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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_3 云扬风飞(当代)
  “是金经理在狗市场里找到了,有一个小贩正把它关在笼子里准备出售。派出所的人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启东长吁了一口气“原来它竟是被人拐走了,还想拿去卖!狗市场,我怎么没想到呢?找到了就好。我们都解放了,秦哥,呵呵。”
  “一个下午都没见他的影子,却跑到狗市场去了,聪明。小林啦,你真的相信是那个小贩偷的吗?”秦哥自言自语,狡黠的笑容对着一双睁得斗大的眼睛,和一张比斗更大的嘴巴,“傻小子,别想了,走,换上衣服跟我去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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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9-3-20 18:05:53 字数:5441
 第八章这个地球上只有人会撒谎
  启东终于相信什么事都是可以破例的,尤其是酒店的员工奖励这一类事情。评五星时留意到罗女士的个人重要信息,只得到了兰博的一句口头表扬。破获幽灵电梯案和车库盗窃案,获得了与总经理的一张合影照片和宣传海报。平息出租车司机宰客事件,收获了两张曼哈顿西餐自助餐券。
  和前面四次相比,这一次的奖励绝对称得上历史性的跨越,史密斯先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史密斯夫人更像是一位慷慨的美国大妈,二人一次性地奖励前厅部八千元。不过,老过场还是有的,史密斯一家三口与蒋丽华、秦红军、金卫国、杜嘉陵和林启东合影留念,七个大活人加上一只猫,它才是真正的大明星。照片上,那只温顺可爱的波斯猫卷起长长的尾巴,非常惬意地趴在夫人的怀里,眼睛自然而然地盯着金卫国的方向。
  蒋小姐从不喜欢在办公室里挂照片,于是这张被送到金夫人影楼放大成二十寸的光荣照片,用精美的油画相框装裱之后,便挂在了秦红军办公室的墙上,与保安部曾经获得的十几面锦旗、奖状排列在一起,显得很大协调。
  启东得意地说,“史密斯不是最相信巴顿将军的精神鼓励法吗?这一次怎么动了真格的。物质奖励都来了。看来他也在进步啊!跟我们中国人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沾了些铜臭气。我们都喜欢钱,穷怕了。”
  秦红军放下电话,也望着墙上的相片楞楞出神,“钱不是酒店出的,这种事情不可能由酒店出钱来奖励的。是夫人自己出的钱,史密斯还是继续当他的演员,就和我们拍拍照,握握手。”
  “一出手就是八千块,哇噻,看不出这个美国农民还真大方!比咱们中国农民有钱多了。”启东怎么看她都不像农民,也许是地主婆,哦,美国人不叫地主婆,叫农场主。“可能艾丽丝真是她的命根子。也难怪,美国人老了,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没有天伦之乐,什么猫啊、狗啊的才是他们的伴儿,比子女还亲。”
  “你发现了什么没有?”秦红军坐在大班椅上把玩着大哥大,“不是大哥大,我是说照片……”
  “大家都笑呵呵的,好像在数钱一样。”启东看了一眼秦红军,又看了看照片,“没什么啊?!”
  秦红军摇摇头,“你小子干不了侦察部队,眼神太差了,反应也太慢。”
  “我……我不明白秦哥的意思?”合影照片,几个大活人加上一只毛绒绒的大猫,没什么特别的呀!
  “老子越看越不对劲。”秦红军冷笑道,“猫的眼睛是朝着什么方向?”
  照片上,史密斯夫妇居中,夫人的左面是杜嘉陵、秦红军和林启东,先生的右面是蒋丽华和金卫国,猫头朝右,尾朝左匍匐着,懒洋洋地斜眯着双眼看向金卫国一方,“它这样的姿势只能是向右看齐啊,未必还会回过头来看我们?除非我的手上有一条鱼,呵呵!”
  “笑个屁,再看!”秦哥没心情开玩笑,正色道。
  “秦哥,我的老大,您就别难为我了,小的眼拙,看不出什么明堂来。”
  “不错,按它现在趴在夫人右手臂上的姿势,确实只能朝右看,但问题是它的眼神。你看见没有,目光里带着七分的安全感,三分的戒意。有安全感是因为在主人就在身边,但它却在戒备什么?在戒备谁?”秦红军简直成了动物心理学家了,意味深长道,“小林啦,动物是不会撒谎的,这个地球上只有人会,所以人成了世界的主宰。”
  自然界里最厉害的眼睛是猎鹰的眼睛,身在千米高空却能洞察草地上一只刚刚冒出头的钻地鼠,然后闪电般地飞驰而下,一双利爪飞扑上去,绝无失手的可能。秦哥的眼睛却比它还利害,不但看到了目标,还知道它心里的想法,几分是害怕,几分是安全。
  经他这样一解释,启东也觉得真是如此。再见金卫国的眼睛,一付轻松得意之态,往日清澈的眼眸之中竟夹杂着几分混浊,让人看着觉得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疏远。是什么让它们变了,变得让我们都不认识?是史密斯小姐吗?还是……他陷入了沉思。
  秦哥用手指敲打着大班桌,“还记得我在负三楼垃圾站给你说的话吗?”
  启东猛然省悟,“莫非偷猫的人是他?”
  “你说呢?”秦哥的口中挤出了三个字,顿了顿,“最近你的金大哥有什么异常吗?你天天跟他在一起的。”
  “老实说,还真没在意。但我怎么都不相信是他偷的猫。”
  “小子,当心啊!人心是会变的。”
  “Gorden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秦哥不要跟我开玩笑。”启东有些急了,不允许秦哥对他的偶像表示怀疑,哪怕一丝一毫也不许,“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兼职业偶像,一向对我关照有加,我们也无所不谈,就像我们俩一样。我对秦哥忠诚,也对他忠诚。”
  “不一样的,你不懂。”秦哥摇摇头,沉吟良久,他站了起来,“小林啊,既然他当你是兄弟,何不乘这个机会提拔一下你?大堂副理不是缺一位吗?史密斯正在兴头上,不过得有人在旁边提一提,你的老邻居可是史密斯面前的红人啦,我听说他是香港总部直接派过来的。”
  “升职?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提。卫国曾一再表示机会会有的,要我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启东道。
  秦哥嘿嘿一笑,“呲”的一声,“逗你玩的!安心做好本职工作?你何曾不安心了?”
  “不是大哥想的那个意思。绝对不是!”他今天说了好多个绝对,在金卫国的问题上,他有点急了,再说下去可能会吵起来。
  “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秦哥说完,关上办公室的门,走了,把一个呆若木鸡的林启东留在了里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还在那里独白着,“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回到大堂副理台前,启东仍在闷想,却见门外飞来一辆出租车,吱嘎一声停下,轮子周围顿时腾起一股青烟,一位中年男子跳下车,跑步向大门冲来,只听得“匡当”一声,急不择路的他竟然一头撞在了门边的落地玻璃上。“哎哟”一声惨叫,男子仰面栽倒在地上。
  那面近两厘米厚的意大利进口玻璃跟水泥墙一样结实,启东暗叫不好,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中年男子已经人世不醒,口鼻鲜血汩汩,慌得门僮不知所措,“快去叫医生!”启东一面大喊一面掏出餐巾纸擦拭。
  火速赶来的刘医生轻轻地扶起男子的头,用力掐住人中,那人悠悠醒来,言语不清地说,“自动门乍没开呀?”
  “小林,怕是得赶紧送医院,快让礼宾部通知急救中心派救护车来。”刘医生建议道。
  还好酒店离急救中心很近,不一会儿救护车便拉着警报来了,四位医生把男子抬上了担架,领头的问了启东一句,“怎么伤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玻璃墙,“你瞧,上面还有一排牙齿印。”
  “PA阿姨们做清洁也太认真了些,不注意看的话,那面玻璃就跟空气一样透明,他为什么要跑呀?”杜嘉陵摸着那排凹凸有致的牙印,想像着那位男子惊天的一撞,玩笑道,“这件事再一次证明还是进口的东西结实,若是国产的,准被他咬下一大口玻璃渣来。James,你块头大,试试?”
  他和启东刚刚被史密斯痛骂了一回,一肚子委屈正无处发泄,便在事故现场穷作乐。妈的,关我们贵宾部鸟事?谁能肯定那位男子不是跑来自杀的呢?总经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身为对客服务的重要部门,居然没有及时发现和清除公共区域内的安全隐患,给酒店造成了重大的财产和名誉损失。每人罚款三百元。
  “免了吧,Frank,也不知那位门牙大哥今天早晨起床刷牙了没有?你没觉得玻璃上臭哄哄的吗?我想他当时定是已经发现不对,口中大喊,步子却已收不住了,然后就轰隆。如今消协已判定由酒店全额赔偿医药费,碎了两颗门牙,连牙床都松动了。老大,要不咱给史密斯写个建议,在上面贴几张警示条?”启东对着玻璃比了比,自己若是撞上它,位置应该会更高一些。
  杜嘉陵叹道,“亡羊补牢,也只得如此了。喂,你叫他门牙大哥,我想起来了,他那天本是来酒店投诉的,说是有人在广场上向他兜售翻新的香港大哥大,回去没打两天就坏掉了。”
  启东哧了一声,“自己贪图便宜也能怪酒店?没钱就别玩大哥大呀!牙齿都玩掉了,划得来吗?”
