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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药

_4 倪匡(当代)
下了。”
船长立即连声答应,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心中十分舒畅,我这样对待这混蛋船长,而我又找到了骆致逊夫妇,
这使我高兴得忍不住要吹起口哨来。
不一会,我便睡著了。
我是被“砰”地一声巨响惊醒的。
当我睁开眼睛来看的时候,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难以明白究竟是发生了甚
么事!只见在我睡著之前,还在对我恭敬异常的船长,这时穿著笔挺的制服,手中还握
著手枪,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在他挥动手臂之下,四五个身形高大的船员,向我冲了过来。
那四五个海员向我冲来,再明显没有,是对我不利的,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
,我却不明白为甚么一觉之间,船长忽然强硬起来,要对我不利了?难道他总是怕我将
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是以要来害死我?
可是,如果他在动这个脑筋的话,他就应该在我睡熟之际将我杀死,而不应该公然
叫四五个壮汉来对我了,但不是这样,他又有甚么依仗呢?
在我心念电转间,那四五个壮汉,已经冲到了我的床前了。
船长举枪对准了我,叫道:“将他抓起来!”
我一伸手:“别动!船长先生,你这样做,不为自己著想一下么?”
船长向我狞笑:“你是一个受通缉的逃犯,偷上了我的船只,我要将你在船上看管
起来,等到回航之际,将你交给警方!”
我“嘿嘿”冷笑了起来:“你是扣押我一个呢,还是连另外两个也一起扣押?”
我“另外两个”的意思,自然是指骆致逊夫妇而言的。我的话也等于在提醒他,别
太得意忘形了,他还有把柄在我的手中!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船长听了我的话之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分明他是
有恃无恐的,他对著我咆哮道:“闭嘴!”
我呆了一呆,同时迅速地考虑著目前的情形。他的手中有枪,而又有四五个人在我
的床前。然而他说要将我扣起来,这使我断定,他不敢杀我,那么我暴起发难,事有可
为。
我摊了摊手:“闭嘴就  ”
我只讲了三个字,身形一躬,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床是有弹力的,是以我从床上
跳起来的这个动作,也格外快和有力。
我一弹了起来,双手双脚,一齐向前攻了出去,三名大汉,被我同时击中。
他们嗥叫著,身子向后倒去,我则立时落地,一个打滚,已滚到了船长的脚边。
这时,三个被我击到的大汉,也痛得在地上乱滚,地上可以说是人影纵横,船长根
本不知道我已经来到了他的脚边了。
而当他终于知道了这一点之际,却已然大大地迟了!
因为那时,我已经抱住了他的双腿,猛地一拖,令得他仰天倒了下来。我一掌砍在
他的手腕上,夺过了手枪,然后一跃而起,“砰”地关上了舱门,背靠著门而立,喝道
:“统统站起来,将手放在头上!”
那四五个大汉见枪已到了我的手中,自然没有抵抗的余地,只得乖乖地手放到了头
上,退了开去。
船长仰天那一交,跌得著实不轻,他在地上赖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摸著后脑,狠
狠地望著我:“你是逃不了法律制裁的。”
我道:“也许,我们可能被关在一个监房之中。”
他叫道:“我为甚么要坐监?”
我道:“你的记性太坏了,就在对面的房间中,你私运了两个要犯出境,其中的一
个,还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了,你忘了么?”
船长吸了一口气:“你要胁不到我。”
我呆了一呆,道:“甚么意思?”
“他们两人走了。”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走了?”
船长虽然狼狈,但是他的神情,却还是十分得意:“走了,他放下了救生艇,偷偷
地走了,你甚么证据也没有了!”
我不禁真正地呆住了!
这个消息,对我的打击,实在大大了!打击之大,倒不是由于他们两人一走,我便
不能再要胁船长了,因为我的目标并不在于船长。而是由于他们两人一走,我的处境,
可以说糟糕极了。
本来,我有两个途径,可以改变我的处境的。
一个办法,是我能以证明骆致逊没有罪。第二个办法,便是将骆致逊带回监狱去。
除了做到这两点中之一点之外,我都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处境,我势将永远被通缉下
去!
