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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门

_6 倪匡(当代)
他望著我,等我讲完,他立时道:“自然可以,你看来十分疲倦,洗澡是恢复疲倦
的好方法,请你跟我来。”
他转过身,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从教堂旁边的一扇门走了出去,到了教堂
的后面,那是一个大岗子,土坡斜斜向上,我踏茌柔软的青草上,走上了二十多步,便
看到了那幢白色的屋子。
然后,我随著葛里牧师,走进了那幢白色的屋子。
那房子并不大,可是却给人以舒适之感,葛里牧师将我直接领到了浴室之中,再给
我找来了替换的衣服。在半小时之后,我便在他的书房中,面对面坐著,他问我:“你
有甚么事和我商议?”
我在考虑著,想怎样开口才好,因为事情实在太奇异,太复杂了,使我不知如何开
口才是最适宜的讲法。
我未曾开口,葛里牧师又道:“我想,你要讲的,一定是十分不寻常的事?”
我点著头,道:“是的,太不寻常了,你可认识一个叫米伦太太的金发女子?”
葛里摇著头,道:“我不以为我认识这个米伦太太,我是才到古星镇来的。”
我苦笑著,本来我想说,米伦太太其实不能说是古星镇上的人,但是我却没有这样
讲,因为如果那样说的话,真是说来话长了,我必须从基度如何发现米伦太太说起了。
我必须用直截了当的说法。
于是我想了一想,道:“这位米伦太太,有一封信给尊埃牧师,我就是专为送信而
来的,现在,尊埃牧师已经不幸死了,你说,我应该如何处理这封信呢?”
葛里牧师考虑了一会,才道:“我想,应该将信退回给这位米伦太太。”
我苦笑著摇了摇头,道:“那不行,因为米伦太太也死了。”
葛里叹了一声,道:“这世上,似乎充满了不幸,是不是?既然他们双方都已死了
,在天堂中,他们一定能互通信息,我看这封信应消灭了。”
我叹了一声,道:“本来应当那样的,可是我却想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葛里牧师皱著眉,道:“朋友,这是犯罪的想法。”
我并没有出声,但是我的心中却在想,这一点,你不提醒我,我也一样知道的,就
是为了那样,所以我才一直未曾拆阅这封信,但现在是非拆阅不可了!
我并不准备和葛里牧师详细讨论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说服葛里牧师的企图,因为我
感到,在这件事中,葛里牧师可以置身事外,不必再卷入漩涡中。
或许是由于凑巧,几个和事情有关的人,全都死了,他们是基度,米伦太太和尊埃
牧师,现在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米伦太太奇异的身世了。而在看了那封信之后,会有
一些甚么事降临在我的身上,全然不可测知,葛里是一个好人,何必连累他?
所以,我只是笑了笑,道:“你说得对,那是犯罪的想法,现在我不再那么想了,
请指点我尊埃牧师的坟地在那里,我要将这封信在他的坟前焚化。”
葛里牧师忙道:“好的,我带你去,他的坟在  ”
但是葛里牧师还未曾讲完,我便已打断他的话,道:“对不起,牧师,你只消告诉
我地方好了,我自己会去的  我想单独去完成这件事。”
葛里牧师呆了一呆,才道:“好的,在镇附近,有一座石桥,称作青色桥,尊埃牧
师的坟就在桥附近,两株大树之下,你一到那里就可以见到了。”
我向葛里道了谢,走出了他的家,他又指点了我走到青色桥的方向,我便慢慢地向
前走去,我坚信那一封信中,米伦太太一定向尊埃牧师述及她的身世,而我实际上,并
不准备去将那封信消灭。
我只是准备在尊埃牧师的坟前将信拆阅,读上一遍,那样,我的犯罪心理可以得到
安慰,因为表面上看来,我是将信读给尊埃牧师听,虽然实际上,是我自己想知道这封
信的内容。人的行为,有时是很喜欢自欺欺人的,这种可笑的情形,我自己也无法避免

我走出了没多久,便看到了那座青色桥了。
桥不是很长,在桥下,是一条已然半乾涸了的小河,桥是用大石块砌成的,石缝之
中,生满了青草,桥上也长满了青苔,的确不负了“青色桥”三字。
我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对这座桥,我却相当熟悉的,我曾在那本考古杂志上
,看到过这座桥的图片。这时,在桥下,有几个妇女正在捶洗衣服,他们好奇地望著我
,我也不去理会她们。
我走过了桥,已看到了那两株大树,我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树下,尊埃牧师的坟,
只不过是一块石碑而已。
我在石碑前站定,低声道:“牧师,我替你带来了一封信,可是你却已不在人世了
,我想在你坟前将信读一遍,想来你一定不会反对我的做法吧?”
