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地图

_3 倪匡(当代)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唐月海才会在其中一个危险记号的所在地,揭起一块石板。
而当唐月海揭起那块石板来的时候,也甚么事都没有发生。可以说,当时,我们完
全不曾将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唐月海突然死亡这件事!
揭起那块有危险记号的石板的是唐月海,他突然死亡,而且在临死之前,说了那样
的话,要我们千万不可以再去涉险。
那么,唐月海的死,是因为他涉了险?
可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揭起了草地上的一块石板,当时甚么事也没有发生,真
的甚么事也未曾发生过!如果说,因为在罗洛的地图上,在那地方,注上了一个危险的
记号,那么人便会因之死亡,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唐明仍然望著我们,而我们仍然没有出声。
我相信,乐生博士和阮耀一定也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所讲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么
意思,而他们的心中,一定比我更乱,更说不出所以然来!
还是唐明先开口,他道:“我父亲做了些甚么事?他曾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去探险
?”
我苦笑了起来:“唐明,你这个问题,我需要用很长的叙述来回答你。”
唐明立即道:“那么,请立即说。”
他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停了一停,或许觉得这样对我说话,不是很礼貌,所以他又
道:“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为甚么会突然死亡的!”
整件事情,实在是一种讲出来也不容易有人相信的事,但是,在这件事情中,唐明
既然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他就有权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向阮耀和乐生博士望了一眼,觉得整件事,如果由乐生博士来说,他可能词不达
意,由阮耀来说的话,那更会没有条理,还是由我来说的好。
于是,我就从罗洛的死说起,一直说到我们发现罗洛的地图,绘的就是阮耀花园为
止。
当然,我也说了,唐月海在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揭了一块石板的那件事。
唐明一直用心听著,当我讲完之后,他的神情有点激动,双手紧握著拳:“三位,
你们明知这是一件有危险的事,为甚么不制止他?”
我们三个人互望著,我道:“唐明,地图上虽然有著危险记号,但是事实上,我们
都看不出有甚么危险来。唐教授一定也觉得毫无危险。是以他才会那么做的!”
唐明的脸涨得很红:“如果没有危险,何以罗洛要郑重其事地在地图上,加上危险
的记号,我父亲的死,是你们的疏忽。”
唐明这样指责我们,使我和乐生博士,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很难堪,但是我们却没
有说甚么,然而,阮耀却沉不住气了。
阮耀道:“我不知道罗洛为甚么要画这张地图,也不知道他根据甚么要在地图上加
上危险的记号。而事实是:我的花园中决不会有甚么危险的!”
唐明却很固执,他毫不客气地反驳著:“事实是,父亲死了。”
我忙摇著手:“好了,则争了,唐教授的死因,我相信医院方面,一定已经有了结
论。”
唐明叹了一口气:“是的,医生说,他是死于心脏病猝发。许多不明原因的死亡,
医生都是那么说的,又一个事实是:我父亲根本没有心脏病!”
我也叹了一声:“或许令尊的死亡,我们都有责任,但是我决不可能相信,他是因
为翻起了那块石板之后,招致死亡的。”
我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那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有十几处,
我也可以去试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会死。”
阮耀显然是有点负气了,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大声道:“我去试,事情是发生在我
的花园里,如果有甚么人应该负责的话,那么我负责!”
在阮耀讲了那几句话之后,气氛变得很僵硬,过了几分钟,唐明才缓缓地道:“不
必了,我父亲临死之际,叫你们决不可再去冒险,我想,他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这
其中,一定有著甚么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因素,会促使人突然死亡,那情形就像  ”
我不等他讲完,就道:“就像埃及的古金字塔,进入的人,会神秘地死亡一样?”
唐明点了点头,阮耀却有点夸张地笑了起来:“我不怕,我现在就去!”
他真是个躁脾气的人,说了就想做,竟然立时站了起来,我一把将他拉住:“就算
你要试,也不必急在一时,忙甚么!”
阮耀仍然有幸然之色,他坐了下来,我们都不再出声,我的思绪很乱,一直到天快
亮了,我才挨在椅臂上,略瞌睡了片刻。
然后,天亮了。唐月海是学术界极有名的人物,吊客络续而来,唐明和我们都忙著
,一直到当天晚上,我们都疲惫不堪,唐月海的灵柩也下葬了,我们在归途中,阮耀才
道:“怎么样,到我家中去?”