  杜嘉陵想起一事,“昨天邱所长叫你去协助调查,派出所那边查到什么结果没有?”
  启东摇摇头,“酒店广场连着步行街,每天往来上万人,怎么查?据门牙大哥回忆卖大哥大的人是站在他的车窗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位位置酒店的监控头根本看不见。”
  杜嘉陵皱眉道,“可广场却是酒店的,这种无头官司怕是永远扯不清,除非逮住个现行。喂,James,我有一个想法,这就跟蒋小姐说去。”
  第二天一早,启东和李江照常来到江大烧烤店点了几个包子,花卷,每人一碗豆浆。正吃着,“叮呤呤,叮呤呤……”
  却见邻桌的金卫国摸出一只大哥大,二人做了个鬼脸,这家伙发财了?
  “大哥也搬到江大巷子来了?以后一起出来吃宵夜,打牌也行。”启东听他挂上电话起身离开,跑上前招呼道。
  “是你呀,小林。酒店事多,住这里方便一些。”金卫国边走边说,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大哥命好,早知道当年我也出国去镀镀金。”启东一脸羡慕,“我们蒋小姐是个出了名的台湾婆娘,没人敢招惹她。不过你娃长得帅,玩一玩姐弟恋,说不定……”
  “你小子,越来越过分了。”金卫国假装板起脸,转眼间二人已来到男员工更衣室门前,“听说你跟Alice是中学同学?她的能力如何?”
  “怎么了?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她不是蒋小姐的秘书吗?不好意思,我的在前面。”他大摇大摆地朝男经理更衣室走去,启东叹了口气,钻进了员工更衣室。
  江大负一层集中了酒店庞大的员工后勤设施,独具匠心的人性化设计统统体现在这里了。应了汤森集团的一句企业文化辞:先有五星级的员工,再有五星级的客人。
  员工餐厅设在靠近江边的一侧,员工们可以一边欣赏大江东去的风景,一边享用丰盛的自助式员工餐,心情舒畅了,谈恋爱的人也多了。旁边的娱乐室长年播放国内电视台没有的外国电影电视,学习英语之余顺便拓展大家一下的视野。
  员工餐厅的厨房还设计有专门的通道,跟客用的中西餐厅一样,食品原料和垃圾潲水的单独进出都事先考虑到了。
  员工餐厅的对面是四间宽大的更衣室,有男、女员工更衣室和男、女管理人员更衣室,后者是主管级以上的员工专用。所有的更衣室也是一进一出的设计,外间是更衣区,每人一个专用铁皮更衣柜,绝不会两人合用,里间设有卫生间和沐浴室。男管理人员的更衣室里面还单独辟有一个吸烟区,员工的却是没有。
  “也许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起了贪财之心,跟Jessie一样,我们不也同情她吗?”启东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Jessie,茜雯的话又在眼前,“这个周末有空的话,跟老大借一下车,去她老家一趟,看看她的弟弟。顺便带上秦哥的公子晓峰出去玩玩,对,下班就去跟秦哥说。”
  林启东万万没料到杜嘉陵的想法竟然是这样,不等蒋丽华说完便摇起了拨浪鼓,“蒋小姐,挑谁不行啊?怎么单单就选中我呢?我的样子特别像一暴发户吗?”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如此的耐心在启东的记忆里绝对是第一次,“我信任你才选中你,给你一个大好机会挣表现,别不识抬举。再说了,别人没你力气大,跑得快,到时候只怕见到了人也逮不住,何况你还会开车?”
  就这个理由?启东连忙谦虚道,“力气大?跑得快?保安部人才济济,秦经理就比我厉害多了,人家可是特种部队的。至于开车……”
  蒋丽华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商量二字,她以命令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辩解,“秦经理要率领乔主管、李领班一干人扎住广场上的几个进出口,居中调度,以防坏人意外逃脱。别再跟我推三阻四了,人选是史密斯亲自定下的,有困难你自己找他去。好了,就这么定了,马上到Rose那里拿三千元现金、衣服和车钥匙,今天开始行动。”
  守株待兔,这个成语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好像是嘲笑某位愚不可及的猎人,我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傻啊?启东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苦笑,一身白,欧阳克,秦哥也不给我选一套更得体的服装?从此以后,架上墨镜,蓄起胡须,像个暴发户一样每天坐在宝马车里只等着水货贩子自投罗网。
  已经三天了,他会现身吗?
  为确保不穿帮,广场保安已换成物业公司的,不知道他们天天望着这辆外地牌照的宝马车进进出出会不会感到奇怪呢?那位墨镜男子怎么从来不下车进酒店呢?等人吗?不像。
  真奇怪。
  第一周的守候还是结出了一点成果,逮住几个流窜的外汇贩子和假古董商,可目标仍未出现。莫非有内鬼?秦红军细细过滤了一遍员工花名册后,否定了这一说法,让启东继续守候。
  “喂,老板,在等人吗?”一位年轻男子轻轻敲打着车窗。
  启东伸了伸懒腰,有气无力道,“是啊,朋友在酒店会客。”
  “大哥大要不要?香港带过来的新货。”
  “真的假的?可别蒙我。”
  “绝对是真的,不信你瞧。一按这个键开机,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试试……效果如何?没骗你吧?”
  “好像还行。多少钱?”
  “连卡带机一共五千块,很便宜了。营业厅要卖九千多一台,还是裸机,不带卡的,入网还要另加三千块。”
  “可人家有保修卡,你却没有,万一坏了我找谁去。便宜点。”
  “像您这样的大老板得配个大哥大才气派,是不?好吧,算我今天开个张,连卖带送,一口价,四千块。”
  “昨晚打牌输了钱,身上只有三千块,要不我只要机子?”
  “老板真是个爽快人,这个是样机,屏幕已磨花了,我再给你拿个新的,在包里的。”
  “喂,朋友,卖什么呢?大哥大,我也想买一部,还有吗?”秦红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今天只带了一部,您若要我得回家去拿,不远,要不待会儿给你送来?”
  “我看你皮包里胀鼓鼓的,应该还有……想跑?可没那么容易,老子候了你七八天了。走吧,派出所。”
  经过门牙大哥的辨认,卖给他翻新手机的正是此人。冤有头,债有主,酒店撇清了责任。
  “贪图便宜可不好。他先给你看的是正货,怎么试都不会有问题的,正当你爱不释手之际,然后他说给你拿一个全新的,这个就是假的了。简单吧,一拆就穿,连上当之人都不会相信自己居然能傻到如此地步,还以为中了对方的催眠术,迷魂汤。越简单的骗术越能蒙人,因为骗子抓住了人们心理上的软肋。”秦红军在前厅部的例会上善意地提醒各位同仁,从此以后别轻易相信自己能走狗屎运。
  他瞧见金卫国正把玩手中的大哥大,打趣道,“金经理,你那个不会也是买的二手货吧?”
  “开玩笑?我可是托熟人在大坪营业厅买的。”
  “那就好。”
9
更新时间2009-3-22 16:50:06 字数:7394
 第九章是不是经理不是靠一间办公室的
  当秦哥打电话给正在做暑假作业的晓峰时,启东听到他电话里兴奋得在地板上乱蹦乱跳的声音,也难怪,呆在家里整整一个月,把人都憋坏了,何况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好出去放松一下,回来也好写一篇作文,《秦侠客游记》之类的。
  王茜雯也很高兴,转眼Jessie进去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当看到她穿上监狱里的服装,就难过得想大哭一场。“今天下班后,陪茜雯到街上买点什么东西,好给Jessie的父母带去,空手怕是不好。也不知道她的弟弟长得什么样子?一直呆在农村的小伙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希望他不要长得太土包子,不然弄到江大来也不好安排。”启东独自站在酒店大门前呆想着。
  “喂,James,一个人在想什么呢?”金卫国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回头人已到了眼前,外国回来的人走路就是比我们要快一些,怪不得人家资本主义发达。“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一起聊聊。不行啦?已经有了约会?”
  “什么话都让你说给完了,我说什么?”启东纳闷,他是怎么从自己的表情上看出端倪来的,连口都没张就知道别人想什么,这种人太可怕了,“下班后要陪Alice去买点东西,改天行不行?”
  “要不叫上她一块儿去?”金卫国建议道,抬起左手看了一下他的瑞士名表,“现在才四点半,我们就近找个地方早点吃,中餐、火锅随你挑。”
  启东摇摇头,“算了吧,下周我们再约个时间?”
  金卫国也不生气,“哦,我明白了,二人世界?不打扰你们了,没事儿。我们有的是时间,下周再约。”
  他的坦然却让启东不好意思起来,“Gorden,有个事我想不明白,你明明是Frank的上司,蒋小姐建议你去坐他的办公室,为何还要拒绝呢?好歹也是一经理啊,成天站前台,连一个座位都没有,大家都替你愤愤不平。Frank定是霸占着不让。”
  “他本来是要搬出来的,我主动说没必要,前厅是走动式办公,服务客人永远放在第一位,要办公室来作什?摆谱吗?”
