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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

倪匡(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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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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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烧掉屋中一切”的怪遗嘱
地图上的各种颜色,都有它的代表性。蓝色表示河流、湖泊和海洋。蓝色浅表示水
浅,蓝色深,表示水深。绿色表示平原,棕色表示高原或山脉,棕色越深,海拔越高。
地图上的白色,则表示这一地区的情况未明,还有待地理学家、探险家的探索。
然而,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呢?
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  有人会那样说。
自然,普通的地图上,是不会有金色的,但是,那一幅地图上有。
我所称的“那一幅地图”,就是探险家罗洛的那一幅。
探险家罗洛的丧礼,显得很冷清。
也难怪,罗洛是一个性格孤癖得几乎不近人情的怪人,他又是个独身主义者,根本
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  那几个朋友都是长期能忍受他那种古怪脾气的人,他的丧
礼,也只有那几个朋友参加。
那天的天气相当冷,又下著霏霏细雨,所以整个丧礼的过程,更显得凄清。
罗洛在心脏病猝发之际,恰好和一位朋友在一起,那位朋友,也是一位伟大的探险
家,曾经深入刚果腹地,也和与新几内亚的吃人部落打过交道,曾根据传说,去探索过
洪都拉斯丛林中的“象坟”。
罗洛病发的时候,幸亏和他在一起  我是指乐生博士,所以才有人将他送进医院

而当罗洛进了医院之后,他好像知道自己没有生望了,在昏迷之后,略为清醒之际
,他说了第一句话:“将我所有朋友找来。”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种很难办得到的事
情,但是对罗洛而言,却轻而易举,因为他的朋友,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人。乐生博士于
是分别电告那几个人,最迟到达的是我,但也不过是在罗洛吩咐了那句话之后的二十五
分钟。一共是四个人,在罗洛的病榻之前,望著罗洛那苍白的脸,每一个人都感到,生
命已渐渐在远离罗洛,他快要死了。
罗洛一声不响地望著我们,看他的样子,他像是根本已不能说话了,他足足望了我
们有好几分钟,才又开了口,而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和他一贯的不近人情作风,倒是很
吻合的。
他作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古怪的遗嘱。他讲话的时候,相当镇定,他道:“
四位,我的丧事,要你们来负责料理了。”
罗洛仅有的四位朋友,和罗洛也不知曾吵过多少次,其中有两个(包括我在内)甚
至还和他打过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尊敬他在探险上的成就,尊敬他对待工作的态度
,他也是我们的老朋友。
听到老朋友讲出这种话来,任何人的心中,都不免会有难过感觉的。我先开口:“
罗洛,先别说这种话,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自然是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因为我早已看出罗洛快要死了。
而罗洛也老实不客气地道:“卫斯理,我真后悔和你这种虚伪小人做朋友,我要死
了,我自己知道,你也知道,而你还说这种话!”
我苦笑著,在那样的情形下,我自然不能和他争论,可是我的心中,也不免有气,
我只好道:“好了,你快死了,有甚么话,你说吧!”
罗洛喘著气,又道:“我要火葬。”
我们都点著头,火葬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由死者自己提出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罗洛继续喘著气,然后又道:“我的所有东西,全部要烧成灰烬,我说所有的东西
,是一切,我所住屋子中的一切,全部替我烧掉!”
我们四个人互望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因为这个“遗嘱”,实在太古怪了!
烧掉他屋子中一切的东西,只有我们这几个老朋友,才知道罗洛的屋子中的东西,
是多么地有价值。
罗洛在近两年来,一直在他那间屋子中,整理著他过去三十年来探险所获得的资料
,一本划时代的巨著,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
如果我们遵照他的吩咐,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都烧掉的话,那自然也包括这都未完
成的巨著的原稿在内!
而我们又都知道,他那本巨著,虽然还未全都完成,可是却一定会对人类历史文明
,有极大的影响,那简直是一本人文学、地理学、甚至是文学上的大杰作!
当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罗洛的声音,已变得十分凄厉。
他似乎是在运用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一分气力,在作凄厉无比的呼叫,他叫道:“你
们在犹豫甚么?照我的话去做,答应我!”
