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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6 沉默寡言(当代)
她默默的点点头,没说话。天赐便微笑着问华弟:“华弟,最近怎么样?”
华弟抿抿嘴唇,说:“还行。”
她这时就突然对天赐说:“华弟要我去厂里看看!”
华弟就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说话。
天赐听了,脸上带着微笑,很感兴趣的样子,对华弟说:“说说理由吧。”
华弟低了头,好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了头,对着天赐坦诚的说:“梁哥,达意厂是我姐和我哥当年一手一脚自己开起来的。他们刚刚开始办厂的时候我就来了。我当时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在家里呆了两年了。我哥当年就对我说,要我来帮手。
我来的时候,达意厂还在筹建,资金不足。我哥只拿了三十万出来,其余的可都是我姐拿的。我知道我姐那时候连她爷爷的退休金什么的都拿来了,但是还不够,又是我姐的爸爸出面,又贷了一百万,总共三百万不到,然后把厂办起来了。
那时候办厂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难。厂子办起来了,又没有多少订单,我姐有时候办完厂里的事,还要出去请客人消费。还记得有一次,我姐去请一个客人吃饭,我哥担心我姐,就叫我陪着去,结果,饭桌上,那刁钻的客人非要我姐喝酒,说我姐要是不喝酒,这点面子都不给,还谈什么合作啊?那一天我姐喝醉了,打了两天吊瓶才好些了。后来半个月都没吃饭。再后来,再有请客人吃饭,而且是非我姐去不可的时候,我都陪着我姐。
厂子慢慢扩大了,可现在,那个败家娘们儿——哦,那个,那个,我哥的那个啥,把厂股弄了一半到她名下,又在厂里一番指手划脚,好多干部被她开除换上了她的亲戚,老员工也被她干掉不少。做的货又老是出问题,还老是给人赔偿。生意大不如前了,好多老客户都丢了,两千多人的厂,现在不足一千人了。
姐,你就忍心看着你一手办起来的厂给那娘们儿那么糟蹋啊?我看着都难受!现在只有你能救厂子了。你现在是大股东呢。”
天赐插了一句,说:“你姐怎么是大股东呢?”
华弟对着天赐解释说:“我姐和我哥离婚的时候,协议是厂的股份一人一半,现在我哥的那一半又被那败家娘们儿弄去了一半,我姐不就成了大股东么?”
天赐抿着嘴唇点点头,对她说:“宝贝!既然你是大股东,就去吧。”
她疑惑的看看天赐,没说话,在心里说,自己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做到心无旁鹜,他就那么放心她去厂里?可看他脸色,又不像是有情绪的样子。
天赐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说:“去吧!我相信,那厂你也许就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了。现在有人那样糟蹋,你不去我都替你心疼。去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她看看天赐,天赐的脸上满是真诚,看不到一丝丝的赌气的成份,或是其他不好的情绪,也就疑惑的点点头。
华弟看到这里,就由衷的对着天赐说了一句:“谢谢你了,梁哥!”
天赐对着华弟温和的一笑,说:“不客气!”
43.第五十七章——第五十八章-第五十七章——第五十八章
天赐篇(57)
天赐从朋友那里喝酒回来,在银城路那里看到一辆车和心上人的那辆一模一样。就知道,那辆车是心上人前夫的车。有些事情,只要是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不用刻意的去关注也会知道,这就是人的本能。他记得心上人那车的号码,也记得心上人前夫的车号码,他曾有一次装做很随意的问过徐子建,那两组数字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徐子建当时是很随意的说,那是两个人的生日。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心里当时是很不舒服,没想到心上人在他出门的时候,还来同前夫见面,是不是他们俩先前就约好了?心上人这才不和他一起去朋友那里的?心里边这样一想,就急切的想看看究竟。走进来一看,虽说不是心上人的前夫,却是心上人前夫的表弟,心里不免还是有些不悦。
待到坐下来,心上人给了他那一句,他心里好像又舒服了一点。最起码,从目前看来,心上人好像也不打算瞒他,那华弟更是把前因后果都说了。虽然一想到心上人回她的厂里去心里不舒服,但是,也只能控制自己往好的一面想。心上人花那么多心血,那么辛苦的把厂办起来了,看得肯定比什么都重。现在却有人这样对待,换做是自己,究竟也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也就放下那嫉妒的心思,劝说心上人回厂里去看看。
心上人虽然现在嘴上没说要去厂里,但是却不知道心上人心里会怎么想,如果他阻止她去,说不定她会怪他不体谅她,因此而对他生了嫌隙呢。如果因为这事对他产生了嫌隙,以后相处可真的就麻烦了。这样一想,心里越发认为,心上人是应该去厂里看看。
三个人一直聊到晚饭时分,然后又找了一间菜馆一起吃了晚饭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两人各自洗漱过,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心上人怀里抱了一个小枕头,用她一贯温和低缓的声音说:“你——没生气吧?”