  “可是江大每一位B级经理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啊?你的地盘,私密空间,没房子员工也会看不起你的,还以为,以为你不经理。”
  “员工?哼!是不是经理不是靠一间办公室的。”他大笑而去,在酒店门口随手指点行李员整洁仪表,站好位置,不准讲话聊天。
  快到下班时间,启东刚换好衣服,王茜雯也下来了。红红的脸上兴冲冲的,像是赶着要去领什么大奖一样,以前从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二人在江都百货的超市里买了一些土特产,两大包提回了江大巷子,李江也按秦红军的吩咐还买了一些防暑晕车药。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就有三十多度,又是一个大暑天,三人打的来到秦哥家,老远便看见晓峰穿着一套短打的运动装站在门口张望了。秦红军的家位于军区大院里内,景色宜人,古树参天,据说是解放前警备司令部的驻地,离市中心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
  秦哥正把一箱矿泉水往车上搬,两个男人忙上前帮忙,什么修车的工具,晓峰的零食,换洗衣服,加上原来车上的钓鱼工具,军用野营帐篷,塞满了整个后备箱。
  秦哥招手把二人叫到一边,交待道,“很偏远的乡下,不知一路上是否安全。后排座位下方有两把我以前缴获的苏军特种部队专用匕首,必要时拿出来防身,很锋利的,加上你二人的身手,应付个把土匪不成问题。一个女孩子,一个小孩子,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汽车发动了,秦大嫂站在车窗外说,“小林,路上小心点,不要开得太快。晓峰很调皮,别让他乱跑!”
  启东挥挥手,“放心吧,大哥,大嫂。我们走了。”
  王茜雯也朝秦哥说了声,“再见!”
  望着远去的桑塔纳,秦大嫂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晓峰也长大了,这些年真难为你。茜雯不错,你怎么不跟她挑明?”
  秦红军道,“你不明白。”
  市区渐渐远去,桑塔纳飞驰在市郊的公路上,进入了一段又一段的盘山公路。中午时分,四人在涪陵的一家小菜馆里吃过午饭后又开始上路。
  吃饱了的晓峰显然没有上午那么兴奋,歌也不唱了,倒在后排李江的身上呼呼大睡起来。王茜雯也挺不住开始在副驾位上打盹,只有启东和李江一路说话。
  汽车沿着乌江而行,对面的来车越来越稀少,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启东停下车,向路边正修理拖拉机的司机询问,他说邻泉乡的马家湾还有几十里路,得翻过眼前这座大山,山路陡峭破烂,晚上不能行车。
  星星已在山头闪烁,月亮却是没有,启东轻叹,“看来今晚只有到前面先找个地方歇歇了,明日一早再进山。”
  王茜雯问,“前面还有市镇吗?”
  “不知道,看运气吧。”他驱车继续前行。
  天渐渐黑下,四周灯光全无。看来找个落脚的地方有点困难,往回走恐怕又太远。三个大人正发愁间,晓峰突然想了个主意,道,“林叔叔,不如我们找个地方露营吧,很好玩的,我们还可以到小溪里捉螃蟹。”
  “你以为是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吗?黑灯瞎火的,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你不怕!”启东说。
  “不怕。林叔叔,李叔叔,王孃孃,莫非你们三个大人怕?哇……鬼来了……”晓峰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呼喝道。
  “别闹,晓峰,孃孃胆小。”王茜雯回过头对晓峰说。
  启东加大油门,冲上一段陡坡,路边杂草丛生,没有任何庄稼,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这个鬼地方!要不我们再往山上走走,开慢一点。”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天已完全黑尽,虫鸣声四起,夹杂着不知名的鸟鸣,车已驶进深山里,茂密的树林中蜿蜒着一条狭窄的小路,仅够一辆车勉强通过。
  “我们不会走错了吧?”启东问。
  “刚才那个司机不是说就这样走的吗?沿途又没看到任何岔路啊!”李江说。
  暑气早已消散,窗外吹来的山风让人凉意顿生。我们应该爬上了高山,启东心道。
  再过一会,虫鸟之声也渐渐远去,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轮胎碾压在泥土上的嚓嚓声,抬头也不见星光,两道亮晃晃车灯竟是天地间唯一的光线。
  “呜——呜——”一声长啸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接着又是阵阵长啸。
  王茜雯伸过手来抓住启东,“是鬼吗?”
  后面的晓峰也急忙抱住李江,“李叔叔,我怕鬼!”
  四人赶紧摇上车窗,反锁上车门,李江把座位下的军用匕首拿出来,递了一把给启东。不愧是世界军事强国的好东西,一出鞘,车厢内便闪出两道寒光,“真是好刀!”李江一声赞叹,“可能还随秦哥上过战场的,沾过敌人的鲜血。”
  启东没心思理会他的话,睁大眼睛四下搜寻着,可除了一人多高的杂草,就是参天的大松树,什么也没有。
  “呜——”又来了,好像越来越近,“未必是什么野兽?”他自言自语,“大家千万不要下车啊!”
  果然,一头狼一样的动物从草丛里穿出来,昂首傲立在路中央挡住去路,两颗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们,一张掉着唾液的大嘴不住地一开一合着,好像正在思考如何攻击眼前的猎物。
  又是一声“呜——”,这一回却是从后面传来。四人看到了一幅可怕的景象,七八只狼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轿车后方。难道前面那只是领头的,意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后面的才是攻击部队?
  王茜雯已双手合十,紧急向佛主求助,晓峰也明白了这里不是好玩的动物园,早吓得钻到后排座位下面去了。
  “启东,不管它们,加大油门,按喇叭,往前冲。”李江大喝道。
  说时迟,那时快,启江猛地一踩油门,桑塔纳“轰”的一声向前面那头狼冲去,眼看快撞上时,它一个箭步朝旁边闪开。
  后面的狼群已经加速冲上来,一头胆大的竟然跳上后备箱盖,用爪子和牙齿敲打着后车窗。后挡风玻璃“砰砰”作响,听声音快要支撑不住了,另一头狼也跟着窜上来帮忙,耍杂技一样挤在上面。
  启东加大车速,利用一个急弯,把它们全甩了下去。
  李江颤声道,“1,2,3,4,5,6,7……一共有12只,我们是不是闯到狼窝里来了?”
  该死的山路,车子根本跑不快,剧烈的颠簸让大家直想呕吐,可是极度的紧张加上万分恐惧,却又没有人能吐得出来,憋在肚子里难受得要死。
  “咣当,哧——”,由于车速太快,左前轮撞上了一块大石头,尖利的边缘当场划破了橡胶车胎,车头向左一偏,启东猛地踩住刹车,惊呼道,“车胎爆了!”
  车子停了下来,怎么办?
  “难道我们四个人今天就在死在这里,成了狼群的美餐了?”启东心里打鼓,“Jessie是个什么人啊,把老家安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野狼成群,政府也不管一管?”
  十二头狼把轿车围在中央,有的坐在地上朝车内张望,有的四下游走,一点也不着急,大家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车上的人也不敢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飞快地蹦跳着,一分钟竟有一万年那么长。难道靠近死神的感觉就是这样?恐惧,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哗——哗——”左侧的草丛在不停地晃动,阵仗极大,似乎一个大家伙正准备从里面跳出来。
  “哗——哗——”声音一点点地靠近,四人下意识地往座位后背上靠,握着匕首的右手早已浸透了汗水。
  哗哗声停止了,草丛往两边一倒,竟然出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只见他把右手指伸入口中,吹了一声,狼群像是听到了集合号令,一起从车边跑到了他的身旁,摇头摆尾的,好似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他摸了摸那头灰白色的大狼,朝我们看过来。他这一看不打紧,十二只狼也很默契地朝我们看来,车灯之下十三双眼睛如二十六颗红红的宝石,恐怖得让人手脚发软,浑身无力。
  终于看清楚了,是个男的,他向车子走来,身后跟着一群狼。只见他拍拍车头,看看已经瘪下去的左前轮,道,“你们胆子可真大,竟敢夜闯剑狼山,跑到饿狼谷来了,没人提醒你们只能白天走吗?你看,车胎都爆了。”
  是人就不可怕了,启东慌忙摇下车窗,气定神闲地说,“兄弟,没办法,急着要赶路,到马家湾找一个人,谁知道一路上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山里的环境保护得好啊,还有这么多狼。”
  他走到车窗前,启东看清了,个头比自己稍矮,却更粗壮三分,手中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上身赤裸,裤脚挽到膝盖处,下面却是一双赤脚,长发披肩,黑炭般的脸庞,胡子拉碴的,看不出真实年龄。狼孩,狼人,还是狼神?
