和熟悉,就像我们一伸手熄掉了床头灯一样,
可想而知,他对那盒子是十分熟悉的。
然后,他一动不动地向我望来,他那和牛头差不多的脸上,绝没有甚么神情变化,
可是他双眼之中的光芒,却以极高的速度在转换著,最后,变得了一种极深的深青色,
像是两潭深水一样。
也就在这时候,他开口了。他讲了一句十分简单的话,可是我一样听不懂。
我已面对著一个死去三千年而又复活的“人”,而且这个“人”,根本不是地球人

我心中的惊骇、混乱,实是可想而知的,我也无法反问他,我只是僵立著。
他慢慢地从玻璃棺材中跨了出来,开始向我走来,我想阻止他,不要来得离我太近
,可是我却又明知自己的话,他是听不懂的,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我只得伸出双手,
作了一个阻止他前进的手势。
他果然站住了身子,我略略松了一口气,幸而我们的祖先的手势,和我们还没有甚
么分别。
我令他站定了之后,他又讲了一句话,我用力地摇著头,摊著手,表示我听不懂他
的话。
他眼睛中的色彩,又剧烈地变化了起来,那种色彩的变幻,可能是他脑中正在思索
著甚么的反映。他转过身,取下了那只小盒子,不再和我说话,便向那另一间房间走了
过去。
我略为迟疑了一下,便跟在他的后面,只见他到了那房间之后,便将那盒子熟练地
放在控制板前的凹槽之上,同时,开始迅速地操作起来。
在他熟练地操作之下,所有凸起物,全都闪著光亮,过了不多久,电视萤光屏上杂
乱的线条也停止了,而出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形象来。
我那时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模糊的画面,像是一个和“
大祭师”一样的人。
但是,画面却十分模糊,使我难以肯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接著,便听得“大祭师”和那个我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交谈了起来,双方全说得十分
快,快得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些甚么。
他们双方,交谈了足足有三十分钟之久,“大祭师”才转过身来,这时候,只见他
的双眼是深青色的,他望了我一会,将两条十分细的金属线连结在他的额正中,然后又
按下了几个掣。
我看到那两根金属线和他额头的接触部份,不断地爆出殷蓝色的火花来,我不知道
他在做甚么,只是骇然地望著他。过了三分钟,才听得他叫道:“好了!”
他居然叫出了我听得懂的话来,这使我惊喜莫名,我脸上的神情,大概已使他明白
了我可以懂得他的话了,他放下了那两股金属线,道:“我讲的话你已懂了,是不是?
你听懂我的话了?”
我连忙道:“是,是的。”
他又望了我一会,才道:“那很好,我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像伯雷特法老王
那样地不忠实。”
他讲的话我是听明白了,但是他的话是甚么意思,我却不明白。甚么叫作“不要像
伯雷特法老王一样的不忠实”呢?
我呆了一呆:“请你原谅,我有些不明白。”
大祭师向电视萤光屏指了一指:“我的同伴告诉我,我已和他有许久未曾联络了,
在你们的时间来说,大约是三千年左右,可知是他欺骗了我。”
我仍然不明白,而且我是全然地不明白,因之我没有办法问他,只好瞪著他。
大祭师像是有点不耐烦,他眼中的色彩又开始在转变,同时他挥了挥手:“你可能
帮我的忙么?我要回去了,我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灵机一动:“当然可以帮你忙的,但是我却要有条件的。”
“大祭师”的双眼突然变成了深红色,他的声音也十分恼怒:“甚么条件?”
我被他的那种样子吓了一大跳,我还是大著胆子摊了摊手:“我要知道一切。”
“大祭师”向我逼近来,我向后退,他逼近来,直到我退到了墙前,退无可退,我
才不得已站定了身子:“你……想要怎样?”
“大祭师”冷笑地道:“我要你无条件地帮助我!”
这对别人来说,或者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却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烈的人,在如
今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不给我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对我来说,将是一件十分痛
苦的事情!
是以,我虽然看出,实际上我是无法和他争衡的,但是我还是大声道:“不!”
他双手一沉,按住了我的肩头:“不?”