他不断喘著气:“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将我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在我死后,立
即进行,答应我!”
当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那种可怕的狞厉的神色,实在很难用文字形容,我只能说出我当时的感觉。我当时
的感觉是,如果我们四个人不照他吩咐去做的话,那么,他死了之后,化为厉鬼,也一
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
显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其余三个人也是一样的。
是以,我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我们齐声道:“好,将你屋子中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全烧掉!”
罗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他一生之中,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他就在那刹间,死了。
罗洛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他仍然瞪大著眼,仍然像是在望著我们,要看我们是不是
真的会照他的遗言去做。
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样瞪眼望著,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是以我轻抚著他
的眼皮,使他的双眼合拢,然后,我叹了一声:“我们失去了一位老朋友!”
其他三位都难过地摇著头,默不作声。
罗洛的死,只不过是这件事的开始,这件事以后的发展,是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谁
也料不到的,而又和在场的四个人,有极大的关系。
所以,我应该将罗洛临死之际,在他病床前的四个人,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那四个人是:
(一)乐生博士,大探险家,世界上几家大学的高级顾问。别的探险家最感头痛的
是探险的经费,但他不必为此担心,有好几个大规模的科学基金机构,随便乐生博士提
出甚么条件来,都可以接受。乐生博士五十岁,身体粗壮如牛,学识渊博如海。
(二)唐月海先生,人类学家,他的专题研究是亚洲人在地球上的迁移过程。他的
一篇美洲人由北向南移的论文,被视作权威著作,四十九岁,潇洒、随和、爱好装饰,
看来像个花花公子。
(三)阮耀先生,收藏家。这位先生是一个怪人,收藏一切东西,从玻璃瓶到珠宝
,从矿石标本到邮票,凡是一样东西,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全在他收藏的范围之内。他
享受了一笔丰盛到他这一生无论怎样化也化不完的遗产之后,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收藏家
。他住的地方我们称之为“方舟”,因为就像是诺亚方舟一样,几乎甚么都有,而他自
己,则为他的住所定名为“芥子居”。那是取“须尔纳于芥子”之意,意思就是他的屋
子中,须弥世界中所有的一切,他全有,阮耀,四十二岁。
(四)我,卫斯理,似乎最不值得介绍了,表面上是一间入口分公司的经理,实际
上无所是事,对一切古怪的事情全有兴趣,并且有写作兴趣,如此而已。
我们四个人,在眼看著罗洛的灵灰,装在一只瓷瓶之中,瓷瓶又被放进一只精致的
盒子,盒子再被埋进土中之后,各自又在石碑前站了好一会。
四个人之中,乐生博士最先开口,他道:“好了,我们该遵照罗洛的吩咐,去处理
他的遗物了!”
乐生博士在那样说的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得出,他的真正意思,实在是在向我们探
询,是不是要真的照罗洛的吩咐去做。
事实上,罗洛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完全违反他的意思,他也无从反对的,他不能像
生前那样,用最刻毒的话来对我们咆哮,也不能像生前那样,用他的拳头,在我们的脸
前晃著。
可是,罗洛毕竟才死不久,在他未死之前,我们都曾亲口答应了他的,而最主要的
是,他临死之前的那种狞厉的神情,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之中,印象犹新,没有人敢在
想起他那种神情之后,再敢不照他的话去做的。
是以,我们一起叹了一声:“好吧!”