  “你们要找谁?”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山谷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好在口音带着江都乡下的味道,让人确信他可能就住在附近。
  “他姓马。”
  “废话,马家湾的人基本上都姓马的,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他狐疑地打量着,三男一妇,休闲打扮,看起来不似坏人。
  启东瞅了瞅周围恶狠狠的狼群,老实交代道,“他叫马文骏,是马文丽的弟弟,我们几个是他姐姐的同事,江都大酒店的。”
  他没有答话,抬手又吹了一声,十二头狼转眼间全部消失在黑暗中,回头问道,“你们车上有备用轮胎吗?我来帮你们换上。”
  警报解除了,启东打开反锁的车门走下车来,收起手上的匕首,对他一笑,“防防身。对了,李领班,把后备箱打开,最下面是备胎。”
  “你认识马文骏吗?”启东看他年龄也不小了,搞不好可以带我们去找那个人。
  他在左前轮旁蹲下身来,伸手接过李江递来的扳手,头也不抬地说,“我就是。”
  换好车胎,文骏主动要求驾车带路进山,启东便换到副驾,王茜雯坐到后排,准备看他的表演。
  想不到这个山野村夫居然还是个驾车高手,崎岖狭窄,乱石凸起的山路上总能找到一条刚好允许四个轮子通过的路径。最了不起的是一座年久失修,被一条间歇泉冲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木桥,仅有两根比铁轨稍宽的木梁,一丝星光下,刺骨寒气中,梁上的青苔隐隐闪着绿光,似乎在提醒来人只能在此下车,徒步前行了。只见他调整了一下方向盘,一轰油门,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桑塔纳一冲而过。
  “好厉害!”启东侧身看着他,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象耍特技一样,谁教你的?”
  “我爸。这是仙人桥,有一股间歇泉奔涌而出。”他的嘴角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随即又消失无踪。车上又归于沉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翻过了陡峭的剑狼山。此时天光已经放亮,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数千亩的凹地就在脚下,青山绿水,良田沃野,一派生机。村落之中,袅袅炊烟迎着朝阳的霞光,如道道青色的彩虹,倒影在片片水田之上。回想昨夜奇遇,四人恍如梦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吗?”王茜雯伸伸懒腰,对着眼前的美景感慨道。
  村内的建筑大多取材于山间的巨石和古树,高大坚固,上百个青瓦白墙的小院落包围着一座巨大的庄园,庄门前的石碑上隐约刻有一行字,大明永乐三宝……
  马文骏的家就在庄园隔壁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妈——,我回来了。”
  “你小子死到哪里去了,还晓得回来了?”一个村妇尖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看到四人提着礼品进来,忙和气道,“有客人啦?”
  “是姐姐的同事,来看望你的。”马文骏进房去拿了件衣服穿上,“叔叔不在家吗?”
  “还改不过口来,他现在是你爸了。”她恨了马文骏一眼,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发火,“你们是文丽的同事啊。人来了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快坐,文骏快倒水。小孩子不懂事。”
  晓峰第一次见到圈养的猪,早跑过去看稀奇,猪圈里十几只小猪崽正围着一头老母猪吃奶,李江站在一旁给他解释。
  “孃孃,我叫王茜雯,是马文丽的同事,我们曾经住在一起的,今天专门过来看望您。他叫林启东,也是酒店的。”王茜雯自我介绍。
  “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啊,好容易供她读完大学,又撞了这么大的祸,害得我在庄里都抬不起头。他爸又死了,文骏成天往外面跑,我一个人真的不想活了。”她的眼圈红红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没办法,只好改嫁给文骏的叔叔。”
  启东注意到她鼓起来的肚子,可能是她跟叔叔的孩子。
  “孃孃,我们想让文骏跟我们一起去江都找事做,他呆在乡下没什么发展。不知您老有没有意见?”启东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还没等他母亲说话,马文骏一口回绝,“我哪里也不去!”
  “小林说得对,文骏啦,要不你就跟他们一块儿出去吧。成天呆在山里有什么出息?”母亲对着马文骏非常和气地说,“要不是当年你爸在部队里得罪了领导,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在城里生活了。村里的年轻人哪个不往外面跑?”
  “我就是不出去。”马文骏的态度非常坚决。
  吃完早饭,马文骏把四人送到村口的牌坊下,特别提醒仙人桥附近的天坑地缝道路难行,白天并不比夜间安全。启东再一次提起出山是姐姐的心愿,他还是摇摇头,目送他们上了车。
  王茜雯出神地望着金黄色的稻田,十几个农民正在地里辛勤劳作,几只土狗冲着他们的车直叫唤。一时童心大起,趁着启东与马文骏说话间,找李江借来匕首在村口的一面在石壁上刻下了两行字。
  上车后她对启东道,“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应该叫仙女山才是,James,等我们以后老了到这里来隐居吧。”
  想着不识抬举的马文骏,启东没心情搭理她,小心翼翼地驱车爬上了山腰,踩下油门,让她最后再看一眼马家庄的风景,然后一头钻进了森林茂密的剑狼山中。
  后排的李江悄悄地问,“Rose,你在上面刻了些什么啊?”
  王茜雯侧头深情地扫了启东一眼,笑道,“保密!”
  晓峰道,“我知道,阿姨写的是……”
  王茜雯喝止道,“你敢说,回去不请你吃冰淇淋了!”
  半年后,江大国际广场门前彩旗飘扬,花团锦簇,江源期货公司盛大开业。曾经的江都人士,现在的台湾爱国商人蔡忠源面子极大,把市一级领导几乎全请来捧场,当然也少不了邻居江都大酒店的高层史密斯等人。林启东和秦红军也来了,不为别的,只为前来关心那位与狼共舞的山野村夫——马文骏。
  他不是不愿意出山吗?原来在他们离开马家湾两个月后,他也遇到马叔叔同样的灾祸,一帮无法无天的盗伐之徒枪杀了他最心爱的狼群,唯有头狼朵朵跑得快,但也被打穿了肚子,生命垂危。没办法,只得给启东打电话,抱着奄奄一息的朵朵赶到了秦哥家里。
  秦哥妙手回春,硬是把失血过多的朵朵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从此晓峰多了一个忠实的狼犬当宠物,大家也说服马文骏从此留在了江都城里。调皮的晓峰好几次想把朵朵牵到大街上溜一溜,秦哥却坚决不准,还给军区大院的门卫们打了招呼,因为他知道朵朵根本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台湾商人蔡忠源到江都考察投资时,入住江大,通过熟人结识了秦哥,二人一见如故。蔡老板非常豪爽地把期货公司的装修工程承包给了秦哥,秦哥也给他推荐了马文骏作跟班,鞍前马后地为他跑下来各种营业手续。等到公司开业时,他已成为蔡老板的专职司机兼保镖了。
  “东哥,我能有今天,全托您的福。你不怪我当初没有一口答应你出来吧?”开业的那天晚上,马文骏请启东吃饭,端起一杯啤酒说,“兄弟先干为尽。”
  启东也一饮而尽,“说什么见外的话?我能理解你当时的为难,舍不得朵朵它们嘛。你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它们啦?”
  “东哥,它们死得太惨了,那些盗木的都是坏人,有一天我一定要回去教训教训他们。”想起自己心爱的狼群,想起父亲的遗愿,马文骏感到一阵心酸。“东哥,你会帮我为它们报仇吗?”
  启东吓了一跳,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盗木人虽然可恨,可要报仇却不容易,便安慰道,“文骏啦,伤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今后在江都好好混,等你有出息了,再回去找那些人算账。”
  晚上临别时,马文骏伤感地说,“明天我想去看一下姐姐,一个人去。”
  第二天启东当早班,大概是昨夜啤酒过量,他觉得头重脚轻的,想起了老人们的话,宁醉白干三天,不醉啤酒一宿。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大事,便懒懒地靠在大堂副理椅子上翻看着贵宾日报。马文骏能有个好归宿,文丽和茜雯也该放心了,只不知一向放荡不羁的他能否适应大城市里的新角色,“子女多就是好啊!能相互照应。”他自言自语道。
  “怎么?你不是常夸独生子女专宠父母之爱吗?后悔没多个兄弟做伴了?”卢铮走过来答腔道。
  “切!各有各的好处。怎么两个人都是‘H‘呀?”启东发现排班表上杜嘉陵与郑毅弘今天同时休息,有些奇怪。
  卢铮脱下白手套,指着表格上的名字,“跟你说个大新闻,郑毅弘被开除了。”
  启东不信,“我怎么不知道?才休息了一天世界就变了样?你编故事吧。”
  “假不了,晋总监亲自签发的,索要客人小费,傻眼了吧。看他平时人模狗样的,神气得像个经理,偏也玩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知人知面。”他的口气像是大快人心一般。
  “David怎么会?他不是很职业吗?”启东仍不敢相信,夜班经理,虽说职级仅是C级经理,却能在夜间代行总经理的职权,别说未来是否前程似锦,至少在小员工们看来每天扮演一回总经理也是一件非常惬意之事。换作是我,不给工资也愿意过把瘾!
  卢铮甚是得意,“小郑这个人呢,好学上进,能力嘛也不错,吃亏在年轻了些,手中有点权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了。晋老大的女人也敢动,胆子忒大了些,可惜呀!”