我坚决地道:“是的,不。你必须使我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这一切又是怎么一
回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才帮助你。”
“大祭师”的眼中颜色,越来越红,变得简直就像是两炉火一样,十分骇人。
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我们僵持著,然后才听得他道:“我先要问你,你是谁,如今
地球上的情形怎样了,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第十五部:像蚂蚁一样的地球人】
这实在是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是三千年前来到地球的,我怎样能向他解释如今
的地球变得怎样了呢?在这三千年之中,地球上所发生的变化之大,岂是我所能讲得明
白的?
所以,对“大祭师”的问题,我只好摇了摇头,大祭师的眼色,又变得较为和缓了
,他冷冷地道:“地球人可以说是卑鄙懦怯和无耻的化身,我想,你不会比伯雷特法老
王好多少?”
我的心中,实在莫名其妙,为甚么他一再将我和一个几千年之前的埃及法老王相比
呢?看样子,他是曾经受过那个法老王的欺骗的。
但是这更使我难以明白,这个“大祭师”具有这等超卓的能力,那个法老王有甚么
神通?如何可以令得“大祭师”吃亏,以致他一直念念不忘,而见了我之后,态度仍然
如此恶劣?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我只得道:“我不明白,你讲的那
个法老王,究竟对你怎样,你该知道,我全然不明白。”
“大祭师”忽然坐了下来,用他的双手,托住了他那颗像牛一样的头。
然后,他又在控制板上,按动了一连串的按钮,他又和他的同伴通起话来,我当然
仍听不懂他讲些甚么,但是却可以听得出,他们双方的交谈,都十分之焦急,显然他们
所讨论的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
过了不多久,“大祭师”才又向我走来,他有点粗暴地伸手抓住了我的肩头,用一
种令我心惊的声音道:“我有著一切科学设备,可以鉴定地球上一切东西的好坏和质量
,来测定它们的成份,但是我却没有法子测定一个人是诚实还是狡猾,告诉我,你是一
个诚实的人,还是一个狡猾的人?”
我吸了一口气:“看来你并不怎么了解地球人,要了解一个人太难了,但是不论怎
么样奸恶的人,你待之以诚,他总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的,他总会被你感
动的。”
“大祭师”斥道:“废话,我不知道么?我是经不起人家再骗我一次的了。”
我望了他半晌,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
因为从大祭师这时候的情形来看,不论他具有多么超绝的能力,他分明需要别人的
帮助!
他既然要我的帮助,我又何必怕他?
所以,我也不客气地道:“你既然要人待你诚实,那么,你首先要以诚实待人,将
你的一切,全都讲给我听,那或者有商量。”
“大祭师”又发怒了,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红色,他大声道:“我要将你化为乌有!
化成甚么也不剩下,你们地球人创造了可笑的物质不灭定律,但是我却有力量将你化到
甚么也没有!”
我比他镇定得多:“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或者有能力可以将地球上所有的人,
都化为乌有,但是你的真正困难,是必须有一个地球人来帮你的忙,我说的可对?”
我们形容一个人发怒,总是说那发怒的人,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这时候,大
祭师的眼中,真正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他望了我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来自另一个天体,
那天体离地球极远。”
“这我早已猜到了,而且,你们比地球人进步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祭师”毫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一点:“当然是,地球人在我们的心目中的地位,
犹如蚂蚁和蜜蜂在地球人的心中的地位一样!”
我听得他妈的大祭师这样讲法,心中不免有点生气,他当我们是蚂蚁或蜜蜂?这不
是太岂有此理了么?所以我只是“哼”地一声。
我之所以不立即驳斥他的狂妄,是因为他既然已开始讲他本身的事,我便不想打断
他的话头。
但是尽管我未曾出声,他却也看出我的不满来了,他冷笑著,指著那只盒子:“旁
的不说,像这只盒子,你知道它是一座经过了缩小的电子工厂么?这是一座设备极其完
善的工厂,它可以进行种种生产工作,产生许多奇妙的效果,你们地球人梦想不到,或
许你们也曾梦想过这样的电子工厂,但是在你们的想像之中,这样的大电脑,大工厂,
应该是整座城市那样大,绝想不到有那样功能的组织,居然只有一只盒子那样大,可以
带在身边。”
我不出声,我实在无声可出,我已感到自己的确如蚂蚁或蜜蜂差不多了。
大祭师的手指,仍然指著那“盒子”:“如果通过它来发电的话,它所源源供应不
绝的电能,可能供给全地球人用几亿年!”