他捞过心上人搂住,说:“生什么气啊?那是你的心血,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心上人转头看看他,有点迟疑的说:“那你不怕那个,那个……”
他没等心上人说完,就放开搂住心上人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心上人,温柔而郑重的打断说:“我不怕!我相信你!”
心上人听了,好似在心里出了一口长气般,对他缓缓点点头,说:“谢谢!”
他又伸出手,捧了心上人的脸,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然后把心上人轻轻搂在怀里,用下巴磨蹭着心上人头顶上的头发,用着很温柔的语气说:“我们俩还说这些话干什么啊?我早就把你看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半了!”
心上人听了,没出声,只是伸出双手来,环住了他的腰。
他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两个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着,一直一直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有了风雨一起面对,有了阳光一起感受。到了百岁时,两个人再一起终老。即便其中一人只能活到九十七,也要在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二天,心上人还是和他一起去了公司。昨晚,心上人对他说了,既然他同意她去厂里看看,她就应该把这边公司里的事情交待清楚,有可能,这段时间她没空过公司这边来,不能做到以前那样随叫随到了。他按捺住心里的酸涩,答应了。
公司里,只有小蒙知道心上人的事,不过,心上人的事也没有必要对公司里的员工做什么说明,事情自己理清就好。这样,心上人在第三天下午就去了她自己的厂。
当时,心上人是想让他送她过去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跟过去好像有点不合适,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他也不愿承认的原因,那就是他想看看,心上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他放心,是不是真的能够全身而退。所以,他对心上人说,这一次就她一个人过去吧,也许,厂里有很多不便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心上人听他这样说,也就罢了。
下班时分,心上人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他了。他下来时看到心上人脸色平静,看到他时,还对他温柔的一笑,莫名的便放下心来。遂揽了心上人的肩,一边走一边说:“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说,嗯?”
心上人就笑一笑,再点点头。
画意篇(58)
画意再回到曾经流过汗,流过泪的厂里,心里一时感慨万千。一晃,自己离开厂就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咋就这么长呢?长得厂里的花坛破朽了,长得厂里宿舍前面的空地上爬满清苔了,长得人的心境也仿佛跟着老了。
华弟早知道了她这时候要回厂里来,早早的就在厂门口等着了。她的车在厂门口还没停稳,便叫保安开了厂门,请她进去了。
进厂门的时候,她从车窗里向外望了一下,门口值班的两个保安她不认识,大概是新来的吧。华弟不是说了吗,厂里好多老员工都已经不在了。
她把车在办公楼前停好,下了车,看到康达的车不在,心里微微的觉得有些心安。她现在不想见到康达,说不清什么原因,只觉得,如果见了康达,自己的心里肯定会起波澜,那样就太对不起天赐了。她不想对不起天赐。
华弟带着她进了写字楼里。她跟在华弟身后,环顾着曾经熟悉而现在却感觉那么陌生的场景,控制着自己什么都不想。
来到二楼自己以前的办公室里,房间还是那间房间,可是却看不到以前的窗明几净的样子,现在办公室里显得很零乱,桌子上堆的有文件,也有衣服,还有没喝完的啤酒瓶。
她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华弟看她这样子,只是抿紧了嘴唇,半晌才说:“姐,咱去我哥那边看看,好不好?”
她说:“不用了,咱去车间看看吧。”
华弟就不声不响的带了她去车间了。
在去车间的路上,华弟说:“姐,你去劝劝我哥,好不好?”
她一愣,说:“你哥不是出去了吗?”
华弟说:“没有,他在办公室里睡觉。”
她随口说:“那他车怎么不在?”