我知道他想甚么,他是想根据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去移动一些甚么,来证明
唐月海的死亡,和他的花园是无关的。
我也觉得,唐月海的死,和阮耀的花园,不应该有甚么直接的关系,唐月海的死因
既然是“心脏病猝发”,那么,他在临死之前,就可能有下意识的胡言乱语。但是,事
实是,唐月海死了,所以我对于阮耀的话,也不敢表示赞同。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和阮耀一起到他的家中去,那么,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
定就是先去“涉险”。
固然他可能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如果再有一件不幸的事发生的话,
只怕我和乐生博士的心中,都会不胜负担了!
我和乐生博士所想的显然相同,我们互望了一眼,一起点头道:“好!”
阮耀驾著车,他一听得我们答应,就驱车直驶他的家中,他一下车,就直向前走,
一面已自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
当他来到了那花园之际,几个仆人已迎了上来,阮耀挥著手,道:“著亮灯,所有
的灯!”
几个仆人应命而去,不多久,所有的灯都著了,水银灯将这花园,照得十分明亮,
阮耀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就停了下来。
我和乐生博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定之后,挥著手,道:“你们看,我现在
站的地方,就有一个危险记号,你们看,是不是?”
我和乐生博士,在他的手中,看著那张地图的照片,阮耀这时站立之处,离那个亭
基约有十余码,在那地方的左边,是一株九里香,不错,罗洛的地图上,阮耀所站之处
,确然有一个危险记号。
我和乐生博士都点了点头,阮耀低头向下看看:“哈,唐明这小伙子应该也在场,
现在你们看到了,我站的地方,除了草之外,甚么也没有!”
我们都看到的,不但看到,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的确,在他站的地方,是一片
草地,除了柔软的青草之外,甚么也没有。
阮耀又大声叫道:“拿一柄铲来,我要在此地方,掘上一个洞!”
他又大声叫道:“快拿一柄铲来!”
一个仆人应声,急匆匆地走了开去,而阮耀已然卷起了衣袖,准备掘地了!
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阮耀虽然是一个暴躁脾气的人,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他却是一个十分随和
的人,决不应该这样激动,这样认真的。
这时候,如果唐明在的话,他那样的情形,还可以理解。可是,唐明却不在。
阮耀这时候的情形,使我感到熟悉,那是异乎寻常的,和他以往的性格不合的,那
就像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陡地震动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那情形,就像是唐月海在这里,用力要掀起那块石板时的情形一样!
当时,唐月海的行动,也给我以一种异样的感觉。唐月海平时,是一个冷静的人,
是一个典型的书生。可是当时,他却不理人家的劝阻,激动得一定要将那块石板揭了起
来,我还可以记得当时,他推开我,以及用力过度而脸涨得通红的那种情形!
这正是阮耀现在的情形!
我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时,一个仆人已然拿著一柄铁铲,来到了阮耀的身边,阮
耀一伸手,接过了那柄铁铲来,同时,粗暴地推开了那仆人。
他接了铁铲在手,用力向地上掘去,也就在那一刹间,我陡地叫道:“慢!”
我一面叫,一面飞起一脚,“当”地一声,正踢在那铁铲上,将那柄铁铲,踢得向
上扬了起来,阮耀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呆了一呆:“你干甚么?”
我道:“阮耀,你何必冒险?”
阮耀笑了起来:“在这里掘一个洞,那会有甚么危险?”
我忙道:“阮耀,你刚才的情绪很激动,和你平时不同,你心中有甚么异样的感觉
?”
阮耀的手中握著铁铲,呆呆地站著,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有甚么异样的
行动了?”
我道:“也说不上甚么特别异样来,只不过,你的举止粗暴,就像唐教授前天要揭
开那块石板之前一样。”
阮耀又呆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甚么,我觉得我没有甚么异样?”
乐生博士一直在一旁不出声,这时才道:“或许,人站在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
,就会变得不同!”