他当然是不会反对的,因为他早已死了,而我之所以要问那些无聊的话,也无非是
想掩饰我自己的不当行为而已,我一面说,一面已取出了那封信来。
自从我在那个顽童手中,抢过那封信来之后,这封信属我所有,已有好些日子了。
这时,我取了这封信在手,准备拆开来,想起我自从得到了这封信之后的遭遇,我在不
由自主间,叹了一口气。
我用力去撕那封信,我早已说过,那信封是用厚牛皮纸自制的,是以不容易撕得开
,当我用力一撕,终于将之撕开时,由于用的力道大,信封向外挥了一挥,“拍”地一
声,一件东西自信封中跌了出来。
我早已知道,在信封中的东西是一柄钥匙,而且我还在姬娜的口中,知道那是一柄
“有翅膀的钥匙”。
但是我看到那柄钥匙,却还是第一次,我连忙一俯身,将之拾了起来。
那是米伦太太最喜爱的两件东西之一(另一件是那枚红宝石戒指),是以我必须仔
细地审视它。那的确是一柄十分奇妙的钥匙,它和我们平时使用的钥匙,看来似乎并没
有多大的不同。
但是,在近柄部分,却制成了两只的翅膀,那自然只是一种装饰,我们平时使用的
钥匙上有这样装饰的,似乎并不多见。我看了那钥匙大约半分钟,手指微微发著抖,抽
出了那封信来。
那封信相当长,那应该是一封十分重要的信,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它竟是用铅笔
来书写的。第二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信是用英文写成的,而字迹十分之生硬拙劣,
绝不像出自一个金发美人之手!
我立时将两张信纸一齐展了开来,一面看,一面低声念著,我的声音越来越是走样
,几乎连我自己,也不认为那是我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了!那自然是因为这封信的内容
,实在太古怪的缘故。
以下,便是那封信的全文:
“尊埃牧师,我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基度一家之外,就只有你了,而我又早已发现
基度对我十分不正常,我之所以无法离开他们,是我实在不想再有别的人知道我存在的
缘故,我只好静候命运的安排  命运已替我安排了一个如此可怕的遭遇!
“我是甚么人?你或许还记得,或许已经忘记了。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你一定还
在怀疑我究竟是甚么人的。
“我究竟是甚么人,从甚么地方来,到甚么地方去,不要说你的心中在怀疑,就是
我自己,也全然不知道,我一定是在做恶梦,多少日子来,我一直希望那是一场恶梦,
希望忽然间梦会醒来!
“如果那真是一场恶梦,而在突然之间,梦醒了,那该多好啊,一切都正常了,我
可以和我丈夫,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世界是如此之美丽,生活是如此之欢畅!可是,我
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却不是恶梦!
“爱在夜晚注视天空,想弄明白,我是不是迷失了,是不是迷失在无穷无尽的宇宙
之中了,但是我发现我并没有迷失,我在应该在的地方!
“我是应该在这里的,一切看来毫无错误,可是,我为甚么竟然会进入了一个永远
不醒的恶梦中呢?”