但是,要做到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必须有骆致逊这个人在!
如今,骆致逊走了,我怎么办?
我呆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道:“这是不可能,如今我们在大海中,他们下了救
生艇,生存的机会是多少?他们为甚么要冒这个险?”
船长道:“那我怎么知道?”
我厉声道:“是你将他们两人藏起来了!”
船长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镇定:“如果你以为这样,那么在船到了港口之后,你
可以向当地警方指控我,但当当地警方在船上找不到人的时候,你可麻烦了。”
我在船长的那种镇定、得意的神情中,相信骆致逊夫妇真的走了!
他们宁愿在汪洋大海中去飘流,那当然是为了想逃避我,而当他们逃走的时候,我
却正在呼呼大睡,我真想用手中的枪柄重重地敲在自己的头上,我实在是太蠢了,竟以
为在船上,他们是不会离去的!
他们离去了,这给我带来的困难,实在是难些以言喻的,老实说,我实在不知该怎
样才好!
船长阴骛地向我笑著:“把你手上的枪放下,其实,如果你想离去的话,我可以供
给你救生艇、食水和食物的。”
我心中实在乱得可以,骆致逊夫妇已不在船上了,我留在船上当然没有意义,但是
,如果我在海上飘流,又有甚么用呢?
海洋是如此之广大,难道两艘救生艇,竟会在海洋中相遇么?
我的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没有遭遇到过连续的失败,像如今一样。
而且,如今我的对手,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对手,他们只不过是一个死囚,一个
妇人而已。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定下神来:“船长,请你令这些人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船长冷冷地道:“你先将枪还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将枪还给了他,那么,他就可以完全控制我了。但是,就算
我不将枪给他的话,我现在又将控制甚么呢?
我已经失败了,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船长伸出手来,向我奸笑著:“给我!”
我并没有将枪抛给他,只是道:“船长,我现在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了,我想你
应该明白,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是甚么也敢做的!”
船长的面色变了一下,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可是以你如今的罪名来说,你不致
被判死刑的!”
事情总算有了一点小小的转机,船长果然怕我横了心会枪击他的,这样,我自然更
不肯将枪脱手了,我道:“对我来说,几乎是一样的了!”
船长的面容更苍白了。
我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是逼得我太紧的话,我是不会乱来的。”
船长有点屈服了,他道:“那么,你………想怎样?”
船长表示妥协了,可是我的心中,却反倒一片茫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才好。一切
都归咎我实在败得太惨了,以致我几乎没有了从头做起的决心。而没有了从头做起的决
心,当然也不知该怎样办才好了。
船长又追问我:“你究竟想怎样呢?”
我不得不给了他以一个可笑的回答,我道:“请等一等,让我想一想。”
船长愕然地望著我,而这时候,由于我自己的心中乱得可以,所以我也不去理会他
的神态如何,我只是在迅速地思索著。
我究竟应该怎样呢?
最理想的,是我可以立即有一架直升机,和一艘快艇,那么我便可以立即在海面之
上搜索骆致逊夫妇的下落了,但是在一艘已十分残旧的货船之上,当然是不会有快艇和
直升机的。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也以救生艇在海中飘流呢?
如果我也以救生艇在海中飘流,那么我找到骆致逊夫妇的机会等于零!
我当然不应该那么傻,那么,我还有甚么办法呢?
船长又在催我了。
我问他:“这艘货船可以在就近甚么地方停一停么?”
船长连忙大摇其头:“绝不能,那绝无可能,我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直航帝汶
岛。”
我冷冷地道:“如果中途遇险呢?”
船长也老实不客气地回敬我:“如果中途遇险,那又不同了,因为这使这艘船,永
远也不能到达目的地,这艘船太破旧了,不能遇险了。”
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睹一赌运气了。我可以断定,骆致逊夫妇摆
脱我,下了救生艇,在海上飘流,并不是想就此不再遇救的,他们是有计划地下救生艇
的,可能他们带了求救的仪器。
那么,他们获救的可能就非常大。
既然,他们选择了一艘到帝汶岛去的货船,那么他们获救之后,可能仍然会到帝汶
岛去的,我可以在那个岛上,等候他们。
当然,这一连串,全是我的假定。只要其中的一个假定不成立,那么我没有机会再
见到他们了。
我说我要赌一赌运气,那便是说,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必须当我的假定完全是
事实,依著假定去行事!