我和阮耀两人,都一起向乐生博士望去,乐生博士所说的话,是全然不可理解的,
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当日,唐月海在将我推开的时候,他就是站在那块
石板上!
我想站到那地方去,但是乐生博士已先我跨出了一步,站在那上面了。
我看到他皱著眉,突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著,他低头望著脚下,他脚下的草地
,一点也没有甚么出奇之处,我大声道:“你在想甚么?”
乐生博士不回答,我来到了他的身前,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跌开了一步,才道:
“你刚才在想甚么?为甚么不说话?”
乐生博士吸了一口气:“很难说,你自己在这上面站站看。”
我立时打横跨出一步,站了上去。
当我在站上去之后,我并不感到有甚么特别,可是几乎是立即地,我觉得十分焦躁
。那种焦躁之感,是很难以形容的,好像天陡地热了起来,我恨不得立时将衣服脱去那
样。
然后,我低头向下望著,心中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将我所在的地方,掘开来看
看。
在那时候,我的脸上,一定已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神情来,因为我听到乐生博士在惊
恐地叫著:“快走开!”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来推我,可是我却将他用力推了开去,令得他跌了一交。
紧接著,有一个人向著我,重重撞了过来,我给他撞得跌出了一步。
而就在我跌出了一步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也看到,将我撞开一步的,不是
别人,正是阮耀。
阮耀在撞我的时候,一定很用力,是以连他自己,也几乎站不稳,还是乐生博士将
他扶住了的。
等到我们三个人全都站定之后,我们互望著,心中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
一时之间,谁都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阮耀才抓著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
乐生博士道:“我也不明白!”
他们两个人,一面说著“不明白”,一面向我望了过来。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以为
我经历过许多怪诞的事,大概可以对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之故。但是我却显然令得
他们失望了。
因为我也同样地莫名其妙,所以我给他们的答覆,只是摇头和苦笑。
阮耀继缤搔著头:“我们三个人,都在这上面站过,这里看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丝毫
分别,但是在罗洛的地图上,却在这上面,注上了极度危险的记号,是不是?”
我和乐生博士都点著头:“是!”
阮耀挥著手:“而我们三个人,都在站在这地方之后,心中起了一股冲动,要掘下
去看一看,是不是?”
阮耀并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他不但没有条理,甚至有点乱七八糟。可是这时,他
讲的话,却是十分有条理的,所以我和乐生博士继续点著头。
阮耀望著我们,摊开了手,提高了声音:“那么我们还等甚么,为甚么不向下掘掘
,看看究竟地下有著甚么,竟能够使站在上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
第五部:桌上的两个手印
我苦笑了一下:“阮耀,我和你以及乐生博士,都知道为了甚么不向下掘。”
阮耀道:“因为唐教授的死?”
我和乐生博士,都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那并不是说我们不同意阮耀的话,而是因
为那是明显的、唯一的理由,不需要再作甚么特别的表示之故。
乐生博士皱起了眉:“我想,昨天,当唐教授站在那块石板之上,后来又用力要将
那块石板掀起来之际,他一定也有著和我们刚才所体验到的同样的冲动!”
我和阮耀点头,乐生博士又补充道:“我们又可以推而广之,证明凡是罗洛的地图
上该有危险记号的地方,人一站上去,就会有发掘的冲动!”
我和阮耀两人又点著头。
要证明乐生博士的推论,其实是很简单的,罗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近二十个,我
们随便跨出几步,就可以站定在另一个有危险记号的地上。
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再去试一试,而宁愿相信了乐生博士的推论。
那并不是我们胆子小,事实已经证明,光是站在有危险记号的地上,是不会有甚么
危险的,可是我们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意去试一试。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刚才,每一个人都试过的缘故。那种突然之间发生的冲动,在事
先毫无这样设想下,突然而来的那种想法,就像是刹那之间,有另一个人进入了自己的
脑部,在替代自己思想一样,使人有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时还不觉
得怎样,可是在事后想起来,却叫人自心底产生出一股寒意来,不敢再去尝试。
在我们三个人,又静了片刻之后,几个在我们身边的仆人,都以十分奇讶的眼光望
著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干些甚么。
阮耀忽然又大声道:“唐教授是心脏病死的!”
