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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药

_8 倪匡(当代)
,他在不断地扫射著,子弹呼啸地飞出,射入土人的体内,本来,岛上的土人,只有在
心脏部份中枪,才会引起死亡的。
但这时,骆致谦却根本不必瞄准,因为他只是疯狂地、不停地扫射。每一个土人的
身上,至少被射中了二十粒以上的子弹。
在那么多的子弹中,总有一粒是射中了心脏部位的,因之当我看到的时候,旷地之
上,已满是死人,有十几个还未曾中枪的,或是未被射中致命部位的,只是呆呆地站著

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事实上,只怕他们根本不知该怎样才好

并不需要多久,那十几个人也倒下去了。
枪声突然停止,枪声是停止了,因为我看到,骆致谦执住了枪机的手,已缩了回去
,他已在伸手抹汗了。但是我的耳际,却还听到不断的“达达”声。
那当然是幻觉,幻觉的由来,是因为我对这件事的印象,实在太深,太难忘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能开始喘气,我喘气声,引起了骆致谦的注意,他转过身,向我
望来,并且露出了狼一般的牙齿,向我狞笑了一下:“怎么样?”
我激动得几乎讲不出话来,我用尽了气力,才道:“你是一个……一个……”
正在我不知该用甚么形容词去形容他的时候,他将枪口移了过来,对准了我,但是
我还是大声叫了出来:“你是一个发了疯的畜牲!”
骆致谦突然又扳动了枪机!
但是,他在扳动枪机的时候,手向下沉了一沉,使得枪口斜斜向上,是以十多发子
弹,呼啸著在我头顶之上,飞了过去。
我站了起来,向他逼近过去,那时候,我脸上的神情,一定十分可怖,因为他也出
现了骇然的神情来,尖叫道:“你作甚么。”
就在他发出了这一个问题之际,我已陡地向前,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跳到了他的面
前,同时厉声叫道:“我要杀死你!”
他扬起手中的手提机枪,便向我砸了下来,可是我出手比他快,我的拳头,已重重
地陷进了他腹部的软肉之中,这一拳的力道极重,骆致谦可能不知疼痛,但是他却无法
避免抽搐,他的身子立时弯了下来,同时,他手上的力道也消失了。
所以,当他那柄手提机枪砸到我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怎么疼痛,我甚至没有停手,
就在他身子弯下来之际,我的膝盖又重重地抬了起来,撞向他的下颏。
他被我这一撞,发出了一声怪叫,扎手扎脚,抛开了手中的枪,身子仰天向下,跌
了下去,我立时扑向他的身上,将他压住。
如果说骆致谦用机枪屠杀土人的行动是疯狂的,那么,我这时的行动,也几乎是疯
狂的。
我在一扑到了他的身上之后,毫不考虑地使用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我用
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我的双手完全失去了知觉。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便是
:我要掐死他,我一定要掐死他!
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强,我从来也未曾出过那么大的大力,我相信这时候的大力
,可以将一根和他颈子同样粗细的铁管子抓断!
他的颈骨,开始发出“格格”的声响,他双手乱舞,双足乱蹬,可是,在他的足足
挣扎了五分钟之后,他的挣扎却已渐渐停止了。
同时,这时候,他张大了口,舌头外露,双眼突出,样子变得十分可怖。
我见到了这种情形,心中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他死了。但我接著又想到,他是
不会死的。
当我接连想到了这两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进一步地又想到,他
不能现在就死,那对我极之不利。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双手突然松了开来,身子也跌在地上。
刚才,我出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因之这时我甚至连站立起来的力道也没有。在我
的双手松了开来之后,骆致谦仍然躺著。
他两只凸出的眼睛,就像是一条死鱼一样地瞪著我,他全然未动,是以我根本无法
知道他是死了,还是仍然活著。我喘了几口气,挣扎著站了起来。我的视线,仍然停在
他的脸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看到他死鱼般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了起来
,他没有死,他又活了!
他眼珠转动的速度,慢慢地快起来,终于,他的胸口也开始起伏了,然后,他以十
分乾涩难听的声音道:“你几乎扼死我了!”
他活过来了,任何人,在颈际受到这样大的压力之后十分钟,都是必死无疑的了,
但是骆致谦却奇迹也似地活了过来。
看来,除非将骆致谦身首异处,他真是难以死去的!他手在地上撑著,坐了起来。
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回复了原状,他也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之后,讲的仍是那一句话,道:“你几乎掐死我了!”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仍然会掐死你的。”
他苦笑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出了两步:“看来我们难以合作的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走著,我不知道他向前走来,是甚么意思,是以只静静地看著
他。可是,突然之间,我明白他是作甚么了!
也就在那一刹间,骆致谦的动作,陡地变得快疾无比了,但是我却也在同时,向前
跳了过去,他迅疾无比地向前扑出,抓了机枪在手,但是,我也在同时跳到,双足重重
地踏在他的手上。
我双脚踏了上去,令得他的手不能不松开,我一脚踢开了机枪,人也向前奔了出去
。骆致谦自然立即随后追了过来。
可是他的动作,始终慢我半步,等他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握枪在手了。我冷冷地
道:“别动,我一扳机枪,即使你是在不死药中长大的,你也没命了。”
骆致谦在离我两码远近处停了下来,他喘著气:“你想怎样?”
我回答道:“先将你押回去,再通知警方,到帝汶岛去找柏秀琼!”
骆致谦道:“你准备就这样离开?”
我向旷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望了一眼:“当然,你以为我还要做些甚么?”
他徐徐地道:“我是无所谓的了,反正我回去,就难免一死,可是你,你准备带多
少不死药回去?我可以提议你多带一点,但是你能带得多少?就算你能将所有的不死药
完全带走,也有吃完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又怎样?你知道在甚么样的方法下,可以制
成不死药?”
他一连串向我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这些问题,我却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又笑了笑:“我想你如今总明白了,没有你,我可以另找伙伴,可以很好地生存
下去,但如果你没有了我,那就不同了。”
我呆了好一会,他这几句话,的确打中了我的要害了,我后退了几步,在一个已死
的土人的腰际,解下了一个竹筒来,仰天喝了几口“不死药”。
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么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有这样的行动。那就像是一个有烟瘾
的人一样,他是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放下一切,而去点燃一支烟的。
骆致谦看到了这等情形,立时“桀桀”怪笑了起来:“我说得对么?”
我陡地转过身来,手中仍握著枪:“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要胁到我,我仍然要将你带
回去,我一定要你去接受死刑!”
他面上的笑容,陡地消失了,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顿了一顿,道:“
你一定是疯了,你难道一点不为自己著想?我告诉你,土人全部死了,只有我一个人,
才会制造不死药!”
我又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乞求你将不死药的制法讲出来的。”
说实在的,那时候,我对自己的将来,究竟有甚么打算,那是一点也说不上来的。
但是,我却肯定一点,我要将骆致谦带回去!
我在土人的身边,取下了一只极大的竹筒,将之抛给了骆致谦,我自己也选了一只
同样大小,也盛了“不死药”的竹筒。
然后,我用枪指著他:“走!”
骆致谦仍然双眼发定地望著我,他显然想作最后的挣扎,因为他还在提醒我:“你
真的想清楚了,你将会变成白痴。”
我既然已下定了决心,那自然不是容易改变的,我立时道:“不必你替我担心,我
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你不必多说了。”
骆致谦的面色,实是比这时正在上空漫布开来的乌云还要难看,他慢慢地转过身去
,背对著我,又站了一会,才向前走去,我则跟在他的后面。
在到达海滩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中,我心中实在乱得可以,我将我自己以前可能有甚
么的遭遇一事,完全抛开,只是在想著,到了海边之后,当然我是用潜艇离开这个小岛
了。
但如果仍是由那个日本人来驾驶潜艇,我就必须在漫长的航程中同时对付两个人,
这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我自己多少也有一点驾驶潜艇的常识,如果由我自己来驾驶,
那么问题当然简单得多了。
我已然想好了主意,所以,当我们快要到达海边上,那日本人迎了上来之际,我立
即喝道:“你,你走到岛中心去!”
那日本人开始是大惑不解地望著我,接著,他的肩头耸起,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猫
一样,想要扑过来将我抓碎。但当然,他也看到了我手中的枪,是以他终于没有再说甚
么,依著我的吩咐,大踏步地向岛中心走去。
那日本人没有出声,可是骆致谦却又怪叫了起来:“那怎么行,你会驾驶潜艇么?