我一直喃喃地念著米伦太太的那封信,念到这里,我便略停了一停。米伦太太究竟
在说些甚么,我仍然是一点也不明白,她说她“应该在这里”,又说她“进入了一个恶
梦”,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吸了一口气,继续念下去!
“我知道我无法明白这一切的了,因为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米伦先生已经死了  
我将他保存著  我也一定会死,或者死亡来临,恶梦才告终结。
“我托姬娜在我死后将这封信和这柄钥匙交给你,当你读到了这封信,和看到了这
柄钥匙之际,你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我要你做些甚么。事实上,我要你做的事
,十分简单,你拿著这柄钥匙,到火山口去,你只消缒下二十公尺,你就可以看到一扇
门。”
我念到这里,又停了一停,然后,我抬起头来,再吸了一口气。
米伦太太的信中,确然这样写著:你只消缒下二十公尺,就可以看到一扇门。一扇
门是甚么意思呢?
我抬高头,可以看到那座火山,那火山并不高,而且显然是一座死火山。在死火山
口中,有一扇门,我是不是在做梦呢?还是我只是在读著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所写的怪
信?
但是米伦太太之谜,显然不是“神经不正常”这一句话所能解释的,因为和米伦太
太一齐存在著,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那戒指,那照相机也似的东西,那些钱
币一样的金属圆片,那本簿子和簿子中的图片等等东西,无不是十分神秘的。
火山口中的一扇门,那扇门是通向甚么地方的呢?是通向四度空间的么?
我心中一面想著,一面继续去看那封信  那时,我只是看,而不将之念出来,因
为我已然失去了将之念出来的勇气了!
那封信以下是这样的:
“你可以用这柄钥匙打开那扇门,然后你便会知道你看到些甚么。我希望你能够从
你看到的东西中,揭露我恶梦之谜,那么,请别再讲给别人知,谢谢你!”
信越是到后来,字迹也越是拙劣和潦草。米伦太太是不会没有足够的时间的,那当
然是由于她心绪极端恶劣的缘故。
是以,那封信的最后一段,词意便十分含糊,即使看了好几次,也不明白究竟确实
指甚么而言。
信后,也没有署名,我再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将之小心摺好,放在袋中,我的手中
紧紧地握著那柄钥匙,望著那座火山。
尊埃牧师已经死了,现在,我既然读到了那封信,那么我自然要用这柄钥匙,去打
开那扇门,去到米伦太太希望尊埃牧师去到的地方。
我慢慢地转过身,回到了镇上,我也不再去见葛里牧师,我驾著那辆租来的车子,
顺著通向火山脚下的公路,疾驰而出。”
一面驾著车,一面我不断地想:基度当年,也曾在这条路上,赶赴火山,结果,他
发现米伦太太,站在火山的山坡上。而如今,我能够发现些甚么呢?
我以十分高的速度,在崎岖的公路上飞驰,等我来到火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傍睌
时分了。抬头向山上看去,火山十分险峻,我并没有携带爬山的工具,但是我相信,徒
手也可以爬得上去的。
我在山下的小溪喝了几口清水,便开始向上攀登,十年前火山曾经爆发过,但是却
已没有甚么痕迹可寻了,野草和灌木滋生著,使我攀登起来,增加不少便利,我在午夜
时分,登上了山顶。
月色十分好,在明洁的月色下,我看到了直径大约有一百公尺的火山口,向下望去
,一片漆黑,像是可以直通到地狱一样。
火山口中并没有浓烟冒出来,但是却有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使人很不舒服。
我甚至于未曾携带电筒,是以尽管我的心中十分著急,急于想找到那扇门,用米伦
太太的钥匙打开那扇门,去看个究竟,但是我也无法在漆黑的火山口内,找到那扇门的
,是以我只好等待天亮。
我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在一块很平坦的大石之上,躺了下来,我恰好可以看到山
脚不远处的古星镇,镇上只有几点零零星星的灯光在闪著。
那块大石十分大,我本来是可以放心睡上一觉而不怕跌下山去的,但是我心中十分
紊乱,以致我一点睡意也没有。我在想,当我打开了那扇“门”之际,我将要踏到一个
甚么样的地方呢?