我不能不开口,因为我发现他虽然先进到了极点,但是他却还和地球人一样,有著
强烈的自夸狂,我必须阻止他了。我道:“我知道了,请你讲你自己的事情。”
大祭师顿了一顿,才又道:“我来到了地球,我们准备陆续前来,我们选定地球作
为我们的移民区,如果不是有了意外,计划已经实行了!”,我耸了耸肩:“甚么意外
。”
“大祭师”道:“两颗小行星在空中相撞,发生了爆炸,这两颗小行星都是含有大
量氢原子的,爆炸之后,引起了附近星球的连锁反应,形成了极大的辐射环,我们的飞
船,无法通过这辐射环而到达地球,我成为唯一到达地球的人。”
我没有说甚么,但是手心却在冒著冷汗。
有很多人否认偶然的因素,其实,人和天体万物比较起来,实在是渺小,太渺小了
,一些在太空中所发生的极其微小的小事,便足以影响整个人类的命运!
试想,如果不是在遥远的太空之中,忽然有两颗小行星相撞,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
辐射环,阻止了牛头人的移民,那么我们地球人如今是甚么样子呢?我们在三千年之前
,就成了奴隶了!我们将是“蚂蚁”和“蜜蜂”,或者,我们早被完全消灭了!
“大祭师”继续道:“我也没有法子回去,但是我们的通讯还持续著,我奉命留在
地球上,那时正是伯雷特王朝的时代,由于我超卓的能力,我立即被任命为整个王朝的
大祭师。”
“地球人的愚昧,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的,但是我总算使他们做成了这三间石室,
我一直保持著和我们自己的居住天体的连系,我们在等待著那辐射环的消失,或设法消
灭它,但直到如今为止,我们未曾做到这一点。”
我问道:“等了三千年之久?”
“大祭师”忽然又笑了起来:“时间观念之可笑,又是你们地球人愚不可及的一点
。”
我实在忍不住了,他肆意地攻击地球人,他可以有这个权利,可是时间观念有甚么
好攻击的,这是天生俱来的一种观念!我抗声道:“有甚么可笑呢?”
“大祭师”道:“当然好笑,你想想,如果你只有三个月寿命了,你会怎样?”
“那……”我不知他为甚么忽然会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但不论他是为了甚么,
那问题的答案,是只有一个的,所以我道:“当然是十分惶恐不安。”
“如果知道自己只可以活三天呢?”
“更恐惧,更不安了。”
“哈哈!”大祭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会恐惧、
不安,万念俱灰,没有一个地球人可以避免死亡,也就是说,每一个地球人,都知道死
是自己唯一的归宿,但就是被时间观念所迷惑著,所以每一个都不可避免要死的地球人
,却还在拼命争权夺利,为非作歹,相互倾轧,无所不用其极,这难道还不值得我笑么
?”
我大声:“那么你们呢?你们可以不死么?”
“大祭师”一直在怪笑著,他并没有回答我这一个问题。从他这时有点尴尬的笑声
中听来,他似乎觉得在恣意地嘲笑了地球人之后,发觉他自己,实际也和地球人差不多
少!
好一会,他才停止了笑声,我不愿再和他讨论这种玄之又玄的问题,是以我又提醒
他:“你正在说你自己的事情的,请你继续说下去。”
“大祭师”的双手松开了我的肩头,他摇了摇头:“说下去?好的,我一直等待著
,我们星球的科学家也尽了一切努力,可是却没有法子消除这个庞大的辐射环,后来,
我们的科学家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使我回去的。”
我又吃惊了起来,因为这家伙既然可以回去,那么他的同类,也可以大量地涌来,
地球岂不是又要遭到极大的劫数?
我不出声,“大祭师”继续道:“那是一个十分冒险的方法,我要将电脑的若干地
方,加以改组,然后使它射出一种光芒来,这种光,有分解身体原始组成成份的力量,
我想你不明白,那是说,将一个人的身子,分解为几十万亿的原子。”
我尖声道:“那……那你就等于化为乌有了。”
“是的,我化为乌有了,但这只不过是暂时的现象,我身子所化成的万千亿原子,
仍然受分解光的推动而前进,那是光的速度,在到达我们的星球之后,被分解的原子进
行还原,仍然组成一个人体,我便可以不怕辐射带的阻碍而回去。”
我仍然不出声,在“大祭师”作那样的叙述之际,我实在想不出有甚么可说的。
“我改进了电脑,并且也作了试验,的确,那种光芒可以令得生物的身子分解为原
始组成部份──。”
他讲到这里,我的心中陡地一动:“那种光……那种分解光如果照到了一个人手的
时候,会发生甚么样的结果?”