华弟有些为难的样子说:“车是那个,那个开出去了。”
她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这个答案对于自己,其实是想知道却又不愿意真的去证实。
她跟着华弟一进到织片车间,心就冷了一半,以前,红红火火的织片车间,摆满了手摇织机,整天都可以听到一片哗哗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热腾腾的。可现在,那些织机还在,可是却有一半已经停在那里了。另外的一半,那些工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摇着织机,甚至还有人竟然织了一半跑到一边扎堆聊天。不过那些扎堆聊天的人一看到华弟,马上就装得一本正经的又去摇织机了。
跟着又看了缝盘车间,成型车间,后整车间,情况都差不多。她的心也整个儿的冷了。最后在包装车间站了一会,华弟去对部门主管交待什么去了,她就就近观察一个打包装的女孩子。只见那女孩子心不在焉的打着包装,六件衣服进一包,却又没有放卡纸,最后就那样封了箱。
等到华弟回来,她忍不住说:“华弟,现在打包装的那一款衣服,客户要求改包装了吗?”
华弟一愣,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姐,哪一款?”
她朝那边工人正打包装的衣服呶呶嘴。华弟看了看,说:“没有啊,还和原来一样啊。”
她说:“那她们怎么都不放卡纸?”
华弟听了吓了一跳,忙跑到工人身边,叫拆几箱封好的大货看看。等到拆开一看,都是如此。华弟就气急败坏的叫来主管,连连叫着:“快返工!快返工!”
她叹了口气,默默的走到车间外面,打心里不愿面对这一切。这一切,离自己印象中的场景太远了,远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一年前那个看着都觉得朝气蓬勃的达意厂。
差不多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华弟才从车间里出来。出来时,脸色很是疲惫。她看了,心里一时也很不是滋味。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厂里若不是还有个华弟在,这厂怕早就全烂掉了。既然是这样,她还有必要挽救吗?挽救还有意义吗?
等到华弟从车间里出来后,她直接上了自己的车,说:“华弟,我想,我就没有必要来横插一脚了。”
华弟急了,拉着她的车门,说:“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你回来了,咱厂就会好起来了。”
她看着华弟那疲惫的脸,歉疚的说:“华弟,你也看到了,我插手进来又能干点什么呢?”
华弟脸上就有了一个失落的表情,他低低的说:“姐,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咱再努努力,好不好?如果说放弃达意厂,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甘心啊!我也付出过努力啊!姐,再考虑一下,好不好?要是我们俩实在搞不定,你还可以向梁哥请教啊。”
她想了想,点点头,对华弟说:“好吧,我再考虑一下。我今天就回去了。”
华弟听她这样说,也就放开了手,给她关上车门,说:“姐,那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她点点头。打了火,戴上眼镜,合上了车窗。
开车出厂门的时候,华弟站在保卫室门前送她。她隔着车窗朝华弟鸣了一下喇叭。华弟朝她挥挥手。她回过头来,一抬眼就看见,有一辆车和她擦身而过,开进了厂里。那车就是康达的那辆。不过,她没有多做停滞,从容的出了厂,开去了天赐的公司。
天赐见到她,什么都没问,脸上是他一贯的面对她时的温柔表情,然后说,要是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就说。最后那一声嗯,更是让她为之心折。天赐为什么就能这么温柔的对她呢?就能这么纵容她呢?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她对天赐说了今天的所见,最后说:“你说,我还有必要挽救吗?有意义吗?”
天赐搂着她,想了想,说:“有没有意义,那要看你自己觉得有没有,你自己觉得有,就有。”
她沉吟半晌,说:“其实,说到底,厂子现在成了这样,我也是很痛心的,毕竟当年我也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特别是当时缺资金时,我连我爷爷的积蓄都拿来了,我爷爷当时只说了一句,希望我的厂子能够蒸蒸日上,能够越做越大,不要辜负了所有对我抱有期望的人……为了拉订单,喝酒还喝到胃出血。现在看到这样子,心里真的很难过。但是……”
天赐没等她说完,就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说:“我支持你去挽救厂子!放心吧,要是缺资金,就在我这里拿,要订单,我可以发给你。只要你需要,我能办得到,你就都拿去吧。”
她靠在天赐的肩上,转头对天赐说:“你这样对我,要我怎么才还得清啊?”