乐生博士道:“或者是,但是他在临死之前,却给了我们最切实的忠告!”
阮耀有点固执地道:“那是他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
我摇著手:“算了,我看,就算我们掘下去,也不会找到甚么,就像唐月海掀开了
那块石板一样,甚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却有可能带来危险,我们何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
事?”
阮耀翻著眼,心中可能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他却也想不出话来否定我的意见,只是
瞪著我。
就在这时候,几下犬吠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随著犬吠声的传近,一只巨大的
长毛牧羊狗,快步奔了过来,在阮耀的脚边嗅著、推擦著。
阮耀突然高兴地道:“有了,这只狗,最喜欢在地上掘洞埋骨头,这里的泥土很松
,叫它来掘一个洞,看看下面有甚么。”
那只狗,是阮耀的爱犬,阮耀这样说,显然仍是不相信唐月海临死之前的警告。
事实上,要是说我和乐生博士,已经相信了唐月海的警告,那也是不正确的。乐生
博士的心中究竟怎么想,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我只觉得这件事,由头到现在,可
以说充满了神秘的意味,几乎一切全是不可解释的。在一团迷雾之中,唐月海临死前的
警告,虽然不足为信,可是也自有它的份量。
当时,阮耀那样说了,我和乐生博士,还没有表示甚么意见,他已经走向前去,用
脚踢著草地,将草和泥土,都踢得飞了起来,同时,他叱喝著那头狗。
那头长毛牧羊狗大声吠叫著,立时明白了它的主人要它做甚么事,它蹲在地上,开
始用前爪,在地上用力地爬掘著。
我,乐生博士和阮耀三人,都退开了一步,望著那头牧羊狗在地上爬掘著。
那头牧羊狗爬掘得十分起劲,一面掘著,一面还发出呼叫声来,泥块不断飞出来,
溅在我们胯脚之上。
在这以前,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一头狗,对于在泥地上掘洞,有这样大的兴趣的。
这时我不禁想,这头狗,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当它接触到那画有危险记号的土地时,
也会产生那种突如其来,想探索究竟的冲动?
这自然只是我的想法,而且这种设想,是无法获得证实的。因为人和狗之间的思想
,无法交通。
我们一直望著那头狗,它也不断地掘著,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地上已出现了一个直
径有一呎,深约一呎半的圆洞,可是,除了泥土之外,甚么也没有发现。
我首先开口:“够了,甚么也没有!”
阮耀有点不满足:“怎么会甚么也没有呢?这下面,应该有点东西的!”
我为了想使神秘的气氛冲淡些,是以故意道:“你希望地下埋著甚么,一袋的钻石
?”
阮耀却恼怒了起来,大声道:“我有一袋的钻石,早已有了!”
阮耀又瞪了我一眼,才叱道:“别再掘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身,抓住了那头长毛牧羊狗的颈,将狗头提了起来。那牧羊狗发
出了一阵狂吠声,像是意犹未尽一样,直到阮耀又大声叱喝著,它才一路叫著,一路奔
了开去。
我们又向那个洞看了一看,洞中实在甚么也没有,在整齐的草地上,出现了这样一
个洞,看来十分碍眼,阮耀向站立在一旁的仆人道:“将这个洞掩起来!”
我也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阮耀忙道:“卫斯理,如果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的话,不必那么急于回去。”
我笑了起来:“谁和你这种人生气!”
阮耀高兴地道:“那我们就再去谈谈,老实说,不论唐教授的死因是甚么,究竟大
探险家罗洛,为甚么要将我的花园,绘成地图,这一点也值得研究,我希望能够弄个水
落石出。”
乐生博士笑道:“那只有问地下罗洛了,要不是我们已将他的一切,全都烧掉了,
或者还可以在他的工作笔记中,找出一个头绪来。可是现在,却甚么都不存在了,谁能
回答这个问题?”
我叹了一声:“真要是甚么全在当时烧掉,倒也没有事情了,偏偏当时又留下了那
幅地图!”
我们是一面说著,一面向屋内走去的,等到来到小客厅中,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阮耀道:“罗洛到我这里来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向我说过,我的花
园,有甚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我心中一动:“他从来也没有向你提及过你的花园?你好好想一想!”