我对船长道:“那么,我的要求很简单了,我要在船上住下去,要有良好的待遇,
等船到了目的地之后,你必须掩护我上岸。”
船长想了一想:“你保证不牵累我?”
我道:“当然,我还可以拿甚么来牵累你?”
船长点了点头:“那么,你在船上也不要生事,最好不要和水手接触。”
我收起了手枪,道:“我可以做得到,希望你也不要玩弄花样,因为在下船的时候
,我将用枪指胁著你,不给你有对我不利的机会。”
我讲完之后,就退了出去,退到了骆致逊夫妇占据的房间中,在床上倒了下来。
我觉得头痛欲裂,我逼得要自己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才稍为觉得好过一些。
接下来的那二十多天的航程,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最最无聊的时刻了。
我借了一架收音机,日日注意收听新闻,希望得到一些骆致逊的消息。
因为他们两人如果被人发现,而又知道他们身份的话,那一定是震动世界的大新闻
了。
但是,我却得不到甚么消息,我几乎每天都闷在这间舱房之中。
船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我相信,若是再迟上几天到达的话,我可能就会被这种无聊透顶的日子逼得疯了,
在办完了入港的手续之后,船长和我一齐下船。
船长是帝汶岛上的熟人了,葡萄牙官员和他十分熟,船长知道我的目的只是想离开
,而不是想害他,所以他也十分镇定。
等到他将我带到中国人聚居的地方,我也确定他不想害我的时候,我才将手枪还了
给他,他迅速地转身离去,我则走进了一家中国菜馆。
菜馆中的侍者全是中国人,当我提及我有一点美钞想换一些当地货币,宁愿吃一点
亏时,他们都大感兴趣,我换了相当数量的钞票,吃了一餐我闭著眼睛烧出来也比这美
味的“中餐”,在街尽头的一家中级旅店中,住了下来。
我已到了帝汶岛,我要开始工作:我很快地就结识了十来个在街上流浪,无所事事
的少年,我许他们以一定的代价,叫他们去打听一对中国人夫妇的下落,当然,我将骆
致逊夫妇的外貌形容给他们听,同时,我又要他们日夜不停,注意各码头上落的中国人

我的这项工作发展得十分快,不到三天,为我工作的流浪少年,已有一百四十六个
之多,但是我却没有得到甚么消息。
我又打了一封电报给黄老先生,告诉他我已到了帝汶岛,要他先汇笔钱来给我应用

这笔钱,在第二天便到了当地的银行。
我自己,也每天外出,去寻访骆致逊夫妇的下落。帝汶岛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地方,
我不必多费笔墨去描写它,总之它是一个新旧交织,天堂和地狱交替的怪地方,它是葡
萄牙的殖民地,在葡萄牙或是它其他属地上的犯罪者,会被充发到这里来做苦工,但是
,它却也有它繁荣美丽的一面。
在海滩上,眺望著南太平洋,任由海水卷著洁白的贝壳,在你脚上淹过,那种情调
,是和在夏威夷海湾渡假,没有多大分别的。
一直等了半个月,我几乎已经绝望了。
那一天黄昏,我如常地坐在海滩上,忽然看到两个流浪少年,向我奔了过来,他们
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了我的近前叫著:“先生,先生,我们相信,我们可以得到那笔奖
金了!”
谁发现骆致逊夫妇的下落,谁便可以得到我许下的一大笔奖金,这是我向他们作出
的诺言,我一听得他们这样讲,大是兴奋。
我忙道:“你们找到这个人了,在甚么地方?”
他们齐声道:“在波金先生的游艇上!”