我并不回答他,只是伸枪在他的背部顶了顶,令他快一点走。
我们一直来到海边上,潜艇正停在离海边不远处,我有了上一次失败在骆致谦手中
的经验,这次小心得多了,我出其不意地掉转了枪柄,在骆致谦的头上,重重地敲了一
下。
他连哼都未曾哼出声,便一个筋斗,翻倒在地上,我找了几股野藤,将他的手足,
紧紧地捆缚了起来,再将他负在肩上,向潜艇走去。
到这岛上来的时候,我是昏了过去,被骆致谦抬上来的,可是这时,却轮到他昏过
去,被我抬下潜艇的了,我的心中多少有点得意,因为至少最后胜利是我的!
我将骆致谦的身子从舱口中塞了进去,然后,我自己也跟著进去,将骆致谦锁在那
间舱房中,替他留下了一筒“不死药”。
而我,则来到了驾驶舱中,检查著机器,我可以驾驶这艘旧式潜蜓的,而且,我发
现潜艇中的通讯设备,十分完美,只要我能够出了那巨浪地带之后,我就可以利用无线
电设备求救的。
我先令潜艇离开了海滩,然后潜向水去,向前驶著,当潜艇经过巨浪带的时候,在
海底下,暗流也是十分汹涌,潜艇像摇篮也似地左右翻滚著,我直担心它会忽然底向上
,再也翻不过来了。
但这一切担心,显然全是多余的,潜艇很快地便恢复了平稳,而且,我也成功地使
潜艇浮上了水面,于是,我利用无线电求救。
求救所得的反应之快,更超过了我的想像,我在一小时之后,便已得到了一艘澳洲
军舰的回答,而六小时之后,当大海的海面之上,染满了晚霞的光采之际,我和骆致谦
,已登上这艘澳洲军舰了。
军舰的司令官是一位将军,我并没有向他多说甚么,只是将由国际警方发给我的那
特别证件,交给了他检查,同时,我声称骆致谦是应该送回某地去的死囚,而我正是押
解他回去的。
司令并不疑及其他,他答应尽可能快地将我们送到最近的港口。
司令完全实现了他对我许下的诺言,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已经上岸,而且立即登
上了飞机,我也在起飞之前,实现了我当时许下的愿望:我和白素通了一个电话,告诉
她,我将要回来了。
在长途电话中听来,白素分明是在哭,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声音是激动的、高兴的