阮耀先是立即道:“没有!”但是接著,他道:“等一等,有,我想起来了!”
我和乐生博士都挺了挺身子,罗洛和阮耀的花园,究竟曾有过甚么关系,对这件事
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阮耀道:“是的,有一次,罗洛在我这里,还有一些不相干的人,那天我在举行一
个酒会,罗洛忽然问我,这一片土地,是我的哪一代祖宗开始购买的。”
我忙道:“你怎么回答他?”
阮耀道:“我说,我也不知道了,如果一定想知道的话,在这一大群建筑之中,有
一处我从来也不去的地方,那是家庭图书馆,有关我们家族的一切资料,全保存在这个
图书馆中。”
乐生博士也急急问道:“当时,罗洛在听了之后,有甚么反应?”
阮耀苦笑著:“我已记不起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又道:“你提到的那个家庭图书馆,现在还在?”
阮耀道:“当然在,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了,对之最有兴趣的是我的祖
父,我记得小时候,我要找他,十次有八次,他在那里。后来我祖父死了,我父亲就不
常去,父亲死了之后,我简直没有去过。”
我的思绪十分紊乱,我忽然想到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可能是和整件事完全没
有关系的,但是也可能和整件事,有著极大的关连。
我问道:“阮耀,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是在壮年时死去的,是不是?”
阮耀皱著眉:“是。祖父死的时候,只有五十岁,我父亲是五十二岁死的。”
我又问道:“那么,你的曾祖呢?你可知道他是干甚么的,他的情形如何?”
阮耀瞪著我:“怎么一回事?忽然查起我的家谱来了?”
我道:“请你原谅,或者这是我的好奇心,也可能和整件神秘莫测的事有关。阮耀
,在你祖父这一代,你们阮家,已经富可敌国了,你们阮家如此庞大的财产,究竟是哪
里来的?”
阮耀眨著眼:“我不知道,我承受的是遗产,我除了用钱之外,甚么也不懂。”
我又追问道:“你的父亲呢?他也是接受遗产的人,你的祖父呢?”
阮耀有点恼怒:“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也未曾看到我祖父做过甚么事。”
我站了起来:“那么,你们家,是在你曾祖哪一代开始发迹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为甚么你对创业的曾祖知道得那么少?”
阮耀恼怒增加:“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祖上的发迹,是用不名誉的手段获得的。”
我笑了起来:“别紧张,就算我真有这样的意思,也与你无干,美国的摩根家族,
谁都知道他们是海盗的后裔,又有甚么关系?”
阮耀怒道:“胡说!”
乐生博士看到我们又要吵了起来,忙道:“别吵了,这有甚么意思?”
我又坐了下来:“我的意思是,罗洛既然曾经注意过这一大片地产的来源,我们就
也应该注意一下。我想,罗洛可能进过阮耀的家庭图书馆。”
阮耀道:“我不知道有这件事?”
我望著他:“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想去查一些资料,可能对解决整件事都有帮
助。”
阮耀爽快得很,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乐生博士好像有点不赞成我的做法,在我和阮耀两人,都站了起来之后,他还是坐
著,阮耀道:“博士,请你一起去!”
乐生博士还没有站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一个仆人急促地奔了过来

阮耀有点恼怒,叱道:“甚么事?”
那仆人这才迸出了一句话来,道:“阿羊,阿羊死了!”
乐生博士本来是坐著的,可是一听得那仆人叫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就像被人刺了
一锥一样,霍地站了起来,我和阮耀两个人也呆住了。
我们都知道“阿羊”是谁,“阿羊”就是那只长毛牧羊犬。这种牧羊犬,就是在瑞
士终年积雪的崇山峻岭之中,专负责救人的那种。这种长毛牧羊狗的生命力之强,远在
人类之上。
自然,长毛牧羊狗也一样会死的,可是,在不到半小时之前,它还可以称得上生龙
活虎,在半小时之后,它就死了,这怎么可能!