我们一起离开了坟场,登上了阮耀的车子。
汽车也是同一类东西而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物件,是以也是阮耀的收集目标之一,这
一天,他开来的是一辆罗洛出生那年出厂的老爷车。
当我们四个人穿著丧服,乘坐著那样的一辆老爷车,到罗洛家中的时候,沿途著到
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拍一部古装片。
罗洛住在郊外,是一幢很不错的平房,罗洛将原来的格式改变了一下,成为一间很
大的工作室,和一间很小的卧室。
原来的花园,罗洛全铺上了水泥,变成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平地,看来实在不顺眼,
但这时,对我们的焚毁工作,倒多少有点帮助。
我们四个人到了罗洛的家中,先用砖头,在水泥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将
椅子、桌子等易燃的东西,先取出来,堆在那个圆圈的中心,然后由我生起了火,火舌
一下子就冒得老高。
我们四个人,在事先并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但这时,我们却不约而同地,先将无关
紧要的东西往火堆中抛,例如衣橱、床、椅子、厨房中的东西,等等。
烈火一直在砖圈内烧著,我们不断将东西从屋中搬出来,抛进火堆之中。
一小时之后,我们开始焚烧罗洛的藏书,整个书柜搬出来,推进火圈之中,烧著了
的书,发出“拍拍”的声响,纸灰随著火焰,升向半空,在半空中打著转,随风飞舞著

罗洛的藏书十分多,足足烧了两小时,砖圈之中,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烬,屋子中
的一切,几乎全烧完了,剩下来的,只是罗洛工作室中一张巨大的书桌,和另一个文件
橱。
我们都知道,在桌子和文件橱中,全是罗洛三十年探险工作获得的原始资料,和他
那部巨著的原稿,我们四个人一起聚集在已显得很空洞的工作室中,又是乐生博士最先
开口。
或许因为乐生博士也是探险家的缘故,是以他也最知道罗洛那一批遗物的价值。
他一只手按住了桌子的一角:“怎么办?”
我们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阮耀叹了一口气:“我赞成根本不要打开抽屉,整张
桌子抬出去烧掉,那么,大家的心里都不会难过。”
阮耀的提议,唐月海立时表示同意,我也点了点头,乐生博士长叹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合力,将那张大桌子抬了出去,推近火堆,那张桌子实在太大了,大得
比我们先前堆好的砖圈还要大得多。
而且,以我们四人的力量,也是无法将桌子抬起来,抛推火堆去的。
是以,我们只是将桌子推近转圈,将转圈碰倒了一小半,烧红的炭、灰,一起倾泻
下来,火舌立时舐著了桌子,不一会,整张桌子都烧了起来。
我们看了一会,又合力推出了那只文件橱,采取的仍然是同样的方法,根本不打开
橱门来。
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到了外面,用力一推,文件橱向正炽烈燃烧著的桌子,“轰”
然倒了下去。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微妙不过,一点点的差异,可以使以后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
变化。
这时候,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向燃烧著的桌子,在推倒文件橱的时候,我们完全
未曾想到,应该橱面向下,还是橱背向下,而橱只有两面,在倒下去的时候,不是面向
下,就是背向下,那是五十五十的机会。
如果那时,是橱面向下,压向燃烧著的桌子的话,那么,就甚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可是,橱在倒下去的时候,却是橱面向上!
在“轰”地一下,橱倒下去的时候,烈火几乎立时烧著了橱角,但是也就在这时候
,由于震动,橱门却被震得打了开来。
四周围全是火,热空气是上升的,橱门一被震开,就有一大批纸张,一起飞了出来

我们四个人,一起抢拾著自橱门中飞出来的纸张,而且,不约而同,手中抓著的,
不论是甚么纸,都看也不看,团成一团,就看火中抛。
也就在这时候,阮耀忽然道:“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
乐生博士顺口答道:“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
阮耀的手中,抓著一叠纸,他扬了一扬:“你看,这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
我已经眼明手快,将文件橱的门关上,两火舌也已经卷上了门,我相信这时候,橱
中一切珍贵的东西,都开始变成灰烬了。
而我们拾起的那些纸,我们全连看也没有看,就抛进了火堆之中,只有阮耀,他手
中拿著那份地图。那份地图,自然也是文件橱的门打开的时候,被热空气卷出来的。
前面我说过,世事真是奇妙了,如果文件橱倒下去的时候,是橱面向下的话,甚么
事都不会有。而就算橱面打开,橱中的纸张飞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拾,那份地图,
如果不是阮耀拾到的话,也早已投入火中,成为几片灰烬了。
我在介绍阮耀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他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收藏家,一般而言,收藏
家在许多时候,都要鉴定他的收藏品,有些收藏品之间的差别是极微的,所以收藏家的
观察力,也特别敏锐。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这样解释,目的是想说明,这份地图,如果是旁人拾到了,根
本不会加以特别的注意,但是阮耀却不同,他立即注意到,那幅地图上,有一小块地方
,是用金色来表示的。
而地图上通常是没有金色的,所以他便问了一句。他可能是随便问问的,但是他既
然问了,那就不能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更巧的是,这时,罗洛屋子中,所有能烧毁的东西,已全部都在火堆中燃烧著,我
们都空下来了,所以,在阮耀和乐生博士的一问一答之后,我和唐月海,也一起向阮耀
手中的地图看去。
地图摺成好几叠,在最上面,可以看到那一小块金色,那一小块金色的形状,像是
一条蜷在一起的毛虫。如果不是金色的旁边,有细而工整的黑边围著,可能叫人以为那
是不小心沾上去的一点金色,但现在那样的情形,金色显然是故意涂上去的。
唐月海道:“真古怪,罗洛的怪事也太多了,谁在地图上涂上金色?”