我在帝汶岛上的时候,虽然不长,只不过半个月光景,但是我在到达的第二天起,
便知道波金先生这个人了。
他是岛上极有势力,极有钱的人,是以我听得这两个少年如此说法,不禁一呆,问
道:“你们没有认错人?”
他们两人又抢著道:“没有,我们还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来的!”
我忙问:“他们是怎么来的?”
那两个少年十分得意:“码头上的人说,他们是在海中飘流,被一艘船救起来的,
他们在船上便已打电报给波金先生,波金先生是亲自驾著游艇,去将他们接回来的,先
生,我们可能得到那笔钱?”
我已从袋中取出了钱来:“当然可以。”
我将钱交到他们两人的手上,他们欢天喜地,又补充道:“我们来的时候,波金先
生的游艇已经靠岸,大概是到波金先生的家中去,先生,你知道波金先生的天堂园在甚
么地方吗?”
波金先生的花园中,有著十只极其名贵的天堂乌,是以他住的地方,便叫作“天堂
园”,这是岛上每一个人都知道的。
第六部:一大量白痴
而且,岛上的人,也几乎毫无例外地知道天堂园是在甚么地方。
我已开始行动,离开了海滩,那两个少年仍然跟在我的后面,我道:“我知道天堂
园在甚么地方,我还要请你们合作,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那两个少年奔了开去,高声道:“好的。”
我先来到了游艇聚集的码头上,我看到了那艘“天堂号”游艇。那艘可以作远洋航
行的大游艇甲板上,有几个水手在刷洗。
从这情形看来,游艇的主人,显然是已经不在这艘游艇上了。
我并没有在码头耽搁了多久,便转向天堂园去。
从码头到天堂园,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但是我却并不心急,我一路之上,吹著口
哨,十分轻松。
因为我知道,骆致逊夫妇绝想不到我还会在岛上等著他们,我可以想像得到,当我
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之际,他们将如何地惊愕!
我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等到我再见到他们的时候,无论如何再不上当了!
当我来到天堂园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我当然不会去正式求见,门口的守卫是一定会将我赶走的,我只是趁守卫不小心之
际,快步奔到了围墙之下,藏匿在阴影之中。
然后,我才利用一条细而韧的,一端有钩子的绳子,钩住了墙头,迅速地向上爬去
,当我快爬到墙头之际,我呆了一呆。
墙头上有著一圈一圈的铁丝网,那绳子一端的钩子,正碰在铁丝网上,在不断发著
“滋滋”声和爆出火花来。由此可知,在墙上的铁丝网,是通上了电流的电网。
我踌躇了一下,我的身子,是当然不能碰到那种通上了电流的电网的,我要进入围
墙的唯一方法,便是跃向前去,跃过通电的铁丝网。
通电的铁丝网,不是很高,我要跃过去,倒也不是甚么难事,问题就在于,我在跃
过去了之后,是否能安全落地?为了寻求答案,我就必须先弄清楚,围墙内的地面上,
是不是有著陷阱。
我攀上了些,尽量使我的头伸向前,而不碰到铁丝网,我屈起了身子,将双足的足
尖,踏住了墙头,可是由于天色实在太黑,我仍然看不清围墙脚下的情形。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不得不冒一下险了,我蓄定了力道,身子突然弹了起来,我等
于是在半空之中,翻了一个空心筋斗。
我的身子迅速地向下落去,等到我估计快要落地之际,我才突然伸直了身子。
也就在这时,“呼”地一声,在黑暗之中,有一条长大的黑影,向我窜了过来!
虽然在黑暗之中,我也知道那是一头受过训练的大狼狗。
那头大狼狗在如此突兀的情形之下,向我窜了过来,我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应该
是无可避免的。
但是,这时,我却不得不感谢这头狼狗的训练人了。这头狼狗的训练人,将狗训练
得太好了,它不但不吠叫,而且一扑向前来,不是咬向我别的地方,而是迳自扑向我的
咽喉!