我望著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出奇地白,连一句话也讲不
出来,我自然知道他们想些甚么。
他们在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唐月海死了,因为他曾掀起一块石板;那只狗死了,
因为它掘了一个洞。
这两个地方,都是在罗洛的地图上有著危险记号的,唐月海临死之前,曾警告过我
们,那危险记号是真的,切不可再去冒险。
如果,在地上掘洞的,是阮耀的话,情形会怎样呢?
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转开向阮耀望去,阮耀面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头动著,
由此可知他的心中,正感到极大的恐惧。
那仆人还睁大眼睛在喘气,我首先发问:“阿羊是怎么死的?”
那仆人道:“它先是狂吠,吠声古怪得很,吠叫了不到两分钟,就死了。”
我来到阮耀的面前:“阮耀,我们去看著这头死了的狗。”
阮耀的声音在发抖:“要去看……死狗?”
我按著他的肩:“要是你心情紧张的话,喝点酒,你不去看死狗也算了,但是我一
定要去看一看。”
乐生博士趁机道:“我也不想去了。”
我向那仆人望去:“死狗在哪里?”
那仆人道:“就在后面的院子。”
我和那仆人一起走了出去,在快到那个院子的时候,那仆人用十分神秘的声音问我
:“卫先生,发生了甚么事?狗怎么会死的?”
我皱著眉,道:“我也不知道。”
那仆人的脸上,始终充满了疑惑的神色,我则加快了脚步,到了那院子,我看到几
个仆人围著,我拨开了两个人,看到狗的尸体。
狗毫无疑问是死了,身子蜷屈著,我拨开了它脸上的长毛,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
了甚么,或许我是想著著,它临死之际,是不是和唐月海一样,有著极度的恐惧之感。
但是我是白费功夫了,因为我无法看得出狗的神情,我站起身来,所有的仆人,都
望住了我,我吸了一口气:“没有伤痕?”
一个仆人道:“没有,它一直很健康的,为甚么忽然会死了?”
我仍然没有回答那仆人的这个问题,只是道:“那养鱼池的花园,你们别去乱掘乱
掀,千万要小心一点,别忘了我的话。”
一个年纪较老的仆人用充满了恐惧的声音道:“卫先生,是不是那里有鬼?”
我忙道:“别胡说,那里只不过有一点我们还弄不明白的事情,最好你们不要乱来
。”
我讲完之后,唯恐他们再向我问难以答覆的问题,是以又急步走了回来。
当我走回小客厅的时候,我看到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的手中,都捧著酒,但是酒显
然没有使他们两个人镇定多少,他们两人的手,都在发抖。
阮耀失声地问我:“怎么样?”
我道:“完全没有伤痕就死了,我并没有吩咐仆人埋葬,我想请一个兽医来解剖一
下,研究一下它的死因。”
乐生博士道:“没有用的,找不出真正的死因来的。”
我叹了一声,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地喝著,阮耀不断道:“究竟是甚么缘故
?究竟是甚么原因?其实那地方,一点危险也没有!”
我大声道:“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来的,我看,我们刚才的话题,有继续下去的必
要,请你带我到你的家庭图书馆去看看!”
阮耀仰著头,望定了我。
我又重复道:“罗洛既然曾注意过这个问题,我就希望能在你们的家庭图书馆中,
找出一点头绪来。”
阮耀叹了一口气:“卫斯理,你知道么?你固执得像一头驴子。”
阮耀用这样的话对付我,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当然不会因此发怒,我只是冷冷地回
答他:“有很多事,其它动物做不到的,驴子可以做得到!”
阮耀拿我没有办法,从他的神情看来,他好像很不愿意给我去参观他的家庭图书馆
,他望了望我,又向乐生博士望去,带著求助的神色。
乐生博士拍了拍我的肩头:“算了,我不以为你在阮耀的家庭图书馆中,会有甚么
收获,而且,很多巨富家庭图书馆中,收藏著他们家族的资料,是不欢迎外人参观的!

我听得乐生博士那样说法,心中不禁大是高兴,因为我一听就可以听出,乐生博士
表面上,虽然劝我不要去,但是骨子里,分明是在激阮耀带我去!
阮耀并不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乐生博士这样说了,我再加上几句话,到那时,就
算我和乐生博士怎么样不愿意去,他也会硬拉我们去的!