乐生博士道:“这是一张探险地图,你看,上面有著好几个危险的记号。”
乐生博士一面说,一面指著那地图。
危险记号是一个骷髅和交叉的两根人骨,和毒药的记号一样。
这样的记号,在普通的地图上,也是看不到的,但在探险地图中,却很普通。
在探险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很多意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有一个泥沼,也可能
是这地方,聚居著一群猎头族人,也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的积雪,随时有著雪崩的可
能。
而在那地图上,在那一小块金色之旁,竟有著七八个危险记号之多!
唐月海已然道:“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怎么有那么多的危险记号。”
我道:“打开来看看!”
阮耀已经将整张地图,打了开来,蹲下身,将地图摊在地上。
我拾了几块碎砖,将地图的四角,压了起来。
这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看那幅地图。
那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但是火光仍然很高,所以我们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毫无疑问,乐生博士的说法是对的,那是一幅探险家用的地图。地图上有蓝色,有
棕色,有绿色,还有那一小块金色。有蓝的线,表示是河流,也有圆圈,自然那表示是
城镇,可是却一个文字也没有。
那也就是说,看了这幅地图之后,不能知道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道:“这是甚么地方,罗洛为甚么不在地图上,注上地名
?”
阮耀道:“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
乐生博士摇头道:“地图有甚么值得保守秘密的,算了,甚么都烧掉了,将它也烧
了吧!”
阮耀又将地图摺了起来,当他将地图摺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地图的比例尺,是四
万份之一。
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是极其详细的地图了,作为军事用途的地图,其比例也通常是
五万份之一,自然有更详细的,但是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总是很不平常的了,在这样的
地图上,一条小路也可以找得到。
这一次,是我开了口:“等一等,这份地图,我想保留来作纪念,这是罗洛的唯一
遗物了!”
唐月海立时道:“让罗洛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吧,我不想违反他的遗言。”
阮耀却支持我:“有甚么关系,他已经死了,何况那只是一幅没有文字,根本不知
道是有甚么用途的地图,怕甚么?”两个赞成,一个反对,所以我们三个人,一起都向
乐生博士看去。
这时,天色已经更黑了,是以在火光的照耀下,乐生博士的脸色,看来也显得很古
怪。我道:“怎么,博士,你在想甚么?”这句话,我连说了两遍,乐生博士才陡地震
了一震:“我是在想,罗洛的事情,我是全知道的,何以他有这样一张探险地图,我从
来也不知道?”
唐月海用手抹了抹面,打了一个呵欠:“那是很普通的事,不见得罗洛这样的怪人
,会每一件事,都讲给你听的!”
乐生博士摇著头:“不,这是一张探险地图,刚才我看到上面至少有一百个危险记
号,如果不是亲身到过这个地方,那是不会有这些记号加上去的,而且,我看得出,这
是罗洛亲笔画的,罗洛应该向我说起那是甚么地方,不该瞒著我的。”
我忙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乐生博士道:“不知道,一个地名提示也没有,我怎知道这是甚么地方?”