如果这时,这头狼狗是咬向我的大腿,我是一点也没有办法的,但是它咬向我的咽
喉,这情形却有多少不同了,我的双手,维护我的咽喉,总比较容易得多了。我在跃下
来的时候,是带著那绳子一齐下来的。
这时,我右手一翻,绳端的钩子已猛地向狼狗的上颚,疾扎了上去。
那一扎的力道十分大,钢钩几乎刺透了它的上颚!
狼狗突然合上了口,我的左掌,也已向它前额,接近鼻尖的部份一掌拍了下去!
那是狗的脆弱所在,我这一掌的力道,又著实不轻,“拍”地一声过处,狼狗的身
子,和我的身子,一齐向地上落去。
我在地上疾打了几个滚,一跃而起。
那头狼狗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但是却没有再站起来,而是伸了伸腿,死了!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想到刚才的危险。
我身上开始沁出冷汗来。转眼之间,我的身上,竟全是冷汗,一阵风过,我不由得
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我紧挨著墙围,向前奔出了十来码左右,才背贴著墙,站定了身子。
也直到这时,我才有时间打量围墙内的情形。
围墙内,是一个极大的花园。那个花园,事实上便是一个山坡,只不过树木、草地
全经过了悉心的整理。一幢极大的,白色的房屋,在离我约有两百步处,好几间房间中
,都有灯光射出。
骆致逊夫妇,当然在这幢屋子之中!
那屋子十分大,当然不可能每一间房间中都有人的。
只要我能够进入了这间屋子,藏匿起来,将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我等了一会,心知狼狗死了,我混进宅内一事,也必然会被人知道的,但是我却又
实在没有工具和时间来掩埋狗尸。
我藉著树木的阴暗处,向前迅速地行进著。
当我来到屋子跟前的时候,我忽然听得,有一个以日语在大声呼喝著。
我连忙转过身去,同时也呆住了。
至少有七头狼狗,正在向前窜去,而带领他们的,则是一个身子相当矮的人,那人
分明是一个日本人,我立即怀疑他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军队中的驯狗人员!
那七头狼狗是向死狗的地方扑去,我知道,我的行踪,立即会被发现了!
而在那么多的狼狗,在当地闻到了我的气息之后,我可以说是无所遁形的,我唯一
可以暂时免生危机的办法,是进入宅子去!
我绕著屋子,迅速地向前奔著,在奔到了一扇窗子之前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我用
力推了推,窗子竟应手而开,我连忙一跃而入。
屋内的光线十分黑,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得清,那是一间相当大的书房,我拉开了房
门,外面是一条走廊,而在走廊的尽头,则是楼梯。
当我开始向楼梯冲去的时候,我已听到大群狼狗,发狂也似地吠叫起来,而且,吠
叫声正是自远而近地迅速地传了过来。
我直冲上了楼梯,已经听得那日本人叱喝声和狗吠声,进了书房。
同时,我听得二楼上一声大喝:“甚么事?”
在那片刻之间,我真的变成走投无路了,因为我后有追兵,前有阻拦。幸而这时,
我已经冲上了楼梯,是以我还能够立即打开了一扇门,闪身而入!
我当然知道,我是不能在这间房间之中久留的,因为狼狗一定会立即知道我进了这
间房间的,是以我一进了这间房间之后,我立即寻找出路。
而当我寻找出路的时候,我才发现,眼前是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那是真正的
黑暗,连一丝一毫的光亮也没有!
我立即断定,这间房间一定是没有窗子的,那么,我该怎么样呢?
我是不是应该立即退回去?
外面人狗齐集,我会有甚么出路?我还是应该立即在这间房间中另寻出路的!
我抬起脚,移开了鞋跟,取出了一只小电筒来,我按亮小电筒,我按亮小电筒的目
的,便是想找寻出路,看看是不是有被钉封了的窗子之类的出路的。
可是,当我一按著了小电筒之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电筒的光芒,照在一个人的
脸上!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对面,一声不响地站著一个人,这实在是令人头皮发麻地可
怖,在那一刹间,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才好。
但是,那人一动也不动地站著,对于电筒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的心中,立时又定了下来,心想那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像而已。
然而,正当我想到那可能只是一尊人像,而开始放心之际,那人却动了起来。
虽然他的动作,只不过是缓慢地眨了贬眼睛,但是那也已足够了,因为这证明我前
面的是一个人!因为若果是人像的话,人像会眨眼睛么?