第三天中午,我押著骆致谦回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在机场欢迎我的,除了白素
之外,还有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杰克中校!
杰克中校显然十分失望,因为他是想我永世不得翻身的,想不到我却又将骆致谦带
了回来,但是他却不得不哈哈强笑著,来表示他心中的“高兴”。
骆致谦立时被移交到警方手中,载走了。
好了,事情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完结了,但是还有几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却是非交
待一下不可的,尤其请各位注意的,是最后一点。
要交代的各点是:
(一)骆致谦立即接受了死刑,死了。
(二)柏秀琼在帝汶岛,成了白痴,因为她服食过不死药,而又得不到不死药的持
续供应。骆氏兄弟十分相似,但是她是知道坠崖而死的是她的丈夫,然而,她是一个十
分精明  实在精明得过份了的女人,所以,在她的丈夫死后,她竟和骆致谦合作,欺
骗我,将骆致谦救了出来,她以为是可以藉此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的,结果却只是
一场春梦。
(三)在我回来之后的第三个月,有一则不怎么为人注意的新闻,那是说,在南太
平洋之中,忽然发生海啸,海啸来得十分奇怪,像是有一个岛国因为地壳变动而陆沉了
,可是这地方,似乎没有被人发现过有岛屿。由于那里的风浪特别险恶,是以除了空中
视察之外,无法作进一步的检查,而空中视察的结果则是:海面恢复平静,不见有岛屿
,但似乎有若干东西,飘浮海面之上。
当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我知道,“汉同架”岛陆沉了。也就是说,地球上只怕
再也找不到由那种神奇的植物中所提炼出来的抗衰老素  不死药了。
(四)第四点,也是最后的一点,要说到我自己了。
我、在和白素团聚之后,我不得不将“不死药”的一切告诉她,我秘密地和几个极
著名的内科医生、内分泌专家接头,将这种情形讲给他们听。
几个专家同意对我进行治疗,他们的治疗方法是,每日以极复杂的手续,抑制人体
内原来分泌抗衰老素的腺体的作用,使我体内的抗衰老素的分泌,恢复正常,而在必要
时,他们还要替我施行极复杂的手术。
那种手术,是要涉及内分泌系统的。他们这几个专家认为,如果抑制处理的治疗措
施不起作用的话,那么,就要切除一些的分泌腺。
内分泌系统,一直是医学上至今未曾彻底了解的一个系统,他们能不能成功地切除
我身体之内的一部份内分泌腺,而我体内的一部份分泌腺被切除之后,会附带产生甚么
的副作用呢?
尽管要对我进行治疗的全是专家,但他们也要我在一厢情愿接受治疗的文件上签字

当我在这个文件上签下了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心中不住地在苦笑著。
我究竟变成一个甚么样的人呢?
我相信白素的心中,一定更比我难过。
虽然她竭力地忍著,绝不在我的面前有任何悲切的表示,而且还不断地鼓励我。
但是,我是可以看得出她心中的难过的,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脸上虽然挂著
笑容,但是她的手指,却总是紧紧地扭曲著,表示她心中的紧张,而我,除了按住她的
手之外,绝没有别的办法去安慰她,这实在是我不愿多写的悲惨之事。
我是否可以没有事,既然连几个专家,也没有把握,而在那一段漫长的治疗时间中
,我必须静养,与世隔绝。
结果会怎样呢?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我是连续小说的主角,当然逢凶化吉,不会有
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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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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