阮耀还是念念不忘那一块金色,道:“地图上有一块地方,是用金色来表示的,那
真太古怪了!”
我直跳了起来:“如果罗洛到过那地方,那么,在他的记载中,一定可以找出那是
甚么地方,和那一小块金色地区,究竟是甚么意思来的!”
唐月海叫道:“对!”
第二部:一幅探险地图
我们四个人一起转过身去。
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得太迟了,当我们一起转过身去著火堆时,文件橱已经只剩下
一小半,橱中的纸张,也早已变成了灰!
我苦笑著,搔了搔头,道:“博士,你可知道,探险地图上的金色,表示甚么?”
乐生博土摇头道:“不知道,地图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金色的。”
阮耀道:“或许是一个金矿!”
唐月海道:“或者,那地方,遍地都是纯金!”
我耸了耸肩:“你们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怎么那样财迷心窍?”
乐生博士皱著眉:“是啊,探险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么呢?”
这时,火头已渐渐弱了下来。那天的天气,本来就很冷,长期站在火堆边,自然不
觉得冷,但这时天黑了,火弱了,我们都感到了寒冷。
那幅地图在我的手上,我望著越来越弱的火头,和那一大堆灰烬,道:“罗洛临死
的时候,要我们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是不是?”
乐生博士点头道:“是,所以这幅地图  ”
我在他说那半句话之际,以最快的手法,将地图摺了起来,放进了口袋之中。
乐生博士睁大了眼,望著我,充满了惊讶的神色,我则尽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情
,道:“我们都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在一天之内,将他所有的东西
,全部烧掉,我保证这幅地图,一定会变为灰烬,在若干时日之后!”
阮耀对一切事情,都看得并不认真,所以,在三个人之中,他最先接受我的狡辩,
他“哈”地一声:“你是一个滑头,和你做朋友,以后要千万小心才好!”
我向其余两个人望去,乐生博士皱著眉,唐月海道:“你要那幅地图作甚么?”
我摇著头:“不作甚么。我只不过想弄清楚,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
乐生博士道:“你无法弄清楚那是甚么地方的地图,这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而世界
是那么大。”
我道:“我有办法的。”
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也没有再说甚么,这幅地图,暂时,就算我的了。
老实说,在事后,我回想起来,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何以要将这幅地图留了下来。
我曾仔细地想过,但是想来想去,唯一的原因,就是一股冲动,我喜欢解难题,越
是难以弄明白的事,我就越喜欢研究。在那幅地图上,一个字也没有,要弄清楚那是甚
么地方的详细地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而如果在那幅地图上,像普通的地图一样,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流,都注有详细
的地名,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甚么地方的话,那么,就算地图上有著一块奇异的金色,
也不致于引起我的兴趣。
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那么,这幅地图,可能早已被我抛进了火中,那么,以后,
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来了。
当天,我们在将灰烬彻底淋熄之后,将罗洛的屋子上了锁,然后离开,在阮耀的家
中,又叙了一会。他们三人,因为同意了我收起了那幅地图,好像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是以他们竭力避免提及那幅地图。
而我本来是最多话的,这时因为在想,用甚么方法,才能找出那地方是在地球的哪
一个角落,所以也很少讲话,不久,我们就散了。
在归家途中,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我先将那幅地图拍了照,然后,翻印在透明的胶片上,大大小小,印成了
十几张,每张的比例都不同。这化了我一整天的时间,我所得到的,是许多张透明的地
图缩影。
然后,我又找来了许多册详尽的各国地图,有了这些地图,再有了那些印在透明胶
片上的地图缩影,我要找出那地图究竟绘的是甚么地方,就不过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不
是一件困难的事了。
因为那地图上,虽然没有字,但是山川河流,却是十分详尽的,我只要拣到和地图
同样大小比例的胶片,将胶片放在地图上移动著,一找到曲线吻合的一幅地图,就可以
知道罗洛绘的是甚么地方了。
我于是开始工作,虽然,我对有几个国家的地形,极其熟悉,明知不会是那地方,
但是为了万一起见,我还是一律将比例尺相同的胶片,在那些地方的地图上,移动著、
比对著。
这些工作,化了我五天时间。
如果说化了五天时间,而有了结果的话,那我也决不会在五天之后,叫苦连天了!