我后退了一步,本来,我是以想背靠住门,再慢慢作打算的。
但就在我向后退出一步间,狗吠声已来到了门口,同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在我的
身后,传来了几下断喝声:“别动,站住!”
门一打开,走廊中的光线,射了进来,我也可以看清整间房间中的情形了!
而当我看清了整间房间中的情形之后,别说我身后有别动的断喝声,就算没有,我
也是呆若木鸡,一动也不会动了。
天啊,我是在甚么地方呢?
这不能算是一间房间,这实在是一个笼子!
这间“房间”十分大,但的确是没有窗子的,全是墙壁,在我的面前,也不止一个
人,只不过因为我的小电筒的光芒,相当微弱,是以才只能照中了其中一个人而已。事
实上,站在我面前的人,便有四个之多。
这四个人,全是身形矮小,肤色黝黑,看来十分壮实,身上只是围著一块布的土人
,一望而知,是南太平洋岛屿上的土著。
如果只是那四个人,我也不会呆住的,事实上,这间房间中,至少有著上百个这样
的土人!
他们有的蹲著,有的坐著,有的躺著,有的挤在一堆,有的蜷曲著身子。
如果只是上百个土人,那也不致于令我惊吓得呆住了的。如今,我心中之所以惊骇
莫名,乃是因为这些土人的神情,有著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
我说他们的“神情诡异”,那实在是不十分恰当的,因为在他们平板的脸上,他们
根本没有甚么神情,他们只是睁大了眼,间中眨一眨眼睛,而身子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维
持著他们原来的姿势!
这算是甚么?这些是甚么人?我的脑海之中,立时充满了疑惑。因为眼前的情景,
实在太诡秘了,是以我竟不知道在我的身后,发生了一些甚么事,直到我感到,有金属
的硬物,在我的背后,顶了一顶,我才陡地直了直身子,哼了一声。
这时,我听得身后有人道:“转过身来。”
我略为迟疑了一下,我已可以肯定,项在我背后的一定是一柄枪,我是没有法子不
转过身来的,是以我依言转过身去。
在我的面前,提著枪的人,后退了一步,他是一个壮汉,当然,我一眼就可以看得
出,这个壮汉并不是甚么主角,只不过是一个打手而已。
我又看到了那日本人,七八条狼狗,这时正伏在他的身旁,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
穿著锦绣睡袍的大胖子,那大概就是波金先生了。
我本来,预料可以看到骆致逊夫妇的,但是他们两人却未曾出现。
我被枪指著,又有那么多头狼狗望著我,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当然是没有法子反
抗的。
那个大胖子打量了我几眼,才道:“你是甚么人?”
我耸了耸肩:“我想,你是应该知道我是甚么人的了。”
他仍然喝问道:“你是甚么人。”
我仍然不直接回答他:“骆致逊未曾讲给你听么?你何必多问?”
这家伙的脾气可真不小,他竟然气势汹汹地向前冲了过来,扬起他的肥手,就向我
的脸上掴来。
我若是竟然会给他掴中,那就未免太好笑了,在他的手掌将要掴到之际,我连忙扬
手一格,同时,手腕一转,我的五指,已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冲过来打我,这是他所犯的一个大错误,他要打我,当然要来到我的身前,他是
一个大胖子,一来到我的身前,便将我的身子挡住,那一柄指住我的枪,当然便不发生
作用了。
而且,那七八条狼狗,如果要扑上来的话,也绝不可能不伤及他的了。
为了我进一步有保障起见,我拉著他,向后推出了一步,令他的身子,堵在门口,
我就更安全了。
我抓住他手腕的五指,力道渐渐加强,这令他额上,渗出了汗珠来。
我在反问他:“我是甚么人,现在你可知道了么?”
他的气焰完全消失了:“知道了!知道了!”