而且,我在到了那个不知的地方之后,是不是还能够回来呢?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联想起来的问题太多了,我想到我的朋友,我的妻子,
如果我竟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的话,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是在那扇奇异的门中消失了呢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连葛里牧师也不知道。或许,过上
些日子,他们会在火山脚下发现我租来的那辆汽车,但是也决计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在火
山口中消失了!
我翻翻覆覆地想著,好几次,竟打消了天亮之后去寻找那扇门的主意,有好几次,
我甚至已经开始向山下走去,决定将这一切,全都忘个一乾二净了!
但是,我只向山下走了十来步,便又爬上了山顶,而太阳也终于升起来了。当阳光
射进火山口之际,我已约略可以看到火山口的大概情形了。
火山口内的岩石,巉峨不平,要攀下去,并不是甚么困难的事情。米伦太太信中说
,那扇门离火山上的边缘,不会超过二十公尺,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在山上面看到那
扇门的。
我顺著火山口,慢慢地走著。
太阳越升越高,火山口中的情形,也可以看得更清楚了,我沿著火山口走到一半时
,突然看到了一丝金属的闪光,那种银色的闪光,一定是金属所发出来的!
一看到那种闪光,我立时停了下来,仔细审视著,火山口之内的岩石,奇形怪状,
有的圆得像球一样,有的像是钟乳,大都呈现一种异样的灰红色。
是以,那种金属的闪光,看来便十分夺目,我立即看出,它大概有两公尺高,一公
尺宽,我的心中陡地一动。那是一扇门!
那是一扇金属的门!一定就是米伦太太在她信中提到的那一扇门,也就是我要找的
那扇门!本来,我对于火山口会有一扇门这件事,仍然是将信将疑,心中充满了疑惑的

但现在,它的的确确在那里了,那实在是不容我再疑惑的事!
第八部:一扇奇门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我想,每一个人在我如今那样的情形下,都不免要苦笑的。
那扇门,看来是嵌在火山口的岩壁上,它是通向何处去的呢?是甚么人安了一扇门
在这里的呢?这一切,全是不可解释的事!
但是,不可解释的事已经呈现在眼前了,那除了苦笑之外,还有甚么别的办法?
我看了大约十分钟,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也可以射进火山口的更深处,但自然不
能达到火山口的底部,所以向下看去,最底层仍然是一片浓黑,阳光照射的范围越是广
,反倒令火山口中,更显得阴森可怖!
我开始小心地向下攀去,我必须十分小心。因为火山口岩壁上的岩石,是岩浆在高
热之下冷却凝成的。
在火山口内的岩浆开始渐渐变冷的时候,它会收缩,是以有的岩石,看来是和岩壁
连结在一起的,但实际上,早已因为收缩之故,而和岩壁分离了,只不过有极小部分维
持著石块不跌下去而已!
在那样的情形下,如果我不由分说地踏上去的话,那么我一定会连人带石跌下去的
了。
我在寻找每一块踏脚石之前,都用手攀住了我已认为可靠的石块,用力蹬上一蹬。
我才不过落下了五六公尺,已有好几块大石,被我蹬得向火山口底下直跌了下去。
我不知那火山口有多深,但是几块大石跌下去,我都听不到它们落地的声音。直到
一块足有一吨重的大石,被我蹬了下去,我屏气静息地等著,足足等了好几分钟,才听
得深得像是已到了地狱的深处,传来了一下声响,那声响空洞得使人发颤。
我足足化了半小时之久,才下落到那扇门前。那扇门是在特别突出的一大块岩石的
上面,像是一个大平台。
我的身子慢慢地移动著,当我终于来到了门边的时候,我更可以肯定那的确是一扇
门了!而且,我还立即发现了那钥匙孔!