天赐就吻吻她的额头,低声说:“我不要你还!我是自愿的。”
44.第五十九章-第五十九章
画意篇(59)
也许是有天赐的鼓励,画意觉得自己的信心凭空多了几分,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沮丧了。临睡前,又在脑子里把事情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这才翻来覆去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华弟就打了电话给她,要她早点过厂里去。她也答应了。
和天赐一起吃了早餐,她这才一个人开了车,去了厂里。华弟照旧在厂门口等她。
进了厂,两人往写字楼走的时候,华弟说:“姐,咱从哪里开始啊?”
她说:“把厂里近一段时间的生产报表和财务报表给我看看吧。”
华弟说:“好的,生产报表我马上拿给你,不过财务是关小姐在管,先要跟她说一下。”
她转过身,看着华弟。华弟就接着说:“不过姐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她抿抿嘴唇。华弟一看她那表情,就放松了。因为华弟知道,她只要一露出那个表情,就表示她相信他了。
华弟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以前华弟虽说是她的助理,但是也还担任了厂里的品质部经理。所以,他有自己的办公室。
她跟着华弟进了办公室,对华弟说:“华弟,我就在你这里看吧。”
华弟略一停顿,说:“好。其实,近段时间,我基本上都呆在我哥的办公室里,其余的时间都在车间和外面跑。”
她听了,就了然的点点头。
不一会,华弟拿来了近段时间的生产报表,质量报告。然后对她说,他现在要去车间看看。她微笑着叫华弟去了。一个人坐在办公椅里看报告。
她认真的看着报告。发现这报告上的问题还不是一个两个,简直成篇都是问题。比如这织片车间,前块有那么多,后块却又那么少,一件衣服难道只有前块,没有后块?还有那些质量报告,报告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质量问题,只有一些比如起小耳子之类的小问题。没有质量问题为什么老是给别人赔偿?这样的报告居然没人说?
她越看越生气。就这样的管理,能不给人赔钱吗?厂子能不烂吗?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她抬起头一看,是那个关颜来了。那个关颜脸上笑盈盈的,袅袅娜娜的朝她走来,说:“哟,来了?”口气好像和她特熟似的。
她平静的看着关颜走近,没说话。
关颜走到办公桌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上,微俯下身看着她的脸,还是面带微笑的说:“来查我的账了?不过,我要是不同意呢?”
她放下手中的报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关颜,还是没说话。
关颜看她不说话,又说:“这些东西,你爱看就看吧,我也不靠那个赚钱!只是,想查账,门都没有!”说完,直起身来,向她哼哼几声冷笑,扬长而去。
她看着关颜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桌面上的那堆没看的报表,再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情。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还有干下去的必要吗?厂子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再挽救还有意义吗?不如干脆放弃了,轻轻松松打一份工,就再也不用受这份苦了。
正在这样发呆的时候,从外面又进来两个人,她抬眼一看,可好!康达的妈妈,她曾经的家婆来了。后面就跟着一脸微笑的关颜。
康达的妈妈直直的向她走来,没等她开口,就大声说:“郝画意!怎么,现在还放不下我儿子吗?你也看到了,我儿子已经结婚了,我儿媳妇就跟在我后面。还有,这是我儿子的厂,你以后也不要来了。你别指望着还能从我儿子这里抠走一个子儿!”
她站起来,看着曾经的家婆,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说实话,要她现在说些狠话,她还是觉得说不出口,虽说面前的人曾经那样伤害过她,但因为是康达的母亲,她觉得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伤害。
康达的妈妈见她不说话,就又说:“没话说了吧?没说话了就走吧。我儿子今天也不在厂里。你要再不走,我儿子两口儿日后要是有什么东瓜豆腐,我只找你郝画意算帐!”
她看着曾经的婆婆,紧抿着嘴唇,没想过要为自己辩护一句。直到华弟从门外一步踏进来,叫了一声:“哦,姑,关姐,你们也在啊?”待到走进门来,看见面前的情形,又问:“姑,你们这是干嘛呢?”
康达的妈妈哼一声,说:“少华,你说我们在干嘛?我来看看,你哥的厂子!有人在打你哥厂子的主意!”
华弟皱了一下眉头,耐心的说:“姑,我姐不是来打我哥厂子的主意的。她是我请来的!”