  启东愕然,“你是说楼层的范主管?他们两个?”
  卢铮幸灾乐祸道,“可不是吗?开房睡觉,嘿嘿,小两口浪漫得很。哦,对了,从今日起,范主管不再是范主管了,是范经理,记住见到她一定得改口。这个娘们可惹不起。”
  “我还是不明白,她以前不是还跟过Simon吗?我见过二人开房的。这种,这种女人晋总监也喜欢?”他忍住了破鞋二字。
  卢铮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大堂副理台前的椅子上,手指着启东,感觉正面对着一个愚不可及之人,半晌方道,“小兄弟是不是在装天真啦?哥都怀疑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说的那个Simon现在人在哪里?老大的女人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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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9-3-23 18:11:47 字数:6936
 第十章聪明人栽筋斗,绊下你的那一脚常常是自己的腿
  启东向来不喜欢郑毅弘的张狂,可听到他落得如此下场却又心生兔死狐悲之感,我等小员工在高管们眼中怕是还不如一只蚂蚁,随便一脚就踩死了。
  如今夜班经理出缺,另外两个大堂副理又是女孩子,这个岗位恐怕得空降了,唉——没有人喜欢空降!
  “一个人在呆想什么呢?”大堂传来王茜雯清脆的声音,人未到而声先至。
  启东合上日报,“没什么?Frank今天也休息,我怕贵宾部缺人手。找我有事?”
  她把一个黑色小口袋放在桌上,笑道,“文丽托我捎话,说文骏的事,谢谢你。这个打火机送给你了。”
  “你送的,还是她送的?她现在不是在……”
  “我不告诉你,哈哈……”
  启东拆开盒子,眼前一亮,却是一个金黄色的登喜路打火机,好家伙,起码得值好几千呢,弄丢了可就划不来了。不知是加油的还是加气的?他翻过底子,原来是加气的。噫?上面还刻着一个字母‘S’,不知何意?
  江大荣膺五星,最得意的人是兰博,从头到尾他的功劳最大,关键时刻一出马还扭转了乾坤。不服不行啊!亚太区的老大,真不是白给的。
  离开江大之前,他要求史密斯搞出几个新花样来,提升酒店的服务档次,让江大再上一层楼,成为中国区的样板酒店。
  经此一役,史密斯也彻底服气了,答应马上对现有的服务项目进行调整。第一项就是成立机场接待部,重要的客人由酒店派驻江都国际机场的机场代表第一时间进行接待,然后用酒店的专车接回来,送机也一样。
  听金卫国说,这种做法没什么新意,远的不说,香港的酒店老早就有了。人家半岛酒店除了劳斯莱斯,还可以用直升机接待VIP呢,当然这些费用是要由客人来出的,羊毛嘛,肯定出在羊身上,未必是牛?
  当初之所以没能搞起来,阻力来自礼宾部,原因很简单,他们与酒店外面的出租车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礼宾部经理卢铮的反对声最大,因为机场代表服务直接伤害了他。
  难道四年都搬不动的铁板真会有人来搬?
  这个事也让林启东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赞成或者反对一件事的,这个事要么对他有利,要么对他有害,除非是他的道行太低,被人忽悠了还蒙在鼓里,跟着别人瞎起哄。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当人们感觉某件事可能会改变现状,有利无利并不清楚,既然不清楚,或者看不大清楚,那就不赞成,这是人的通病。改革与创新之所以难,只在于它会增加未知数,使人徒生不安全感。
  照理说,史密斯搞这个新花样之前不可能不知道车霸进贡一事,四年都过来了,一切全在眼皮子底下,瞒是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的。原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要拿这事开刀了。卢铮有业主方的背景,不能自己动手,得找个人来运作。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厅部经理蒋丽华小姐。在整个前厅部,从来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别人都不能说话。她要大家按国际标准,全部女员工剪短发,盘起来都不行,没人敢不剪。许多小女孩喜欢涂指甲油,红色的,挺好看,她也不准。吃饭,上卫生间都有时间规定,别的部门规定是吃饭时间是30分钟,她却规定超过25分钟一律罚款。有一次一位前台接待没有在电话铃响两声内接听,她立马在电话里头把那位接待大骂了一顿。其实酒店的《员工手册》上是规定铃响三声内接听的,硬是被她砍掉了一声。一国两制,从她做起。工作中哪怕只犯了一个小错,都会被她教训半小时。如果有人通知你到她的办公室去,通常的反应是浑身发抖。大家可以想像当初那位把星评暗访员罗女士的房间重复销售出去的前台接待Robert是什么下场了,在前厅部经理办公室聆听了她的训话一整天,最后一句话是让他马上到人力资源部办理离职手续。
  她的口头禅主要有,“我们必须……”“坚决不准……”,“我说不行就不行”,“别的部门我不管,在我这里就是不行”。过分一点的有,“你看着不傻啊,怎么长了个猪脑子”,“你读书都读到狗屎里去了吗”,“你们大陆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笨啊!能不能找一个聪明点的让我见识见识啊!”
  大家都觉得生活在法西斯的世界里,只要她一出现,前厅部的所有人都像老鼠看见猫一样。
  据说连她的上级,房务总监晋维骐先生都得让她三分。
  本来象卢铮这样的小孩子是不在她的话下的,可她比较懂事,除了人人有份的口头训斥绝不会少他一份之外,却少有动真格的处罚,除非他太过分,这倒有点奇怪了。
  还有一个人就更是奇了,她基本连教训也极少,这个人就是秦哥,因为她需要知道一些业主方的内幕,秦哥是江大百事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跟她说。
  人是不能长期忍的,尤其是强势的人,久了会生出毛病,火山爆发,摧毁一切。当史密斯一提起机场代表的事,蒋小姐当场点头,于是一场巅峰对话开始了。
  “卢经理,我已让人力资源部开始招人,你马上准备培训机场代表,资料我叫Rose给你。下班前把培训计划放到我桌上。”女强人的风采,直接把工作分配给你,绝不需要商量。
  卢铮也听闻过此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完全没有先兆,便问道,“蒋小姐,这个部门归我们礼宾部管吧?”
  蒋小姐瞪起眼睛道,“废话,全世界的五星级酒店都是前厅礼宾部管机场代表的。你管不了?”
  “当然不是了。其实我们本来就有接机送机服务,都是客人预订的,我们容易控制成本。如果在机场常设一个接待处,客人下飞机马上要搭车的话怎么办?我们必须长期放一、两辆车在机场。机场的停车费又是天价,宰死人不负责的。”卢铮打心眼里就不想做这事,抬出一万理由来。
  “你设定一个定时班车不就得了。每天固定几个班次,跟机场巴士一样。酒店有两辆丰田考斯特,正好派上用场。”台湾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抬出以前在台湾的经验来,顺带着讥讽一番不争气的同胞,“机场穿梭巴士,知道不,小子。你们大陆人就是不知道动脑子,找一大堆理由来。怪不得这么穷!”
  “可是……”卢铮还要争,像奴隶一样抗争。
  “不要跟我说‘可是’了。你做不做?不做的话,我叫金经理来亲自抓。”蒋小姐下最后通牒了,愿做不做。
  “蒋小姐,你听说完嘛。酒店是有两辆考斯特,那是保留给市政府随时调用的,我们拿去天天跑机场,到时候市里要用,我们怎么说?”卢铮知道,这两辆车是市里特批免关税进口的,基本只用于市里的重要接待,比如中央来个领导之类的。为了保持良好的车况,使用的频率很低,差不多等于白养着,两个司机成天好耍得不行。我不相信,你蒋小姐有这个胆子敢动政府的御用车。
  “这个我不管。既然车子是酒店拿钱买的,酒店有权决定它们的用途。有问题,我负责。你马上就去跟那两个司机说。”蒋小姐根本不听卢铮的理由。
  卢铮不能再说了,扭头就想走。蒋小姐却还没说够,板起面孔,用她高八度的声音说,“我说卢经理,你就这样离开我的办公室?到底懂不懂礼貌?”
  “对不起,我忘了,蒋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好汉不吃眼前亏,卢铮自有办法对付她,现在不是争的时候。
  “下次记得跟人要道个别,还天天站在大门口迎送客人?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蒋小姐继续说,仍然保持着充足的中气,“你那些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后给我收敛点。”
  卢铮汗水涔涔,连忙说,“是,是,是。我知道了,蒋小姐。下班前我一定把培训计划放到您的桌上。”
  “你知道我的脾气,还不快去做事!”