足足五天,伏在桌子,将胶片在地图上移动著,想找出相同的曲线来,这实在是一
件很乏味的事情,更何况五天之后,我对完了全世界的地图,竟然仍找不到那个地方!
我弄来的各国详细地图,足有七八十本,这些地图,堆在地上,叠起来比我还高,
全世界所有的地方全在了,连南太平洋诸小岛,我也有许多的地图可以对照,可是我找
不到罗洛所绘的那幅地图是甚么地方!
在我对完了所有的地图之后半小时,那已是我得到罗洛那幅地图之后,第六天的晚
上了,我打电话给乐生博士:“博士,我找不到那地方,你还记得罗洛的那幅地图?我
找不出他绘的是何处。”
乐生博士道:“我早已说过了,你没有法子知道那是甚么地方的。”
我有点不服气:“或许你想不到我用的是甚么方法,等我告诉你!”
我将我用的方法,在电话中,详细地告诉了乐生博士,他呆了好一会,才道:“你
的办法很聪明,照说,用你的法子,应该可以找得出那是甚么地方的,除非,你用来作
对照的地图,漏了甚么地方。”
我肯定地道:“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地图,我全弄来了!”
乐生博士提高了声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地方,不在地球上!”
我苦笑了起来:“别对我说这地图不是地球上的地方,对于地球之外的另外星球,
我也厌烦了,我想,可能是我找来的地图不够详尽。”
乐生博士道:“这是很容易补救的,我可以替你和地理博物院接头,他们藏有全世
界最详尽的地图,你可以借他们的地方工作。”
我叹了一口气:“好的,我再去试试。”
第二天,我先和乐生博士会了面,然后,拿了他的介绍信,去见地理博物院的负责
人。等到我走进了博物院收藏世界各地详尽地图的专室,我才知道,我借来的那七八十
本地图,实在算不了甚么。
博物院中的地图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详细,举一个例来说,中国地图,就详细到“
县图”,就是每一个县,都有单独的、普通挂图大小的地图!试想想,中国有三千多县
,单是中国地图部分,已经有近四千幅地图之多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一开始就一定要有
结果,否则决不肯住手的人,一定会缩手了。
我在地理博物馆的地图收藏室中,工作了足足一个月,为了适应各种地图不同的比
例尺,我又添印了许多透明的胶片。
在这一个月之中,博物院方面,还派了两个职员,来协助我工作。
我昏天黑地地工作了足足一个月,如果有结果的话,那也算了。
一个月之后,博物院中所有的地图,都对照完了,可是一样没有结果。
我长叹著,在昏暗、寒冷的天色中,走出博物院的门口,走下石阶之际,我更发出
了一下使我身旁十步远近的人,都转过头来望我的长叹声。
那一天晚上,在阮耀的家里,我们四个人又作了一次叙会。
阮耀的家,占地足有二十英亩,他家的大客厅,自然也大得出奇。我们都不喜欢那
个大客厅,通常都在较小的起居室中坐。
天很冷,起居室中生著壁炉,我们喝著香醇的酒,尽管外面寒风呼号,室内却是温
暖如春。
我们先谈了一些别的,然后,我将罗洛的那幅地图,取了出来,将之完全摊开,我
道:“各位,我承认失败,我想,世界上,只有罗洛一个人知道他绘的是甚么地方,而
他已经死了!”
阮耀瞪著眼望定了我,我是很少承认失败的,是以他感到奇怪。
可是他一开口,我才知道我会错意了!
他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斯理,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那是甚么地方,也知道那
一块金色是甚么意思,却不肯说给我们听?”