我冷笑了一声:“你还不命令那些狼狗和枪手退下去么?”
这时候,那七八头狼狗,正发出极其可怕的吠叫声来,所以我必须提高声音,才能
使对方听到我所讲的那两句话。
波金先生嗓子嘶哑:“走,你们都走!”
他的身子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门外发生的事情,但是我却听得那日本人的叱
喝下,狼狗吠声已渐渐地远去了。
同时,我听得有人用十分惶急的声音在问:“波金先生,你叫我们走,那么谁来保
护你?”
波金破口大骂了起来:“混蛋,你看不到如今,我不需要人保护么?还不快滚?”
他这时不需要人保护是假的,那两个枪手即使想保护他,也无从保护起,那倒是真
的!
枪手答应了一声:“是!是!”
我又道:“慢著,将一柄枪放在地上踢过来。”
波金也立即道:“快照这位先生的吩咐去做。”
一柄枪从地上滑了过来,我一俯身,将枪拾了起来,同时,也松开了波金先生的手
。当我松开了他的手腕之后,这脸无人色的大胖子,脸色已渐渐恢复了正常,他搓揉著
被我抓成了深紫色的手腕:“趁岛上的军警,还未曾包围这屋子之前,你快走吧。”
我双肩扬了扬:“我为甚么要走?让军警来包围这里好了!”
我一面说,一面用手中的枪,在他的肚腩上顶了顶,他的面色又没有那么镇定了,
他抹著汗,道:“好,那你要甚么?”
“我要见两个人。”
“甚么人?”
“骆致逊夫妇!”
“我不认识这两个人!”
我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想在肚子上开花的话,不要浪费时间,今天傍晚,这两个
人在你游艇上出现过,你的记忆力是不是恢复了?”
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但是他们不在这里,他们到我的另一所别墅中去了。”
这句话,倒是可以相信的,因为如果骆致逊夫妇是在这所屋子中的话,那么这时,
他们自知避不过去,是一定会出来和我见面的了。
我道:“那也好,你带我去。”
波金狠狠地道:“你走不脱的,你绝对走不脱的。”
我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祷告,要老天保佑我走得脱,因为我
如果走不脱,我必先在你的肚上开一朵花。”
波金气得全身发起抖来,这时,他一定十分后悔刚才竟然冲过来打我的耳光了。
后悔是没有用的,我又何尝不后悔在死囚室中救出了骆致逊这家伙?
我命令道:“转过身去!”
波金转过了身,我道:“现在就去找骆致逊,由你驾车,在我押著你离开这屋子的
时候,在你驾车前往的时候,如果有甚么意外发生,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定然是你,波
金先生。”
他哼了一声,开始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才走出了一步,我便陡地想起一件事来,我忙道:“慢!”
波金的胖身子又停了下来,我问道:“这间房间中,那些人,是甚么人?”
波金的身子震了一震,他没有回答。
我又问了一遍,可是波金却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更增加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全然视而不见,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仍然维持著他们原来的姿势,至多也不过于眨眼
睛而已。这是一大群白痴,实在有点使我恶心!
我决定不再追问下去,因为在这时候,我看不出这些人和骆致逊,和我所要进行的
事有甚么关系。我只是道:“好,你不说也不要紧,你总会说的,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
波金漫漫地向前走著,我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一到了楼梯口,便有四个枪手站在我们的面前,但是这四个枪手,却立即一齐向后
退去。我和波金下了楼梯,出了这幢房子,来到了车房中。
我逼他坐上了一辆华贵房车的前面,我则坐在后面,我手中的枪,一直指著他的后
脑:“镇定一点,别使车子撞在山石上!”
他驾著车子,驶过了花园,出了大铁门。
一出了大铁门,我就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向后望了一眼,只看到花园中有许多人在
匆忙地奔来奔去,但没有一个人追上来。
既然没有人追上来,当然也不会有人去通知当地警方的,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波
金先生的处境,大是不妙,若是甚么风吹草动,他们会先失去了头领!
车子在山间的道路中驶著,山路有时十分崎岖,虽然波金的车子是第一流的豪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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