康达的妈妈听了,突然就抬高了声音问华弟:“杨少华,那我就要问问你了,她郝画意一个外人是你姐,那你哥的老婆是你什么人?”
华弟垂下眼帘,说:“我嫂子。”
康达的妈妈正准备说话,没想到这时,康达一脸疲惫的从门外进来了。他一边进来一边冷冷的说:“吵什么?”待到看见画意,脸上一愣,随即对着画意说:“哦,回来了?”
画意一看到康达,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拿起自己的包,绕过办公桌,走到华弟身边,说:“华弟,今天我就先走了。”
华弟一下子牵住她的衣袖,说:“姐!”
她站住,看着华弟的脸,说:“华弟,你们商量吧。要是真的还需要我来,我再来,好不好?”
华弟只得放开手,无奈的点点头。
她没看其他人,快步向门口走去。康达就在身后叫她:“意!意!”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康达又说:“妈,现在画意是我们厂的大股东,什么决定都是她说了才能算数。”
康达的妈妈大声说:“她不是都走了吗?和你也离了这么久,她怎么又成了大股东了呢?”
康达说:“一会儿也跟你说不明白。”
随后,她就听到康达走到了她的身后,说:“意,咱坐一起商量商量,好不好?”
没等她出声,关颜在身后大声说:“康达,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是不是还想和她藕断丝连?是不是?”
忽然,她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沉默下去了,别人都这样了,自己的忍让只能换来更多的污辱。于是没等康达开口,就提高了声音,对着屋里所有人说:“厂里的事情,还是走一下程序吧。”说完,也没回头,就大步出去了。
45.第六十章-第六十章
画意篇(60)
画意有几天没去厂里,只是在天赐公司里安安静静上班,和阿瑶她们闲时开开玩笑,下班了和天赐逛逛街。华弟倒是打了一个电话来,也没提厂里的事。只是要她保重身体,等她休息好了,哪天想回厂里了,就随时回去。厂里还等她回去主持大局呢。她听了,也只是笑笑。
天赐对她的这种状态,也不做任何评价。只是说,就是她不做事了,他也愿意养着她,一直养到老。她听了,还是笑。
一个星期后。她再次回到了厂里。
这次,她没有事先打电话给华弟,而是直接进了康达的办公室。一进康达的办公室,她就一愣,康达正仰面靠在大班椅上,双眉紧皱,双眼微闭,一脸的疲惫。办公室里,正在轻轻的播放着一首忧伤的歌,就是那首《白月光》: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
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
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
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
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
怎么补偿……
她退回到办公室外面,平静了一下情绪,再一次走到办公室门口,用力的敲敲门。
康达听到敲门声,倏地睁开眼,待到看清是她,马上站起来,说:“回来了?”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双眼须臾不离的看着她。
她不看康达,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淡淡的说:“厂里的事,咱坐在一起,聊一下吧。”
康达一点头,说:“行!”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坐了半晌,看康达也不动,只是看着她,就说:“把那个,那个关颜也请来吧。听说,她也有股份。”
康达的脸上就一阵尴尬,干咳了几声,说:“嗯,嗯,好吧。”嘴里说着好,却还是没见行动。她等了几分钟,只好拿出电话,打给华弟。
华弟听她说在康达的办公室里,只一会儿,就进来了,进来时脸上一脸的舒心。连声音都有一股抑不住的神采。他开心的打招呼:“姐!”
她说:“华弟,来坐吧。”
华弟看看她,又看看康达,最后,还是在她身边坐下了。
她等着康达或是华弟开口,可是,那表兄弟俩却似约好了一般都只坐在那里,看着她不开口。她等了半晌,只得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华弟看了看康达,看康达只是看着她,就说:“我哥也说了,看你的,姐。”
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想先看看财务情况,再做打算。”
康达听了,抿抿嘴唇,又点点头,走到办公桌边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然后对着电话里说:“把所有的财务报表和帐簿拿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那关颜就自己抱了一堆帐簿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康达的妈妈。
画意看了这情形,就转头看了看华弟,又看了看康达,只见华弟皱了眉头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康达则是用手扶了一阵额头。
关颜把帐簿一咕噜的全放在康达的办公桌上,然后微笑着说:“达达,你要的帐簿全在这里了。”边说边走到康达身边坐下,又伸出手来挽住了康达的手臂。
康达的妈妈自己拉了把椅子在茶几旁坐下,然后对着画意说:“郝画意,你还是不愿放过我儿子是不是?你就这么眼红他的厂子吗?这厂子虽说是和你合伙开的,可是你们俩分开时,不也分给你了吗?你怎么还那么贪心不足呢?现在还怂恿我儿子要看帐本!你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哪里啊?把我儿媳妇放在哪里啊?今天我看你敢翻翻试试!”