“照到了手,那当然是那个人的手消失了。”
“从此不见了么?”
“当然不是,原子在空间的游离状态存在著,可以令它还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你所指的电脑,所放射出来的那种所谓分解光,至少
曾令得三个地球人,成为支离人,他们的情形是肢体可以离开身子,到另一个地方去活
动!”
大祭师并没有感到困惑,他立即道:“在电脑得到的电源不够充分的情形下,就会
产生这样的情形,分解光达成了分解的任务,但是由于电源不足,并不能将之运送出去
,迅速地又恢复了原状,而且,神经系统是一种十分神秘的组成,分解光也不能割离它
的力量,所以,一个人的手,在离开了身体之后,便可以在另一个地方活动了,而当人
和手指接近到一定的距离时,由于原来原子组合的吸引力,手又会迅速地回到身子上去
。”
大祭师所说的情形,正是邓石的情形!
可怜的邓石,他自以为掌握了支离身子的本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却不料那种“
本事”,原来是电力不足之下的一种反常情形!
我点了点头:“这我明白了,那么,你为甚么仍未回到你自己的天体中去呢?”
大祭师的眼睛又变得深红色,他又在发怒了,看来,他是一个十分暴躁易怒的家伙
,他悻然道:“我准备好了一切,我将伯雷特王请来,我和他有甚好的友谊,我想他一
定会帮助我的。他从来也未曾到过我的居所,他一到了这里,我便已看出他现出了极度
的迷惑,但是我还是相信他会帮助我的。”
这是很容易了解的事,作为现代人,我来到了这里,也感到了极度的困惑,何况是
一个三千年之前的古代人见到了这些!
“我自己先将自己麻醉,躺在那里面,事先,我吩咐他应该按下那几个掣,那么,
电源一接通之后,分解光便会将我分解,而以光的速度送出去,可是,他竟然没有这样
做!
“他可能只按下了一个掣,自电脑中产生出来的功能,恰好对我的全身组织和神经
,产生了极度的抑制作用,是以令得我长期地处在冬眠状态之中,而他却取走了那具电
脑,使我一直冬眠到你来到为止!”
我开始明白大祭师为甚么那样诅咒人性的可鄙了,为甚么他在一见我的时候,对我
如此之不友善了,原来他受了骗。
本来,他可以回去,但结果,他却“冬眠”了近三千年之久!
那个法老王为甚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了呢?我实在想不通,我只是想到,那“盒子”
从此便落在那法老王的手中,三千年前的人,当然根本无法想像那“盒子”究竟是甚么
东西的。
可能他将之当成饰物,传了下去,传到了一个法老王的手中,或者因为雷击,或者
因为其它的原因,那“盒子”忽然感应到了电源,于是使那个法老王的身子,成为四分
五裂──那个可怜的法老王,当然便是胡明教授发现的怪木乃伊!
然后,这盒子可能被视为“不祥之物”而被抛弃,一直到了近代,才落在一个阿剌
伯侏儒的手中,然后又转到了邓石的手上。
这一切,当然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因为和这只“盒子”有关的人,曾经因为这只“
盒子”而变成支离人的人,都已经死了。
因之,我的推测是不是正确,根本无法知道。
“大祭师”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只是望著我,过了好一会,才道:“现在,
你可以帮我的忙,我也必须你的帮忙。”
我的脑中实在是混乱之极,我只是道:“当然可以的,我既然令你自冬眠的状态中
醒过来,当然也乐意帮你的忙。”
“那只不过是偶然的,是不是?”
大祭师的话狡侩,明明是我令他从冬眠状态中醒过来的,虽然是偶然的,难道他就
可以因之而不感谢我了么?
我并不和他争辩,只是道:“那至少说明,我对你是一点恶意也没有的。”
大祭师道:“那很好,你跟我来,我会指给你看,你应该调节哪一些掣钮,你必须
连续不断地按下十七个掣钮,如果你只按下一个就不再按下去,那么,我就又要进入冬
眠状态了!