我还看到,那门口本来是有两行字的,但是却已经剥落了,变成了许多红色的斑点
,已看不清那是甚么了,我心头怦怦乱跳,一手攀住了石角,一手取出了钥匙来,向钥
匙孔伸去。
但是,我却无法打开那扇门来,因为在钥匙孔中,塞满了石屑,我取出一柄小刀来
,用力挖著塞在孔中的那些石屑,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的工作。
我只能用一只手来工作,脚踏在一块石块上,我的另一只手,必须用来固定我的身
子,否则我一用力,就会跌下去了。
我在挖除塞在钥匙孔中的石块时,发现了十分奇怪的一个现象。钥匙孔并不大,但
是在孔中的石屑,却比孔要大得多。
是以我必须先用小刀尖,将石屑用力撬碎,然后才将之一粒一粒弄出来。
大石头为甚么能走进比它体积小的钥匙孔中去呢?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石头进去
的时候,并不是固体,而是液体。
也就是说,是岩浆流了进去,在钥匙孔内,凝结成为岩石,所以才有如此现象的。
我发现了这一点,至少使我对这扇不可思议的怪门,有了一点概念。
我所想到的是:这一扇门在火山口,一定是在那次火山突然爆发之前的事,火山爆
发时,岩浆涌了上来,塞住了钥匙孔!
我费了好久,才算将钥匙孔中的石块,一齐清除了出来,然后,我将那柄钥匙,慢
慢地插了进去。
我在插进那柄钥匙之际,我心情的紧张,当真是难以形容的。老实说,我还感到相
当程度的恐惧,我甚至希望那门的门锁因为年久失灵了,使我打不开那扇门!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就可以召集多些人来,用别的方法将门弄开,人多些,
总比我自己一个人面对著这一扇神秘莫测的门要好得多了。
但是,我的希望,却并没有成为事实,当钥匙插进去之后,我轻轻地转动著那柄柄
上有两只翼的浮雕的钥匙,只听得“拍”地一声响,显然我已经成功地将那里门打开来
了。
门上并没有门柄,我只有捏著那柄钥匙,慢慢地向外拉著,那门渐渐地被我拉了开
来。
在门被拉开之际,又有好几块石块,向下落了下去,那些石块,是在门和门框的缝
上的,因为门被我拉开,而使它们落了下来。
当门被渐渐拉开之际,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门的里面了。
在那一刹间,我的脑中,不期闪过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念头,我想到那扇门里面,可
能是第四空间,那么我将从此消失在第四空间中,再也回不来了,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
飘荡的小船一样。
我又想到,那门里面,可能是希世宝藏,就像“芝麻开门”中的那扇门一样。
我脑中古怪的念头是如此之多,是以,当那扇门拉了开来,我可以看清门内的情形
之际,我真的呆住了,因为门内甚么也没有!
我说门内甚么也没有的意思,并不是说门里面是空的,或门内仍然是岩石,在门的
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像是一只箱子,或者更恰当地形容说,像是一具可以容纳两
个人的升降机!
那“升降机”的四壁、上下,也全是金属的,和那扇门,是同一金属,可是,就是
那样一个小小的空间,并没有其它。
我呆了半晌,又不禁苦笑起来。米伦太太信中所指的门,自然便是这一扇,但是她
信中说的那扇门,却是和她有关的。
我满以为我只是打开了那扇她说的门,就可以得知她的神秘身份了,但如今,我却
只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米伦太太如果是和人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这个玩笑,开得著
实不小!我因为在未曾打开这扇门之前,心中所想的古古怪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是以
看到门内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间,便大失所望起来。
但是并没有过了多久,当我的脑中又静了下来之际,我却感到,即使门后空无一物
,那也是一件十分值得奇怪的事情!
看来,那像是一只很大的,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箱子,那么是谁将这箱子搬到这里来
,将之嵌在火山口的岩石之中的呢?而且,这样做的用意又何在呢?