  两周以后,机场代表就开始运作了,效率真高。说实话,蒋小姐这个人虽然令人讨厌,但就工作效率而言,确实雷厉风行,比职业经理人还职业,就是脾气坏了一点。
  可惜啊,她这次遇到了对手,脾气非常的好,就是人坏得不只一点点,此人正是卢铮,一个专门给人挖阴沟的人。世上的高手们从来都不是在大江大海里翻船的,他们翻船的地方很特别,在阴沟里。唯一的区别是那条淹死人的小阴沟往往不一定是别人挖的,有时还是自己挖的。
  聪明人栽筋斗,绊下你的那一脚常常是自己的腿。
  卢铮在高压下启动了机场代表的工作,史密斯和蒋丽华非常满意,专程到机场慰问了四位美女代表,史密斯又照了几张相。相片里,卢经理呈现的是一张充满阳光的笑脸,标准的酒店式微笑,跟史密斯一样的可爱,蒋小姐却有此严肃。
  板起面孔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笑面虎。
  不久,曾如海董事长接到电话,明天市里有接待任务,需征用酒店的考斯特三天。他马上通知前厅部,蒋小姐立即让卢铮安排,穿梭巴士停运三天,用酒店的奔驰车顶替。
  就在考斯特被征走之后,一群客人兴冲冲地走出江都国际机场候机厅,来到江大的机场代表处,说早已预定了穿梭巴士到酒店。
  机场代表居然不知道这事,现在只有奔驰一辆,够四人坐,你们分批走,行不行?酒店马上派车过来,半小时准到。客人左右一看,十五个人,要四辆车才够,最快的话也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全部到达酒店。其中一位当场就不依了,在出港的人群中大骂起来,用的是英语,然后再由陪同翻译转过来再骂一次,配音效果极好。
  原来是一帮老外。
  才上没几天班的机场代表,一帮子小姑娘们哪里抵挡得住,酒店大堂副理台上的电话马上就响了,接着蒋小姐的电话也响了,再接着史密斯的电话也响了。
  当他们在机场等候的时候,市长也正按计划在政府接待大厅恭候他们。
  等吧,大家都等。
  在不断的电话往来之中,领头的老外终于发话了,他把翻译叫过来,马上预定返回北京的机票。
  如果他真的走了,江都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外国投资项目肯定就会随他一起飞走了。知道是多少钱吗?
  五亿美元。
  即使放在今日,这也是一笔任何一位追求GDP的地方领导不敢小觑的数字。
  一瞬间,江大的总机成了全市的热线。
  按照酒店的一般情况,耽误客人接机的后果是不严重的,远远比不上耽误送机,因为按常理飞机是不可能等人的,专机或牛人除外。遇到后一种情况,如果是酒店的责任,比如说总机忘记了叫早,礼宾部忘记了派车,前台耽误了退房时间,酒店是要赔偿客人机票损失的,但也仅限机票款而已,精神损失不在此列,金额不大。
  可接机却不同,人都已到本地了,多等个把小时再到酒店来,应该问题不大,最多也就是请客人免费搭乘酒店的车过来就是了。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有时候极少概率发生的例外事件往往后果极为严重。在江都国际机场出港大厅里闹情绪的人是谁?
  世界500强排名第一的英国阿尔法石油化工集团总裁,莱曼先生。
  本来他是有总裁专机的,可那时候国内尚不允许外国私人飞机入境,只好乘民用客机从伦敦飞北京,再转机到江都,前后折腾了二十多个小时。世界级公司的大老板,架子当然也是世界级的,此次江都之行已经让他很窝火了,再遇到无人接机的事,发点脾气也正常。
  江都市蕴藏着丰富的天然油气资源,可以开发制造化工原料,加上内陆地区劳动力便宜,大名鼎鼎的英国阿尔法集团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由总裁亲自前来与市政府签署合作协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约定的见面时间已到,两拨人却一个在机场,一个在市府。三个方向的电话往来不断,总机接线员一时手忙脚乱。这边厢机场代表向酒店紧急求援,两位当班的小姑娘实在抵挡不住十几个老外的责难,急得都快哭了;那边厢酒店立刻调动人员去机场灭火。当史密斯听到这个消息时头都炸了,蒋小姐也当场昏倒,大家都清楚后果不堪设想。市府一面向酒店打电话,追问为什么没有安排车辆接待,一面打电话给阿尔法中国公司的首席代表,无论如何要把莱曼先生挽留下来。
  四辆奔驰,一辆劳斯莱斯已在卢铮和金卫国的带领下火速赶赴机场,超速违章也在所不惜。市长这边也乱了,秘书与相关领导也乘车直奔机场。
  假如煮熟的鸭子飞了,问题就大了。招商引资是政府的重大政绩,特别是引入世界500强企业,那是各个地方政府梦寐以求的目标。
  正当大家一阵忙乱时,莱曼先生却悠闲地叼着古巴雪茄坐在机场咖啡厅里,心里盘算着回去如何给股东们一个交代。投资中国是西方众多大企业的战略目标,尤其是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中国加快开放之后,以中国的资源为原料,加工产品再卖给中国的企业,多么合算的生意啊!江都石化项目是阿尔法公司在全球布局的重要棋子之一,失去它可能会被排名二、三位的石油巨头们抢去,这是股东们不愿看到的。可是让我堂堂一个公司的总裁在机场里傻等,也是很没面子的事,如果以后把资金投进来也是这个工作效率,前景可能不妙。
  商场如战场,时间就是商机,稍纵即逝。
  这时陪同翻译在中国区首席代表汪覃的陪同下来到他的身旁,十五张返回北京的机票已经订好,登机时间是大约两小时以后。
  莱曼突然间有点后悔了,该不该就这样回去呢?为了这个项目中国区代表处和集团总部已考察了三年,投入了相当的人力和财力,全部打水漂吗?我不甘心!他在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一个念头猛然间冒出来。不如这样,以对方失礼为借口,争取江都市政府更大的让步。什么是资本家,追求资本利益最大的专家嘛!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覃,你去把机票退了,我们不走了。”
  汪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对不起,莱曼先生,能否再说一遍,我们……”
  这一回他真的笑了,像一个天真可爱的英国小男孩,“是的,我们不走了。你通知他们,说签约仪式照常进行。”
  江都石化项目是汪覃就任中国区首席代表以来最大的业绩,本来以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泡汤了,正沮丧着,听到总裁改变主意,他长吁了一口气。但多年混迹西方企业的职场经验提醒他,在集团大老板面前绝对不能得意,兴奋之情只能强忍在心中。
  “好的,我马上给市长秘书打电话。”汪覃拿出了大哥大,准备拨号码。
  莱曼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覃,你是剑桥商学院的高材生,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啊?这个电话不能打,知道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市长秘书正加大油门往机场这边赶来,他都不急着给你打电话,你急什么?”他做了个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的动作,像一个赛车手。
  汪覃先是一愣,立刻明白了大老板的意图,嘿嘿一笑,心里念叨,真是个老狐狸。谈判的技巧啊!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最高明的谈判技巧就是让对方猜不透你的想法,不打电话,对方就不知到阿尔法的态度。人家越急,你越不能急,让他生怕失去你,这样你就占据了主动权,什么条件还不是由着你来开。
  江大的豪华车队与岳秘书的车队几乎同时到达了机场,岳秘书看都不看金卫国一眼,更不愿与他握手,小跑步冲进入大厅,人海之中,终于找到了汪覃,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握手拥抱。
  “老同学,听说你们这就要回北京?”岳秘书喘着粗气,一脸失望。
  “是啊!大老板很生气,我也不敢说什么,你看,机票都订好了。”汪覃拿出了一札机票,双手一摊,“这个项目可能要黄。”
  岳秘书的心都凉了,几年来费了这么大的劲,托了无数的关系,汪覃看在老同学的分上,好容易搬来了莱曼亲临江都,要是就这么走了,如何向市长交代?