所以。我立即像做戏一样,用手拍著额角,向乐生博士道:“你看我。怎么想不起
这一点来,不错,很多这样的情形,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太不识趣了!”
我的话才一说完,阮耀已然大声叫了起来:“走,我们走!”
我几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乐生博士一面向我眨著眼,一面还在一本正经地问道
:“走?到哪里去?”
阮耀气吁吁地道:“到我的家庭图书馆去,告诉你们,我的家族,并没有甚么不可
告人的秘密,你们也找不到甚么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阮耀,你不必生那么大的气!”
阮耀瞪著眼:“事实上,我刚才的犹豫,是因为我们有一条家规,不是阮家的子弟
,是不许进那地方的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但是现在不要紧了,
因为阮家根本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是一家之主,可以随便更改家规,来,我带你们去!

看到阮耀这种情形,虽然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我心中却多少有点内愧之感。
我和乐生博士,都没有再说甚么,而阮耀已然向外走去,我们跟在他的后面。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阮耀家占地如此之广,因此虽然是在他的家里,从一幢建筑物
,到另一幢建筑物之间,也要使用一种电动的小车辆。
我们就是乘坐著这种电动的小车子,经过了几幢建筑物,穿过了很多草地,最后,
又在两幢建筑物中的一条门巷中,穿了过去,停在一幢房子之前。
在月色中看来,那幢房子,真是旧得可以,那是一幢红砖砌成,有著尖形屋顶的平
房,几乎没有窗子,一看就给人以一种极阴森的感觉。
而且,这幢屋子的附近,平时也显然很少人到,因为杂草丛生,和阮耀家别的地方
,整理得有条有理的情形,完全不同。
我们下了车,一直来到那幢房子的门前,阮耀道:“这屋子,据说是我曾祖造的,
在我祖父的晚年,才装上了电灯,我还记得,在装电灯的时候,我祖父每天亲自来督工
,紧张得很,其实。里面除了书之外,并没有旁的甚么,我极少上来这里!”
我已经来到了门口,看到了坚固的门,门上扣著一柄极大的锁。
我望著那柄锁:“我看你不见得会带锁匙,又要多走一次了!”
阮耀则已走了上去,拿著那具锁,我这才看清,那是一柄号码锁,阮耀转动著锁上
的号码键,不到一分钟,“拍”地一声,锁已弹了开来。
乐生博士笑道:“阮耀,你居然记得开锁的号码,真不容易!”
阮耀笑道:“不会忘记的,我出生的年份、月、日,加在一起,就是开锁的号码。

我略呆了一呆:“这办法很聪明,不见得是你想出来的吧!”
阮耀道:“你别绕弯子骂我蠢,的确,那不是我想出来的,我父亲在的时候,开锁
的号码,是他的生日,祖父在的时候,是他的生日!”
我心中又升起了一阵疑惑,这个家庭图书馆,毫无疑问,对阮家来说,有著极其重
要的作用,要不然,决不会郑重其事到每一代的主人,都用他的生日,来作为开锁的号
码的。
这时,阮耀已经推开了那重厚厚的橡木门。
阮耀没有说错,我估计至少有三年,他不曾推开这扇门了,以致当他推开门的时候
,门口的绞炼,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来。
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半夜时分转来,更加使人极不自在。
门打开之后,阮耀先走了进去,我和乐生博士,跟在后面,门内是一个进厅,阮耀
已著亮了灯。大约是由于密不通风的缘故,是以屋内的尘埃,并不是十分厚,只不过是
薄薄的一层。
经过了那个进厅,又移开了一扇镶著花玻璃,古色古香的大门,是一个客厅。
阮耀又著亮了灯,在这个客厅中,陈设全是很古老的,墙上挂著不少字画,其中不
乏精品,但是显然阮耀全然不将它们当一回事。
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书。
我向阮耀望去,道:“书在哪里?”
阮耀道:“整个图书馆,全在下面,这里只不过是休息室!”
他向前走,我们跟在后面,出了客厅,就看到一道楼梯盘旋而下。阮耀一路向前走
,一路著灯,当我们来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著亮了灯。
这幢屋子的建筑,真是古怪,它最怪的地方,是将普通房子的二楼,当作了一楼,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