我想著,已然向著“升降机”中,跨了进去,当我站在那“升降机”中的时候,我
发现门后,好像有一些文字,为了更好认清那究竟是甚么文字起见,我将门拉拢了些。
就在这时,我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发生了!
那门显然是有磁性的,我只不过将门拉近了些,可是一个不小心,“砰”地一声,
那扇门竟关上了,我眼前立时变了一片漆黑!
我不禁大吃了一惊,我被困在这里,如果走不出去的话,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
灵了!
我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用力去推那扇门,想将那扇门再推了开来,而且在那一刹间
,我已下定了决心,一将门推开,我便立时爬出火山口,离开墨西哥,再也不理会甚么
米伦太太了!
可是,我只不过推了一推,还未曾将门推开,我的身子,便突然向下沉去!
我不知道我的身子是如何向下沉去的,因为我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我记
得我是存身在一块金属板上的,我也记得我存身之处,看来像是一具狭小的升降机,如
今我既然是在下沉,那么,它真是一具狭小的升降机了?我下沉的速度十分之快,而且
,那是突如其来的,是以在刹那之间,我反而像飞了起来一样!
那只不过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然而,这是如何使人失神落魄的一分钟!
我终于停止了,那是在“砰”地一声之后,我的身子只感到一下轻轻的震动。
在那之后,我的身子仍彷彿在下沉著,但实际上那只不过是我的感觉而已,就像一
个在船上太久的人,上了岸之后,仍然有身在船上的感觉一样,事实上,我已停止不再
下降了。
我伸手在我的额头之上,抹了一抹,在那短短的一分钟之内,我已是一头冷汗了!
然后,我苦笑了两下,自言自语道:“如果那的确是一具升降机,那么现在升降机
已停,我应该可以推门走出去了!”
我一面说著,一面用力向前推去。
在我双手向前推出之际,我心中所存的我可以走出去的希望,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但是不寄于太高希望的事,却往往能成事实的!
我手轻轻一推,竟已将门推了开来!
那时候,一阵新的惊恐,又袭上了我的心头,刚才我下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
下跌的速度,却十分之快,那么,现在我已由这“升降机”带到甚么地方来了呢?
但不论是甚么地方,我都不能困在“升降机”之内的,我必须走出去!
于是,我仍然推开了门。
门外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我并没有携带著电筒,否则,要知道门外是甚么,
实在太容易了,但现在却变成了一项无法克服的困难,因为我的身上,并没有带著任何
可以发光的东西!
我一手推著门,伸一只手到门外,四面挥动著,我碰不到任何东西。然后,我伸出
右足来,向外面慢慢地踏了下去。
我是准备在一脚踏空之际,立时缩回来的,但是,我一脚竟踏到了实地!
我踏到了实地,那不是甚么四度空间,我是确确实实,来到了一处地方,如果有光
亮的话,我将可以立时知道那是甚么地方了!
现在没有光亮,那也不要紧,我可以凭摸索和感觉来判断那究竟是甚么所在的。
我在右脚踏到了实地之后,左脚又跨了出去,一面伸出双手,向前摸索著,我连跨
了三步,我的手,突然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一触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凉的,我肯定那是金属,我接著,便发现
那是一根金属管子。当我的双手在那金属管子上抚摸之际,我又发现那是弯曲的,呈一
个椅背形。
当我再继续向下摸去之际,我发现那的确是一张椅子的椅背,因为我已摸到了那椅
子的坐位和它的扶手,我向前走出一步,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而我的脑中,却是一片异样的混乱。
当我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我勉力镇定心情,将一切事情,都想了一想,我
又决定不去想一切事的前因后果,只将如今发生的事归纳一下。
于是,我自己告诉自己:我是用一柄奇异的钥匙,打开了一度在火山口上的门,进
入了一座小小的升降机,降到这里来的,现在,我坐在一张椅上。
这些事情,归纳起来,十分简单,一句话就可以讲完了,但是接著而来的却至少有
几十个问题,这张椅子是甚么意思?为甚么会有一张这样的椅子的?我如今是不是在地
狱中,听候魔鬼的审判呢?