画意闭了闭眼,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干脆不说话了。
那关颜就放开康达,走到康达妈妈的身边,手扶了康达妈妈的肩,微笑着说:“妈,您别发火,好不?达达要看就给他看呗。您先别发火,行不?”
康达的妈妈拍拍关颜放在肩上的手,说:“郝画意,你看看,关颜可就比你懂事多了!”
画意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什么也不想说。
康达皱了眉头,耐住性子,说:“妈,你先出去吧。”
康达妈妈还是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说:“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的?你们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康达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看了画意一眼。
画意发现康达在看她的那一眼里,竟然有着那么多的疲惫,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丝绝望。自己的心也一下子就揪紧了。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他呢?于是,她看了康达一眼,迟疑的说:“要不……”
康达没等她说完,就说:“你先把帐带回去看吧。”
康达的妈妈立即睁圆了眼睛,厉声说:“她敢!”
康达就叫了一声:“妈!”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无奈。
康达的妈妈听了,居然也不出声了。那关颜也只是委屈的站在康达妈妈的身侧,再不敢出声。
画意看了这情形,知道在这里再呆下去也没什么必要,隧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康达看画意往门口走,就开口叫:“意!意,帐簿你带走吧。”
画意略微转身,也没看康达,就说:“帐簿我就不拿了,要看大家一起看吧。”说完,径直出了康达的办公室。
才走到楼下,华弟就追下来了,他一边下楼一边说:“姐!姐,你等一下。”
画意站在楼梯边,看着华弟两阶一步的下楼来,走到她身边,说:“姐,我哥说,今天你也别急着回去了。事情拖得越久,对厂越不利。我哥还说,要你别管我姑的,你还不了解她吗?她到底也只是老人家,厂里的事情她也不懂。再说,关颜做的那些事,她也不清楚。”
画意听了,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想了想,说:“华弟,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吧,你哥要是问,你就告诉他。我是这样想的,第一个意思,要是你们大家都同意放弃厂子,那做完了手里现有的单,就给工人结清所有工资,宣告破产。亏损大家来承担。第二个意思,要是大家都有意向,想要厂子继续经营也行,我也有两个想法,第一个呢,就是我撤股,你们去弄。另一个呢,就是我们重新出资,把厂子的局面扭转回来。这一个的前提是,我必须弄清目前的财务状况。”
华弟听了画意的话,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姐,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坐吧。”见她点头,就率先走出去了。
画意开了车,华弟坐在旁边,一起出了厂门,找了一间茶艺馆,点了一壶茶,几样茶点,华弟这才缓缓开口:
“姐,我哥现在很后悔,他说他不该和关颜结婚。可是,我姑很喜欢关颜,你也看到了,关颜把我姑哄得团团转。从见到我姑开始,她一直都那样。我姑也还真的吃她那一套。
关颜一和我哥结婚,就对我姑说,让我哥把名下的厂股转一半到她名下,这样,即使我哥再想和你藕断丝连,你也从我哥这里得不到什么了。就是我哥在外面花天酒地,把他的那份弄没了,她也不担心将来有了孩子没钱养了。我姑也真的信她,真的让我哥把厂股转了一半到她名下了。我哥先前有些不愿意,可是,我姑就在我哥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你知道我哥那个人啦,我姑一闹,他就让步,就是要他命,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啦。
这后来几个月,财务上的事,关颜也不让我插手,我估计她可能挪用了一些帐款了。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宝信厂有两笔钱她收了后就没打到厂里的帐户上。你知道的啦,宝信厂一直都是开现金支票的,而且这后来,他们开的还是港币支票。”
画意忍不住问:“你哥就不问的吗?”
华弟忿忿的说:“怎么不问啊?可是,只要我哥一问,到了晚上我姑肯定就会跟我哥闹。我哥又愚孝,不肯说我姑一句重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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