当阮耀那样说的时候,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个人,居然也同样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

我感到生气,想要大声分辩,但是在一转念间,我却想到,这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
,我只是耸著肩:“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搭腔,我又自嘲似地道:“那或许是我用狡辩违背了对罗洛的允
诺,所以报应到了,连几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我了!”
阮耀倒最先笑了起来:“算了!”
我道:“当然只好算了,不管罗洛画的是甚么地方,也不管他画这地图的目的是甚
么,我都不会再理这件事了,将它烧了吧!”
我一面说,一面将那幅地图,扬向壁炉。
那幅地图,落在燃烧著的炉火之上,几乎是立即著火燃烧了起来。
而也在那一刹间,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叫了起来!
我们全都看到,在整幅地图,被火烘到焦黄,起火之前,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
内,在地图的中间,出现了一行字。那一行字是:“比例尺:一比四○○”。
一比四百:那行字,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一经火烘就会现出字
迹来的隐形墨水!
而罗洛在那幅地图上明写著的比例,则是一比四万,差了一百倍之多!
那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一比四百的地图,和一比四万的地图,相差实在太远了,后
者的一片蓝色,就算不是海,也一定是个大湖泊。但是在前者,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
池塘!
我的反应最快,我立时扑向前,伸手去抓那幅地图,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那
一行用隐形墨水写的字现出来之后的一刹间,整张地图,已经化为灰烬,我甚么也没有
抓到。
阮耀立时叫了起来,道:“原来罗洛玩了花样!”
唐月海惊叫道:“地图已经烧掉了!”
乐生博士站了起来:“卫斯理,你已经拍了照,而且那些胶片也全在,是不是?”
我在壁炉前,转过身来,乐生博士说得对,那幅地图是不是烧掉了,完全无关紧要
的,我有著许多副本。
而从他们三个人的神情看来,他们三人对于这张地图,兴趣也十分之浓厚。
我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以前为甚么找不到那地方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
乐生博士道:“那太简单了,你将比例弄错了一百倍,现在,只要将你那些透明胶
片,缩小一百倍,再在全世界所有的地图上,详细对照,就一定可以将地图上的地方找
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那得化多少时间?”
阮耀忽然道:“我看,这件事,由我们四个人轮流主持,同时,请上十个助手,这
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只要稍对地图有点知识的人就可以做,那么,就可以将时间缩短
了!”
阮耀一面说,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就不住点头。
我望著他们:“奇怪得很,何以你们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了?”
唐月海笑道:“地图已经烧掉了,我们算是已照著罗洛的遗言去做,不必再心中感
到欠他甚么了!”
乐生博士想了一想:“罗洛从来也不是弄甚么狡狯的人,可是在这幅地图上,他不
但不写一个字,而且,还用了隐形墨水,那和他一向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所以我看
在这幅地图上,一定有著重大的隐秘。”
阮耀搔著头,想了一会:“那一块金色,地图上是不应该有金色的,我想一定有极
大的意义。”
他们三个人,每人都说了一个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的理由,听来却是言之成理
的。
我望著阮耀:“你以为那一块金色,代表甚么?”
阮耀道:“我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甚么,但是你或许对比例尺没有甚么概念,你
要注意,这是一比四百的地图!”
阮耀瞪著眼,道:“那有甚么分别?总之这幅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那有特殊的
意义。”
我一面摇著头,一面笑道:“那可大不相同了,这块金色,不过两个指甲大。如果
是一比四万的地图,那样的一块,代表了一大片土地,但是在一比四百的地图上,那不
过是一口井那样大小!还有,这里有几个圆点,以前我们以为是市镇,但是现在,那可
能只是一棵树,或者只是一间小茅屋!”
我又转向乐生博士:“现在,轮到我来说,我们是找不到那地方的了,你建议我将
现在的透明胶片缩小一百倍,除非我们可以找到全世界的详细地图,其详细程度是连一
口井、一棵树也画上去的,不然,就根本无法对照出罗洛画的是甚么地方来,所以,你
们有兴趣的话,你们去找吧,我退出了!”
我说著,拉著椅子,坐近壁炉,烘著手。
他们三人,望了我片刻之后,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我明知他们不论用甚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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