我发觉我自己的手心,在隐隐冒著汗,当我想在椅子的扶手上,抹去我手心的汗时
,我发现在椅子的扶手上,有八个突出的物体。全在右边的扶手,我虽然看不到甚么,
但是从我手指的触觉来判断,我可以立时肯定,那是八个按钮!
当我一发现了这一点,我真正踌躇难决了。朋友,任何人和我在同一处境,一定都
会有同样的为难处的。
我根本不知自己在甚么地方,也根本不知那张椅子究竟是甚么来历,黑暗使得本来
已是神秘之极的事,更加神秘莫测!
而那八个掣钮,当然是各有所用的,如果我能够知道它们各自作用的话,那么,我
倒不必犹豫了,可是我却根本不知它们的作用!
它们之中,可能有一粒是令我脱困的,也可能有一粒是会使我所在处爆炸的,更可
能有一粒是会令得火山突然爆发的!
或者,我坐著的那张椅子,可能是“时间机器”,那我如果胡乱按下一个钮的话,
我可能去到一百万年之前,我可不想和恐龙以及剑刺虎去打交道!
又或者,我按下一个掣后,真会使我到达第四空间去!当然,最好的方法,是我根
本不去按那八个掣钮中的任何一个!
但是,难道我一直坐在这椅子上?我又实在必须明白我的处境和改变我的处境!
我的手指,在那八个掣钮上移来移去,就是没有勇气按下去。
而当我的手指在那八个按钮上不断移动著的时候,我的手心中,却不住地沁出冷汗
来,以致我好几次用力将手心在我的衣服下抹著,将汗抹去。
我心中千百次地问自己: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呆了怕足有半小时,才突然站
了起来,我决定一个按钮也不去碰它,我要由那“升降机”上去,从火山口爬出去,再
不想起这事件。
但是,在黑暗中摸索著,我却根本没有法子弄开那“升降机”的门,是以,在十分
钟之后,我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和刚才一样。
我咬了咬牙,在黑暗中,自己对自己大声道:“不管怎样,随便按一个吧!”
虽然我听到的,只不过是我自己的声音,但是人的心理,就是那样可笑,听到了自
己的声音,我的胆子居然大了不少,而且也有了决断力。
我再不犹豫,也不理会我的手指,是停在第几个按钮之上,用力按了下去!
随著我手指向下一沉,在我的左边,立时亮起了一团光芒来。
那团光芒是白色的,它十分柔和。但是再柔和的光芒,对一个久处在黑暗中的人来
说,都是强烈的。我乍一看到光芒,立时转过头去,但是在我刚一转过头去的一刹间,
我却甚么也看不到。
那一段甚么也看不到的时间十分短暂,接著我便看清楚了,那光芒,是由一盏灯发
出来的,那盏灯有一个相当长的灯罩,是以使得灯光变成了一个径可两呎的圆柱形,而
显示在那圆柱形的灯光之下的,却是一个人!
那自然是一个人,他站著,双手紧贴著身,双目闭著,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
伟丈夫,乍一看来,他像是悬空站著,但是几分钟之后,我便看清楚,他是在一个透明
的圆桶之中的,而那灯光,是从圆桶的顶部,照射下来,罩住了他的全身。
我惊讶得在不由自主之间,霍地站了起来,我的目光定在那人身上,那人是死的,
还是活的?是一个真人,还是一个假人?
这些问题,我在刹那间,都无法回答。但是我却立即肯定了一点!我以前,是在甚
么场合之下,见过这个人的,他对于我来说,十分脸熟!
而且,我也立时想了起来,他,就是在那本簿子的图片中,和米伦太太站在一齐的
那个男人!
如果我的推断不错的话,那么,他应该是米伦太太的丈夫,米伦先生!
我又立即记起了米伦太太给尊埃牧师的那封信中的几句话,她说,她的丈夫死了,
她将他保存了起来。米伦先生死了至少有十年了!米伦太太是用甚么方法,将他的尸体
保存得如此之好的呢?