“而在我进入冬眠状态之后,如果继续使用这‘盒子’,就可以使我醒过来,就像
你曾经做过的一样。如今,你看仔细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在控制板上操纵了起来,他教了我两遍,我就已经记住了,但是
他还唯恐我弄错,不厌其烦地又多教了我两遍,直到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将那十七个掣施
行一遍为止。
然后,我看到他拿了一只金属瓶来,含在口中,那金属瓶发出了“嗤”地一声响,
不知喷进了一点甚么东西在他的口中。
他抛开了那金属瓶,又问我道:“你使用这个方法使我回去,证明这个法子可以行
得通,我相信不必很久,便可以再临地球,那时,你将成为地球上最具权势的一个人。

他的话,不但令我心跳,而且还使我的面色剧变。
而我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所突然兴起的那个念头,却又是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而露出破绽的。是以我连忙偏过头去:“知道了,你可还是睡在那个玻璃盒子之中?让
我来操作!”
“大祭师”点了点头,他跨进了那玻璃盒子躺了下去,我注视著他,看到他眼中的
光芒,渐渐敛去,终于,他躺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我知道,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我明知他已经昏迷了过去,但是我的心却跳得更是厉害,我十分难以说明我那时是
感到欢喜,还是觉得自责,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
但是,在我混乱的思绪之中,有一句话却是十分清晰地在我耳际响著。那是“大祭
师”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讲过:“我可以分析一切东西,了解一切东西的成份,但是我
无法了解人。”
是的,不论他来自甚么星球,也不管他所掌握的科学技能是多么地超绝,他永远不
能了解一个人的心中,究竟真正地在想些甚么。
不要说另一个人不能彻底地了解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自己,要了解自己,那也绝不
是容易的事情!
譬如我自己,在十分钟之前,我还是决定帮助“大祭师”的,但是“大祭师”最后
的一番话,却使我改变了我的主意。
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决定,别说事先“大祭师”不知,是连我自己,在改变主意之
前的一刹那都想不到的。
我看到“大祭师”躺下来之后,慢慢地向前走去,来到了控制板之前。
我的手指在微微地发著抖,我用力地按下了第一个掣,那挂在半空中的“盒子”发
出一阵“吱吱”声来,约有三分钟之久,声音才停止。
我在这时候,应该按下第二个掣了。
但是,我却向后退了开来,我退到了玻璃棺材之前,看看“大祭师”。“大祭师”
躺著,像我当初发觉他的时候,完全一样。
我取下了那只“盒子”。
那样做,是会使“大祭师”又处于“冬眠状态”之中的。
不错,我的目的正是那样,这便是我的新决定。
我本来是准备帮助他用“原子分解”的方法,回到他的天体上去的,但是当我听得
他说,他回去了不多久,他们使能大批地前来之际,我改变主意了。
虽然他已经答应过我,使我成为地球上最有权势的人,但是这所谓“最有权势的人
”,却是在他们这种牛头人的统治之下的傀儡!
【第十六部:绝处逢生】
我宁愿做一个自由自主的平民,而不愿意做一个“最有权势”的傀儡,所以我才有
了这样的新决定。
我将那盒子打了开来,将两面所放的薄片拉开,但是我立即发觉,我无法将之撕毁
或是拉断。
或许是由于我那时的手在发著抖,因为我怕“大祭师”忽然之间会醒过来。“大祭
师”要是知道他又受了一次骗,不但我要遭殃,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我无法毁去那盒子,只得又将之摺好,放在袋中,然后,我举起了一张石凳,用力
地砸向控制板,我又冲到邻室,去砸毁那些科学设备,我破坏的结果,是使得“坟”中
突然黑了下来。
我记得出路,摸索著,向外退了出去,终于,我又从那山缝中爬出来了。
当我爬出山缝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光芒,将一片平漠的黄沙,染得成为
一种异样凄厉的红色。但是不管怎样凄厉,这时在我看来,却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
之感。
因为我又回到人境来了!
刚才,我在“大祭师”的“坟墓”中,我就感到自己不是在人境之中,我攀下了山
,在我的行囊中取出了炸药,那些炸药,我本来是准备在进入古墓时遇到障碍之后才用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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