  “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机会?你知道这个项目对于江都市的意义。”岳秘书哀求道。
  “我知道。江都建市以来最大的外商投资项目,一号工程,虽然只有区区五亿美元,但加上下游的配套企业,少说也有十几亿美元。整整一个石化加工的产业链。”汪覃沉住气,很客套地表示着遗憾。
  岳秘书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再一次恳求道,“能不能再跟莱曼先生说说?老同学,算我求你了。优惠条件我们可以再谈。”
  是你主动让步的,可怪不得我。莱曼真是神算,汪覃心里想着,脸上却仍然保持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各为其主嘛,同窗之谊暂时先放一边去。思忖良久后方道,“这样吧,我再去跟大老板说说,你跟我一块儿去。”
  经过市政府各级部门的不懈努力,阿尔法石化项目终于落户江都化工园。原来的合作方案并没有化工园,为了留住阿尔法,江都市专门开辟了一个园区,享受最优惠的政策,所有的配套市政设施全部由市里掏腰包投资建设,包括专用的道路、码头、供电、供水、员工宿舍、商业等,连项目占用的农田土地出让金也由市财政拨款解决,至于什么税收优惠政策更是达到了当时中国政府所能允许的极限。
  阿尔法集团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太划算了。
  江大,史密斯怒吼了,必须追究本次接待失误的责任。
  其实卢铮是知道莱曼一行的时间表的,他也可以争取让市政府只调走一辆考斯特,另一辆留在酒店用于接送阿尔法代表团。两辆车之中有一辆本来就是指定给他们专用的,另一辆才是市长陪同一起去查看项目所在地的专用车。
  他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仍按常规调车。市里也没想这么多,以前都是两辆车一起调的,这次也一样,他们也忘记了酒店一共只有两辆考斯特。
  蒋丽华小姐是国际酒店出身,很讲程序,亲自在调车单上签了字,这就是证据。至少史密斯是这样认为的。他的结论是,这个台湾人完全不懂酒店管理,接个机都搞不定,还能搞什么?要不是人家英国人莱曼先生绅士风度,不跟我们计较,市长一生气,也许自己都得灰溜溜地滚回美国老家种地去。
  在史密斯的眼中,整个地球村只有美国人才是真正的代表,连大英帝国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不要说什么台湾人,大陆人了。
  他在办公室里拿起电话,把事情的原委向兰博进行了汇报,要求让蒋丽华立即从江大滚蛋。兰博本来就对上次江大评星时的前台重复卖房一事深感不满,当即同意了。
  可是兰博却一时派不出人来接她的班,因为他的手头上有五、六家中国酒店项目正在启动之中,一下子抽不出合适的前厅部经理来。他建议不如由金卫国临时负责前厅部,职位仍是副经理。
  史密斯脑子一转,不加工资,做更多的事,也好。于是汤森国际酒店管理集团中国区内最年轻的前厅部负责人就此诞生。
  当了前厅部的老大自然是要请大家搓一顿的,金卫国哪里会放过这样一个既能表现自己志得意满,又能趁机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在离江大不远的老四川酒楼,他摆下了十桌酒席,除开部门全体员工吃流水席外,家属院左邻右舍和父母单位的领导被盛情邀来。
  此时此刻,蒋小姐正收拾行李离开江大呢,新人笑,旧人哭,不知道有没有抹眼泪。林启东是唯一一位在酒店大门外与她道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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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9-3-24 0:06:08 字数:6136
 第十一章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玩,但你一定得懂
  误机事件与金卫国的突然上位让林启东几乎一夜之间长了几岁,这个社会太复杂了,不好好想一想个中的奥妙就真成蠢蛋了。
  四年来的酒店工作经历告诉他,世上的人绝大部分是损人利己的,打击别人,让自己获得利益,至少是相对的利益,或者是间接的利益。比方说你本来站在三楼,我在二楼,比你低一层,我想办法把你一脚踢到一楼去,虽然我仍然还站在二楼,却比你高了一楼,也算是得到了利益。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先生在发现“广义与狭义相对论”的时候,大概没想到除了量子物理学,这套改变世界的经典理论还能应用到职场中去,人类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啊!
  卢铮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表面上,赶走蒋小姐并没有让他直接获益,前厅部经理这个位置是不可能有他的戏唱的。说得俗一点,他是一个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叫花子,能够坐到礼宾部经理这个职位,B级经理已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没有业主方的鼎力支持,轮得到他吗?所以他很知足,只想拼命保住这个来之易的位置,保住了它就保住了原有的利益链不受侵犯,前厅部经理的光环从来没想过要戴到自己的头上。你说他识实务也好,聪明也好,没追求也罢,反正他成天想的就是两样东西,小费和车费的分成,都是白花的银子啊。有了它们,给他个FOM也不换。
  启东一直以为卢铮没文化,做了一件损人不利己的蠢事,白白便宜了新人金卫国。
  当他作为江大唯一的代表,站在酒店大门外与蒋丽华小姐含泪告别时,她的脸上已看不到沮丧落魄之色,却对这位青年人语重心长地说,“想不到最后只有你一人来送我,以前……算了,不提也罢。不知以后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看在同事一场的分上,我只想送你一句话,James,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玩,但你一定得懂!”
  奔驰车已消失在广场尽头,那句话却一直在启东的耳边回响,他很纳闷,到底是玩什么?懂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两点,金卫国择吉时正式搬入前厅部经理办公室并首次主持部门周例会。
  虽然人数不多,前厅部却是酒店里一个比较大的部门,前台部、礼宾部、贵宾部、总机、交通部和保安部,跟机场代表一并成立的另一个新部门也归前厅部管辖,行政楼层,设有专门的行政接待、行政咖啡厅、汤森全球金卡会员俱乐部。行政楼层也是按兰博的要求设立的,旨在进一步提升江大的服务水准,满足高档次商务客人的需要。
  例会每周二、五两次,各分部负责人和领班级以上人员参加,由前厅部经理传达酒店高层的最新指示,与会人员依次汇报各自部门的工作近况,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由经理向上级汇报后下次例会答复。
  以前蒋小姐主持例会的时候,遇到超越前厅部权限的问题时,她会立即拿起电话给兄弟部门的老大或者直接给史密斯打电话,马上就能得到行或不行的回答。效率非常的高。也只有在开会的时候,同事们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位强势的上级领导给予我们的强大支持,蒋小姐就是我们的靠山。她的嘴巴虽然讨厌,但有一点启东却非常喜欢,那就是前厅部的员工向来只有她训斥打骂的份,绝不允许别的部门指责,欺负,好比一只老母鸡一样保护着这群不太争气的小鸡仔们。为此,她常常与其他老大争得面红耳赤,哪怕根本就是我们的错,她也非要争个输赢,估计得罪过不少人。
  我的地盘我做主。是不是强势的领导人都会习惯性地护自己手下人的短呢?启东搞不明白。
  金卫国认真地听取了大家的工作汇报,并作了详细的笔记,然后说:“今天是我担任前厅部负责人之后第一次主持部门的例会,我来江大已快半年,大家都是熟人了。我有三点要向大家说明,第一,今后有什么事情,必须直接向我报告,再由我向晋先生和史密斯汇报,绝不准越级。”
  大家都默不作声,悄悄地听着。他说话时目光温柔,全无蒋小姐的霸气专断,让听者十分受用,“其次,以前蒋小姐在的时候诸多制度皆不合理,有些根本不是国际酒店的惯例。Rose,你先收集一下,再报给我看,我们需要重新拟定制度。”
  一旁作会议记录的王茜雯答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记录着。
  金卫国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还有,第三点,我们是一个团队,以后我不想听到别的部门在传我们前厅部的事,好事坏事都不能随便拿出去说,只有我本人才是这个部门的发言人。大家记住了吗?”
  “Yes,sir.”大家齐声说。
  “Rose,今天下班前把Minutes整理出来,发给所有的参会人员,大家除了签字,还要认真阅读。好,散会。”金卫国起立,目送大家纷纷离开。
  启东刚回到大堂副理台前,就接到王茜雯的电话,“James,Gorden叫你,快去他的办公室。”
  “不是才开完会吗?没说什么事,Rose?”启东纳闷。
  她悄声说。“不知道。”
  金卫国关上门,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一把按住他的肩,“坐下,坐下,我们兄弟不用客气,倒杯水算什么。”
  “老大客气了,小弟怎么敢当啊!”接过递来的纸杯,启东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再这样说,就是在骂我了。小林,你比我小四五岁吧?”他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一脸和气。
  “四岁半。”
  “是的。以后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不要叫我什么老大,叫大哥就行了,知道吗?”
  “啊?这样不太好吧?”启东不懂他什么意思。常听人说,跟上级称兄道弟等于玩火,切不可当真,当慎之又慎。
  “真的。在江大,我只有你一个朋友,真朋友。其他的人都不是什么东西?别看他们对你伏首贴耳的,心里不服气得很。大家都在演戏,唉……”看他大倒苦水,倒让启东有些同情起来,真的是高处不胜寒吗?
  可一想起蒋小姐的临别赠言,启东觉得眼前这位经理太可怕了。
  金卫国不知他心里的算盘,叹了一口气,“你对我还是有戒心,当年一起在家属院玩大的,现在竟生分了,我们之间已产生了距离。”
  “距离?我,我……”他张口结舌,空气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在职场上,距离不会产生美,它只会产生等级!他坐大班椅,我坐中班椅,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这就是距离,就是等级。
  金卫国一本正经道,“知行知止唯贤者,能屈能伸是丈夫。小林,其实你也是个人才。”
  启东连忙推辞,“我算什么人才?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在混日子,浪费粮食。”
  金卫国笑了笑,把头靠到椅背上,淡淡地说,“坐上这个位置,也是身不由己,赶鸭子上架啊!”
  启东一脸羡慕道,“我记得汤森的惯例,前厅部经理是外聘待遇,从来都是什么香港人、台湾人来做,你是全集团第一个坐上这个位置的中国内地人,是我们江都人的骄傲啊。”
  “什么狗屁外聘,人和人不一样。老子还是本地待遇,连经理都还是个副的。你不晓得史密斯非但是个铁公鸡,还有种族歧视。他根本瞧不起白种人以外的人。”金卫国提高了嗓门,看样子非常耿耿于怀,“那个台湾婆娘只怕现在还在小岛上骂我陈世美,翻她的院墙呢。老子的工资只有她的三分之一,做的事还一样,你说冤不冤?”