我像是中了邪一样,脚高脚低地向前走去,虽然我明知我每一步,都是实实在在,
踏在地上的,但是我仍然感到我彷彿是踏在云端上一样。
在事后的回忆中,我甚至无法记起我究竟是如何来到了米伦先生的面前的,我只记
得,当我来到了米伦先生的面前,当我扬手可以碰到他的时候,我扬起了手来,但是我
却没有砸到他。
我的手被一透明的东西所阻,那透明的东西是圆桶形的,我不知那是不是玻璃,但
至少手摸上去的时候,和摸到玻璃的感觉不同,它非常之滑,滑到难以形容,米伦先生
的身体,就在这圆桶之中。
我也无法回忆起我在那圆桶之前,怔怔地对住了米伦先生究竟有多久。
我只是注意到米伦先生面部的神情,十分安详,一点也不像一个死人。而他身上所
穿的衣服,好像是金属丝织的,闪闪生光。
我在呆立了许久之后,才后退了一步!
当灯光亮起之际,我首先看到了米伦先生,我的全部注意力,也自然而然,为米伦
先生所吸引,我根本来不及去注意别的事。
直到这时,我向后退出了两步,我才看到,那光线虽然集中照在米伦先生的身上,
但是也足可以使我看清楚其余地方的情形了。
我无法形容我是在甚么地方,但那决计不是山洞,也不像是房间,我像是在一个极
大的舱中,它的四面,全是各种各样的仪表,在我的左边,是一幅深蓝色的幕。
而我在刚才所生的椅子之旁,另有一张椅子,那椅子之上,放著一顶帽子。
刚才我在黑暗之中乱坐,已将那顶帽子坐扁了。
我还看到,在两张椅子之前的,是两座控制台,也有著各种按钮和仪器。
我看清了这一切之后,不禁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我知道我是在甚么地方了,我是
在一艘十分大的太空飞行船之内。
那毫无疑问地是一座太空船,而且我还知道,那是由米伦先生和米伦太太驾驶的。
现在,我更可以确知米伦太太口中的“在一次飞行中死亡”的那次飞行,是甚么样性质
的飞行了。
那是星际飞行!
米伦先生和米伦太太,是来自别的星球的高级生物!
当我自以为终于有了米伦太太来历之谜的时候,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本来,我对
米伦太太的身份,对火山的突然爆发,便有著如此的假设的,现在又获得了证明,自然
更是深信不疑了。
我在太空舱中踱来踱去,我知道了那是一艘太空船,对于那些按钮,自然不再感到
恐惧,我反而连续地按下了几个。其中的一个,令得那蓝色的幕,大放光明,那幅幕本
来是深蓝色的,一放光明之后,变成了明蓝色,而且,在幕上还出现了许多金色的亮点
,有大有小,有的明亮,有的黯淡。
我再三看了几眼,便呆了一呆,那是一幅星空图,我可以立时指出那右下角的特别
明亮的一点是太阳,因为有几个大行星绕著它,那其中的一个,有一个光环,那自然是
土星了。
地球当然也在其中,而当我认出了地球之际,我更是疑惑了,因为我看到有一道极
细的红线,自地球开始,向外伸展出去,在那股红线上,有著表示向前的箭嘴形的符号
,那红线一直越过太阳系,再向前伸展,我可以清晰地辨认出,那股红线,绕过了几个
大星座。
那几个大星座是昴宿星座、金牛星座和蜈蚣星座。然后,那股红线直穿过猎户星云
,和阿芬角星云。那个阿芬角星云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上来,科学家曾估计过,如果
以光的速度来行进,一万万年只怕也穿不过去,但是那股红线却在当中穿过!
而且,那股红线还在继续向前,又穿过了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堂的星云,然后,才折
了回来。
如果那股红线是代表著航线的话,那么它的“归途”,倒是十分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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