  “确实不公平。论能力你起码不在她之下,我没想到你没得到应有的待遇,真是不公平。”听到他的一番表白,启东也同情起来。
  “内部提拔最吃亏。要不兰博亲自给我打电话来,老子才不会来趟这个混水。”人同命不同,金卫国真的有些愤怒了,差点忍不住骂娘。
  “是他求你出马的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又姓金,你不发光谁发光?”启东突然发现自己拍别人的马屁脸都不会红一下,更不会肉麻。
  这话让他很是受用,姓金,又是金子,这个比喻恰到好处,听得他连额头都开始发金光了,“我在瑞士的时候早已习惯了双重标准,跟老外做一样的事,人家拿的收入却是我的十倍。欧洲人也瞧不上咱中国人,只把我们当苦力。算了,不说了。我有个正事想问你?”
  “什么事?我不是想给我加工资吧?”启东做了个鬼脸。
  金卫国摆手道,“切?Rose好像跟你关系不错,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启东脸一红,道,“就是同学,同事和朋友而已,没什么发展,更没到什么程度?真的。兴许是大家太熟了,反而找不到感觉。”
  金卫国却不懊恼,哼道,“你小子别跟我打埋伏。跟你说个正事吧,下个月我准备提你做大堂副理。”
  时光倒流回一年前,有一位中国青年独立在瑞士里龙小镇的日内瓦湖畔,这是他每天必来的地方,或眺望日出东方,或把玩夕阳无限好,星星与他的倒影一起在湖中摇弋。寒冬时分,湖上的白雪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阿尔卑斯山脉,他多想一脚踏入湖水,一步登上欧洲第一峰。
  真的天外有天吗?那个下午的晴空蓝得几乎可以让人望穿无尽的宇宙,湖面上吹来阵阵山巅冰雪的凉气,他呵气成霜,身体不由一阵哆嗦。一艘白色的豪华游艇缓缓地驶来,一位老者和一位金发姑娘站在船头向他招手。船在离他不远的岸边停下,小姑娘邀请他搭上游艇放下的救生艇。
  “一准是好客的瑞士人。”他心想,反正闲来无事,便一步跳上了小艇。
  一位慈祥的白发老者伸出手来,用法语对他说,“年轻人,你是从东方来的吧。我经常看到你站在岸边深思,刚才我的孙女还跟我打赌,说你想不开要自杀。对不起,小姑娘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小姑娘大约十五六岁,个头长得挺高的,拴好小艇后马上躲在老者身后哧哧地笑,脸上的雀斑很是显眼。
  “哦呵,老人家,不是的,我是在欣赏日内瓦湖的美景,今天天气特别好。没有想不开。”年轻人微微一笑,取下手套与老者握手,四下打量着这艘与湖上数千艘游艇一样的船。
  “好好,罗娜,我说嘛。我看小伙子一脸朝气,不像失意的人。来,我们到舱里喝杯咖啡,外边风大。”
  三人走进内舱,四壁非常简朴,仅有几幅老者年轻时的相片,博士照,休闲照,登山照,还有一张与罗娜的合影,背景像是法国凡尔赛宫。
  这位老者大概是一位典型的中产阶级,退休了在湖边安度晚年,年轻人想,这样的人在瑞士非常多。这艘很普通的游艇大约是几辆奔驰车的价格,对于富裕的瑞士人来说不算什么。
  一杯浓香的极品巴西咖啡端上餐桌,一股亚马逊河的青草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船舱,年轻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上等的巴西咖啡,入口柔华,先苦后甘。”他轻摇银匙,品了一小口。
  “看来你也懂咖啡,孩子,人生也是一样,苦尽甘来啊!”老者浅尝了一口,面庞泛起红光,“听你说话,来这里时间应该不长吧,法语讲得还不是很地道。”
  老外初次见面通常不会像我们查户口一样,一开口就问对方老家的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你现在在哪里上班,一个月多少钱……年轻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问答方式,见对方颇有诚意,主动介绍道,“我是中国人,到瑞士来念书的,目前在里龙镇上打零工,挣点生活费。学校离此不远。”
  “哦,中国,一个伟大的国家,我去过一次北京,参观过紫禁城,还登过长城,你们的祖先太了不起了。”老者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
  “爷爷,你下次一定要带我去。”罗娜一旁插嘴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端坐在茶几边笑意盈盈。
  “我没意见,不过路费得要你自己打工挣啰,就像这位中国青年一样,我不会给你钱的。”老者板起面孔说。
  “明年我就到法定的工作年龄了,我也去打零工,挣路费。”姑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哥哥都去过世界上好多个国家了,可我还没有离开过欧洲。”
  “他是在工作,跟你不一样。”老者拍拍姑娘的手背,“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哦,青年人,你在瑞士读的什么学校啊?”
  “洛桑,酒店管理。”年轻人有些自豪地回答,“这里的酒店管理专业是全世界最好的。”
  老者眼睛一亮,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听说做酒店很辛苦的,不过也很有意思,能跟世界上不同的人打交道,结交很多的朋友。”
  “就是,我非常喜欢酒店,每天看到客人们满意的笑容,真的非常开心。您知道吗?有一次,我给一对英国老夫妇预订了一套湖边的客房,正好可以看到日出和日落的那间。第二天,他们开心极了,对我说,孩子,你知道吗?我们俩就是在日内瓦湖边结识的,日出和日落是我们五十年爱情的见证人。你让我们想起了当年的浪漫时光。谢谢你!”年轻人说起往事非常的开心,用手比划着,早已没有了刚上船时的拘束,“临走时,夫妇二人还给了我一百英镑的小费。这是我得过的最大一笔了。”
  “看起来你很懂酒店,很懂客人的心理,做酒店就是要摸透客人的心思,你的某个举动可能会触动他们内心里的某个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吧,能跨越时空的那种东西。”老者也来了兴致,与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聊起来了,“我年轻时曾经到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入住过许多酒店,有些酒店的设施并不豪华,可服务却非常好,有时真的会让你在不经意之间感动,惊喜。跟你说个小秘密,”他看了一眼正在吧台里收拾杯具的孙女,指着她悄声说,“我跟她奶奶就是在一家酒店里结识的。呵呵。”
  “怪不得您这样喜欢酒店呢。”年轻人说,“二老真是浪漫!”
  “唉,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人老了,一个人在这里休养,还好,孙女时常来陪陪我。”老人的眼光似乎已看透了红尘,几十年的岁月已将锐气消磨殆尽,只剩下无限美好的回忆。
  年轻人看了看手表,“对不起,老人家,我要赶回去上班了,今天的事情比较多。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老者正在兴头上,听到此话颇为失望,但也表示理解,站起来走到沙发前,从外套里拿出一张纸来,“好,好,上班不要迟到。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可以来找我聊天,难得今天交了一个中国朋友。我的家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古堡。有时间欢迎来我家做客。年轻人,鼓起劲来,苦尽甘来,呵呵。希望能经常在湖边看到你。”
  “谢谢您的咖啡!老人家,我会记住您的话的。”年轻人要赶时间,没有细看,很礼貌地把名片放进衣袋里,姑娘将游艇开到了岸边,他跳下船,趟了几步水,向二人挥手道别。
  那一天,酒店来了一个德国旅行团队,他一直忙到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租的地下室里。衣服上满是汗臭,他一把扔进了洗脸池里,突然想起里面还一样东西,那张名片。
  带着一丝好奇心,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仔细地端详着名片,顿时恍然大悟。
  名片上用法语写着,汤森博士,地址,日内瓦湖汤森庄园。
  不用说,这位年轻人正是金卫国先生,当时他还在瑞士某个小酒店里打零工。
  汤森博士就是闻名世界的美国汤森酒店管理集团的创始人,现在大家可以理解为什么金卫国一回到江大就能担任前厅部副经理了吧。原来他的皮箱里藏着一封汤森博士的亲笔推荐信。蒋丽华小姐,史密斯先生,兰博先生能不给大老板面子吗?就算蒋小姐后来被他小小地暗算了一回,死得也不冤啊!
  其实在瑞士期间,金卫国过得很不顺心,父母能力有限,砸锅卖铁,向亲戚朋友举债筹款,只给他拼凑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其余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部要靠他每天打零工来挣。他的处境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出国潮中大部人的真实写照,远不像现在的家长们有足够的资金送孩子出国留学。
  除了打工和学习,他的业余生活只有一件事,就是给远在江都的恋人写信,每周至少两封,可是一年之后对方的回信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后来干脆没有了。他隐隐地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快要结束了。出国的时候,他曾经许下豪言壮语,说什么出去之后先打好基础,最多一年就把她接过来,现在两年都快过去了,他仍然住在简陋的地下室里,天天啃着过期的干面包。不要说养一个人了,连从中国来的机票钱都付不起。
  有一段时间,他非常地郁闷,信也懒得写了,每天空余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湖边大喊大叫,尽情地发泄心中的痛苦,失恋啊!
  世上的事就这么奇怪,如果不是恋人不回信,他也不会到湖边做出一付想自杀又不甘心的举动。没有天天在湖边的一幕,他也绝无可能巧遇汤森博士。不遇到汤森博士,他就不可能这么快地回到江大。所以啊,人的命运是奇怪的,说天无绝人之路也好,命中有贵人相助也好。总之,当金卫车手握返回江都的机票时,一定是非常得意的。衣锦还乡,正是他当时的感觉。
  林启东哪里知道,那位恋人正是自己的老同学王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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